《长灯载夜行》 第三十一章 风波恶起(4) 白唐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林樊,然后场面略不可控。 “你还恨我?!我蠢货?!哼哼,咱俩谁蠢啊我问你,谁被人弄成这副鬼样子?干什么?!你还想咬我?!眼泛红光了不起?带副美瞳我也能!我告诉你……” 林樊扭曲着脸挣扎,手脚上的锁链被抻的哗啦啦章,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黝黑的瞳孔中倒影出那人愤愤的脸。 他现在真跟头畜牲也似,逮谁恨谁,满脑子都是怨恨,见到白唐自然也是磨牙霍霍,但显然白唐不是林斐,那怒火值立马就爆了!当即与他理论起来! 白唐原先见着林樊时,见那人形销骨立,白皙的脸上还有些许淤青,似乎被揍过,还有些心疼,只觉得一定要把那害他之人扒皮抽筋,才对得起师兄这一次的无妄之灾。 可不过片刻,他就觉得在他把那背后之人扒皮抽筋之前,必须得先修理林樊一顿!太气人了! 这家伙一看见他就咬牙切齿,在他上前去看他的时候,还动手掐他脖子!要不是他躲得快,分分钟被他钢筋铁骨的手指捏断喉咙,这还不算,那厮还阴狠的咀嚼他的名字,说恨他,要杀了他! 白唐心里本来就火大,被这么一撩,立时就要炸,又想着他现在被人害了,不能跟他计较,但是林樊显然不认他这种友好,磨着牙说还记恨白唐长相白净,说他最讨厌小白脸!最讨厌白唐不给他留饭! 这简直完全不讲道理!他自己就长着一张典型的小白脸,还宣扬自己不喜欢小白脸?!关键他还一直恶狠狠的瞪着白唐,嘴里一直嘀咕着那些白唐“亏待”他的小事,看着他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 然后就出现了林樊一脸凶狠的看白唐,白唐蹲在林樊床头,指着鼻子怼的情景。 林斐:“”感觉十分头疼,太幼稚了! 白唐跟林樊各说各话的说了半天,聊以表达对彼此的热烈感情。然后长出一口气,换了个蹲姿,觉得自己终于能心平气和的对这二货了,才仔细瞅他的样子。 这一仔细瞅,就瞅出了问题,林樊身上最明显的问题就是他面上浮着一层明显的黑气,这些黑气仔细看来似与之前余薇身上缠绕的那种气体很像,以白唐有限的经验来看,约莫就是那怨气了。 在墨赦的高压政策培训下,白唐琢磨着自己得认识一下这种鬼界典型六气了,怨气黑而杂,戾气红而艳,阴气冷而纯、秽气浊而黄、冤气嗯,忘了!还有一种典型气体嗯,也忘了! 白唐感觉略忧郁,下次抽查可预见的倒立罚站,眼看着胳膊上的小肌肉都快赶上墨赦的了,要是墨赦继续抽查还是努力建议他换个鞭笞方法吧! 不过好歹他已经背出了点东西,想来墨赦应该是欣慰的! 怨气嘛!好办的很,他最近还是好好学了鬼道术法的,画个化怨符还是可以的,不过师兄身上的怨气看着有点重,显然是有沾染过怨气很重的东西,而且那东西显然还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自己画出的黄符效果够不够。 白唐这么想着,就指挥林斐道:“摁住他!” 林斐一愣,道:“什么?” 白唐回头瞪他,心说怎么这么不上道,一点都不像是林樊那家伙的大哥,但这是人家的地盘,于是白唐耐心道:“他身上有怨气,必然是身上有什么怨气特别重,我要找一下!你看林二货这样子,能让我好好检查?” 林斐闻言,朝着身男助手点了点头,那男助手也不说话,径直去林樊的床头按了个按钮,那林樊手上的锁链就又收紧了,原本还有点活动自由的少年立马就被锁死在床上。 白唐看了眼林斐,心说这家伙还挺有先见之明的,老早就将林樊的活动自由限制了,不然就林樊的爆发力,肯定杀伤力巨大。 第三十二章 魂灵浸邪(1) 林樊嘴里发出暴躁的咆哮音,即使被束缚在床上,他还是在挣扎,白唐顶着那阴寒彻骨的目光,将他上下摸了一番,然后就又困惑了。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饰品都没有,任何外物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师兄跟人有什么仇怨,那人还化作厉鬼。所以他的怨气缠在了师兄身体,但是不像啊! 白唐蹲在林樊身边,仔仔细细瞧着林樊的脸。 林樊的舌头被他自己咬伤了,这会子口里的声音都模模糊糊,瞪着白唐的瞳孔里是一片阴翳。 什么时候,他的师兄会用这种厌恶怨毒刻薄的眼神看他? 白唐有一瞬走神,却立时又被那声音拉了回来,当即一心一意查看他的情况。 只见林樊身上的怨气似乎越来越浓,那些寻常人看不见恶气一点点围绕着林樊,似乎还在向他身体里渗透。 这不像是其他厉鬼的怨气缠绕过来的!更像是自身生的怨恨,可一个活人心底怨恨再大,也只是轻薄无力的阳间气,不可能跟师兄身上这种一样,又黑又重,都能被当做地府阴气的典型了!这真的是很奇怪! 想到这里,白唐深觉自己读书少经验少,要是把墨赦给的那本《地府捉鬼实例教学》完整背下来,也不会不能确定师兄的情况,真是十分后悔!下回出门一定要随身带着那几本书! 白唐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林樊,只觉着心里憋的难受。此刻窗外的阳光已渐渐西斜,那些淡薄的光像没有温度一样,请冷冷的照在林樊脸上,将那人狰狞的脸庞勾勒的更加清楚。 白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瞅了一会,先给林樊额头上“啪”的拍了一张。那是清心明目符,每当白唐虚火旺盛废话连篇的时候,墨赦不动声色就会给他贴一张,当然,他的符都是无形的气绘制的,百发百中的就能贴在白唐身上,那之后几天白唐的情绪就会比较佛系,心境澄澈说话精练。 那符方一贴上,就又瞬间掉落,仿似被无形的风吹落一样,轻飘飘落在一边,肉眼可见的变黑、碎裂。 林樊眼睛里仇恨的光芒愈见浓烈,脸上却浮出诡异的嘲弄神色。 白唐目瞪口呆,只觉着师兄身上的怨气实在霸道,这还不是化怨府,就是让师兄冷静一下,这都不行? 那自己的化怨符贴上去,怕不是要直接炸,一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 按理说来,化怨符是可以化解怨气的,但师兄的怨气既重且厚,自己的化怨符虽有作用,却不知能不能一次性清除这怨气,若是不能听说这种有属性的地府怨气会直接反扑,气焰更高。 就墨赦所言,他们修鬼道的人画的是阴符,走的是至阴至柔的路子,那符也分九品,走的是颜色流,从第一品到第九品,等级由低到高,分别是黄、白、赤、玄、紫、地、天、神、荒,白唐自己搞那些小黄符就属于最低级的黄符。 别人他可以冒险可以试,师兄不一样,师兄的事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白唐太清楚自己的斤两了,这会也不敢逞强,没怎么犹豫,就决定给墨赦打电话。 但打电话找外援这个事,还是要做的隐蔽一点!白唐暗戳戳的琢磨着,要先稳住林家大哥和男助手,自己才能好好的搬靠山。 恰在此时,林斐开口问道:“白先生,小樊身上的真是邪祟?” 闻言,白唐十分郑重的点头,笃定道:“绝对是!” 林斐眉峰挑了挑,还未说话,便听白唐又道:“师兄这种情况很复杂,我要再研究一下,你们都先出去,我没叫人,就别进来!”说着给林斐一个十分严厉的表情,道:“绝对不能进来!” 自从被女鬼压身之后,林斐对白唐的认知终于从不靠谱的神棍转成了有点道行的天师,此刻听他说话,便有些踌躇,不过眨眼功夫,林家大哥就下了决断,认真应道:“好!那小樊就拜托白先生了!”顿了顿,又道:“只要小樊没事,以后白先生就是林家的座上宾” 就算这个人不行,想来自己找的那天师门中人和佛门行者总是没错的,不过小樊找的人也是天师门的,就不知这天师门人跟小樊现在的情况有多少牵连。 林斐此人,做事从来不会将宝压在一个篮子里,既然已确定白唐不是江湖骗子。此刻自然也会给他个机会,先前看这人行为态度,总归不会害林樊的,不若让他一试。 等林斐脑子里的思路转清楚,白唐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不用你说!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道!快走快走,我要开始研究了。” 林斐也不废话,领着那男助手果断的出了林樊的治疗室。 眼见着那治疗室的门从外面关上,白唐笃定自若的高手天师脸瞬间就变了,迅速掏出手机,待那边传来低低浅浅的一声“喂?”,立时就开始干嚎,道:“墨神救命啊!我又遇见鬼了!那怨气特别奇怪啊!不,不对!准确来说是一个人,身上有很浓重的怨气,就是你之前讲课说的鬼界六大气啊,但特别奇怪,根本不像是有仇人化厉鬼缠上的” 白唐絮絮叨叨一大堆,那边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他做了总结性发言:“墨神你这次一定要帮我啊!” 墨赦似乎正在往外走,声音有些低,道:“怎么回事?” 白唐这段时间一直在潜心学习,看着也没招惹鬼的心思,想来不会是他主动招惹的。 白唐又往林樊那边看了一眼,道:“就是我一个朋友,突然就发疯嗯?”似乎发现什么似的,白唐的目光定在林樊身上,良久才道:“他身上怨气很重,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怨气,我检查过,他身上也没有任何有怨气的东西,而且他身上有重影!” 是的,方才那随意一瞥,白唐看见林樊的身体轮廓似乎虚浮了一下,就好像拍照时拍照对象动了一下,拍出来的照片会有重影一样。 林樊的身上,有重影! 这一定就是林樊身上的怨气来源,一只附身在林樊身上的鬼!白唐只觉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后背衣衫,那怨鬼有多可怕,对人有多危险,那本《鬼界大全》里记录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在林樊升上的这只,怨气如此之重,怕是已到了需要诵咒度化的级别了,那本《鬼界大全》里说,鬼分九等,怨鬼居三。似乎天下什么东西都要跟九沾个边,那修鬼道的分九个境界,符咒分九个品级,就连那鬼魂也分九个等级,这怨气厚重且能附身的怨鬼可是有等级挂了名的,不是那不入流的死灵,一个搞不好林樊的小命就要被那鬼吞进去了! 妈的!怨鬼这东西一旦上身,必然对人的身体有很大影响,即使不死,后期身体素质也必然下降! 虽然知道师兄身上有秘密,但他知道林樊,绝不会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匪事!他身上这鬼不管什么来路,他白唐都灭定了! 霎时白唐的脸上都铁青起来,连跟墨赦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墨神!这就是怨鬼附身!怨气很重,我的清心明目符直接被弹开了!这个鬼,这个鬼” 墨赦默了默,道:“你在磨牙?” 这句话一出,什么恨意滔天的气氛都没了,白唐牙口一松,放过自己的一口糯米小白牙。 没听到回话,但那细微的磨牙声也消失了,墨赦就又清冷冷道:“白唐,《地府捉鬼实例教学》里有怨鬼收服实例教学,我问你,怨鬼该怎么处理?” 白唐:“”一颗心都要碎了,这时候怎么还抽查呢,不应该是先救人吗?! 于是白唐十分气愤的道:“墨神,现在是考试的时候吗?!人命关天你不能这么草率!那怨鬼多存活一刻,对被附身之人都非常危险!” 那人道:“嗯,怨鬼怎么处理?” 白唐咬着手指甲,那故意撑起来的愤怒就被这冷冽的声调灭了下去,拼命挤压着脑子里的文字知识,磕磕绊绊的道:“怨鬼就是要先度化化解怨气,如果不行,就灭了!对,这个鬼一看,那怨气就不能化解,是要消灭的!要用阴雷符劈的!” 阴雷符是震鬼敲魂的不二符咒,只是白唐现在本身实力太弱,能用出来的阴雷符只是一级,但墨赦不一样,如果是他用,怕是那符才真正配得上“阴雷”二字。寻常怨鬼当不起他动这个手。 白唐说到最后,又理直气壮起来,林樊还在那边叫嚣,他脑袋里全都是要灭了这个怨鬼,什么怨鬼处理一二三条全都记不起来。 停了下,又道:“这怨鬼很强,我我不想冒险。”这话说的声音很小,白唐脸上有些尴尬的微红,承认不敌恶鬼让他觉得略羞愧,“墨神,你一定要帮我这次!” 就算这在白唐看来很麻烦的怨鬼,说不好墨赦一个抬手,就能将那鬼从林樊身体里拎出来,这样林樊才能最快的好起来。 林樊需要的是墨赦,而不是他这个鬼术不精的半路修徒。 墨赦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焦急和愤怒味道,轻轻浅浅应了声,在白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道:“此事过后,《地府捉鬼实例教学》抄三遍。” “抄!只要你帮林樊恢复正常,我一定抄!” 第三十三章 魂灵浸邪(2) 白唐原本还有点顾忌天师的颜面,打电话都避着林斐,只是林樊的性命到底更重要,在他发现林樊身体上竟有重影后,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通通都能拿去喂狗。 只要师兄没事,什么都可以是浮云!于是白唐就极力要求墨赦亲临现场,务必要将林樊身上的怨鬼除去,一天都不能多耽搁! 等墨赦与白唐碰面后,林斐已经在外围等候了个把小时,尽管面上仍一派镇定神色,眼睛却时刻盯着林樊的病房。 方才白唐出来,只说有个朋友要来,能让林樊的情况好转,便即刻出去接了这人进来,待那两人并肩行来,林斐两只眼立时就将来人打量了个彻底。 那位会召真鬼的白唐说这是他朋友,但在林斐眼里,这位怕才是真正有实力的大行家。 林斐十分客气的上去与那人握手,那人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停在他脸上,又似乎没有,他很有礼的与林斐说话,言语礼仪挑不出半点差错,尽管衣着普通,但他身上那种气质,就像沉淀成百上千年的远古山岳,高不可攀气势巍峨。 可那种感觉也只有一瞬,在那人目光移开后,林斐再看那人,就只觉虽俊帅有型,却也是普通人而已。 墨赦没有多问林斐的事,各人自有缘法,也非人力可改。径直去了林樊所在的房间。白唐依然霸道的将林斐挡在外面,只说他们天师做法都不喜生人在场,言罢紧跟着进去,砰的关上了门。 林斐被拒绝入内,也不恼,只是还固执的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方一进去,墨赦就察觉不对,一股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那躺在床上的人身上也的确是怨气的味道。 但是—— 这房间里没有鬼。 是的,白唐是新修鬼道的人,对鬼的气息不敏感,判断有鬼的方法也只是以感官判断,但他不是,在人间地府游荡这么多年,他凭借的就是自己的感觉。 那种可观微尘知万事的感知告诉他,这里没有鬼,所有怨气都是那个人自身发出来的。 墨赦上前两步,垂头俯视着那人的脸,在他头上一拍,就见原来还愤怒暴躁的人瞬间就瞌眼而睡,那扭曲的脸也慢慢恢复平静。 白唐在他身后看着,只觉那些缠绕在林樊身上的怨气似乎都缩了一缩,被吓到一样紧贴着林樊的身体浮动,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嚣张的窜到空中。 墨赦的眼光只在那人脸上转了一瞬,就弯腰卷起林樊的右衣袖。 白唐也伸了脖子去看,只见林樊白皙的小臂上隐隐约约浮着一层极浅极淡的紫色,似乎是个繁体古篆字,倒是跟墨赦常用的那种符形式类似。 稍一思衬,便想起上次阿彦事件后,墨赦为林樊留符的事,当时林樊还欢天喜地的谢过大神,说要给他当牛做马。想来墨赦留的符定然是有用的,说不好林樊能活到现在全靠了这张符。再一看墨赦冷冽的侧脸,不由心都揪了起来,就怕墨赦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墨赦则在心里暗叹,果然。 这道符是他曾给林樊防身的,当时他魂魄离体,虽只一瞬,但那力量太过邪恶,尽管墨赦当时就给他画了固魂符,这人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魂魄不稳,是以特地为他留了这道护身符,能避邪魔鬼祟,现在这道符符光黯淡几近于无,显然林樊曾多次与邪祟擦肩,而现在他体内无鬼,却身发怨气,显是内心生怨,这符能避一切外来恶灵,却唯独对与他同根同源的恶意作用甚微。 但这显然也不对,活人心底的怨气不会强烈到扰乱人的本性和气场,这怨气明显来自死魂。 墨赦又看了那林樊一眼,只觉着他轮廓模糊,确有重影。他右手捏了个法印,往林樊头头顶一按。 白唐一直盯着墨赦的动作,此刻就见墨赦的手自林樊头顶离开后,林樊的身体上立时就浮出一道白色的虚影,那虚影方一出来便剧烈挣扎,墨赦手腕上的那条古怪手链随机一窜而出,将那清轻飘飘的灵魂定在原地。 白唐:“”居然将师兄的魂提出来了! 那灵魂被提出来的一瞬间,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下降,白唐又有了熟悉的胸闷感,脸色都被那强烈的怨气冲的有些不好看。 那确是林樊的魂,却不完全是他,墨赦看着那黑气缭绕的魂魄,只觉着麻烦,这林樊魂魄内被混入了另一个魄,充满不详味道的恶魄,这魄似乎被植入不久,还没完全跟主魂融合,是以显出重影,这林樊也还能言语,只是身缠怨气,心智渐失,要是再晚一天怕地府黄泉路畔又会再添一株艳烈如火的大红彼岸花。 墨赦手指微动,那锁链便提了那个生魂到墨赦面前,墨赦一边用手将那隐在生魂后的一魄自头顶剥离下来,一边道:“这不是怨鬼,是换魄。” 林樊的生魂开始惨叫,叫的白唐心脏骤缩,似能感觉到那脆弱生魂的哀嚎求饶,忍不住扑上前去,一把按住墨赦的手,厉声道:“墨赦!” 墨赦手上的魄只剥了个头,他两根手指捏纸片一样扯着那恶魄的脑袋,撕一页纸一样将那头曳着往外拉,如同最娴熟的屠夫剥皮一样,残忍而冷静。此时被白唐猛地抓住胳膊,动作停了一瞬,那恶魄如有灵智一样在他手下挣扎,想要再回到主魂体内。 白唐浑身颤抖,眼瞳里都是藏不住的疼痛,脸色惨白,抓着墨赦胳膊的那只手都忍不住痉挛似的收紧,只觉墨赦那不是在剥林樊的魂,而是在剥他的皮。 连血带肉,一寸寸剥落下去。 那林樊的魂魄似乎发现了白唐,一边喊疼一边喊白唐的名字,一声声都是求救,“师弟救我师弟我好疼!救救我”“唐唐,我好疼,好疼呜呜” 墨赦轻飘飘看了白唐一眼,也不说话,那双深渊似的眸子里沉静如冰雪,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的眼神无波无浪,只说了两个字:放手。 那灵魂也不喊别的,就一声声喊疼,白唐也觉得疼,连呼吸都有些疼,但在那样的目光下,他还是一根一根松开了手指,后退两步,也不说话,只那一双乌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魂魄。 师兄,师兄 墨赦又开始优雅与粗暴共存的剥魂,那灵魂叫的越发惨烈,却只是一个劲的喊疼,哭着求师弟救命,好似别的什么话都不会。 白唐再没做出任何妨碍墨赦的举动,只双手紧紧握住,心口一阵一阵揪疼,连气息都粗重起来,他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仿似那剥皮一样的动作尽数落在了自己身上。 分明寂静无声,白唐却仿佛听见了皮肉分离的撕扯声。 林樊有多疼他不知道,但是他疼,疼的都快疯了! 墨赦的动作很快,那呈现黑色的恶魄很快就被剥离了出来,被墨赦卷了卷,如同纸团一样握在手心。 那生魂还在喊疼,一颗一颗白色的雾团飘在他身周,如同眼泪。 墨赦一伸手,又临空画符,然后在那魂魄上一按,那魂魄便又无声的进入林樊体内。 白唐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师兄魂魄刚才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疼,满眼都是迷茫,仿似丢失了心爱玩具又被狠狠虐待的孩子,心里只想着叫亲近的人救他。可那个可恶的人,却没有伸手。 墨赦看着白唐脸色惨白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道:“这是为他好,他体内的原生灵慧魄被换成了这恶魄,如不剥离,这人连投胎都不能。” 白唐道:“我知道!” 他知道墨赦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救林樊,正因如此,才会放手,但心底还是恨!那个给林樊换魄的人,他必须死,必须死! 灵魂被剥离的疼,那人让林樊尝了两次,一次就足以白唐铭记终生,何况两次! 一次,都不能忍! 面前这人微拱起身子,脊背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只等寻觅出敌人的踪影,便能一扑而上,将敌人撕个粉碎。 墨赦看着他,只觉合该如此,这人就该这样,情重而性坚韧,爱憎都分的清楚明白。 他道:“这恶魄与林樊同根同源,所以那道护身符防不住,这魂曾被人用术法抽出,剥出灵慧魄,换了这恶魄进去,那人将这魄融入林樊体内,必然在附近等这颗果实成熟。” 灵慧魄主记忆心性,要让林樊怨气横生,可不就得抽出这灵慧魄,这恶魄显然是为林樊特意培养的,身上带着的是他的气运,用的也是他的精魄,浸了怨气,污了心性,若非遇见墨赦,替换的天衣无缝,任这a市哪个人修过来,定的都必然是:怨气自生,该当诛杀!、 第三十四章 魂灵浸邪(3) 人体有三魂七魄,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七魄则为天冲、灵慧、气魄、力魄、中枢、精魄和英魄。 其中,三魂主阴,七魄主阳,又以灵魂魄为重,主记忆心性。 而林樊灵魂现在缺少一个灵慧魄,彻底陷入昏迷状态。 墨赦说,如果找不回原来的灵慧魄,或者原来的灵慧魄被毁掉,那么林樊就再也回不来了。 即使醒来,也只是个智力缺失的木偶,没有记忆没有智力,七魄相辅相成,要么逐渐分崩离析消散于世,要么有新的游魄补全魂魄,但就算补全,也不会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白唐听的整个人都要发狂了,胸腔里一口怒气怎样都发不出来,憋的脸都红了,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牵着,怕是当场就要杀人。 可他心里越愤怒,心底越焦躁,他就越冷静,越理智。 此刻,白唐已从外面揪了林斐进来,直接道:“现在林樊命悬一线,他身上的一魄被人抢走了,三天,找不回来就得死!”顿了顿,又道:“他是你弟弟,你必须帮他!也不要你做别的,把你们家得罪过的人都给我排出来,尤其是可能懂玄门术法的人!” 林斐听到那句“三天,找不回来就得死!”时,脸色只是微变,身形却猛的踉跄一下,连嘴唇都有些哆嗦,却终归什么质疑的话都没说,点点头,声音干涩的道:“好。”。 自己弟弟性情大变六亲不认,那些精神科顶级医生都诊断不出他的具体病情,只模糊的告诉他林樊可能受了刺激,但林樊的心性多坚韧,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确是清楚的,受了刺激就疯了? 呵。 此刻面前这人既能招鬼,林樊在之前也找过天师,那他说的话就有九成可信,只这一个天师不够,必须再多请几个。 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必须活着!决不能有事! 白唐又道:“尤其是师兄找的那个道士,什么来路?” 能抽人魂魄的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那最后接触他的道士最为可疑。 林斐右手拇指处隐隐疼痛,却都比不上心口的揪痛,脑子里原本还转着白唐方才的话,琢磨着林家最近几年得罪过的人,想着待会就给底下人命令,让他们去摸去查,尤其是那个与自家弟弟接触过的天师门天师。 此刻,听闻白唐说话,方才回过神来,道:“底下人还没消息,目前只知道是天师门派来的。” 白唐将“天师门”三个字在嘴里咀嚼了几遍,目光里沉浮起不知名的情绪。 墨赦一直在旁边站着,默默看着白唐和林斐说话,此刻见他们聊天似乎告一段落,才道:“那人必然会在林樊附近,不会离得很远,查一下他家附近的陌生人。” 林斐重重点头,道:“那我去查一下雅荷鸿鹄小区的人,小樊的事涉及鬼神领域,我也不懂,全凭两位做主,希望两位尽心尽力,林家必然不会亏待。” 白唐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道:“别废话,快走吧!”一边说一边拉了墨赦外往走,那林斐也随在他们身后。 三人都没再废话,出门后径自散开,白唐还和墨赦在一起。 墨赦见林斐的车已行的远了,才道:“我方才探查过,那林樊体内的恶魄是最纯粹的怨魄,他被换魄绝超不过两天,这种换魄融魂一般三天就可完成,最多到明晚,那幕后之人必然会来收这怨魂。” 满身怨念的灵魂才是这幕后之人想要的,如单为杀人,则也不用换魄,当晚抽出林樊魂魄之时就能直接杀了他,所以那人必定会来收魂。 白唐也想通了这一层,可他不能等在这,他得去找那幕后之人,把林樊原生的灵慧魄抢回来。 此时已经入夜,四周暗沉沉的,天空也没有一丝星子,眼看是要下雨或者下雪。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昏黄的路灯映出一张张疲惫的脸。 白唐看着那些人影,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的脆弱,道:“墨神,如果他原来的灵慧魄”没了呢?如果那个人已经毁掉了他原生的灵慧魄,那我的师兄,是不是就永远回不来了? 墨赦没有说话,他之前就说过这个可能。毕竟林樊已经被换了魄,谁也不能保证那个人会留着原生魄。 白唐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笑,阳光明媚,道:“我师兄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墨神,你给这里埋个符呗,闲人勿进的那种,对了,闲鬼也勿进啊!” 墨赦抬头看了眼面前白色的建筑,这是一栋矗立在南郊的高级治疗中心,那烫金的招牌在夜色里闪闪发光,要笼罩住这里的气场并不难,但不让人出入就显得很诡异了。 地府有规定,不能在人间制造灵异事件。虽说不知道地府为什么要淡出人们视线,但上头的指令还是要执行的。 因此,墨赦摇头,淡淡道:“不行。” 听闻这句拒绝,白唐有一瞬间的诧异,道:“为什么?”相处这些日子来,墨赦虽然依旧神情冷淡不爱说话,但这个人其实好说话的很,基本就没拒绝过他什么,除了老是挂他电话、总是给他贴清心明目符,还有之前不让他接触鬼怪的事,不过现在也改了,就真没怎么拒绝过他了。 让他布符,按理说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为什么会拒绝? 墨赦道:“上头不让。”见那人的眼睛立马瞪了起来,想了想,又道:“可以留几只符鸟,监视这里,发现带有修真气息的人会报信。” 这样也行!反正只要这里不是他们的盲区就好了,白唐此刻也没心情想别的,就点头同意。 就见墨赦平伸了一只手,到他面前,道:“给我。” “什么?” 白唐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有些懵,顺口就反问了一句。 墨赦道:“符纸。” 要做符鸟,自然要用符纸,这种术法是鬼界最常见的,只是现如今也不太有人用,地府科技也日新月异,这种术法几乎已经被地府科技产品代替,而他以往根本就不用监视,身上自然也不会有这种符纸。 白唐愣了下,道:“我身上的,都是画过的” 墨赦道:“没事。” 听他这么说,白唐也不再犹豫,将自己身上的黄符纸都掏了出来,顺手就给墨赦递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魂灵浸邪(4) 墨赦看了看他手中成把的黄符,随意捏了四张出来,就见他将那符一字展开排在空中,然后右手一抹,原先被白唐画的乱七八糟的黄纸顷刻就光洁如初,接着他拈起一张,三两下就折成一张纸鹤的样子,指尖有白光莹润,似有什么东西被折进了那纸鹤中,墨赦又不知从何处拈来了一缕黑色,在那仙鹤眼睛处一点。 白唐惊奇的看着,只见那纸鹤扑扇了一下翅膀,竟活灵活现的转了转脖子,黑豆似的眼珠似也有了神采,只是机灵的停在半空扑棱着翅膀。 墨赦如法炮制又捏了四个出来,一共五只纸鹤,俱都活泼泼的悬停在墨赦面前,墨赦一挥手,道:“去。” 就见那五只黄色的纸鹤嗖的一声向那栋建筑扑去,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时才听墨赦道:“这是四方符鸟,对玄门术法感应最为灵敏。” 白唐点头道:“我知道,我看很多小说里都有,就是监视器啊!到最后那符鹤看见的东西你都能看见吧?” 墨赦道:“嗯,也能让你看见。” 白唐长舒一口气,才道:“那么,墨神,我们要去找那个幕后之人了。” 与此同时,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霹雳吧啦的声音将将停歇,只听“砰”的一声,一群人呼啦啦的从那摇晃的门里走了出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中,门里那人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方走出门,那领头的人似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扒拉开身后的小弟们,又往回走了两步,也不进去,手扒着那门框往里面探头,待看见那门里破碎的家具和地上那佝偻的人影时,才恶声恶气道:“杨佑嘉,老子警告你,过了今晚,再交不出保护费来,那前几天拖欠的,一块翻倍,还有兄弟们的劳务费,一块翻倍,想在西岭街混,就得守规矩!” 说完,钱百万才领着人怡怡然的又一次从杨佑嘉家里出来,没的说,依旧打的那厮不成个人样。 “唉,钱哥心里苦呦,真的不想揍他的!”钱百万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走一边同身边的小弟剖心剖肺,道:“可他是姓孙的的人,哼,保安?!保什么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钱哥说的对!” “钱哥说的有道理!那姓孙的故意把他放在咱们地盘恶心人,就该整死他,不然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钱哥就是太心软了!要我就直接打残,叫他知道咱钱哥也不是好欺负的!” “” 小弟们的恭维显然让钱百万十分受用,只见他眯着眼,手摆了摆,略悲伤的道:“唉,那也没什么,心软这病也是没办法。” 众小弟都纷纷劝诫,苦口婆心劝钱哥做事要狠,说心软容易吃亏,热热闹闹间就走远了。 此时,杨佑嘉家里才传出一阵压抑的呻吟,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钱百万那群人似乎天生与他不对付,除了最开始两天,此后每天都来他家里“拜访”。 这是一个满脸都是血的中年人,平凡的丢进人群都找不出的那种,要非说有什么特点,大概就是那头发,呈花白样,仿似一撮失了营养的稻草,灰扑扑的黏在头皮上,那张脸上也有着深刻的皱纹,却并不像一个老人的面容,顶多四十七八,此刻,他静静的躺在地上,周围一片废墟,他却好像不在意一样,自顾自躺着。 这间房子原也不是他的,是c保安公司的孙哥看他可怜,才暂时让他居住的,只这房子,也给他们砸的不成样子。 杨佑嘉身上各处都在疼,脸上也肿了起来,想来也是,那样的拳脚下,脸怎么可能不肿。 杨佑嘉想不明白,怎么就落到了这一步,他刚出来那几天,虽然有之前的故人来找过麻烦,可他忍过去了,之后还遇到了孙哥,那个热情的男人还给他介绍了工作,一点都没嫌弃他的牢狱出身。 生活明显阳光起来,那些过去的阴影似乎都如冰雪消融。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报警都没用啊,他曾是个杀人犯,他报警,那帮人只会以为他找事,那些小流氓脸色一变态度一改就是哭,说他欺负他们,警察也就只能草草了事,毕竟他是个杀人犯,毕竟他们还是群值得期待的少年。 分明他还想着要跟钱百万搞好关系,孙哥倒是想帮他,可孙哥和钱百万本来就不对付,在大老板那里的位置也尴尬,他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让孙哥冒着被老板处罚的风险去与钱百万发生冲突?! 脸上有东西慢慢的滑下,杨佑嘉想,应该是血,方才也不知道谁下的黑手,给他眼角来了一拳,正中眼眶,立时就被鲜红模糊了视线。 这血居然是热的,他想。 就在此时,一声“啪嚓”声滑过耳膜。 杨佑嘉没有动,只稍稍斜了下糊着些许血迹的眼睛,一双十分考究的运动鞋轻轻落在碎裂的木料上,稳稳的踏实了。 接着,另外一只脚也在他视线里落定了。 “你恨么?”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音色温和如春雨,天生就有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一样。 他又来了,杨佑嘉想,他知道这个人,每次都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然后轻飘飘的问这句话。 杨佑嘉此刻的脑子里还是模糊的,他认识这个人,却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应该像前几次一样,干脆利落的拒绝他,杨佑嘉想。 但不知怎么,他咕哝着嘴唇,喉管里发出破碎的音调,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什么,那人却仿佛听见了一样,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道:“好。” 夜色已经很深沉了,约莫得有两点了,以往这时候,没有任务的白唐已洗洗睡了,墨赦也照常去抓鬼了,只是现在,这两人还在街上游荡。 深冬的风一如既往的凛冽,白唐手上还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似乎装着不少东西,身上裹着羽绒服,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墨赦在前方寂静的走着,依旧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仿佛不怕冷一样,走的又平又稳,直走到一处广场,才立定脚步,抬眼望了望四方,道:“就这里。” 白唐跟着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实在没看出什么稀奇,只这地方却不陌生,正是a市市中心的一家空旷广场,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却将整个广场照的通彻明亮。 第三十六章 魂灵浸邪(5) 他有些不明白,疑道:“不是说要找视野开阔四通八达的地方么?这里虽然是市中心,但是两面都有楼啊” 墨赦解释道:“对四方鬼魂散魄而言,楼房都是虚的,只要里面没有挂不让鬼通行的符文阵法,都不怕。”说着朝白唐伸手,白唐自觉的将手上捏着的黄符递过去,心说也是,鬼魂之流,向来无形物质,若不是遇见他这种体质极阴的人,或者是人间修行的术士,还真是无往不利没有障碍。 墨赦接了那符,轻轻弹了弹,只见一道浑身缭绕着黑色气息的魂魄一缕青烟也似从那符里飞了出来。 正是墨赦从林樊体内剥出的恶魄。 那恶魄方一现身,墨赦又一弹指,一道白色光芒就钉入那魂魄体内,原还打算挣扎的恶魄立时就安静下来,只面容扭曲的瞪着他们。 白唐依照墨赦所言将手上的塑料袋放下,又从里面挑出了一根最长的线香,琢磨着怎么将那脆弱的线香插在地面上,这可是判断林樊灵慧魄是否还在的重要道具。 墨赦看着白唐自己蹲在地上捣鼓,手指微勾,白唐手里的线香就嗖的飞了出去,自己立在地面上,那塑料袋里也飞出两根线香,呈一字排开立在地上。 白唐被那突然飞出的线香吓了一跳,只觉那瞬这香似乎活了一般,下意识转眼去看墨赦。 那边墨赦也不说话,站在那空地上,手掐法印,在那恶魄眉心一点,再一挥手,那立在水泥地面上的三根线香就都自己冒出了火星。 那恶魄身上也似飘出了一缕气息,连同那线香的烟气被猛烈的夜风吹向四面八方。 那零星的火光在夜色里如同里的明灯,即便周围有路灯照耀,也依然掩不掉那线香上的光芒。 “这是引魂香,这恶魄也算是林樊的灵慧魄,与他自然有所牵连,用这恶魄做引,随天风散至各处,若林樊的原生灵慧魄还在,必然会借着引魂香寻来,两魄只能二存其一,若引魂香不灭不断,则其原生灵慧魄必然为人所困,仍存于世,若引魂香全灭折断” 剩下的话不必说,白唐也全然懂,若引魂香全灭折断,这世间苍茫,便再寻不见自己的师兄了。 世间万物,都有定数,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事,却有人偏偏为林樊造了一个灵慧魄,这两者又怎能共存? 白唐静静看着那引魂香,眼睛里都是那微弱的火星,心神紧绷手脚发凉。 如今连厉鬼都不能让他动容了,这三根引魂香却能牵动他最脆弱的神经。 墨赦站在一侧,看着那缓慢燃烧的引魂香,有些略微的恍惚,这林樊何德何能,让幕后之人动这样大的手脚,要养人之魄何等艰难,若无机缘和大法力绝不可能成功,可这件事背后的人不仅成功了,还成功将那恶魄与林樊的其余三魂六魄相融合,若非有大神通,怎可能短短两日就叫这恶魄几乎完美的替代原来的灵慧魄? 可a市的修道榜他重新盘过,厉害的还是那些人,新晋的年轻小辈连个天才都没有,何谈有这种手段的人 心念电转间,墨赦掏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条信息,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机。 那引魂香已燃至一半,那些丝丝缕缕的烟气也飘的越发缓慢,之前那些烟气应是已被吹遍了这城市,现下香未断未灭,想来那原生灵慧魄应是还在。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暴烈的音乐声响起。 白唐几乎立马就哆嗦了一下,心都要跳出胸膛,先又细细看了眼那线香,见那香继续好好的燃着,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咬牙切齿的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 ——钱百万! 这都晚上两点多了,这是神经病么!白唐狠狠的按下挂断键,只觉着这肯定是恶作剧,心里默默问候了钱百万的祖宗十八代! 顺眼一瞄时间,可不就是两点半么!这么晚打电话,绝壁是犯病了! 可还没等白唐继续凝神看那引魂香,便有一阵强劲至极的冷风吹过,吹的白唐头皮都发麻了,几乎忍不住就要冲上去用身体护住那引魂香,口袋里的手机也孜孜不倦的响了起来。 眼见那引魂香似乎半点不受那普通的冷风影响,白唐的心才算是落下,也才觉得额上方才已沁出冷汗,他又翻出手机,见那来电显示还是钱百万,想着这孙子今晚怕是铁了心要骚扰他了,要不是怕林斐有消息找他,分分钟就关机好吗! 白唐按了接听键,恶声恶气道:“喂!” 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咚、咚、咚”声,似是什么重物击打皮肉一样,还有一个人模糊的哭腔,听不出是谁。 白唐的眉头皱了起来,想着这钱百万大半夜的打这种电话,怕不是无聊疯了,他一个捉鬼天师,能怕这种东西? “钱哥!现在是半夜两点,开这种玩笑就过分了!深夜扰民是犯法的你知道不?!就算是朋友,也” “救” “咔嚓” “嘟——嘟——” 白唐义愤填膺的说至一半,就听那边传来含混不清的半个字,接着走就是什么东西被碾碎的声音,电话就此挂断。 什么情况?鬼电话?简直莫名其妙!白唐又叨念着愤怒的三字经将手机装回了口袋,只是心里还是隐隐不安,似乎冥冥之中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现在林樊的事比天大,别的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为林樊找灵慧魄这件事。 那三根引魂香静静燃着,那些零星的香灰半点都没有落在地上。眼看那香都烧了三分之二,白唐的心也放下了一半,突然一股极为阴寒的冷风吹过。 那引魂香“啪”“啪”折断两根,还有一根摇摇晃晃的将断未断,白唐不及多想,就上前几步,弯腰将那引魂香罩在身下,为它挡掉身后吹来的刺骨寒风,口中急道:“墨赦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断了两根,快想办法啊,这最后一根能保住的吧?墨赦你一定能的你快想办法!” 话到最后,几近哀求。 墨赦没有说话,手中掐了个法印,周身似有无形气息四散而去,他道:“那原生灵慧魄应是还在,只是被人阻了路,方才那是带灵力的罡风,有人故意请来灭香,”说着,墨赦的眼睛遥遥望向一个方向,手腕上的手链知晓主人心意一样,倏的就窜了出去,黑色流星一样消失在夜色里。“不想让我们顺着引魂香为两个灵慧魄嫁接起来的冥冥之桥寻过去。” 白唐还保持着诡异的姿势,即使伸出的手背冻的僵硬麻木,也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他不放心的确认道:“真的?我师兄原来的灵慧魄还在?这引魂香呢?它它都折了一半了,这可是最后一根了,会不会对我师兄那娇贵的灵慧魄有影响?” 墨赦道:“不会,引魂香是冥界之物,又浸了林樊的血,最能为他游离在外的灵慧魄牵引方向,此刻确定有人在困着那原生灵慧魄,这引魂香断不断就都没关系了。” 是了,那会想到要断定林樊的原生灵慧魄还在不在人世,墨赦就想到了引魂香,这引魂香是冥界特产,可为迷失之魂指引归途,还常被人界修士用来治疗离魂症,这种引魂香也不难搞,墨赦随便招了个鬼使,就去地府捞了几根出来,浸了林樊的指尖血,算是与他沾上一点因缘,才能用来断那灵慧魄生死。 第三十七章 魂灵浸邪(6) 听着墨赦的话,白唐终于放下心,再去看被自己护着的引魂香,也已经燃到底部。 终于,最后一点火星也湮灭。 白唐彻底松了口气,接着又跳起来道:“墨神,那我师兄的灵慧魄在哪?你能找到的吧?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把那锁链放出去了,我们快走吧,你前面带路,快快快!” 那人眸中急色惶惶,片刻都不能等一样。 墨赦淡淡应了声,身影鬼魅一样在黑夜里闪动,白唐勉力追在身后,只觉自己速度还是慢,尽管已经接受了许久的训练,但速度还是太慢。 那人身影一直若有若无的在在前方闪动,白唐好几次都差点追丢了方向,若非那人时不时的故意放慢步伐,自己根本就追不上。 天上黑暗沉沉,如同一口巨大的锅,将处在地面的人尽数笼罩进去,无端压抑的让人胸口发闷。 地上两条人影倏忽间就穿过了半个城市。 墨赦一边急速前行,一边感应着身后那个拼命追赶的身影。想着这么些天,终归是有点成就的。 白唐生来就是修鬼道的,是以他比修炼的时间都短,但修炼效果却已然不错,作为以人体修鬼道的修士,他直接跳过了感灵境界,便是开脉境,他也已度过一大半,到了开脉四级,白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体内游动的阴气已比先前少多了,大多都遵循着他身体里的鬼脉流动, 体系初成,白唐在急速运动时体内的阴气也会随着他的心念加速运转,运转越快,能带来的能量就越多,这很好。 他体内存的是天生阴气,以活人之体,养先天阴气,是最合适修鬼道的人,只是这天生阴气最近才被激发出来,一朝爆发,阴气浓重欲滴,所以他不能不修鬼道,他的体内被阴气挤满,留给其他灵气流转的空间就十分少。 此刻,白唐正拼命追着墨赦的身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周也腾起淡淡的黑气。 那引魂香的烟雾散在空气里无形无质,墨赦的眼前却仿似有一条灰白色的线指引他们方向,只是这条浮在空中的线只引着他们走了一半,就突兀的断开,前面的痕迹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抹去了一样。 可墨赦的脚步却片刻未停,一直带着白唐从城市中心穿街过巷,到了西郊的一处空地,才堪堪停下脚步。 白唐也粗喘着气在他身后停下,茫然环顾了下四周,只见四处一片空旷,一眼就能看出老远,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农作物,正前面有两个白色影子被那锁链定在空中,那锁链原本还在无聊的围着那两个鬼影缓缓磨动,此刻见了墨赦,立马就伸出一端来蹭他的手。 另一端还在小幅度的摆动,活脱脱一副邀功的样子。 墨赦面无表情的弹了弹那锁链,道:“这两是什么东西?” 那锁链被弹,缩了缩,微微抖动着,白唐莫名就觉着心里传来一股委屈的小情绪,也不知道怎么就感受到了,想来就是那奇奇怪怪的锁链了。 那锁链将捆着的两个白影往墨赦面前送了送,自己悄悄往下滑。 那被锁着的两个魂哭哭啼啼,其中一个哭道:“大人,我是好鬼啊,不敢害人,就是坟里闷得慌,出来透个气,大人明鉴~大人饶命求放过~” 另一个也呜呜咽咽道:“大人啊大人,我真的就是倒霉,胡三约了我打麻将,我就是去救个场子,绝对没有伤人害命啊,求大人饶命!我不敢给地府添乱啊,呜,我是在阴司挂了名的,有正儿八经身份的鬼界游民” 要不是那锁链还在身上缠着,那两鬼定然是会直接三跪九叩行大礼求放过的。 墨赦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锁链,眼底似有冰霜凝结。 白唐心里还惦记着林樊的灵慧魄,此刻眼前只得一片旷野,什么人影都没有,只有两个乱七八糟的鬼,不由心就有些凉,颤颤问道:“是不是跟丢了?” 墨赦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冷道:“嗯,它说追到这附近,那切断引魂香的灵力便消散了。” 怕被主人责骂,才顺手逮了两个路过的游魂,权当今天任务失败的补偿。 白唐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也没空与墨赦同仇敌忾的瞪那锁链,径直问道:“还有别的办法么?再点一次引魂香?那种民间招魂术有用吗?能不能” 墨赦道:“没用了,引魂香为散乱魂魄搭桥,借的就是那冥冥中的同源引力,既被灵力强行切断,再点多少次,那香灰铺就的路都会断在同一处。” 白唐急问:“那怎么办?” 如果那些办法都不行,该怎么做才能救回师兄的灵慧魄?! 墨赦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一样。 白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慢慢抿紧唇,目光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如果墨赦都没办法,那林樊的灵慧魄是不事就没人能找到了。 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以前的林樊,那时候的林樊年纪也不甚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矜,跟人说话也隔着一层也似,面上虽总是温和的笑,却总也进不了眼底,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也不知自己哪里入了他的眼,他对着自己的时候都比旁人真实,笑便是笑,怒便是怒,会为他解决天大的麻烦,会为他挡住王老头的荼毒。 墨赦半晌没听见白唐出声,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瞳孔清亮,目中几要流下泪来,满溢了悲伤,身体倔强又固执的挺直着,心底仿似被什么触动了一样,墨赦眼底沉下暗色的光。 他也不多说,就伸手在那脑袋上拍了一下,见那人从那种情绪里出来,凝眸看他,便上前一步,以手按地,身体四周似有无形的气劲向四面八方涌动。 白唐被墨赦从自己的情绪里唤出来,还未及说话,便见那人已开始放大招,心里又隐隐腾起了希望。 只见那人手下的土地似有光芒涌动,他口中低声念道:“四面幽魂,八方夜鬼,谨奉阴君,诏令既来!” 话音防落,便有狂风拔地而起,瞬息便席卷了四面八方,卷来几十道黑影,那些影子影影绰绰,似缓实急的从远方赶来,就像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不一会儿,这片空地上已挤挤挨挨的立着许多白色影子,那些影子有的还在低声交谈,有的也开始问墨赦召唤他们何事,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白唐也看着那些白色虚影,那些鬼怪真是奇形怪状,但大多保持着人形,只有少数几个留着死时的惊悚样子,糊了满脸的血,或者拖着断掉的残肢。 “这位大人修为精深啊,怕是这方圆十里的鬼都给召来了” “看不透看不透,大人修为看不透呀,不过人是真长得帅,不会就是咱们地界上那位鬼差大人吧?” “不是!我见过那位大人,那位鬼差大人是个美颜的鬼男子,不是这个类型啊” “旁边那个有点弱啊,看着有点萌啊,想看他打个滚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啊” “嘻嘻,还能什么关系,如今地府男风盛行,啧啧上行下效上行下效啊~” “” 群鬼叽叽喳喳,聊天聊得颇为高兴。白唐听得心浮气躁,只觉这帮鬼真是无聊又八卦! 墨赦对那些议论声听而不闻,瞥眼看了眼远处,见再没有黑影飘来,便抬了抬手,群鬼肃然一静,他道:“你等栖身在此,我问你们,有谁见过一个散魄?与他同源而生。”说着便将那恶魄放了出来,在群鬼面前展示一圈。 群鬼面面相觑,又将那恶魄细细瞧了,还细问了那恶魄身上的味道,继而又互相交流起来,场面一时十分嘈杂。 墨赦又道:“可有人见过?”想了想,又道:“若有人能提供信息,我以四品生阴聚气符答谢。” 他现在已没有那个身份,要这些孤魂野鬼为他办事,自然也不能空口一句话,自然也该给些酬劳。 生阴聚气符?白唐使劲想了想,似乎隐约听过这个名字,虽记不起具体效用,但看群鬼亢奋激动的表情就知道,这绝对是对阴魂有大好处的东西。 “生阴聚气符啊,啊啊啊,好想要好想要!这位大人好大方!” “有了这四品符,这十年都不用只呆在坟地里了,呜呜,早都呆腻了” “对!有这符在手,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去哪哪就是阴地,居家旅行必备啊我的天,那个散魄你们谁见过谁见过?” “” 眼见着面前群鬼乱舞,白唐心底惴惴,只觉这片地方就这么大,要是这些幽冥夜鬼都没消息,那就真的要凉了,毕竟这些都是夜间活动的。 墨赦神色一派泰然,只冷冷看着那群叽叽喳喳的鬼。 鬼之一物,人精魄所化,也就是生前的灵魂,他们做人时或许功利、虚伪、糊涂,死后那蒙在心智灵光上的先天晦气一去,自然心清神明,个顶个的精明通透,墨赦常年与鬼怪为伍,自然晓得这些鬼的习性,只给他们下了一个指令:可以不说话,绝不能说谎。 良久,一个弱弱的声音道:“大人我见过” 这声音片刻就被面前叽叽喳喳的鬼音盖过去了,但墨赦还是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弱弱的声音,目光锋锐的射过去。 正是那倒霉的还被锁链捆着的两鬼之一,那鬼见墨赦看过去,尽管被锁链缠的动弹不得,还是努力先缩了缩头,继而又奋力挺起胸来,只觉这肯定是自己的一丝生机,只望这位大人不要计较他晚上出门打麻将的事——不过打麻将在地府真的不犯法啊大人,那第六府君都不说这个的好吗! 但是,谁叫这大人的法器不爱打麻将的!谁叫他倒霉!倒霉了就得认! 墨赦一伸手,便将那鬼提到了面前,又对着那些嘈杂的鬼魂道:“闭嘴。”声音不大,但那些原本还八卦的鬼魂却都闭紧了嘴,没一个敢开口的。 第三十八章 魂灵浸邪(7) 见场面安静下来,墨赦才淡声道:“他说,你们补充,举手发言。” 那鬼道:“我见过这散魄,不过不是今晚,是两天前,那时约莫得是晚上2点,我出坟咳咳,去找鬼打麻将,路经那黄道村的时候,老远就见一个人手里捏着个散魄急急的奔来,那步伐一看就是练过的,搞我这种小野鬼跟玩似的,我就找了个土坑躲进去了那人直接拎着那散魄从我头顶就跨了过去,瞧都没瞧我一眼,简直忒瞧不起鬼!当时隐约听见那散魄气息微弱的骂,只说自己命不该绝,有待来日一定要将那人生吞活剥了,那人也不惧,笑的十分温和,只说遇上他是那散魄的命,他们似乎聊的不投机,十句有九句都是在互骂”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对组合我也瞧见了,不过是今晚哦,他们的确就在黄道村,但就在一个小时前,那散魄似乎想出来溜达,给一个男人捉了回去然后没一会,他们就走啦。” “对对,我也瞧见啦” 引魂香指引他们来到这里,虽然中途崩断,但鬼界冥冥,那人纵然身法通天,又怎能逃出这鬼眼满布。 那些酷爱夜间活动的鬼怪顷刻将那人的身份扒了个干净,甚至有人还爆出了另一个相关者。 白唐一直认真听着,此刻整理信息如下: 那拘走林樊灵慧魄的人,年纪二十岁出头,气质温和,留着平头,看着便似一个正人君子,身上有修道者的味道,应是个正统的道士,只是修为并不如何精深,就在那黄道村住了两天。 今晚带走那灵慧魄的另一个人,老头,脸上多褶子,穿着平底布鞋灰色长衫,佝偻着腰步履瞒珊,身上有很危险的味道,百鬼退避不敢逼视,那人也不作妖,只是像卷春卷一样将那散魄卷了几卷,捏在手中就提溜走了,先是去了a市市区,然后才转去了小秦山。 白唐听着这些信息,脑子里就提炼出了小秦山三个字,他师兄的灵慧魄可能被带去了小秦山。 墨赦又问白唐要了几张黄符,将那上面原先的符文都抹去了,再以指导气,在那些符上重新绘符,不过眨眼功夫,六张紫光盈盈的符都呈现在面前,那几个拼凑出线索的鬼面上都是喜气洋洋,恭敬的朝着墨赦拜了拜,就收了那符。 其他的孤魂野鬼都恋恋不去,更有鬼直接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听候差遣啊求大人雇佣!保证听话又高效!” 墨赦默了默,道:“一天时间,找到那道士,所有出力的鬼,一万阴币,提供具体位置的,10万,直接给人的,五品符篆加10万阴币。我会放只符鸟在此,你们找见了就说与它听,我自会知晓。” 群鬼立马沸腾了,这里少说有七八十只鬼,这位大人简直堪称地府土豪的典范,一掷千金,而且是五品符篆,老天,四品的生阴聚气符能让他们像随身携带阴气机一样修炼加速,可用十年,五品是个什么概念?五品的闭气隐息符,金丹境以下的道士绝壁发现不了,正儿八经可以救命的符,这位大人简直深得鬼心,于是那些鬼魂都一个个笑颜如花,表示一天之内一定将这a市翻过来,也给大人将人找道。 墨赦一挥手,那些影影绰绰的影子便都散了,待众鬼散的干净,这边又只剩下了白唐和墨赦。 两人也不废话,径自奔向那小秦山。 身后夜色沉沉,前路山高水险,但他们总归是两个人。 与此同时,那杨佑嘉家里也迎来一个年轻的客人,那人眉目温和,说话时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已经过了晚间3点,杨佑嘉似乎才从外间回来,身上还有些夜晚的森寒,脸上的那些淤肿也都还在,脸色一如既往的疲惫,只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懦弱而克制的光。 “爽吗?”那个年轻的客人含笑问道。 杨佑嘉点头,看着那随意坐在自己那破烂桌子上的年轻男人,声音里无波无澜,道:“吕超,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 那吕超笑容越发和蔼,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杨佑嘉沉默不语,那吕超的笑容越发真诚,道:“你能为我做什么呢?”顿了顿,又道:“不用忍着,做你想做的事,天意安排我遇见你,知道你,那便是天意让我助你。” 杨佑嘉喃喃道:“天意?”目中似有无数困惑,如果这是天意,那他的选择呢?是对还是错? 屋子外冷风阵阵,从那被砸掉玻璃的窗子里灌进来,吹的人脖颈发凉。 饶是吕超,都有些受不住的缩了缩脖子,他又凝目看向那杨佑嘉,只觉这人白担了那九世善人之名,说什么世世行善,说什么心底纯良,说什么舍己为人。 看!还不是为了他自己,做了那样的事。 他轻轻翘起嘴唇,勾勒出一个温和的笑,道:“你这便够了么?心里的仇恨便没了么?” 杨佑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头,眼睛里冷光闪烁,嘴角也泛起阴冷的笑。 当然不够!这点怎么够!那些亏欠过他的人,他会一个一个找回去的。 吕超又道:“时间有限,你要抓紧呢。” 杨佑嘉道:“我身上也没别的,不知道你图我什么,你既然不说,我也不问,等我事情办完了,自然想办法还你这份情。” 吕超只是笑,笑容明亮而温暖,如同冬日和煦阳光,他道:“好,那我便等着就是。” 这是最后一个!那林樊已然如鱼入网,再脱不出去,只等时机一到,就能去摘取果实,那时双魂奉上,自己修为恢复指日可待,连同那神秘人的一身玄奥法门也能顺利承袭。 多好。 到得那时,便不用再与同门虚与委蛇,不用再对那等愚人笑脸逢迎。 天下河山,玄境秘法,无上境界,还有什么不能一手掌控? 第三十九章 魂灵浸邪(8) 约莫是过凌晨四点了,小秦山笼在一片黑色里,远远瞧着就像一只闭眼的巨兽,庞大而又沉默。 一道发着微光的白符篆在空中浮动,似是在为后面的两人照明。 两道身影由远而近,前面一人身影矫健如山豹,轻烟一般瞬间就飘到了近前,那后面一人则则有些气喘,却始终没有掉队,直到这山脚下,那前面一人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停也不停的窜上了山。 那浮在空中的白色符篆则稳稳停在半空,等后面那人跑进了,才随着他寻了条山路,为他照亮前路。 白唐喘的厉害,但还是选择跟上去,就算不能亲自抢回师兄的灵慧魄,他也要亲眼瞧瞧,到底是什么人要林樊的小命。白唐自己知道自家事,他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墨赦,就算在大路上都还要让墨赦刻意放慢脚步才能跟上,要是爬山,就更拖后腿了,要是因为他让那人又带着林樊的灵慧魄跑了,他要后悔一辈子的。 所以,墨赦必须先走! 与五岳相比,小秦山实在是一座十分灵秀而娇小的山,并不陡峭,也早被开发出来做人们旅游攀爬的山林,该有路的地方有路,该有阶梯的地方有阶梯,白唐沿着那小路上爬,极力调转着体内的阴气,恢复已快告罄的体力,墨赦沿途都留了明灯似的符篆为他照明,待他走过,那些由气汇聚的符篆就自然熄灭。 山间树影重重,在微弱的白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怪影。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依然黑的可怕,白唐突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接着面色大变,却还未及反应,就被一股从山顶而下的一股强劲气流猛地掀翻在地,白唐慌忙用两手紧扒住地面,口中也喷出一口血来,只觉身体似要被那气流碾碎。 整个山体都震了一震,不少枯枝都被直接碾断,掉下山间,好在那气劲只是一扫而过,白唐粗喘了几口气,心底更不敢放松,只觉五脏六腑都快碎掉一样疼痛,方才那强劲的气流里有充沛至极的阴气,还有一股让他十分不舒服的气息。 想来一定是墨赦截到了那人,已经交上手了! 白唐又粗喘了几口气,按着墨赦教的口诀运行体内的阴气,只觉体内那些冰凉凉的阴气水流一般划过身体各处,仿佛也都浸入了血脉,连肺腑间的疼痛似乎都有点缓解。 想到墨赦已经跟那人交手,还发出这么大动静,白唐的心就是一沉,墨赦那是多厉害的大神,他心里清清楚楚,那这个人居然没被墨赦一招撂倒,可见是个难缠人物。白唐仰头想了想,觉着自己干扰不了人家的正面战斗,也能从旁协助拦个路,想着就也顾不上身体里的疼痛,又加快了脚步。 前路漆黑一片,再看不见墨赦留下的符篆灯,山间冷风阵阵,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白唐在心底狠狠的骂了一声,只能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来照明,那白色的光亮将将照亮四周,便映出一张苍白发情的脸。 白唐:“” 要搁在以前,白唐多半会被凑在眼前的这张脸吓一大跳,现在?呵,真是不够看啊小鬼,那神经病美艳女鬼已经将能吓人的各种方式都来回在他身上试了,别说只是突然贴个脸,就是突然有个血淋淋的脑袋砸在身上,白唐都不会惊讶的。 面无表情的推开那张青面脸,像拍苍蝇一样,白唐道:“走开,少爷现在没空搭理你!”身上怨气就那么点,瞧着都有气无力的,实在懒得搭理,这顶多就是个鬼差漏掉的,不是他的事。 那鬼被推开了脸,还有些愣,待反应上来,便忙飘在了他身后,道:“你看的见我?哎我跟你说话呢,那个人!我说你呢,你给我站住!” 白唐充耳不闻的继续爬山,那鬼又猛地扑到白唐面前,伸舌流血做出一个恶鬼脸来,结果又被白唐一把拍开,只是这次那鬼一把扣住了白唐的手腕,张嘴就是一声哭嚎,带着阴森森的缠绵气息,道:“我死的好惨啊你下来陪我” 白唐又一把拍开,怒道:“滚开!找死是不是?!没见少爷急着赶路?再不滚开我就替天行道啦!”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也没掂量那是什么符,反手就要给它拍上去。 那鬼吓了一跳,倏的飞远了了好几米,见白唐又不搭理他的继续前行,面上各种神色一转而过,继而又不怕死的贴上去,却有些忌惮那黄符一样,离他有1米远,颇有些无赖的道:“前面那个大师,我说,咱们好好聊聊行么?你这遇见鬼不应该超度么?你不超度你也该那什么,消灭一下啊,你这不理不睬的什么态度?” 面前这人身上实在好闻,身上有很纯的阴气味道,他隔老远都闻到了,原想着吓一吓,将他吓个半死让他心魂不稳,再趁机去吞个阴气强壮一下自己,毕竟刚才还被那不知什么来路的气流给震的差点散魂,这会好不容易来个阴气重的人,那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美味。可谁想这人居然不惊不惧,还反手就给他拍走了,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啊,平常人哪能这样?!立时心里就转起了别的念头。 白唐没搭理他,心说你一个在这山上游荡的孤魂野鬼,主动招惹我一个捉鬼师,你是想死还是想死?要不是现在没空,分分钟收了你信不信?! 那鬼见白唐还是不搭理,就跟在他身后开始呜呜咽咽的哭,道:“我死的冤啊,好冤啊,等来等去等了这么个没职业道德的法师,我困在这里好久了,你就是不帮我,你杀我一下下也好啊” 白唐简直要被气笑了,看那鬼身形,分明是一个现代鬼,建国才多少年,一个现代鬼能困多少年?但看那鬼一点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实在是有点烦,便立定身形,转身指着那鬼道:“你真想死啊!过来,我成全你!”眼神里闪过冷冽的光,手中扣紧了三张阴雷符,现在他的阴雷符有自身阴气加持,弄这么一个明显没修炼过的鬼,实在是简单的很。 那鬼“嗖”的一下就又跳远了两米,道:“开玩笑,我是求你帮忙啊大师,我这等啊等,终于等到一个有本事的真神,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行了闭嘴,我会记得通知鬼差来勾你,别跟我身后哭了,烦!” 那鬼略无语,道:“我身上有冤啊你找鬼差干什么,你得帮我报仇啊!”不应该问他原委为他申冤吗?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被人害死的?放心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害你那人说不好早死了,行了,那点怨气散了,早点投胎是正经。”说着那脸色就是一变,道:“再跟着我,就打的你魂飞魄散!” 这人身上气息干净,瞧着就不像恶鬼,白唐自然也不会出手就要替天行道,就看这厮是不是个会看形势的,要是识相,他摆平了林樊这事,自然会来搭理他,不然就念定魂咒,将他定在这山腰,当个风中摇摆的摆件! 那鬼被白唐凶厉的眼神吓住,嘴里咕咕哝哝的也没敢再说,只弱弱道:“我有存款,你别找鬼差,你帮我的话,就都给你,一百万好不好?” 白唐摆手,转身就走,道:“等着吧,以后有空了就搭理你!” 那鬼在他身后声嘶力竭的大喊,那酬金又翻了一倍,只盼望白唐不要忘了他。 第四十章 魂灵浸邪(9) 想着墨赦不知怎么样了,这山上半天也没个动静,心里不由更加焦急,脚下几乎要生起风来。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山上倏的疾行下来,正正与白唐对上,待至白唐面前才倏然停下脚步。 正是墨赦。 白唐急道:“抢到了么?我师兄的灵慧魄呢?” 墨赦摇头,道:“没有,那灵慧魄不在那人身上” 他的眉峰微微皱起,眼睛里沉淀着不知明的光,似乎有什么极为费解的事想不明白。 白唐的脸被手机手电筒的光照的有些苍白,他道:“那灵慧魄呢?那些鬼不是说被人带来了小秦山么?怎么怎么会没有” 墨赦道:“那些鬼不会说谎,那灵慧魄应是被中途转手了。”说来也是奇怪,那人既然大费周章换了林樊的灵慧魄,按理来说应直接毁掉原生灵慧魄,这人却还留着那灵慧魄,也不知是图什么。 白唐道:“一定还有办法的!墨神,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不信没别的办法再找到那灵慧魄!” 墨赦沉默了下,道:“有,锁魂祭灵,用林樊剩下的魂做引子,设阵祭魂,将那原生魄牵引出来,缺点是,可能会碎魄。” 那设阵祭魂,会强行拉扯灵慧魄,无论那散魄在什么地方,受到什么制约,都会强行将它扯到当前,如果禁锢那魂魄的术法太强大,两种术法会直接将那魂魄撕碎。 这种法子也是最容易做的,只是要再温和些,怕只能动地府的主意了,那在他的职权之外。 白唐咬牙,没有说话。 墨赦看着那人微垂的脸,淡声道:“先下山吧。”这样的抉择的确有些艰难,对面前这个人来讲也殊为不易,可这件事本来就是针对那林樊的,若能保住那灵慧魄自是最好,若然不能,也是天意。 山上既然没有那灵慧魄,自然没有流连不去的道理。 白唐脑子里各种思绪翻涌,只觉这件事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他在乎林樊,却不能做这个决定,他们是朋友是兄弟,却终归是要给他的父母亲人让路的,这件事,他不能自己决定。 身上的伤又有些疼痛,白唐也似想起什么,道:“墨神,方才跟你动手的是什么人?你们交手的余波都很强,那个人是不是很厉害?” 墨赦前行的脚步一顿,继而又开始迈步,道:“嗯,很强。” 墨赦脑子里浮现跟那个人动手的画面,那是一个佝偻着背的人,看不清样貌,只是周身都透着神秘的气息,他当时就站在山顶,身周似有灵气波动,没看清在干什么,却隐约觉得他肯定不是站在山顶吹风。 那人感觉很灵敏,几乎在墨赦出现的瞬间,纵身就跃下山顶,墨赦瞳孔一缩,那锁链就倏的直窜而下山顶,灵蛇一样去缠那人,却见那人临空而站,一挥手就将那锁链荡开,墨赦脚在山顶借力,也纵身直扑那人,两人在空中交手而过,那人借着墨赦的掌风流星一般就落进了山林里,墨赦用神识地毯式搜索都没搜到。 想来是个高手,还是一个,信神崇神的高手,甚至身上,还有微弱的神息,就在与他交手的一瞬间泄露了出来。而且,他站立的地面上似乎也有古怪,那些不规则的凹凸痕迹倒有些像是阵纹,只是是个残缺的,应是翻不出风浪,只那人神神秘秘,又拿住林樊不放,不知在计划什么。 墨赦想着这些,神色就有些恍惚。 此时已快到山下,已是快黎明时分,天色依然是黑的,墨赦又点了一盏符灯在前方引路。 两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 那留在林樊附近的五只符鸟一点消息都没有,除了中途林斐去了一趟之外,再没人靠近过那里,让白唐不解的事,就符鸟传回的信息里,林斐的身上似乎有些阴气,也不知哪沾到的。 墨赦接到那符鸟消息的时候,就将这些画面都与白唐共享了,是以白唐也能通过符鸟的眼睛将那边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两人方下山没多久,墨赦招来了他自己的面包车,就墨赦自己说,这车是地府配给他的,白天能停阳间的停车场,晚上就藏在幽冥鬼道上,随用随取。 此时,墨赦依旧占着司机位,白唐靠在副驾驶上沉思,那手机就是在此时响起来的。 电话是林斐打来的,他就说了四个字。 “小樊醒了!” 白唐错愕不已,感觉上天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什么叫醒了?是好好的醒了,还是那种畜生也似六亲不认的醒了? 不过怎么都不可能啊,那恶魄还在他们手上,原生灵慧魄明显是被人禁锢的,林樊怎么可能醒? 总不能,他和墨赦费了半天力气都没弄回的灵慧魄,自己挣脱枷锁跑回去了吧,这不科学! 白唐不相信,他必须得去看看,看一眼林樊的情况! 墨赦对林樊醒了这件事一点情绪波动都无,凭着许多年的人间浸淫,心底深处已然认定这事不对劲。 白唐看着墨赦,脸上摆出一个笑,道:“墨神,你不会这时候要去上班吧?我跟你讲你要这样做就太没人性了啊!我师兄现在命悬一线,你可别在这时候给我离队走人啊。” 墨赦一边开车,一边道:“不会,我请假了。” 即使那份工作并不都重要,可他既然在那里干活,自然要遵纪守法,迟到早退绝不会有,就连休假,也谨守公司规定,就在放在,他已经用手机给上级请了假,尽管那公司老板已不至一次表明他可以随意,技术大牛可以随意,但墨赦还是认为有能力不是任性的理由,要请假,必须走流程。 白唐对他这种条文至上的性格极其无语,但又不能说他是错的,尽管大家都在这个换工作比换衣服还快的社会中行走,这个人却好似独自背负了另一个时代的理念,奉行着自己的宗旨,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卓尔不凡。 等真正见到林樊的时候,白唐仔细端详了他许久,久到那人都不耐烦了,眼睛一瞥唇角上勾,似乎就要开嘲讽,才微微收敛了些。 白唐道:“你真好了啊师兄?!” 林樊此时就斜靠在床上,闻言一挑眉,道:“啧,几天不见师弟你脑子就被狗吃了?你看我这样像是好了吗?我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林樊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比之前多了生气,那双素来有神的眼睛里也是熟悉而狡黠的光,他微微笑着,只那脸上的淤青破坏了美感,让这秀丽无双的人透出了几分凄惨,降低了他腹黑美少年的逼格。 白唐切了一声,对他的“虚弱”表示不屑,又瞪着他,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如果林樊蠢到连自己被什么人弄成这副样子都不知道,那他真的需要好好被鞭笞了!回炉重造也行! 林樊看了眼那在一旁静立的墨赦,对白唐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那个人可信? 白唐坚定的点头,催促道:“快说!快让我知道一下,是哪个牛人把我们林腹黑弄成这样的,我得好好的摩拜一下!” 林樊轻咳了一声,似乎身体不太舒服,接着才道:“天师门,吕超。” 是的,就是吕超,那个将他抽魂剥魄的人,名字叫吕超,是他画重金请来的高人,想着让他为自己解决那背后灵,却没想那背后灵本就是这人所为。 用那背后灵磨他心志,又趁自己精神不济之时暗下毒手抽魂换魄的,可不就是这吕超,至今他都想不明白,那背后灵为什么同他长着一副面孔,只除了那眼睛微微泛红, 再没有什么地方与他不同。 说到这里,林樊的脸色冷寒如霜,似乎想起那个背后灵用他自己的脸做的事,他道:“……他一直在引诱我,要我去杀大哥,去恨你……” 别人不清楚,林樊自己却清楚得很,那人说的多言之凿凿,他说林斐是怎样排挤他,为了手中权势才将他扔道a市,一番话抽丝剥茧入情入理,看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还用自己惯用的温和语调分析那些过往,林樊有时都觉着,是不是真是那样,自己大哥为了这样那样的利益,将自己发配到了a市。 大哥不爱说话,对着他总是教育多过交流,他总是说他还能更好,无论什么事,林樊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林斐冷冽的脸色,那些曾经的摩擦,都被那背后灵放大成故意的圈套,甚至连父母,都上了他的怨恨榜。 白唐听得毛骨悚然,又对林樊气的不行,当即就想质问他刚出事的时候怎么不找自己,硬生生忍住了。 那林樊声音如泉水,淙淙而下,道:“吕超是天师门推荐的,说他道法娴熟能力一流,就是你看我那日来的,同日到的原还应有一位佛门弟子,只是当日没出现,现在看来,多半是被吕超半路拦了。”顿了顿,林樊又道:“师弟你干戳在那干什么,给我倒水啊,怎么这么不机灵!” 不机灵的白唐急于知道后续,见他脸色发青嘴唇干枯,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任劳任怨的给倒了杯水递过去。 林师兄喝了口水才接着道:“后来,他给我展示了一些玄门妙法,我就信了他,到得晚上,我与他独处屋内……”说至此处,再说不下去,那种被强抽魂魄的疼痛,似又穿越时间骤然而至。 那背后灵方一出现,吕超一挥手就将他捏在手中,林樊还不及高兴,就觉脑中一阵嗡鸣,身体酸软无力,然后就是撕扯灵魂的疼痛…… 天色已经彻底明了,阳光照耀下来,除了墨赦,剩下的两个人脸色都不好,林樊自己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只说朦朦胧胧感觉有人在召唤他,然后就不知道了。 林樊说的简单,可白唐心里清楚,这根本就不可能,可他现在不想追究这些,只想确定林樊身上没有隐患,于是他看向墨赦,道:“墨神,他体内的是他的灵慧魄么?别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恶魄吧?你快给他看看啊?” 墨赦闻言上前几步,探手去碰他的眉心,林樊却一偏头,直接避过,手也迅速抬起挡住墨赦的手,眼睛里寒光如剑,口中却笑道:“别了,真的没事,那道士我会自己收拾!师弟,你……” 第四十一章 仁善染恶(1) 正在此时,白唐口袋里的手机催命一样响起来,白唐不耐烦的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白唐方一接通,还未说话,那边那人便嚎了起来,道:“老弟啊!快救命啊!呜哇哇~你钱哥撞鬼了,你再不来我就要给人弄死了!老弟啊!”这最后一声喊的十分情真意切撕心裂肺。 裂的白唐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且这声音一出,白唐立马就知道是谁了,钱百万! 那边哀嚎的惊天动地,但声带却好似受了什么伤一样,嘶哑的厉害,钱百万也没等白唐响应,径自哭道:“白老弟啊!这会可不是假鬼,是真鬼啊!就昨晚,昨晚差点没弄死你老哥我!老弟啊,你可快点来吧!佣金这次哥哥给你翻倍!翻倍啊!” 林樊瞧着是恢复正常了,白唐心里的一根弦也松了松,此刻也不像昨天那么浮躁,自然也就有心情搭理钱百万了,他道:“钱哥啊,怎么回事啊,你先简单说说。” 那钱百万急道:“就昨晚,昨晚老哥我被鬼按着打了!那下手真特么黑啊,昨晚我跟兄弟们处理了点事,回家也就两点多,还没睡,然后就被敲了头啊卧槽” 钱百万讲的声泪俱下声声泣血,但白唐却只想笑,也不知是不是林樊没事了让他的心情一下跃至顶点,一点都不能与钱百万感同身受。 就钱百万的言语来看,他昨晚回去,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家里的灯突然就电路故障一样闪个不停,这家伙向来胆小,被这么一吓,立时就怂了,抓起手机就要给自家的小弟打电话,打算叫上几个来壮胆,结果还没等拨号,头上就给人狠狠敲了一棍子。 钱百万当时就给敲懵了,捂着脑袋跳起来就转圈找人,那一棍子直接就敲出了血,这钱百万摸了一手的血,当即吓得就心脏麻痹了,心里的妖魔鬼怪瞬间就跑了出来,原本被敲那一下就很晕,现在就更晕了,双膝一软下意识就给跪了。 当然,钱百万说的没有这么直接,但白唐听着就给脑补出来了这么一出,那钱百万哭泣求饶,对着空气作揖磕头,只希望那看不见的东西放他一马,估摸着要是可能,他连半点节操都不要的。 但那“鬼”显然是来寻仇的,即使钱百万磕头磕的十分虔诚,求饶也求的十分走心,还是被那鬼摁着在地上收拾了一顿,打的钱百万哀哀直叫。 那钱百万也是个混了多年江湖的,一边被打的“咚、咚”响,一边挣扎着用手机拨了电话,想着让法师来救自己,谁想自己的救命稻草没领会到他强烈的求救意愿,接着,那握着手机的手就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钱百万眼看着那手机屏幕在自己面前一点点露出蛛网状的裂痕,吓的面如土色,直到手被死死按在地面上碾压,那种锥心的疼痛才让他从方才的惊悚中醒过神来。 接下来,就有些残忍了,钱百万没有细说,只说白唐看见他就懂了,一个劲的催着白唐过去。 “老弟啊,那鬼真是凶残啊!你老哥这一辈子算是被它毁了,呜”钱百万哭的十分伤心,简直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奈何白唐此时郎心如铁,丝毫没感觉到钱百万的焦急,道:“钱哥啊,你地址发我,我下午的时候去看看。这会我还” “老弟!”钱百万的声音近乎尖锐,谴责道:“人命关天啊你不能这样!什么事能比我的命还重要?!” 白唐心说那鬼昨晚都没取你性命,大白天的这会去要你命,是吃多了还是吃撑了?!再说林樊虽然瞧着像是没事了,可他还没看到墨赦给的结果呢,万一那回来的灵慧魄再被人动点手脚怎么办,谁有时间搭理一只喜欢跟钱百万玩耍的鬼。反正他没有! 正想着,那钱百万又道:“老弟啊,是不是钱不够多?我再追加两倍的佣金啊,你可千万不能不管老哥我啊~” 白唐瞅了眼在床上垂眸沉思的林樊,又觑了眼立在一旁围观的墨赦,琢磨了下,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已有些起色的鬼道术,钱百万的这个事情,约莫着可以管,等他给林樊的事情收个尾,就先去小试一把牛刀,顺便赚点钱。 于是也不跟钱百万废话,爽快道:“放心吧钱哥,这案子我接了,你放心就是,我这边处理一个尾巴,你地址发我,我一会就过去。”说着那眼神就瞥向了墨赦,仿佛在等他点头一样。 墨赦眉峰动了动,心说这才修炼几天,就又忍不住了,想来他们这种人,总是满灌了一腔热情,怎样都不会消停,哪怕生活平静枯燥,他们也总能翻出不一样的浪花。 那边钱百万还在叨叨,白唐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自顾自打着哈哈挂了电话,三两步就窜到了墨赦身边,见他仍是一脸的寒凉板正目色无波,如同玉雕冰塑一样,漂亮,不沾烟火,不知怎的心头就是一动,下意识撞了下那人的胳膊,见那人乌黑的眸子转过来,在里面看到自己隐约的倒影,才粲然一笑,道:“墨神你想什么呢,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事奇怪?其实我也想不通,不过我师兄都回来啦,那道士以后在收拾,你方才给林二货检查了么?他怎么样?那灵慧魄没什么了吧?” 林樊的耳朵尖,立时就捕捉到了那不甚恭敬的两个字,便半威胁道:“师弟~师兄我掉线几天,你就要翻天啊是不是,叫谁二货?那牛肉干不想要了?这个月的生意不想要了?” 白唐拍了拍脸,愣是将憋气的脸拍成了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方才转身谄媚道:“要啊怎么不要!我刚才说我呢,我是个二货!现在这个二货想让这位大神给您老人家瞧一瞧身子,看您老人家龙体还康泰不康泰?!” 说着便扯了墨赦上前,到得那床前几步,却听林樊阻止道:“不用了,真没事,现在魂魄稳固,就是有点累。” 在白唐他们来之前,林斐已领着他请来的大师看过,说他只是魂魄不稳,贴了道固魂符,别人他可能不放心,他哥领来的人,却绝不会有问题,能让人在他身上用符,林斐必然是再三确认过的,在他哥手上,也绝不会出现吕超那样心怀鬼胎的,这点林樊再确信没有。 白唐不放心,强硬道:“你又不懂,墨神是专业人士,别废话!” 林樊白了他一眼,眼神里似有莫名的光彩闪动,笑的人畜无害,道:“那就给他看一眼吧,不过我娇贵的很,墨神可小心着点哦。” 尽管自己对面前那男人的信任度并不高,但他知道师弟的性子,若是不让这人看一眼,怕他能在这里磨一天,林樊只觉自己的一颗虎豹警惕心,在师弟逼人的怒视下都喂了狗。 第四十二章 仁善染恶(2) 白唐轻哼了一声,表示对他“娇贵”师兄的不屑,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墨赦的面色,生怕那人说出一句不好。 墨赦的手从林樊的眉心上放下,那股探测灵魂的灵气也顺着指尖收回,他垂眸看了看林樊,没有说话。 林樊也笑眯眯的回望他,眸中一片平和。 白唐见墨赦放下手,便急问道:“怎样” 墨赦还未说话,那林樊便道:“自然没事了,是吧,墨神?”又转向白唐笑道:“你师门的老大,那张天师知道不,可给我批了命呢,说我是九世富贵命,天生就要富贵永享,健康长寿的。那吕超没本事真的伤到我!” 白唐再次对他的“九世富贵命”进行了嘲笑,见墨赦轻微的点头才喜笑颜开,觉得压在心底的那点阴霾才算是尽数去了。 林樊又一次表示要白唐他们滚蛋,自己困了要休息,白唐才领着墨赦晃悠了出去。 那吕超应就是昨晚群鬼口中长相温和的道士,此刻不仅林斐在全力搜查,还有墨赦那几十号小鬼都在全城搜捕,白唐一点都不担心找不到。 但此刻他不知潜在何处,总归是个潜在祸害。 因此,墨赦布置在林樊周围的符鸟依然还在,白唐又厚着脸皮让墨赦给林樊画了一道护身符,才放心的去拾掇那钱百万的事,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得去看看热闹听个故事。 墨赦与白唐在出了林樊那后就分了手,白唐表示早上听那钱百万的中气还挺足,可见那鬼不会多凶,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修鬼道的人,那阴气也在自己体内运行了这么久,一定可以搞定那钱百万的事,这次不需要墨赦出马,墨赦也有意让他出去试试。 上次总归是让他有了挫败感,能这么快就重拾信心,也是好的,毕竟他以后会遇见更多的鬼,况且,自己也必须去地府一趟,翻一下那些古旧的东西,将那小秦山上残缺的符纹补一下,总觉得会很重要。 白唐一晚没睡,却仿似一点也不困一样,虽然眼下还有黑眼圈,但他的精神十分好,笑嘻嘻的跟墨赦告别,便飞奔去打车。 阳光大片大片的洒下,照在那人洋溢青春的明媚侧脸上,显得那人越发生机勃勃,像是一株迎风怒放的向日葵。 墨赦看着,手指动了动,手腕上那手链便自觉自发的缩小窜了出去,紧扒在白唐的后衣领上,像一条细小的毛毛虫。 见到钱百万的时候,钱百万正期期艾艾的躺在单人间病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脸上肿的厉害,几乎看不见那眯缝的小眼睛。 钱百万原本还有气无力的呻吟,见到白唐进来,立时就挣扎着要起来,嘴里还呜呜咽咽的,激动道:“老弟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你看看,你看那鬼给我打的,呜哇~钱哥心里苦呦!” 白唐硬忍住了笑,暗暗想着那场景,就看那张脸上明显的指印,却分明是被人一掌一掌扇的,只是这钱百万身上,似乎没有那来自阴间的气息,倒是有些奇怪。 钱百万抓住白唐的手,一个劲哭道:“那鬼狠啊,那是要折磨死我啊,他今晚一定还会来的,他不会放过我的,医生说我那右腿是没的救了,骨头都给搞坏死了” 说着那钱百万又激灵灵打个冷颤,似乎想到昨晚那可怕的情景,整个人都有些语无伦次,几乎要崩溃。 白唐忙用力握了握那钱百万的手,强有力的安慰道:“钱哥放心,今晚我就守着你,保管不让那鬼动你一分一毫的!” 钱百万感动的回握他的手,两眼都是泪花。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那钱百万眼珠错也不错的盯着白唐,生怕他跑了,神经紧绷着,一点也不敢放松。 白唐也早早在这间病房的各个角落贴了那探鬼神器探阴符,又将好几张阴雷符给那钱百万揣在身上,叫他安心,自己则随意窝在椅子上假寐,希望那鬼今晚不要怂,不然又要设局捉鬼,麻烦。 时钟滴滴答答,医院的晚上依然很安静,只偶尔能听见其他病人起来上夜的声音,钱百万困得不行,又不敢睡实,只能时不时的晃下脑袋,勉强自己清醒。 白唐也困,总觉得今晚这鬼完全调不起自己的警戒心,或许是因为钱百万实在搞笑,身上也实在没有鬼气,就算他如此凄惨,白唐也始终不觉得那缠上他的是什么恶鬼。 夜晚已经过了大半,白唐瞄了眼手机,见已过了三点了,想来那鬼今夜是不会来了,毕竟晚上十二点到三点才是鬼的最佳作案时机,无论是时间点还是天地间的阴气,都非常适合他们活动,这会子已过了最佳时辰,怕是那鬼真心不会来了。 想着,白唐就伸了个懒腰,准备也正儿八经的眯一会。 就在此时,那病房门轻飘飘的开了,似乎是被什么从外面推开的一样。 白唐凝眸看向门边,只见一张男人的脸猛地从门外伸进来,眼睛死死盯着那床上的钱百万。 那钱百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条件翻身的看向门边,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那张被人打得乱七八糟的脸上都扭曲出了惊恐,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白唐看着那个一点点移进房间的人,心里疑惑越来越大,那是张沧桑的男人脸,发色有些花白,身形也很高大,他阴沉着脸,淡淡扫了白唐一眼,似乎十分笃定白唐看不见他,径自就奔向那钱百万而去。 白唐待他进门,也不说话,灵豹一样窜过去扣他肩膀,那人显然没想到白唐能看见他,下意识就躲,但白唐这些年的神棍也不是白干的,加上还有墨赦的超强训练,自然不会叫他轻易逃脱。 那人身体极轻,动作也极为灵敏,只是似乎不怎么协调,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支撑起来的身手矫捷,估摸着又是符咒一类,当时跟墨赦学基础知识的时候,就学过有这种辅助类符咒。 白唐现如今的身手,打那些有等级的高手自然是不行,但这人着实不怎么厉害,打架全无章法,不片刻便被白唐硬摁在地上。 白唐将那人双手反扣在伸手,探出一只手去摸他脖颈上的脉搏。 果然,那脉搏是跳动的。 这是个活人! 第四十三章 仁善染恶(3) 那人也厉害,挨了打也不吭声,只一个劲的挣扎。那钱百万这时也回过神来,见白唐似乎按着一团空气,心里笃定那便是鬼,也不敢怠慢,当即高声道:“老弟,要拍符么?” 白唐道:“绳子!”心说这会拍什么符,没见那墙角的探阴符都没燃么,连点阴气都不带,还能是个鬼? 那钱百万依言从白唐准备的背包里翻出了绳子,将那绳子抛给白。 待将那人结结实实捆了,白唐才拍了拍手站起来,细细端详那人,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那钱百万依言从白唐准备的背包里翻出了绳子,将那绳子抛给白。 待将那人结结实实捆了,白唐才拍了拍手站起来,细细端详那人,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钱百万见白唐定定望着屋子中间的空地,不由问道:“捉……捉住了?” 白唐也不答话,又仔细端详了那人的侧脸,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当即问道:“杀人犯?当街被打过?” 那人的眼神倏地锋锐起来,尖刀一样射向白唐的脸,虽被制服,他的眼睛里却无畏惧,只有深深的厌恶。 看这反应,八成就是了。也不知什么缘分,这还真就是墨赦上次仗义出手救下的那位,这才过了几天,怎的就又出来害人了?! 那钱百万听白唐这么问,脑子里将自己得罪过的杀人犯一个个排了排,觉着没有几个是化成鬼都要弄死他的,实在是想不通,便道:“白老弟,你能不能弄个法术,叫我也能瞧见那鬼?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要我的命?”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这要求挺合理,毕竟钱百万是这次的苦主,便点了点头,又蹲下身,在那人身上摸了摸,果然从他怀里摸出一张符纸来只这符纸不是传统的黄色,而是别有意味的黑色,上面能看见明显的符文痕迹,还有一股淡淡的朱砂味道,显然是用朱砂混着别的东西绘制的。 那符原本紧贴在那人身上,仿佛有强力胶水粘着一样,白唐还颇费了点力气才将那符揭下来。 直至此刻,那人的身形才慢慢显现出来。 待看清那个被捆倒在地的身影时,钱百万立时就叫了起来,声音里都是愤恨:“是你!杨佑嘉!你这个杂种,稿这么害我,杀人犯果然是杀人犯!国家就不该给你放出来!你……” 那杨佑嘉眸光冷厉的射向钱百万,眸中闪过毒蛇一样的光,低哑着声音道:“我不是杀人犯!”似是恨极,他盯着钱百万,一字一顿又道:“我不是杀人犯!” 那钱百万高声叫道:“坏胚就是坏坯,你十年前杀了自己兄弟,十年后还想杀我!你还不是杀人犯?!”说着就掏出手机,嘴里嘟嘟囔囔道:“老子是守法公民,我叫警察来收拾你,老子要你死在监狱里,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那人冷笑,道:“我就该杀了你!渣滓!”要不是自己心有底线,就不会只是轻度报复,废了他一条腿,就凭他对自己做的事,他就该死! 白唐看了看那杨佑嘉,只见他样貌憔悴,身形狼狈,不过瞧那面相实在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倒是那钱百万,在他那里实在是好感度不足。 白唐不是什么烂好人,但不知怎的,就被那一句“我不是杀人犯”触动了心神,这种被人冤屈又无处可诉的绝望,他曾有体会。 想了想,白唐道:“你说自己不是杀人犯?不想去牢里待一辈子吧?说说,说清楚了我给你一次机会!” 白唐说的笃定,若这杨佑嘉真的是被这钱百万迫害的,别的不敢说,他一定保证这人从这里完整的走出去,至于钱百万,就他怕鬼怕成那个鬼样子,随便吓一吓就能过去了,完全不足为虑。 那杨佑嘉尚未出声,钱百万却已经叫出来,道:“白老弟!不能……” 话至中途,徒然消声。 在那一瞬,杨佑嘉猛地转头看向钱百万,那钱百万只觉他的眼神里似有绵绵密密的毒针,扎的他心里发慌,不自觉就闭了嘴,连手中的电话都没顾得上拨出去。 杨佑嘉这才收回眼神,定定看向白唐,他不怕死,却再也不想去监狱里了。在方才那刻,假如那钱百万再多说一句,他就再顾不得什么,怕是能当场将他撕碎。 那杨佑嘉明显不是个爱解释的人,盯着白唐看了半晌,才开口道:“真的?” 眼下既然被捉住,那也没什么好说,自己比别人弱,就算被当场杀了也是理所应当,现在对方愿意给他机会,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白唐笑道:“那当然。” 那杨佑嘉眼睛低垂着,喉头滚动了一下,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最终都归于寥寥几个字,艰难道:“我没有杀人。” 这句话仿佛费尽了他全身力气,他突然剧烈喘息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心里,无论如何,那些年吞咽的苦果都没法像一个陌生的人吐出来。 说出来,便是博取同情,他想要自由,却接受不了自己靠着曾经的苦难换来的那点怜悯来得到宽恕。 可以解释,却只能是钱百万的事,其他那些事,他一个字都不想提。 他指着钱百万,道:“他砸了我家,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不会让他,不会让他好过!” 白唐:“”方才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到最后还是这幅死样子。 他道:“你这样我很为难啊。” 此时钱百万方才醒过来一样,尖声叫道:“白唐你是我雇来的,你知道自己应该顾着谁吗?那个人他打断了我的腿!他必须付出代价!” 白唐看着钱百万绑紧了绷带的腿,此时方才想起那钱百万说过自己的右腿算是废掉了,心里的那杆秤就又有点偏回去的意思,只觉钱百万虽有不对,杨佑嘉有了本事报复也是应该的,只这下手也忒黑了些。 将人弄残了,这事就十分不好收拾,那钱百万心口的恶气怎样都是出不掉的,怕真的是一心要搞死杨佑嘉了。 这时,只听杨佑嘉道:“钱百万,我就是弄死你都不过分!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就在孙哥手下干活,你就如此欺侮我,说什么保护费,不过是为了打我的借口!你平日欺负别人,就该想到,往后总有人要来收拾你!” 那声音里全无后退软弱之意,全是凛然无畏和愤恨。 想来真的是那钱百万自己作死,仗着手下有一群小混混平日里就横行无忌,没想这回踢到了铁板,直接被人报复了回来。 这么一想,给打断腿似乎也有那么点活该的意思? 那钱百万还要叫骂,却见那杨佑嘉恶狠狠的盯着他,道:“我如果死了,一定会不惜一切拉你下地狱!你可千万记住!” 第四十四章 仁善染恶(4) 即使身体仍倒在地上不能移动,但那眼神里的狠毒却穿透空气直射而至,登时就将钱百万射了个对空,射的他心底发凉,连眼神都飘忽了一瞬。 原本心里就怕鬼,这杨佑嘉又跟他玩了这么一手,他是调查过杨佑嘉的,这厮绝不可能会什么道法玄术,那必然是身后有人了,只不知他背后的那路神仙到底多厉害,这次是请了白唐 对了,白天师! 想到什么似的,钱百万立时就将眼神转到白唐身上,道:“老弟!杨佑嘉身后一定有人,你得抓住他,不然他下回还得弄死老哥我啊!你得救人救到底啊!” 那钱百万脑子里转着的主意再清楚不过,白唐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那是打着让他收拾给杨佑嘉撑腰的人,没了后顾之忧,他才好全无顾忌的弄死杨佑嘉。 白唐斜睨了一眼地上的杨佑嘉,只觉那杨佑嘉虽然也不好,脾气又臭又硬,下手还狠,但罪不至死啊,就算从前杀过人,国家都给放了,他自然也不会揪着这点不放,还是得放杨佑嘉走,但得保证他不能再用那能隐身加成的符咒害人。 这么一来的话,那杨佑嘉背后那人就更不好揪着不放了,不仅不能抓,还得将那本事都赖到杨佑嘉身上,这样才能更好的保证钱百万畏惧缩手,不敢对杨佑嘉再下死手。 想着这些,白唐觉着自己委实忒不容易,做个天师还得负责给他们调整矛盾,这钱还是收的少。 他几步上前,凑到那钱百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但见那原本还一脸狐疑的钱百万满脸不信,疑道:“当真?” 白唐十分诚恳的点头,小声道:“千真万确!我方才摸过了,那人是练过的,走的还是天师门的路子,人家背后有一整个大宗门啊,钱哥,我可惹不起啊,完全惹不起!” 钱百万盯着白唐,脸上疑惑之色更重,他之前是调查过的,那杨佑嘉分明没表现出会道法的意思,这会怎么就又是天师门的人了?撇开这点不说,他可是知道的,那让他磋磨杨佑嘉的,也是他们天师门的道士,要早知道这也是个狠茬,他就想法子避开了哪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那杨佑嘉年纪都那么大了,道法也就那样,连面前这年轻法师都打不过,实在是天资愚钝,就不知道在天师门有多重要了。 但是听说那些大门派最讨厌别人打他们脸了,护短的很!想想都烦! 那钱百万五颜六色的脸上表情也十分的五颜六色起来,过了会才猛的一锤床,道:“行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钱哥倒霉我认了!那吕道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家门人都这么算计!” 这句话,貌似信息有点多? 白唐不知为什么,立马就想到了一个人——吕超! 于是他下意识问道:“什么吕道长,怎么回事啊?” 那钱百万仿佛没听见,也不搭理白唐,径直朝着那还在地上的杨佑嘉高声道:“姓杨的,我钱百万以前敲打过你,你废我一条腿,咱两算扯平了吧?你心里要还有不痛快,也该去找你那孙哥,去找你那同门师兄!你懂吧,我钱百万就是个小虾米,别人叫干啥就干啥的,你要是同意,今个我放你走,以后咱两谁不犯着谁,你要是不愿意,钱哥我豁出去了,今个拉着你陪葬!” 也是合该他倒霉,那姓孙的自己唱白脸,让他唱黑脸,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事要求这些玄门中人,竟然对那道长言听计从。 这会好了,这杨佑嘉居然也会邪法,差点没要了自己的小命,绝不能再在这趟浑水里夹着了,钱百万当即就决定抽身,哪怕后期被老大抽一顿,这事他也不玩了,一条腿的代价已经够了,他不想把小命也搭上去。 那杨佑嘉人虽然木讷了些,到底不是个傻的,从钱百万的话里也听出了那么点意思,当下眼里就又燃烧起了愤怒的火焰,他的拳头紧紧握着,道:“你说什么?”那孙哥是自他从监狱里出来,唯一一个对他伸手的人,他绝不许人用这么不明不白的语气来污蔑他!至于那什么同门师兄?直接就忽略了,权当是这钱百万又胡说八道了! 杨佑嘉的声音里掺杂了狠厉,道:“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夜夜来索命,不死不休!” 那钱百万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平生最怕神神鬼鬼,家里满满都是各种符篆,之前没见过真鬼都那样,更别说这杨佑嘉还生动形象的给他上演了一场鬼打人的戏码,自然对他那句“夜夜索命”十分畏惧,此刻只想着祸水冬引,道:“你那孙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他给你个保安的活计是为你好呢?他那什么集团里倒腾的什么东西你不会不知道吧!毒品!这东西多损阴德啊,他都玩的不亦乐乎,你一个杀人犯,你是天仙啊还是能力多强啊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嗤,那孙哥老早就盯着你呢,你那会找不到工作你以为是什么原因呢,你是个杀人犯,可那些招清洁工、快递员的公司都不要你,怎么消息就这么灵通,对,就是你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孙哥打了招呼的!” 杨佑嘉想到了那些他卑微的请求,还有那些人冷漠的脸,想到了露宿街头的困苦,还有冬天夜里的凉寒,他哆嗦着嘴唇,似乎想反驳,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你身上可没什么值得那姓孙的贪的,那姓孙的为什么费尽心机这么对你,我不知道,我上头也是有人的,大哥吩咐我听那姓孙的,那他说的我就得听!”说着那钱百万整个放松了一样,声音里都是嘲弄,道:“那个王八犊子,自己装好人,给你弄房子弄工作,让老子来磋磨你,现在老子倒霉了,他也别想好过!” “那孙子故意给你安排在西岭街,就是给我搭台子收拾你呢,你以为他真是觉得那地是风水宝地,能给你转运才给你送过来?呵,那是因为我的地盘,我怎么弄你他都有借口不捞你!” 杨佑嘉没有说话,脑子里都有些空白,当时孙哥说看他面善,是个能交朋友的人,便给他介绍了工作,他走途无路之时自然什么都肯,遇到他就像遇见照亮后半生的光一样。 可是现在,别人却告诉他那缕光根本不是光,而是牵引他下地狱的索命符! 可怕的是,他心里居然有点动摇。 第四十五章 仁善染恶(5) 白唐看客一样在一旁听着,还未见面,便对那孙哥的印象降到了冰点,对钱百万此刻的话也信了八九分。 仔细想想就知道,那孙哥自己一个保安公司的老板,手底下还什么都干,一听就是个狠角色,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人面善就给他房子还给他找工作,这表现也未免太活菩萨了一点。 室内一时有些沉默,那杨佑嘉的身体一直在抖,仿佛抽搐一样,嘴里却一点声音都没露。 那钱百万接着道:“你也别怨我,都是小人物,谁想为难谁呢?现在你废了我一条腿,我还给你指了路,也该完了” 钱百万心里清楚,便算自己前面怎样过分,却终归没有让他残废,那杨佑嘉当时敲断他的腿,想来这事业该算完,他心底再不甘,现在的杨佑嘉能力比他强,这事,他就得认! 那杨佑嘉还未说话,白唐便道:“那姓吕的呢?那个姓吕的呢,钱哥你既然都说到这了,不如就都说了呗!” 即使钱百万只是一语带过,但白唐始终对他口中的吕道长耿耿于怀,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一定就是吕超! 天师门,姓吕,还用这么阴损的法子来对付人,不是那给林樊换魄抽魂的吕超,还能是谁?! 那钱百万看向白唐,摆了摆手,道:“白老弟,不是哥哥我不愿意说,那也是个有本事的,钱哥可不想再被他弄一回。” 白唐想了想,觉得自己居然挺能理解,那钱百万显然对那道士颇为忌惮,此刻能将那姓孙的抖出来,也是为了尽快摆脱这会隐身一样神出鬼没的杨佑嘉,要再让他说,怕是不可能。 想着就上前去给那杨佑嘉解开绳子,道:“他欺负过你,你也报复回去了,此事就这么了了吧,我看你面相和善,不像大奸大恶之人,想来也只是想出气,不然昨晚就该弄死他了,见好就收吧!” 那杨佑嘉被松开,就极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说话,踉跄着身形就往门外走,他现在的心态还有点崩,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状态,什么姓吕的什么道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孙哥的事。 直到自己左脚拌右脚的绊了一跤,重重摔倒,才有些醒过神来,重重喘了口气,自己撑着地站起来,一面往外走一边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也不要来惹我!” 门外的森寒透过那个单薄的身影一点点渗透进来,白唐激灵灵打个寒颤,只觉这晚上越发凉了。 那钱百万也猛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死狗一样瘫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这次可多亏你了白老弟!哥哥我赶明就给你封个大红包。对了,你那符,就是说保平安防身的那种,给我来一沓,多少钱你开价不过咱们都是熟人了,你可得给钱哥一个优惠价。” 白唐心说你当那符是天上刮来的,还一沓?口中却还是笑呵呵的应承道:“那是自然,一定给钱哥你最优惠的价格!” 那可以隐身的假鬼真人杨佑嘉既然已经承诺不去了,白唐自然功成身退,从那钱百万在的医院出来,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窝一宿,养个精蓄个锐,估摸着最晚到凌晨,墨赦雇佣的那些小鬼们就能把那吕超挖出来,那就势必要去与他好好的、文明的沟通一下了,最好也能将他的灵慧魄剥着玩。 就在白唐放松心情,在梦里将吕超完虐时,那吕超也已经出现在了夜色里。 那是一间明显被暴力打砸过的屋子,屋子里的角落还有那些散落的木屑以及玻璃器具的残渣,显然主人只是粗糙的将那些垃圾一股脑的堆到了墙角,还没有清理出去。 此刻,那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勉强还立着的就是一张缺了条腿的乌木桌子,那桌子颤巍巍的立在墙角,仿似下一秒就能自己碎裂一样。 一个穿着长款羽绒服的男子此刻就斜靠着那张桌子,笑吟吟的望着门口。 那门原先是关着的,吕超进来后,就打开了门,他知道,那个人快回来了。 今晚,他会带着一身血腥脱变成最美味的果实,自己只需要再小小的推一把,那个能将自己推上高峰的灵魂就会将自己双手奉上。 后半夜仿似更加寒冷,那个头发掺杂白色的人影一点点走进视线,他透过打开的门扉,看见了那个神情温和的男人,脚步顿了一顿,又重新迈步。 待他走进屋子,随手将那扇备受蹂躏的屋门关上,吕超才收回大量他的目光,面色有些不好。 但他还是抱了一丝希望,道:“心愿可都了了?” 杨佑嘉道:“嗯。” 吕超又道:“那些人都杀了?” 杨佑嘉摇头。 他借着那符咒的力量,一夜跑遍全城,去看了那个男人,去看了那个女人。 他仿着对付钱百万的手段,将那个男人打的半死,一寸寸敲断了他腿上的骨头,他的手甚至已经扼住那男人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那男人脆弱的喉结就会发出“咯”的一声脆响,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的十年牢狱,他视做亲弟弟的这个人,抢夺了他东西的这个人,背叛污蔑了他的这个人,就都能一笔勾销。 可那个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女人惊恐的脸,还有脸上清澈的眼泪,一边嘶声裂肺唤着拿个男人的名字一边哭,声音里都是疼痛;他看见那个女人那明显凸起的肚子,看见那个男人暴突的双目还有涨红的脸颊,看见那男人拼了命般推那个女人的手,他在叫她走,知道危险,在护着她。 他突然就觉得没意思。 那个女人已嫁为人妇,在他动手前,她就躺在床上,眉眼温柔脸颊含笑,即使是在梦中,手也紧紧护着肚子,那里,孕育了另一个生命,跟他没有关系的生命。 其实不是不怨憎,他们情深义重,他们爱名重利,却为何要将他拖下水,将他推进一个人赃并获的局,让他背负上一场漫长无望的岁月。 十年囹圄,十年蹉跎,他们毁了他一辈子。 可他居然觉得不后悔,他手掌生死,即便真的杀了那一对男女,警察也绝怀疑不到他身上,因为连电子监控都拍不到他,可他在能报仇的时候松了手。 那些过去的冤孽,不会一笔购销,若有幽冥地府,他会在地府里等着一笔笔索赔,但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生,他不能背上扼杀一个小生命的罪孽。 那样鲜活的生命,不应该背负任何不幸,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那是个慈和的女人,她说,人这一生,总该学会宽恕别人一件事,然后在自己犯错的时候,也学会对自己宽容一点。 他想,他要用尽一生力气宽恕的事,大概就是这件事了。 那么前事不究,后事不忘。 他的愤怒怨憎总该有个发泄的地方,于是他又去找了那个被他修理过的男人。 “你这个废物!”吕超温和的面目扭曲了,他一把揪住杨佑嘉的衣领,将那个人重重的抵在墙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那林樊体内灵慧魄必然会结成恶果,那个人就等着这最后一枚缠满怨念的魂魄了,可这个人做了什么? 他居然放过了那些人!吕超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被气的麻木了。 他冷静了一下,放下揪着那人衣领的手,还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连上又做出温和的笑,道:“佑嘉,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不杀他们,你心底的怨恨呢?那个女人欺骗了你,甚至故意弄死了你的孩子!你想想你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还有那个男人,他跟那女人窜通一气,污蔑你杀人,你这一辈子都要背负这个罪名的,你,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杨佑嘉没说话,那吕超又再接再厉道:“还有那个钱百万,他那么对你,你也就这么放过了?” 这就是九世善人?!这叫什么,这算什么,前一晚还咬牙切齿的恨,今晚就能冰释前嫌? 杨佑嘉猛然抬头看他,道:“你想让我杀人?吕超,你是有本事的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吕超道:“是你自己说的,想要杀了那些辜负你的人!神听到了你的愿望,才派我来助你实现愿望,你不要辜负神!” “神是渡人的,不会怂恿人去犯错!吕超,我心里恨,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吕超看着杨佑嘉那张布满沧桑苦难的脸,心头骤然就是一亮,他唇角挑起一个温和的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可以原谅他们,那你的孙哥呢?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么?” 吕超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刀,含笑就将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又摆了一遍,甚至更详细更具体,连同那些刻薄的嘲笑都说的惟妙惟肖,杨佑嘉只觉自己又被一把锋锐的刀扎进麻木的心脏,心头腾的萌生起一股强烈的怨恨。 吕超微微笑着,如同一只亟待杀人的恶狼,声音却仍轻柔,道:“要杀了他么?我知道你恨,快去吧,我知道你可以的。” 那杨佑嘉眼睛里腾起恶光,身上揣着吕超新给的符咒,口里喃喃道:“嗯,我这就去。” 血腥满手,怨念缠身。 天命既然不让你自生怨恨,我助你便是,虽是品质差些,到底也是能用的。 第四十六章 仁善染恶(6) 与此同时,一间十分浩大而空旷的屋子里,里面摆满了各列书架,这都是地府的珍藏版古籍,每一层都要有相应的权限才能进去。 现在的墨赦已然没有权限,甚至连进入这地府图书馆的资格都没,还是靠着何蔚一路刷脸刷进来的。 何蔚当年也是地府的风云人物,虽说现在落魄了些,当年的人脉也还是在的,比如那看守图书馆的小鬼云香,就垂涎了他很久来着,再比如那在钟馗手底下实习了几百年都没转正的男鬼添丁,也对他颇为投缘来着。 但何蔚自认是个洁身自好的好鬼,从来不这些人勾勾搭搭,就是有事的时候嘴比较甜,实在是个很有情操和节操的鬼界君子。 这时,鬼界君子正靠着那排古老的书架打瞌睡,脑袋时不时的点一下,要不是墨赦非要这个点来查什么资料,自己这会多半已经入梦了,何至于现在这样? 旁边还浮着云香给送来的一桶爱心爆米花,悠悠的散发着勾鬼心神的阵阵香味。 但那埋在一堆资料里的人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清心寡欲的翻阅着那些资料。 冥界其实挺亮的,也没有什么白天黑夜之说,更不像人间传说的那样天空呈血红色,或者暗沉沉的一片混乱。 凭良心讲,地府的秩序还不错,起码,有秩序的这半边地府秩序十分良好,这当然多亏了那第六府君,地府的天气也不错,这得多亏了地府阎君。 那阎君也是个奇葩,原先地府的确昏沉沉的没个天日,这阎君看了成千上万年,也没觉着腻烦,某日,他望着那灰蒙蒙的天色,莫名就觉得烦躁,于是就弄了个仿版太阳给挂在了天上,发光不发热,散发的还是纯正的地府鬼气。 这会子,那假太阳的光透过窗棂撒下来,落在那人清冷的眉宇间,无端就让那人显出几分与世隔绝的高雅来。 想也知道,这地府图书馆是没什么人气的地方,此刻只有那人指尖划过书页的声音滑落在空气中。 也不知什么因由,何蔚不知何时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打瞌睡,倚靠在那里静静望着墨赦,唇角含笑眉眼柔和。 墨赦随手一挥,那些悬空浮在面前的一排书就都自己归入书架,他走了几步,换到了另一架书面前,手指划过面前的那些书脊,蹙眉想了想,才又动手在那乌木的书架上点了点,登时那一整排的书就又自动飞出,在他面前排列出一排,在他眼睛扫过之后就自动翻页。 那些十分残缺的符文在他脑子里闪现浮动,墨赦所在的就是地府这成千上万年来收集到的符咒信息,地府的图书馆里信息实在颇全,毕竟但凡是个生灵,死后都要来地府报道的,什么咒法符文、秘籍功法、宗族典籍、王族秘辛,这里实在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让你查的事你查了么?” 何蔚还在神游,冷不丁听见那人发问,下意识就笑了笑,然后脑子才开始转动,道:“查了,九世富贵命,应的是南斗义星的命格,他前世曾匡扶一国正道,天上的司命星官许他十世富贵,咱们地府的命书上也排的是这个命。只是这个命运嘛,三分天定,七分人定,啧,谁知道呢?” 是了,昨天墨赦就发消息让他查这林樊的命数,虽然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何蔚向来是跟墨赦站一边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难事,当即就给查了。 这一查可不得了,又是一个宿命魂,这阵子这些宿命魂跟扎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这在地府里也挺罕见,毕竟这些宿命魂放在哪个时间都挺稀罕,突然这么一股脑的冒出来,着实是有些不平凡。 更奇怪的是,地府里前段时间的八卦圈里,还扒拉出另一条宿命魂的新闻,据说是个九世杀将,不过这一世不知遇上了什么被改了命数,早早身亡,就是那魂魄没来地府报道。何蔚当时也听了一耳朵,还慨叹了下世事无常。 原还以为那林樊在白唐面前说天师门传人给他批命的话是哄着白唐玩的,现在看来倒是真的,那林樊魂魄里的禁制想必也是那天师门人动的手,那林樊的灵慧魄无端端回去,应当是有问题的,但这个问题林樊自己却好像知道,并且已经请了人界修士来处理,他也不便多插手,那人想来是不想白唐担心,便不愿意告诉白唐,墨赦便也没有多嘴。 能让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换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是没想到又是一个九世宿命魂。 墨赦道:“最近的宿命混出现频率有点高。” 何蔚点头,同意道:“是啊,前些天地府八卦娱乐党不是还爆出了那九世杀将的事,实在是高的不太正常,你办事的时候也小心点,可别阴沟里翻船。” 这话墨赦也上了心,想起昨晚同自己交手的男人,也不由得他不上心。 而且这宿命魂出现的频率实在是不对,按照地府千百年来积攒的大数据分析,这种宿命魂通常不会扎堆出现,这会子都冒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墨赦不由又想起那个神秘的对手,还有他身上那股不平凡的气息,a市的修道榜他已经重新排过,并没有异军突起的新秀,那些有点道行的也都老老实实在自家窝里呆着,这也就意味着,这个能与他交手的人是外来户。 这些信息在墨赦的脑子里转了一圈,立时又被他暂压,集中精神去翻书,面前那些书页自己翻的哗啦啦作响,那小秦山上的阵纹实在是残缺的厉害,墨赦对比了脑中的成百上千种阵纹,竟没有找到能匹配的,如果在这地府图书馆的藏书里也没有能匹配的,那这阵法的来源就很值得推敲了。 毕竟,只有一个地方的修行法门、阵法秘术在地府里少有记载。 而且,那被人强行截胡的阿彦魂魄,还有没到枉死城报到的大批量鬼魂,那被植入怨种的余薇魂魄仿似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推动。 正在此时,墨赦突然接受到了符鸟的信息,有小鬼查到了几日前带走林樊灵慧魄的道士下落。 不过据那小鬼所说,那道士在西岭街出现,他们也只敢远远跟着,没敢靠的太近,只窥见那道士似乎跟一个人有了冲突,后面就不知道了。 那个年轻的道士绝不会有能力抽魂换魄,那样精细的活,没有大能力绝做不到,这件事背后必然有那个神秘人做推手,墨赦觉着自己有必要去看一趟。 目光扫过那还有许多架子的书,继而又看向何蔚。 何蔚立时就站直了,防备道:“你可别说要我来翻,不干不干!” 墨赦伸手聚气,在地上寥寥几笔,摆出那残缺阵纹的痕迹,径自对何蔚道:“你对阵法不甚精通,就对照线条吧,找到了我会重谢。” 何蔚苦着脸,道:“别的事都好说,这翻书实在是强人所难。” 他打小就不爱看书,就连身上的鬼道术法都是被逼无奈才勉强修一修,免得被众鬼嘲笑的,这会子墨赦让他翻手,实在是觉得有些不愿意,毕竟自从他能掌事,已很多年不与这些枯燥的书籍为伍了。 能让他稍微犹豫一下的,也就那句“必有重谢了”! 再看那人,那人就那么生冷的站着,也不说话,只用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望住他,何蔚无端心头就是一动,鬼使神差就应了下来,道:“好吧好吧,你去吧,我翻。” 自从那件事后,这人在这茫茫冥府能找的也就他了,其他人都被他或主动或被动的断了联系,能与他在这幽冥地府并肩的,也就他了。 既是如此,他有所求,何以推脱? 墨赦对他露出了极轻极浅的一个笑,道:“阿蔚,多谢你。” 这一声阿蔚,像是幽冥地府里唯一的一道真光,披荆斩棘,在他心底那片无边寂静里照耀出一条明亮的路。 何蔚也笑了笑,道:“谢什么,我们之间,不谈这个。” 墨赦没再多说,闪身出了地府图书馆。 第四十七章 你为何人 此时,已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了,被墨赦惦念着的那个道士自然已不在西岭街,那些小鬼的信息有非常严重的延时性。 这是一条幽静的小路,前方便是a市有名的明月湖,该湖以风景优美为亮点,白天总有些老人在这里游走,只是处在a市市区,政府围绕这湖修建了公园,还贴心的在那湖周边修建了防护栏。 吕超走的并不快,四周只能听见他自己踩踏地面的窸窣声。 这是最后一天了,那个人给的时间并不多,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只是那人给他的指令就是今天必须将杨佑嘉的魂带过来。 夜风很凉,吕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萦绕不去,就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他捂着嘴轻声咳了咳。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尽管面上表现的很正常,但吕超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上次自废半数修为的伤不是那么容易好的。这些日子又没有修养,剩下的那点修为也就能证明他是个修道的,还有那林家,也已经开始追查他了。 想来那林樊多半是要死了,到时候自己修为更精,也不必再考虑那林家的威胁,就算那人传的术法一时不能大成,那也不怕,他早想好了法子应付那林家。 吕超想着这些,手不由自主摸上了口袋里的小瓶子,那里可装着最后一个魂魄,一个怨念横生的鬼。 待见到那人的时候,他正面湖而站,身形看着也就佝偻颓败,但吕超绝不敢小觑这个老人,他是见过这个人的厉害的,那人的道法造诣可谓出神入化。 想来就算是自家师门的长辈高手,也不过如此了。 吕超快走几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道家的揖礼,道:“大人,那杨佑嘉的魂我带来了。”说着便双手捧了那透明的白色瓶子递过去。 那人转过身来,伸手将那瓶子捏了过去,也不多说,径直拔开瓶塞,将里面那魂魄放了出来,瞅了一眼,便道:“怨气这么弱?” 吕超忙道:“大人恕罪,这人原先怨气极强,也已经被那符惑住,只不知今晚遇见了什么,那通身的怨气竟都消散了一样” 所以他才不得已又给那人下了生怨符,靠外力强硬的撑起他的怨气,让他双手沾血,虽是下策,却也是不得不行之策。 那人也不说话,只凝视着那脸上还有惊惧的魂魄,半晌才道:“天意如此。” 天意如此,即便他强行改了这九世善人的命运轨迹,可与他命数对应的却还是那南斗仁星,仁星主慈和宁静,是以这人即便遭受了那样的事,也依然未曾下杀手。 他有一颗过分柔软仁慈的心,如同那南斗仁星的星君一般,是个好人,可惜好人通常都不长命,这也是天意使然。 那人一抬手,便似有无形的风在四周游荡,裹挟着那缥缈的灵魂就飘入了那湖中心,半点风浪也不曾翻出的沉了下去,湖中心处有隐约的白光一闪而过。 吕超暗暗抹了把汗,想着幸好这人也不甚计较那怨气强弱,否则他的事说不好就要黄。 也幸好他今晚当机立断,看那杨佑嘉情况不妙,立时就给他下了那生怨符,连带浪费了一张三品符,还亲自送他去了那孙哥的住处,亲眼见着他了解那孙哥的性命才算完。 可那种由外物强加的怨气终究是下品,待那孙哥一死,那生怨符也就作废了,毕竟那东西原本不是针对活人的,而是使鬼怨气横生实力暴涨的,只效果也并不持久。 吕超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用了这与鬼有利的生怨符,那杨佑嘉杀了人后,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仿佛又被人推进深渊一样。吕超就在那时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给他心上添加了最后一根稻草,告诉他方才那杀人视频已经被传到网上,他这一生都不会再脱离监狱了。 吕超想到杨佑嘉崩溃的神情,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看,弱者就会被这样摆布!所以,不强大就只能等死,即使被人愚弄冤枉也只能以死了事。 只不知他死之时,心里最怨恨的是谁?天命还是他吕超? 虽然过程曲折,到底还是将那身有怨气、手沾人命的魂魄带了回来。 那么中间怎样辛苦都没关系,只要面前这人愿意将自己的道法传授给他,什么都是值得的。 那人将杨佑嘉的魂魄镇入湖底后,就将目光盯在了吕超身上。 那种视万物如无物的淡漠目光看的吕超遍体生寒,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发明显。 良久,那人才道:“虽不完美,但你做到了,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 等那略沙哑的声音落定,吕超心里的忐忑才稍微淡了些,又听着那人说会遵守承诺,立时便欢喜起来。 遵守承诺,就意味着他会将自己的道法传授于他,他登临高峰便指日可待。 那人又道:“你跟我来。” 吕超忙又恭敬的应了声,紧紧的跟在那人身后走出公园。 那人看着年老,但速度一点也不慢,吕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才勉强跟上。 天色已有些亮,街上也已有了零星做早市生意的人。 吕超跟在那人身后,仔仔细细的将那人打量了一番,这是他第二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这个人,还是一副佝偻起的身子,穿着布衣布鞋,头发花白,即使没看见脸,也能想象出那一脸沧桑的褶子。 明明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老人,可那人身体里却货真价实的存在着顶尖的道法力量。 那人一路都不说话,径自引着吕超到了近北郊的一处荒僻处,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被隐蔽了起来,四周都浮动起了白色的薄雾,吕超一看便知这是那人用大神通设了迷障。 那人道:“吕超,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吕超一怔,对他的问话十分不解,犹豫半晌,道:“天师门内门弟子,吕超。” 那人轻微的笑了笑,脸上有莫名的神色闪动,道:“你既要学我道术,我传你就是。” 第四十八章 明月生波(1) 今日的天色依旧有些阴沉,仿佛将要下大雪一样,即使已经到了九点,天也灰沉沉的。 虽说外边冷的要死要活,但白唐还是老早就爬了起来,因为那些小鬼果然将那吕超挖了出来,还实时直播了那吕超的沿路行踪,那线索就断在了明月湖附近,原因无他,那里似有气场极强的人存在,那些夜晚行走的小鬼都不敢靠近。 白唐听说那吕超又消失了踪影,心头不由大恨,却也没有办法,幸好墨赦告诉他会继续让小鬼继续搜索,那吕超绝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逃走。 白唐也只能悻悻作罢,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琢磨着得再去弄点符来,方才还收到了钱百万慷慨的捉鬼费以及隐隐的催促要符信息,心情格外舒畅,想着自己自从跟了墨赦修鬼道,总是三天两头不着家,也该回去自己的福德巷溜达一圈,不然那些大爷大妈还以为他被人拐卖了。 白唐在回家的路上又给林樊打了个电话,确保自家师兄依旧活蹦乱跳甚是健康,方才心头阴霾尽去,觉着现在压在心头的也就那吕超了。 不过报仇这事不可能成为他享受生活的绊脚石,于是他坐在车上又开始刷新闻,没别的,天师嘛,就是靠灵异新闻、诡异八卦生存的。 就在此时,一条十分醒目的新闻标题映入眼帘。 ——a市上饶区惊现恶性杀人案,是复仇还是随机作案? 白唐看着那标题,还有底下视频上模糊的侧影,手指一动就点了进去。 “昨夜,我市上饶区出现了一起恶劣杀人事件,作案人十分嚣张,似是十分享受杀人过程,还将杀人视频上传网络,疑似在对公安机关进行挑衅” 那女主持人说完后,镜头一转,就是那模糊的几个杀人动作,当然那受害人和施暴者的脸上都被打了马赛克,白唐看着那视频里的施暴者,觉着有些眼熟啊,那件灰扑扑的衣服,还有那花白的头发,那瘦弱的身形,怎么看怎么像是杨佑嘉啊。 白唐有些不解,昨晚杨佑嘉那表现,分明是放弃了杀人,就算他心里对孙哥有恨意,可他那符都给自己破了,短期内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第二张强符驱动啊。 “施暴者杀完人后,自己也用碎裂的玻璃划破喉咙自杀而死,这件事警方还在调查中,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 白唐心里疑惑更重,这身影实在是很像杨佑嘉啊,可杨佑嘉昨晚虽然有些受打击,但看他面相,应不是个受不住打击的人啊,还有那自杀是个什么操作,总不能真是为了愧疚就自杀谢罪吧 想着,他就又给钱百万打了个电话,毕竟他是西岭街一霸,那新闻里的杀人犯到底是不是杨佑嘉一问就知。 却听那钱百万在那边假惺惺的道:“就是那杨佑嘉啊,咳,真是可惜啊,不过也算老天保佑,他自己不行好事,现在死了也是活该,哦,你说那死者啊,我知道啊,就是那姓孙的,哈哈,也是报应,叫他们一天都不做好事” 钱百万还在唠唠叨叨,白唐却完全没心情搭理他,径自挂了电话。心说那杨还真这么不要命啊,按理说,那孙哥的确很过分,虽说可能是听了那吕超的蛊惑才设局坑了杨佑嘉,但这并不是死罪,也不知杨佑嘉怎么想的,要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不过这些与白唐都没什么关系了,他做了他能做的,问心无愧。 说话间就到了福德巷,这条巷子依旧很安静,隔三差五的有个老头老太太摆摊,白唐一一打了招呼,晃荡着就到了巷尾自己家。 那屋子里的家具上都已经落了一层灰,可见主人已有些日子没有回来。 白唐先给自己家打扫了个卫生,然后才窝在沙发上掂量自己的存款,算一下这两个月的收入。 这两个月的业绩十分不错,很是赚了几笔钱,白唐在心底将那些钱规划了一下,琢磨着待会就给那些人打钱过去。 反正这段时间得一直在墨赦家住着,那人也给了自己一把钥匙,似乎已默默接受了他的入住,但白唐觉着自己作为一个新时代好青年,怎么着也要给他交点房租什么的吧,不过,估计那家伙也不会要吧。 那个人啊,分明在尘世里生存游走,分明说自己要吃饭要生活,却跟所有平常人都不一样,他赚钱但不贪钱,他努力工作认真兼职,繁忙的不像活人,他不睡觉也很少休息,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工作而存在的。 他似乎天性凉薄,怎样的情深义重爱恨别离在他眼里都掀不起半点风浪,可他却总是理所当然的顾及着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或许是人的眼泪,又或许是悲伤的情绪,又或者是他心底遵循的东西。 那个人似乎总是跟别人隔着一层,仿佛别人怎样都与他无关,他行走的是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用淡漠的双眼看遍人间繁华,很有一番天下皆动我独静的清醒,但这种清醒又让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人间气息,也不被任何东西羁绊,仿佛不经意间就能消湮于世间。 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墨赦,白唐拍了拍脑袋,将心底泛起的莫名涟漪压下去,反正以后有他跟着,那个可以算作他半个师傅的男人,他罩着就好了,他在人间没有羁绊,那就让自己来羁绊住他就行了。 人间嘛,本来就该潇洒来去,却不该踽踽独行,总要有个人作伴,那往后的许多岁月才不会倥偬而过,轻风掠水般无痕无迹无可追忆。 想到这里,白唐微微笑了下,幸好他不用过朝九晚五的乏味日子,幸好他遇见了一个能指引他的人。 白唐将自己家里库存的符纸、朱砂都一股脑的装进了自己的黑色背包里,琢磨着得在墨赦家占据一块地盘来着,等自己捉鬼学业有成后再搬回来,绝对不会耽搁墨赦勾搭妹纸,不过那个人也不会勾搭妹纸吧,实在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妹纸能与他并肩而立不落下风。 瞎琢磨着这些,白唐也没多耽搁,利索的收拾完东西,背着背包,揣着自己的银行卡,就去了附近的银行,一个个将钱都汇了出去。 做完这些,也才中午,白唐觉着自己该再努力一把,回墨赦那里多画几道符,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墨赦家好像更容易静下心来,仿佛那个人居住的地方,天生就有一种至静至纯的气场。 墨赦在那明月湖边溜达了一圈,这是那吕超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小鬼们口中身上有恐怖气息的神秘人出现的地方。 墨赦仔细的在那明月湖畔搜寻,总觉着那神秘人出现在这个地方,绝不会是个偶然。 白天的明月湖畔三三两两的有些游客逗留,墨赦看似闲庭信步般在湖边漫步,只那插在衣兜里的手指上有莫名的光亮盈盈,空中似有无形气息与他指尖溢出的灵气相应和。 旁人看不见,但墨赦眼中看的清楚,他体内的至阴灵气如同一条条细小灵动的游鱼般潜入明月湖。 顷刻,那明月湖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白雾,那白雾自湖中心四散而至,将整个明月湖都映衬的朦朦胧胧,十分漂亮,那些在明月湖附近驻足的游客不少都发现了这湖上的异状,开始喧哗起来。 第四十九章 明月生波(2) 天上乌云滚动,有隐隐约约的白色光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那三三两两的游客原还在为这明月湖上的白雾盛景慨叹,更有人已拿出手机进行拍摄,并将这白日雾景传到了网上,但那些人此刻却都被那阴沉沉的天色挡了兴致,偶或有几个年轻人还踌躇着想多看那明月湖美景的,也都被那骤然砸下的大雨浇回了家。 只有一个人还站在那湖畔静静望着湖面。 风雨骤然而至,那人却自巍然不动,仿佛一株耸立在风暴中的苍劲松柏。 这湖底下不对劲,他的灵气遇到了黑域,被什么东西强行弹了回去。 墨赦的脸色有些冷寒,那些大雨仿佛明晓事理一样绕过了他,尽数落在了其他地方,墨赦的身上竟似一点湿润的痕迹都没有。 明月湖上的白雾已经很浓了,就连湖边都被那白雾侵袭了,并且还在不断的向四处扩散。 墨赦的身影也已经隐没在白雾里,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在此时,那影子轻烟一般便入了湖。 与此同时,a市各处都开始升腾起白雾,分明已经下午,但那白雾却依然不合逻辑的出现了,并且呈现越来越浓厚的趋势。 整座城市似乎顷刻间就陷入了瘫痪中,那些白雾的可见度非常低,分明还不到下午3点,天色却已暗了下来,仿佛提前进入了暗沉沉的黑夜。 无数的咒骂声从各个角落传出来,那些被堵在路上的人们怨声载道,各大新闻网站都相继报道了这次古怪的白雾天气。 “好大的雾啊,上饶区已瘫痪” “东郊同瘫痪” “天哪,这雾来的好奇怪,感觉也就半小时时间,这雾气浓的我看不清同桌的脸!” “这是有大神在做法啊朋友们!不用多想,绝壁是大王来巡山啦!” “支持妖怪论!绝壁是黑山老妖出来抓壮丁了!壮丁们都藏好啦!” “” 白唐原本在认真的画符,被那突然暗沉下来的天色晃回了神,总觉着这雾来的十分古怪,下意识就想看看官方解释,一刷手机,果不其然,广大网民已将这条新闻推上了热点。 网上一片鬼哭狼嚎,满满的都是那些在路上寸步难行的人民群众惊天的怨气,市政府的反应也很迅速,立时就组织了专家出来辟谣,将白天骤然出现的雾气解释为自然现象,尽管网上还有许多人在叫嚣,但大多都是调侃,并没有人真的就觉得一场古怪的雾能有什么祸患。 a市那些修道者却有不少已隐隐觉得不妙,都各自开启法门欲探索这诡异雾气的来源。 “天有大变不妙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掐着道家玄印,望着那浓厚的白雾,喃喃道。 “碎了”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桌面上呈现碎裂痕迹的水纹,分明是一盆清水,此时却固体一般从中间裂开,周边有细碎的裂纹出现,那男人看着这一幕,脸色不由大变。 白唐也看着窗外浓厚的白雾,不由就有些乐,暗暗庆幸自己早早回来了,外面寒风凛凛,自己却有空调,实在是非常值得开心,就是墨赦不知干什么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真是十分不让人省心。 白唐想着,就给墨赦发了条微信,炫耀了一把屋里的温暖清新,催促着那人别在外面游荡,还是回来跟他一起画符修炼,晚上出门去跟着小鬼捉吕超是正理。 理所当然,那人并没有回复他,白唐撇了撇嘴,将手机扔在了一边,又开始投入到符咒修炼中,持续不断的运行体内的阴气,期望能将体内细如发丝的鬼脉再拓宽一点,好让自己的境界再提升一把。 那种阴气运行的感觉十分玄妙,仿佛有乖顺的小鱼在体内四处游走,冰凉凉的气息让他通体舒泰,正如墨赦所说,他天生就是要修鬼道的,其他鬼修都要刻意运行的法门,他只要运行那么几天,身体便自动形成记忆,即便他自己处于无意识状态,体内的阴气也会自由游走,修炼鬼道别的好处没发现,但强身健体增强记忆还是十分有效的。 白唐主修的是符咒,画的也是鬼道的阴符,他悬臂沉肘,神色十分郑重,脑中那些墨赦曾绘制过的符文痕迹格外清晰,仿佛一笔一划都在脑中镌刻成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彻底黑透,白唐已绘制了几张符,那些绘成的符纸都变的十分莹润,白唐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成果,琢磨着晚上得再去看林樊一眼,虽说那边有符鸟看着,林斐也已经警惕起来,他心底还是隐隐觉得不妥。 还是应当再给他几张符,想着这些,凝神一看那符,竟觉得略有朦胧,再一抬头,突然发现屋子里居然也出现了薄薄的白雾。 分明没有开窗,那些白雾却仿佛无形无质一样轻易的就渗透了进来,竟将整件屋子都充斥的雾蒙蒙的。 白唐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雾有问题,方才不曾发现自然也就由得它,此刻既然发现,自然不能再让这些东西阻挡他的视线,想着,白唐就又提笔在纸上绘了一张简单的召鬼符。 没办法,他现在的符咒学的还不全面,那种召阴风唤阴雨的符文还没学到,那符鬼应召而来时却会带着阴风而至,虽说鬼没什么用,身上那股阴风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也不知白唐到底是什么运气,应召而来的还是那只美艳的女鬼,她一出现,果然带来一阵阴风,轻易就将屋子里的白雾吹了个七七八八,那女鬼看见白唐,脸上露出十分欣喜的笑,开口就道:“堂儿,你这次召姐姐来做什么,别又是叫我吓人” 白唐也笑,朝着窗外抬了抬下巴,道:“没,就叫你吹个阴风散个雾,这雾邪气的很,都跑到屋子里了。”关键是弄得他心浮气躁,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女鬼:“” 果然不响应他的召唤是对的,要不是跟那几只鬼打牌输了,也轮不到她应召,啧,这得幸好是她来了,要换个别的,非得揍这小子一顿不可,也忒无聊了些。 正在此时,白唐的电话倏然响了,那女鬼也翻个白眼退下了,临走还向白唐讨要了这次现身的劳工费。 反正都是冥币,白唐也不介意,几步过去捞起了手机,径自接了电话,道:“墨神,你在哪儿呢?今天” “白唐,待在屋子里,今晚不要出来。” 不等白唐说完,那人清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即使隔着手机,那别样的清寒仿佛都能渗透过来。 白唐不解,叫道:“为什么?咱不是说好一起捉吕超么,你可不能不带我我跟你说,我现在也是强大的战力了你晓得不?!你” 那人打断他,强硬道:“呆在家里,哪都别去!”顿了顿,又放软了语气,道:“不是开玩笑,今晚很危险,你修为不够,别添乱。” 墨赦似乎在一个有些嘈杂的地方,白唐能透过手机听到一些杂乱的声音,仿似疾风骤雨猛然敲打地面一样,那人的语调也比平时急了一个音。 不知为什么,白唐觉得墨赦的异常一定跟下午突然起的这场白雾有关,这雾气也觉不会像那些专家所说是自然天象。 白唐道:“有敌人?” 虽是疑问口气,但白唐脸上十分笃定。 墨赦轻轻“嗯”了声,也不多说,只叮嘱他不要出门,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白唐听着电话里嘟嘟的挂断音,只觉着这次的事情可能有些棘手,连墨赦都表现出了郑重。 那个敌人想来是比吕超更危险的人,连他都必须放在心上认真应对,白唐脑子里一直十分的拎得清,他与墨赦的境界还差太远,跟墨赦去也只能给他添乱,还不如听他的话不出门,而且墨赦顺说了会留意林樊,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第五十章 明月生波(3) 然而,白唐不出门的承诺只维持了五个小时,约莫是晚上十一点,彼时夜色无边,雾气蒙蒙,即便街上路灯已悄然亮起,白唐依然如同行走在黑暗里。 他咬着牙,手里扣紧了几张阴雷符,一边警惕一边疾行,实在顾不上墨赦的警告了,因为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白先生,小樊被人带走了……” “……对方很强,非常强……” 林斐说话声音非常沙哑,时不时会掩饰不住的低声咳嗽,仿佛虚弱到了极点。 他的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确,白唐能做点什么那当然最好,但希望他一定将墨赦请过去。 白唐听到林樊出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炸,这才刚过了一天,林樊的灵慧魄才刚刚回到体内,眼看背后那人是不弄死林樊不放手啊。 这怎么能忍,根本就忍不住!墨赦今晚明显是指望不上,白唐只能靠自己。 纵然前面有魑魅横行,这一趟他也必须去。 林斐的那些话如同催命符一样催着白唐前行,他现在的速度已经很快,不像普通人那样慢吞吞的,这样浓厚的雾气根本没法开车,这座城市已经死了一般寂静,白唐身形灵活的在街上穿梭。 夜晚的a市寂静的十分诡异,路上时不时有看不清样貌的黑影嗖的在雾中穿行,仿佛一夜之间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高手都冒了出来。 空气里有浓重的湿闷味道,白唐一边防备着路上的人影,一边凭着记忆辨别方向,好在那些人影似乎都对彼此不怎么感兴趣,倒像是有志一同的去往一个方向。 白唐大致瞄了一眼,觉着那么多平日看都看不见的高人在街上游走,应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最了不得的事就是林樊。 到林樊之前在的那家调养机构时,那电子门大开着,门卫不知去了哪里,整座机构无声,仿佛一只亟待择人而噬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只等猎物送入口中。 白唐心里的不安愈盛,他更加快的步伐奔向林樊所在的房间。 在那门口的墙上,白唐看见了一张贴在墙上的黄纸,那黄纸似被折叠过,上面的折痕还很清晰,此刻却似被什么强力拆卸,一段嵌入墙壁,一段在外边招摇。 白唐看见那熟悉的纸张,立时就明白墨赦用作监视器的四方符鸟,想来这只是侥幸才留了个渣,外面监视四面八方的相比连渣都没剩下,不知被风吹到了哪里。 林斐就坐在林樊的床前,双手背在后面,正对着门口,半垂着脸,表情有些阴郁,他的样子也不好,活像那身子就是个重病缠身的孱弱之身,可白唐见过之前的他,不说意气风发,也是精神饱满,这个人身上,难道也发生了什么? 林斐现在的样子的确有些惨,他的命宫上浮着一层灰蒙蒙的气息,白唐看不懂那是什么,但却本能的从那些气息里看出了不好。 林斐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些差,只有一双眸子还精明明锐,他看着白唐,也不废话,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袋子,道:“那是小樊的东西,听说你们天师要寻人都需要他的贴身东西。” 白唐看着他,迟疑道:“你” 林斐的面色惨白发青,但整个人的身上没有一丝软弱,就连声音也是钢钉铁板一般,道:“我没事,不用管我,找小樊,他被一个老头带走了,那老头,那老头” 咬牙切齿,却说不下去,林斐闭了闭眼,将胸口的那些情绪都压了下去。只静静看着白唐,道:“找到他,把他安全的带回来,条件随你开!” 白唐也没多犹豫,就将他摆在桌上的那些贴身之物拿了过来,里面不是别的,正是林樊常用的那款白色苹果手机,还有一些散碎的头发,想来都是林斐收集的。 白唐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那些散乱头发,毕竟这些头发来自林樊身体,是除了血液之外,做定位符最好的材料。 考虑到自己的职业,在正式得到墨赦的传道受业允准后,白唐点名要学的第一道符就是这定位符,原因就是这东西实在好用,虽然容易被道法超过自己的人屏蔽,但最多也就是屏蔽,连个反噬都没有,对普通人简直百试百灵。 林斐说那人很强,白唐不知道到底能强到什么地步,但他会用最强体态去画定位符,将这定位符的效果强行拔高,加上有林斐这个血亲在,定位符的效果能翻倍提高。 想着,白唐就问了林樊的生辰八字,又让林斐上前放血,林斐似乎迟疑了一瞬,才挪了过去,谨慎的伸出左手。 白唐也不客气,径自用符刀取血,将那血滴在林樊的散碎头发上,再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符笔符纸,先是将林樊的生辰八字都写在了那黄符上,接着又用饱蘸了林斐血液和碎发的符笔在黄符上绘画。 那些符文并不复杂,墨赦当时也只是示范性的画了一遍,白唐立时就记住了,此刻信笔拈来,笔尖阴气横溢,那黄底红纹的定位符几乎在白唐收笔的瞬间就闪过一道莹润的微弱白光,白唐手点黄符,指尖似有黑气逸出,心念一动,那黄符就倏然腾空,自动叠合成路标的三角形样子,颤巍巍浮在半空,周身有黄色的火焰盈盈燃烧,倏然就窜了出去。 知道这是定位符起作用了,白唐下意识拔腿就要追,却不知为什么,鬼使审查般停下脚步,头看了一眼林斐,林斐目色沉沉,对他一点头。 白唐再不犹豫,闪身追了出去,那黄色的符火一直浮在白唐头顶,带着他消失在浓烈的白雾中。 听着白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斐才猛的咳嗽出声,喘不过气来一样拼命咳嗽,就连原先惨白的脸上都咳出了一层浅浅的薄红,那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也在此时伸了出来。 他看着自己掌心纵横交错的纹络,眼中似有光华一闪而过,那手掌上似在形成一套新的掌纹,原先那些掌纹几乎都要消失不见。 林斐抬手抹了把脸,仿佛将那些莫名的东西都从脑中抹去一样。 那张天师一招就败在了那人手上,白唐,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想着,缓缓合拢了左手掌心,再不看那散乱的掌心纹络。被人愚弄至此,总归是实力不够,若有以后,必然重新来过。 他既然在,林家和林樊就永无山穷水尽之时,他占着兄长的名义,自该承担兄长的责任。 第五十一章 宿魂浮现 在与白唐打完电话后,墨赦开着自己的白色面包车也出现在a市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在见物度不超过5米的情况下。这辆车依然以令人望尘莫及的速度在路上狂飙。 墨赦的视线却仿佛一点都没被遮挡,他熟练的避过了所有障碍物,一边握着方向盘掌控方向,一边张口时不时的说两句,旁边的手机也不停有声音传出,里面何蔚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没错了,那余薇已死了,但魂魄也没有落在地府,啧,人间这次搞了个大的啊!” 夜色冷寒,那白雾里有阴冷的气息波浪也似一阵强似一阵,墨赦身形更加迅速,仿似要确认什么一样,朝着西南方急行,此时方才体会到修为被限制的不便,虽然已能在人间屹立顶端,但终归还是不方便。 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片刻,那何蔚的声音继续传来,道:“没错的了,就这两年,这一个百年内的六个宿命魂死了4个,没有一个魂归地府的,啧啧,三个宿命魂都或多或少跟你有关系啊老范,唔阿彦,余薇,杨佑嘉,这些宿命魂身上的因果运道都十分强横啊,看来背后那人是要玩一把大的,对了,还有一个,九世杀将殷殿成,也死了,不过这个死的有点早,两年前,他的命运似乎被人刻意引导篡改过,没有去该去的地方,体内杀伐之气过重,后来发疯杀人,横死街头。” 何蔚一边在自己的办公电脑上查看地府枉死城资料,一边跟墨赦打电话,口吻中不甚明显的幸灾乐祸,道:“四个都是横死,没有一个是按照命数走到头的,十有八九要生变故,还有你让我查的那残缺阵纹,咱们地府图书馆没有完全匹配的,估摸着不是什么有名阵法,你也别太在意,反正这是人类自己的事,你旁观就好了。”顿了顿,又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星避世,神鬼瞌目,要作乱的估摸着都得挑今天。” 墨赦冷冷淡淡的应了声,道:“嗯。” 他口中虽是这么应着,脚下步伐却还是未停,只要再去西南方确认一下,就基本能确定那阵纹了。 何蔚听着他心不在焉的应答,便知这人心里又打定了主意,心中暗暗一叹,道:“你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件事不是地府的事,你犯不着” 墨赦静静听着,耳边风声呼呼,他道:“我知道。”停了停,又道:“你放心。” 这是人间的事,他只要知道这是什么阵纹,有什么作用,就够了,人界的事自有人界修士处理,自然也轮不到他来管。 他查这件事,纯粹就是因为那些消失的大批鬼魂也跟这件事有牵扯,或许,如果能了解这件事,那些被拘在阳间的鬼魂都会尽数魂归地府。 那些不该他管的事,他绝不会插手,他既这么告诫白唐,自己也当以身作则。 只是 那明月湖底底下的阵纹痕迹,那些闪烁的完整古怪阵纹,那将他阻挡在外的玄色光幕,那被锁在湖底中心的九世善人宿命魂,以及那被触碰后直接带动的气运波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典型,怎么想都觉得那人的阵法牵涉甚大,a市的人界修士未必可以应对。 不过该发现异常的应该都已经发现了,或许不会像他动作这样快,但该探查的应该也已经动手了,毕竟这还是人类的地盘,他们自己的守护者总该尽点心力。 何蔚又道:“这a市的阴雾百分百就是那阵法的副作用,现在还在a市办事的几个鬼差差不多都回地府了,都不想蹚浑水。” 墨赦淡淡应道:“嗯。我只追查枉死城失踪鬼魂之事,不会越界。”这情形明显不对,空气都有了明显的肃杀味道,反正这事估摸着只是针对凡人而来,冥府之人实在没必要掺合进来。 停了停,墨赦又道:“我在明月湖底,看见了一套完整的阵纹,这阵纹与那小秦山的应是一套,我以前应当见过。”他活的太久了,记忆都有些斑驳,很多不重要的记忆都在岁月长河里淡化遗失了,那明月湖底闪烁在玄色光幕上的阵纹实在有些熟悉,仿佛曾在哪里看见过,那些潜藏在脑海最深处的游离记忆也一一破土而出。 只要他的推测没错,这西南方必然还有一个与那明月湖、小秦山交相呼应的法阵,而且并不止这一处法阵,那a市南方、北方、西方、东北都必然还会设有相同的法阵。 以a市为参照物,那小秦山居于东,明月湖位于中,西南方有大秦山与小秦山遥遥相对,将a市夹在中间,还牵扯上宿命魂,想来是要借助宿命魂身上背负的天命力量来做什么。 何蔚不以为然道:“那也没什么稀奇,活了这许多年,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见过的?” 说话间就穿过了市区,到了a市的西南方,四处的民居稀稀拉拉,此刻俱都没有光亮,旷野上一片寂静,放出的灵觉探测到了点阵纹波动的痕迹,墨赦心头微微一动,骤然加速,那面包车的速度直线上飚,几乎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顺便淡声道:“挂了,我再去确认一下。” 白色面包车风驰电掣的奔驰在路上,直到停在那大秦山脚下,墨赦才从车里下来,一纵身,灵猫一样窜入那大秦山。 不片刻,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秦山最高的一处山峰上,他蹲下身,手掌按在地上,丝丝缕缕的气息从他指尖逸出,径自没入地面。 突然,那山峰顶上白光猛然炸开,仿似山峰底下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一样,墨赦脚尖轻点地面,纵身后退,直至退出那山峰范围,方才堪堪停住脚步,那玄色光幕如倒扣的碗一样罩住这座山顶,愣是将墨赦的探查气息都阻隔在外。 墨赦眉峰不自觉的动了一动,心说这里果然有一座同样的法阵,就连那光幕上闪动的阵纹都与明月湖底的那些阵纹如出一辙,这布阵之人心思也委实细密,这些法阵虽相隔甚远,却气息相连,动一处便毁一方运道,那一方必然会恶气横生,人畜遭殃,而不管是明月湖,还是这处的大秦山,那阵法里源源不断输送的力量俱都隐隐流向东方。 墨赦人浮立在半空,手指在空中滑动,似有白色光芒汇聚在他指尖,直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繁复符文在他指尖成型,他手指轻弹,其中一道符文光芒一闪,便没入大秦山体,仿佛一粒尘埃般不惊起任何浮尘。 不毁了那阵眼,自己动不得这阵法,却可以在那阵法上加一点东西,能让人看清阵里情形的东西。 悬浮在空中的符文也如烟雾般散开,那山峰底下的情形便似投影般出现在眼前,那底下果然也镇着一个鬼魂,那是一个面容扭曲的少年,身缠怨气,形如恶鬼。 正是墨赦曾见过的阿彦,也是九世宿命魂,据何蔚所言,他曾因一己之私,害无数人颠沛流离,妻离子散,是以天上司命星君给他批了九世孤苦的命格,应的南斗殉星的命格。 此刻他被那法阵压在中间,五道黑色光束自阵法顶部伸出,深深插入他的灵魂,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他身上的天命力量也已然被激活,正源源不断的被那阵法抽出。 正在此时,墨赦的手机又响了,墨赦手指轻动,那眼前的画面便如光影碎裂,尽数泯于黑暗。 第五十二章 自有雷霆(1) 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怎么回事他心里也已经大概有数。想来今晚那人应还要去抓林樊,那应是他选定的最后一个宿命魂,也是身上功德最大的,用他满含怨气的魂魄镇于南斗星的最后一颗星位,将这些宿命怨魂都作为阵法力量基石,再逆转南斗星阵,硬生生将这a市的一城人都框进了这个献祭的杀阵。 就说那些阵纹如此眼熟,原是许多年前,就有人用过,只是那次的阵纹更加繁复更加精练也更加无懈可击,现在这布阵之人虽然也心思缜密,到底也不算对阵法多么精通,布下的这逆南斗锁魂镇魄阵,也不算多厉害,只是那布阵之人本身力量强横,两方相辅相成,才让这阵有些棘手。 天星避世,神鬼瞌目,果真是个启阵的好日子。 电话还在响,墨赦轻飘飘的从那大秦山上飘下来,才接了电话。 但听那边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道:“墨道友,你可曾察觉这a市有异?道友在阵法上造诣极高,不知可看出了什么?” 那人虽用的是疑问句,言语间却颇为肯定,似乎知晓墨赦定然也已查看过这阵法。 这是a市修道榜榜首刘信真,金丹境第二境界,修为可圈可点,修的是上清派的符文阵法,若按照人界修行者的境界论,应是第四个境界胎藏境,与张怀德的天师门同源同宗不同派,也算是个懂阵法的,为人也算谦和,与墨赦算是相识,两人都盘踞在a市,偶尔有些交集。 想来也是察觉了不对,寻着那一丝半缕的气息寻到了一处法阵,却看不透破不了。 墨赦将手机开了外音,启动了他的面包车,那车嗖的一声就窜出老远,此时,方才听见那人淡淡的声音。 墨赦道:“嗯,有人排了阵,要灭杀这一城人。” 那边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过了几秒,刘信真才道:“还请道友说明白些,道友道法精深,想来也不会不顾这一城人的性命,有什么我们能做的,还请道友直说。” 墨赦道:“你应该已查过几处法阵吧?是哪里?” 那刘信真道:“下午骤然起雾,雾中带煞,道友也知道,我擅长推阴捉鬼,就先去了离我修行之地最近的西边,摸到了黄道村,那村子后的旷野里有一处被道法清强行遮蔽的地方,是一处法阵,阵里有镇着怨念极重的阴魂,我推测是众星拱卫的连星阵,便又循着法阵间的微弱联系来了这镇安寺,这边果然也有一处法阵,底下也有阴魂镇着,隔着阵法都能感觉怨气冲天,但” 话犹未尽,意却明朗。 刘信真他虽然已达金丹境,在阵法造诣上也是不俗,但他仅能看出这是有主有辅的连星阵,几处阵法相辅相成,却看不出破绽,找不出破阵的点,他认识墨赦,若这a市还有人的道法能比他高,除了这位墨道友,不做他想。 墨赦又道:“那被镇在这两处的阴魂应也是九世宿命魂,你可看出他们生前来历?” 刘信真一惊,他也只根据那两个阴魂身上的气推算出这两魂都有不凡,却没想到竟是九世宿命魂,心中对对面那人的修为更为吃惊,当下语气不由就又带了些恭敬,道:“看出一点,那两魂确实都身带宿命,魂体凝练,死前含怨,自身天命力量已经被激发,想来便是这阵法的力量源泉” 据刘信真所言,那西郊黄道村镇的是极凶恶的阴魂,魂体上不仅缠绕着浓重的怨气,更有极重的戾气冲天而起,生前应是掌兵之人,那便是那横死街头的九世杀将殷殿成了,至于那被镇在镇安寺的阴魂,刘信真语气有些微妙,只道是个新死之魂。 墨赦静静听着那刘信真的描述,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琢磨,黄道村处于西郊,镇安寺是座没有正规佛门弟子的伪神庙,在东北方,小秦山在正东,大秦山在西南,明月湖在正中,南边应也有一座法阵,就前日所见,小秦山的阵纹尚未绘完,想来应是最后一处法阵,也是那人为林樊选好的魂葬地点。 见墨赦一直沉默,刘信真不由有些着急,道:“道友可知晓这阵法的破解之法?” 墨赦默了默,道:“此阵名为逆南斗锁魂镇魄阵,取的是南斗六星的天命,这阵法取六星同辉共死之意,是强行问阵法覆盖范围内的人索要献祭的阵法,另设有一个阵眼,也就是享受献祭之人” 墨赦说的简洁,只说了阵法的作用以及布阵之人的目的,但刘信真心中已将他未说之话想了个通透明白。 南斗六星主生,若有人摆出这么大的南斗六星阵,以天地灵物作阵法基石,可汲取天地灵力惠泽一城人,若是逆六斗,那便是首尾倒放,催生杀伐之气,以整个城的百姓运势与性命为祭品祭天,这阵名中又带锁魂镇魄四字,那人所要之物自然不言而喻。 ——灵魂。 他要这a市百万百姓的灵魂反哺自身,用心何等险恶,行事何等歹毒。 刘信真气的发抖,感觉自己的清修这许多年的好脾气今日尽数都喂了狗,他们上清派推崇“恬淡无为”的修炼方式,他也年近七十,已很多年不曾为外物所动,今日却还是被气得直接飙脏话。 墨赦冷静的打断他,道:“那布阵之人实力强横,我与他交过手,很强,杀了他就能破阵。现在他已捉了最后一个宿命魂,应是在小秦山。” 那刘信真还未说话,墨赦的脑中便接受到了一只纸鹤传来的画面,墨赦眼睛微闭,手上方向盘依旧很稳,却在一瞬间接受了那纸鹤发来的信息,正是那留在林樊附近的四方符鸟中的一只发来的画面信息,仅是一张沧桑的老人面,然后那五只纸鹤都在一瞬间被拍散。 墨赦开着车径直往小秦山行去,已然完全不走人间路,行的是晚上才有的阴间路。 他继续道:“明月湖和大秦山下都镇着阴魂,你找人来守着,绝不能让这些阴魂跑出来!”说完也顾不上再与他说话,径自挂了电话,将车速猛的又提升了几倍,那面包车几乎在空气中跑成了一道闪电。 此时他心中已清明无比,那最先死去的是九世杀将殷殿成,应的是南斗将星命格,接着是九世孤苦阿彦,应的是南斗殉星命格,余薇是九世娼女,应的是南斗妖星的命格,杨佑嘉是九世善人,应的是南斗仁星的命格,林樊是九世富贵,应的是南斗义星的命格,还有一个九世奸邪,应的是南斗魔星的命格。 这些阴魂都是横死,又在这杀阵法中沾染煞气,此时那阵已然开始蓄势,布阵之人也已捉了林樊,想来也是要用他做运转阵法的最后一个基石,阵法启动之时,这些阴魂会瞬间被阵法聚起的杀伐之气强行推到鬼将境,成为那人手下悍勇无匹的帮凶,到时候更难收拾。 刘信真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第五十三章 自有雷霆(2) 与此同时,那吕超的魂魄被五条黑色锁链死死钉在地上,他的尸体还是新鲜的,被人像丢垃圾一样随意丢在一边。 已经2个小时了,吕超被钉在那法阵中,觉得上天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自己的生辰自己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是九世宿命魂,自己入门时,他的师傅就曾为他批过命,说他天生命犯小人,是个自卫自护的命格。 所以他从入门起就性子独,尽管面上与那些同门温和相处,但他骨子里是瞧不上那些人的,尤其是做了掌门嫡传弟子的那几人,他们平庸又无能,凭什么就能得到天师门的真传,还有那些与自己同一个师傅的师兄师弟,呵,说什么一家人,到头来还不是背着他在师傅面前百般讨好献媚,都想独吞师傅的毕生所学。 明明大家做着同样的事,那个死老头为什么只对他格外防备,分明那几人已犯了错,那老头还死撑着不肯教他天师门的至高符咒法门。 他们该死!吕超想。 他的脑子已有点混沌,他似乎感觉到了另外几个人深重的怨念和愤恨,那些都渐渐让他迷失神志。 那阵法外站着个人,似乎在跟人讲话,这阵法很大,却并不阻绝声音,他隐约听见那人说了他的名字,仿似还重新推演了他的命格。 九世奸邪! 他分明温和如玉,怎么会是这样不堪的命格,他不是那样的小人,绝不是! “你生就一颗反复多疑的心肠,应的是南斗魔星的命格,天生带邪带怨,别人的怨气都要引导,方能心魔渐生怨念缠魂,但你,”那老人用冷漠的双眼看他,缓缓抬手,一点一点用充沛的灵气戳破他的丹田,口中还缓缓道:“不用,那魔星命格本就是为邪阵而生,我白日传你道法,你有多欢喜,此刻就会多怨我。” 吕超感觉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捏住了四肢,眼睁睁看着白日方才由那人修复好的丹田在他指下一点点碎裂,白日还在那人指导下汹涌游走的灵力先是暴走冲击四肢百骸,再慢慢的、慢慢的归于平静,不溅起半点涟漪。 吕超忍不住绝望,他白日才从那人口中获得无上秘法,似乎窥见了登临绝顶的门径,他甚至已经想好要怎样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踩在脚下,抽筋扒皮,他想好了他光辉的未来,他满面喜色,却也不过才过了几个小时,他虔诚的追随着那个人来到镇安寺。 那人分明前一秒还在给他讲述法门符咒,下一秒却骤然出手,不咸不淡就废掉了他的修为,毁了他的道基。 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吕超恨的眼都红了,满心满眼都是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可他还是听见自己哆嗦着嘴唇,问:“为什么?” 那人一点都没吝惜言语,一点不像他认识时那严肃寡淡的老人,他说:“吕超,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听见那人口中淡淡的说着那些天方夜谭的话,分明他与那人是一个阵营的,他才是捕猎者,他给那余薇种下怨种,甚至不惜自降身价向一个凡人动手,想尽办法让那杨佑嘉手沾鲜血魂生怨念,还为他夺了林樊的灵慧魄,将林斐推进不可自拔的地狱,到头来,他居然也是棋子? 他不甘心! 吕超的眼睛都发红了,口中发出呜呜的呐喊,拼命挣动着,仿似最后一丝清明也被心底那满灌的怨念冲垮。 刘信真的手机一直在响,那是他门这些老家伙用咒法灵力加持过的通信频道,因此就算这阵法已切断整个a市的通信网络,他们几个的手机还是能正常使用,他方才已在微信群里说了大概事情。 那些老伙计也都知道事态紧急,听闻是个不怎么熟悉的逆南头镇魂锁魄阵,各个都脸红脖子粗的在群里大骂,骂完就各自选了一处法阵去守着, 群里就数那神霄宗的赵老爷子脾气最爆,不断用各种长短语音刷屏,将那布阵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他年轻时走南闯北,很是学了一番各地的方言,这会子在群里用各地方言尽数将那布阵之人轮番骂,此刻正轮到那川陕一带的方言,骂的十分起劲。 刘信真修为最高,就守着离小秦山最近的镇安寺法阵,群里已有老伙计表示要过来替他守着,要他去小秦山上寻那摆阵之人晦气,虽说大家平日会有些嫌隙,但刘信真的道法却有口皆碑的强,再说,此刻所有人的脑袋都悬在裤腰带上,甚至搞不好连灵魂都得给人家做了养料,那些素日与他不和的几个修道者也没再这时候找事,全都有志一同的要弄死那背后摆阵之人。 刘信真离那阵法很近,眼睛瞥着那法阵中心的人影,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这吕超是天师门的弟子,还曾随着他师傅秦响来见过他几次,原本他对这样资质平凡的小辈是没什么印象的,但这个吕超很是做了几件缺德事,手段荤素不忌,将他头顶的师兄都祸害了出去。 最惨的是秦响的二弟子,那是个性格憨直的粗壮汉子,学的是最刚正不过的太一正神雷,却在一天夜里被发现在屋里猥亵幼女,人赃并获,当日便被废去一身修为驱逐下山。 那时他恰好在那天师门与那张怀德论法,是以听了一耳朵,后来机缘巧合还见过那秦响二弟子,那人被以那样的恶名逐下山去,终其一生都不能再窥道法门径,却心怀坦荡,只对当日之事耿耿于怀,后来一直苦苦追查事情真相,还曾求他卜算因由,卦象虽未名言事情真相,却给那弟子显示了“可昭日月”的月明花开卦象,在他说出卦象解说之时,那高大的汉子顿时眼眶发红,连说“天不弃我天不弃我”,言罢对他郑重一礼,转身而去,继续去寻那凭空消失的受害幼女。事发当晚,当时就是那吕超神态有异,才几番做作将他们引去了那捉奸的地方,果真就捉了一出卑鄙无耻的奸。 之后,刘信真就对这吕超生了芥蒂,那人也就在他心底挂了影,后来秦响的众弟子相继犯错出局,虽然每一个被罚的理由都光明正大,但吕超依然十分可疑,是以刘信真还隐晦的提醒过秦响,那秦响也是个明白人,自然对他这弟子疏远了几分。 不曾想,几年之后,再见之时会是这等场面,那法阵被玄色光幕笼罩着,根本看不清那魂魄的模样,但吕超甚为凄惨的尸体还在附近,想让人不认识都难。 突然,地面仿佛被巨雷擂动一样,发出“咚”的闷响,四散的天地灵气自小秦山汩汩涌出。 刘信真只觉身体一震,眼光倏然从那法阵上移开,看向那小秦山方向。 那里道法波动的厉害,引的天地灵气都随之震动,空气里流淌着至纯至阴的阴气,还有至阳至刚的灵气。 刘信真的心都提了起来,看这碰撞溢出的气息,那些沉闷的碰撞声听的他心焦不已。 正在此时,又有一声沉闷的声音传进耳膜,只这次分外清晰。 “咚!” 一股心悸的感觉油然而生,刘信真猛的又盯住那法阵,心说不好,难道那最后一个九世宿命魂还是被填进了最后一个星位?那里面的阴魂气势正不断攀升,无边无际的煞气、怨气开始自法阵中凝聚。 刘信真浑身灵气涌动,一层层灵气从他身上涌出,像海浪般层层叠叠,稳稳压制那阵法中的煞气与怨气,这些灵气与煞气纠缠在一起,仿佛势不两立的仇敌,激烈的争斗撕咬起来。 刘信真面容沉肃,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道:“刘兄,小秦山不妙,你快去,这儿交给我!” 待那人灵气涌出,刘信真也不耽搁,身形一动,收回自身灵气,飞一般纵身向那小秦山奔去。 第五十四章 自有雷霆(3) 天上神仙打架,地上小鬼遭殃。 白唐就是那个遭殃的小鬼。 那个定位符一路引着他就到了那小秦山,也不知该不该庆幸,那捉走林樊之人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屏蔽法术追踪,狂的十分明目张胆。 那白雾也已将整个a市都遮蔽了起来,白唐一路行来,街上虽然仍是寂静,他却仿佛听见了那些居民楼里传出的怒吼叫骂,以及尖刀入肉的磨砺声,心底仿佛也涌动起一股对鲜血的渴望。 他心底躁动的厉害,甚至已在心底想好了将敌人弄死的几百种方法。 此时,天上已经下起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飕飕而落,山林间已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那些山林草木上的白雪上间或有清浅的灰黑色脚印出现。 白唐还在吭哧吭哧爬山,手都冻得通红,却半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原因无他,他的那张小定位符还在前面勤勤恳恳的指路。 就在此时,那小秦山又震动了一下,无数山木滚石从山顶轰隆而下,白唐颇有经验的趴下,以免被掀翻过去。 果然,那强劲的气流一瞬既过,但筋力极强,即便白唐已做好准备,还是被往下掀了好长一截,紧抓着地面的手都磨出血来。 白唐心里怒骂,只觉那捉林樊之人真不是东西,骂完就又重整旗鼓继续爬山,只觉这山平日不觉着,最近两次爬却总觉着高。 “嗖” 空气中又传来破空声,白唐眯眼使劲瞧了瞧,却只能瞧见满眼的白雾,方才的气流 现在估摸着应是已快到山顶,四周都是浓雾,什么都瞧不真切,只觉心里越发烦躁。 “啪!”“砰!” 好不容易挨上山顶的边,山顶交手的两人又来了一次激烈碰撞,白唐立时又被掀翻下去,这次手还没来的及扣稳,连口中都发出一声闷哼,人倒飞了出去。 身形如虎坠,白唐忙运转体内阴气,想稳住身形,他那十分微弱的定位符也一并被掀翻了,噗嗤一声完全灭了。 正在此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在半空中伸出手,精准无比的扣住白唐四处挥舞的手臂,猛的用力,就将他曳着三两下掠到一处平地处。 待双脚沾地,白唐那过分活跃的心脏才稳稳落回来胸腔里,定眸一瞧,却见面前站着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者,那老者不待他站稳,便道:“后面蹲着,别出声!”说着就将他扒拉到身后,按着他的脑袋给他按蹲了下去,自己则纵身贴着那山壁攀到山顶附近才停下。 白唐被按的莫名其妙,方一蹲下,脑袋就与另一人的脑袋撞了一下。 有点疼。 抬眼就对上一双牛玲大小的眼睛,那人右手拿着一面镜子一样的东西,上面似有光芒一闪而过,左手与白唐有志一同的捂着额头,旁边也还有两个各自蹲在一角的小年轻,因了周遭雾气实在太浓,即使几人离的都不远,白唐也看不太清另外几人的脸。 那被撞了脑袋的人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镜子,见那上面已灰了下去,才抬头与白唐互相打量了一番,才道:“你是哪家的弟子?怎么从来没瞧见过你?” 白唐心说我谁家的都不是,但你们这集体抱团蹲地的是怎么个意思,犯错了要面壁?但他自己一脑门的问号,还琢磨着要继续去寻林樊,初来战场,自然先要寻个先到场的了解下情况,觉着还是要搞好关系套个话的,看面前这人的长相,十分憨厚不精明,是个套话的好对象。 白唐用十分热情的眼神回望那人,瞎掰道:“我啊,天师门的,你呢?你哪个门下的?怎么来这了?还有那人是谁啊?”说着眼角微微向后瞥,示意那个推他过来的人。 那浓眉大眼的少年性子果然不十分精明,闻言也不质疑他,十分友好道:“原来是天师门的师兄,我叫刘正邪,上清派的第十三代正字辈,方才那个,是神霄宗的周长老,负责护卫这一片,唉,是我们莽撞了” 白唐心说这神霄宗听着名字十分正经,但就是名声不太显赫,也不知修的是哪路道法,再看旁边蹲着的几个,琢磨着这些小年轻都应是被那周长老捞过来的,他们脚下踩着的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瞧着断层还很新,应是被利器一削而过,这块平台是被硬生生开辟出来的。 那刘正邪疑惑道:“那上面打起来后,这小秦山就已经被大神们封住了,兄弟,你怎么进来的啊?” 白唐道:“就这么,走进来的!”他用手比划了个走路的动作,十分活灵活现的说明他到底是怎么上山来的。 除了那时不时的灵气波动冲击,路上半点阻拦都没有的好嘛!刘正邪眼睛瞪的更大,不可思议道:“走进来的?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按理说天师门同我们上清派往来还挺多的,你的师兄弟们我都见过,你是新入门的?也不对啊” 白唐轻咳一声,道:“那不重要!刘师兄,我刚来,还摸不清楚情况,你先给我简单说下情况呗,还有我听说那死老头抓了个人过来,不知道那人在哪呢?我琢磨着那老头肯定是想对活人动手,咱们得救人!” “哪用得着我们救,那布阵的老头现在正在被围攻,我估摸着那些大神绝不会让他动凡人” 他们的声音都压的极低,窃窃私语一般。 另一个男声也在此时插话进来,道:“不知道情况就闯进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嫌命长就自己找地死,跑这里来添乱?!” 白唐还未说话,那刘正邪已回怼道:“曹三你怎么说话呢?来个人你就这么怼一回,这里谁不是想来出力的,没点道行能摸到这里来?怒火这么重,你有本事出去站着,别被尥下来!” 白唐也觉心浮气躁,随口道:“你不也蹲在这里,半斤八两,你瞧不起谁呢?” 那曹三心头怒火一烧,倏然抬手就往刘正邪身上招呼,那动作极为迅速,那刘正邪反应也极快,手中似有东西一闪而过,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划过耳膜。 周围三人立时在有限的空间里后退,耳边又传来一道低斥,道:“住手!凝心静气!” 正是那周长老,只见他虎豹一样从山顶那边飘下来,一手按住一个,身上无形的浩然之气沛然而出,此处的白雾立时便被激荡的薄了一点,众人的神色略有平静。只听那周长老恨铁不成钢道:“这雾中带煞,亏你们还是玄门中人,这点心境澄明都没有?让不让老子好好观战了?!都给我老实呆着!” 说着便丢开手,继续去离这平台不远的地方蹲着窥战,他被安排在山顶下方守着,一方面防止那布阵之人脱逃,一方面要看顾冒失闯来的年轻弟子,单这几个小时,就已接了五个,旁人那边不知怎样,他心里却是有些烦躁的。 第五十五章 自有雷霆(4) 那刘正邪和曹三被周长老制止,便悻悻然收了手,此刻见周长老已然转身,便又双双蹲下,刘正邪一碰白唐,朝着曹三一努嘴,道:“别搭理他,脑子不好,现在场上已打了两个小时了,都超强“” 山顶时不时有强劲的气流吹过,只是在这处平台上,似乎没有山道上那么强烈,想来是被人特意化解过的。 白唐仔仔细细听着,越听越觉着不对劲,那场上打架的人,手持一条伸缩自如的黑色锁链,面如寒冰,身高九尺,道法偏阴,擅长画符 这形容,不就是墨赦? 那刘正邪继续道:“我原本是想去给上头那些道友帮忙的,结果咳,被人撵了下来,那主攻的是那以锁链为法器的道友,我上清派的掌门、天师门的掌教,还有不认识的几个高手都在四周戒备,场上已经没有别人了” 白唐疑道:“没别人了?那被抓来的那人呢?被救走了?” 那刘正邪摇头道:“不知道,没见着。不过多半已经死了,那场面太激烈了,我们这些修行过的都受不住,何况一个凡人?” 白唐心中焦急,怒斥道:“别胡说!他命大的很!”说着,便摸索着要挪出平台,他心里已经想的清楚,那些大神级的战场他插不进去,他就只是在边缘远远的看一眼,他不会去送死,他只是必须去看一眼。 此话一出,旁边那些人俱都明了了,感情是来救人的,那被抓的人定然是他的朋友亲人。 见白唐身体挪动,那刘正邪忙一把拉住,道:“你别冲动,你现在过去也没用啊” 白唐接受了那人的善意,只是还是推开了他的手,道:“放心,我就是在边缘看着” 那刘正邪不依不饶的又拉住他,急道:“天师门与上清派向来交好,我要是这么让你出去送死,回头我老爸非得弄死我,不行,你不能去。” 曹三冷笑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人要找死,别说你拦不住,就是周长老怕也拦不住!” 那周长老仗着道法不弱,大半心神都凝在了那战场上,正悄没声息的扒着山壁看场上打架,只要这边不闹出大动静,他就不会管,就是方才曹三与刘正邪都动了兵刃,他才抽空来搭理了一下。 白唐一心记挂着林樊,直接忽视了曹三的话,向那刘正邪强硬道:“我哥还在上面等我,我不能不去!”说完,又弯了弯自己的桃花眼,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道:“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死!等这事了了,我请你喝酒,交你这个朋友,对啦,我叫白唐!” 刘正邪见他目色坚定言之凿凿,显是坚定要走,不由着急,道:“不让你去是为你好,又不是看不着那上面,你来!” 说着便将白唐又拉了回去,只见他在手中那镜子上一抹,那镜子便水纹一样荡开,里面竟出现了极清晰的画面。 正是那山顶的画面。 既然能在安全的地方查看,白唐自然不会非要去那山顶,当即就蹲了下去,跟着刘正邪看那镜子,也顾不上惊奇,反正鬼有见过那么多,有个把神奇镜子实在稀松平常的很,口中还道:“多谢多谢,你这镜子功能很强大啊。”看了会,又道:“兄弟,能调整个方向不,这个看不到全场啊!” 刘正邪道:“有的看就不错了,你还挑角度?这连的是我家掌门的视角,他站位东,场上形势基本都瞧全了!” 白唐想想,觉得很是,跟这镜子视角共同的人应当站在东位,正对着那玄光萦绕的法阵,算上上清派掌门,场上共站着4个人,其中一个身着黑布长衫的老人被另3人围在中间,那人衣衫烈烈,背靠法阵,此刻似在说着什么,嘴唇蠕动。 另外三人成三角形而战,墨赦正对那老者,另一人站西位。 小秦山的山顶并不小,此刻山顶已明显矮了一截,显然是被那交战双方削落的。 场上众人已然各站一边,都比较凄惨,似乎暂停激战,开始协商。 镜中人似乎视线移动,看向墨赦那边只见那人手持锁链,迎风而立,身形挺拔风姿凛然,薄唇微微翕动了下,仿似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剩下几人均面露骇然之色。 白唐竖起耳朵,听了又听,还是半点声音也无,不由看向刘正邪,道:“……声音呢?”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那镜子表现的太像液晶电视,画面质量超棒。 连画面都这么高清了,没道理声音传不出来啊,这不科学! 那刘正邪理所当然道:“没有声音!”瞥眼见白唐脸色奇怪,便白了他一眼,又道:“这又不是电视,还能录音重播的!嘘,别说话,你们掌门说话了!” 说着刘正邪又去看那镜子,表情十分认真,瞧热闹瞧的津津有味。 白唐憋了憋,将吐槽都憋了回去,继续去看自己的“掌门”张怀德。 那是个面堂发紫、须发喷张的中年人,留着十分精神的寸头,颈上露出十分土豪的金链子,看着一点都不像天师,倒像个流氓, 此刻那流氓衣衫多处被割裂,还有血液顺着他的身体一滴滴落在雪上,他却一点都不在乎一样,右手中持着一把泛着白光的剑,怒指那老者,神情激愤的说着什么。 白唐觉的自己在听一出哑剧,只能集中精神去看他们的嘴唇翕动,猜测他们的谈话内容。 墨赦站在山顶上,周身有黑色气息缭绕,整个人神色冷峻面色苍白,唇角还有隐隐的血迹,只见他抬手指着那人身后的法阵,说了句什么。 白唐面色大变,恨不能钻进镜子里一样,死死盯着那镜子。 刘正邪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仿似也发现了什么一样,握着镜子的手都忍不住有些抖,额上也滑下冷汗。 白唐伸出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稳住那镜子,那刘正邪下意识看向白唐。 两人眼神一触即过,刘正邪看着就见那人肃杀一片的桃花眼,以及那稍显稚嫩的脸上从容坚定神色,深深吐了口气,继续看那镜子。 …… “啪!” 纯黑的锁链以开山裂石之势甩在地上,将山顶都砸开了一个大口子,碎石迸溅,乱雪飞扬。 小秦山顶上已经被看不见的气笼罩起来,场上正面相对那两人气机互相锁定,剩下两人气场明显偏弱,也并不看在那老者眼中。 那条黑色锁链杀气腾腾,自地上弹起后,就缠绕在墨赦周身,将他映衬的越发冷漠森寒。 那老人手呈利爪状,爪尖有白光盈盈,目色波澜不惊,看透世事一般的淡薄冷漠,他道:“我们该天地两宽,互不相干,你走,我不拦着你。” 第五十六章 自有雷霆(4) 墨赦微微垂着眸子,睫毛簌簌而颤,冷定道:“这个地方,我罩的!” 那老人叹笑道:“你也不是活人,这却是为什么?” 这一句话扔在场上,如同惊雷响于晴空,另两人神色都有些变化,却都忍住了没有说话,毕竟场上的最强战力可不是他们。 刘信真的感想最为真实,之前与墨赦打交道,只觉得他深不可测道法精深,今才知那是真正的高山仰止不可bi)视,那两人的境界他居然都看不清。 墨赦道:“你影响了我的工作,我不想换地方!”顿了顿,又指着他后那法阵道:“那阵纹被我毁去一角,已然撑不起来,你天生压我一头,但天有规则,你能动用的力量不足三成,也绝不要想在我眼皮底下再补阵纹启阵。” 他手中的锁链哗啦做响,仿似在应和一般,战意高昂。 那老人仰头看了下茫茫天色,目中浮现无惊无惧的淡然神色,道:“这阵法本就不是由我启的。就是陪你们在此,也不打紧。”说着,他右手在空中自上而下一划,仿似只是挥去眼前尘埃一样。 那轻飘飘的一划,仿似将空气割裂了一般,四周涌动起无形的灵气,至强至刚,一道白色闪电横空而过,转瞬即逝。 墨赦依然看着那老人,只见他面相慈和眼瞳灰暗,露出的手上皮松弛,就连之前花白的头发,此刻也已然全白,尽管他灵力充沛,与他激战不落下风,但他上的神护之光暗淡的可怜,如同飞扑在暴风雨中的萤火虫一般,随时都会被暴雨拍灭。 墨赦直觉不对,自己与刘信真、张怀德三人联手将这人堵在山顶,这小秦山上的法阵也是确定的最后一处,那林樊虽被这人提前捉走,却还未死,九世宿命魂六缺一,这人还能如此从容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人说阵法不由他启动,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别人来启阵?只是这阵纹不全,他不信还有人能来补足这天上法阵! 天上雪花越来越急,墨赦的脸隐藏在暗影里,他声音有些艰涩,道:“你布下这么大的杀阵,到底为什么?你是……神啊!” 是了,尽管荒诞无稽,尽管那人上的神护之光几近于无,可他绝不会认错。 那人之前与他对战时周涌动的气息也分明就是神息,这个人,是神! 那个布下杀生大阵的人,是人界的守护者,神! 有什么因由能让一个神自降段做出这样的事?!墨赦想不通,一点都想不通。 又是一道惊雷炸在半空,刘信真与张怀德脸上都颜色大变,目中惊怒一片。 那张怀德最为直接,一甩剑上落雪,上前几步,怒斥道:“神?你是哪个野路子神仙?!要用百万魂魄修 行?!” 那刘信真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持符笔的手都有些抖,道:“敢问这位尊神,是我a市有人做了惹怒尊神的事么?若有,还请尊神撤阵,人界必然给尊神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老人还未说话,张怀德便猛然转头瞪着刘信真,口中斥道:“刘大傻,你脑子被狗啃了?!你……” 话还未完,刘信真便厉声打断他,道:“闭嘴张怀德!那是神!” 张怀德不屑道:“神又怎样?布下这等缺德阵法,就算是个神,我也要打!” 刘信真几乎要给他气笑了,他看着张怀德,一字一顿强调道:“那是神!”见那人还瞪着眼不服气,便道:“我们后是a市百万百姓,你要拿他们的命跟神作对?” 张怀德冷笑一声,道:”现在是神摆了阵,你现在认怂,人家也不会放过你,刘大傻,你别站错边!再说,那宿命魂是那么好用的?老天爷今天闭眼,明天就得收拾他,他算什么神?!堕入魔道的邪神!” 那些宿命魂都是承了因果的,上都有气运,这人明目张胆的窃取这样的因果气运之力,天道岂能放过他?别说今这阵法有他们拦着启不了,便是成功了,明也该是这“神”的死期,他就不信,神真能避开玄而又玄的因果之力! 刘信真被这浑人堵的说不出话,那是神啊,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虽然此刻那神被限制了力量,勉强被他们拦住,但那主要帮手却也不是人,又能为人界做多少事? 以后呢?今杀不了这神,以后他卷土重来谁挡得住?杀了他,以后他的神朋神友复仇又怎么办?他们修道者可以跑,那城里几百万百姓呢? 除了交好,别无选择。什么条件都好商量,只要那人主动撤阵。 那老人冷眼看着他们争执,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样。 张怀德抬剑指着那老人道:“你好端端的神仙不做,非要做这种邪魔外道的事,也算自甘堕落,那么今天,”说着转头向墨赦看去,笑嘻嘻道:“小兄弟,咱们一起屠一把神啊!” 刘信真只觉头疼裂,屠神?张怀德怎么说的出口?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天师门是这么狂的门派,他看向墨赦,只希望那人理智一点。 墨赦心中思绪翻涌,并没有接收到张怀德的豪壮志,他看向那老人,心中疑念翻涌,无论如何都解释不了。 他道:“天界位于九天之上,超脱轮回,你无故沾染人间因果,到底图什么?” 即便是神,也脱不出因果之力,几千年来,总有各界仙魔在人间行走,为的便是还因果,可见因果不是什么好东西,面前这位神却不声不响要与这一城人都牵上因果,怎样都让人想不通。 那老人 微微侧了下头,仿佛听见什么一样,微微笑了下,道:“总有因由的。”顿了顿,又道:“你后有幽冥地府,便当真要如此与我为敌?” 刘信真听的这话,心头暗道不好,急道:“人界鬼府本是一体,自然要同气连枝的!” 那神显然是要离间他们,现在墨赦是牵制这人的主力,若他抽,怕这城里的所有人都要死魂消! 张怀德与墨赦一起侧目看他。 想来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厚脸皮,刘信真轻咳一声,道:“尊神法应是兽类,我们人类跟兽类也是十分亲近的,原也该是一家人,动刀动枪的总归不好,不如您撤阵,那个大家和谈?” 张怀德哼笑一声,对刘信真的态度十分鄙视。 墨赦也默默回头,表态道:“我也有我的道理。”说着,那原先还在他周缠绕游动的锁链倏然绷直,道:“我名墨赦,请问尊神封号,今竟与天神动手,总该有资格知晓彼此姓名。” 那人沉默了许久,方才点头道:“也是,总该有人知道我的名字。”顿了顿,道:“我名,哮天,天上二郎真神座下小将,曾随我家主神封神伐纣,也曾拼尽全力拨乱反正。” 说着,他自嘲似的笑了笑,道:“不说了,启阵之人来了。” 言尤未毕,便见他后那法阵上灵力猛地震动开来,仿似被人活生生劈开,露出里面被两条锁链捆缚住的林樊,一道黑影倏然从裂开的缝隙中闪入阵中。 墨赦手上的锁链瞬间激而出,却绕过哮天,径直向着他后的法阵袭去。 张怀德也怒喝一声,左手拇指划过剑锋,抹出一道血痕,刷刷两下,在那寒剑上绘出一道血符,那寒剑上立时白光一闪,窜起耀目光焰,他人也纵一跃,扑向那法阵。 那刘信真不敢耽搁,也将真元灌入手中符笔中,临空绘符,压向哮天。 刘信真高声叫道:“那是强行崔动的鬼将,道友小心!” 那哮天信手一挥,便将那压过来的光符挥碎,那张怀德的寒剑也被他一指弹开。 哮天后那法阵里面一道人影被高高抛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法阵所处地方猛然爆出剧烈的光芒,直冲云霄,其余五处法阵也遥遥相应,猛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六道光芒隔空辉映,那薄薄的光幕倏的膨胀,六个法阵外围的光幕成几何倍数扩散,几个呼吸间就两a市整个锁在了光幕里,如同一口巨大的倒扣玉碗,将所有人都扣了进去。 一道强横无匹墨光芒炮弹一样从西郊法阵涌出,分明此处距离极远,墨赦却仿佛听见了无数哀嚎惨叫。 阵法,已经开始运转。 墨赦脸色大变,只觉今怕是要糟,那法阵分明阵 纹不全,怎么还会有人能启阵? 难道,是另一个神? 如果是两个神,那天界到底要做什么? 无数白色以眼可见的速度汇入他体内,那人原本暗淡无神的眸中似也有了神采,上那种灰扑扑的气质也似有了些生气。 墨赦看着那人越发红润的面色,心头一念清明无比。 是了,除了这个因由,再没别的了。 那条锁链被哮天挡住去路,立时一分为二,节节分裂,他人也顺着锁链滑过去,手还在空中临空画符。 第五十八章 自有雷霆(6) 哮天看了眼脚下已然没有气息的人,又看了眼已渐渐停止下雪的天穹,微微一叹,若非被天道锢,他又何以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看着自己已有几分莹润的手掌,终究没有再做那些无用之事。 周围几乎已经死绝了,连张怀德和刘信真都倒在一边不知生死,上面能喘气的也就墨赦和哮天了。 他拂了拂脚下沾血的雪花,露出一块干净的空地来,盘膝坐下,对着墨赦招了招手,道:“你来。” 墨赦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觉那人浑上下俱是举重若轻的仙家气魄,还有清癯如竹的隐逸悠适,一点都不像一个能用这许多鲜血填补自神元的人。 他撑了撑,勉强的站起来,仍踩着稳重的步伐,走到那人面前,盘膝坐好,淡声道:“你快死了。” 此时,天上乌云尽去,有数颗星辰已然盈盈闪亮。 山顶有清风拂过,那些浓稠的白雾自小秦山开始,一点点退了下去,露出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 哮天又是一声长叹,神色倦怠道:“你看出来了?也是,我如今这番模样,可不就是快死了?原也是想奋力一搏,再多活些子” 墨赦没有说话,哮天此时也不需要他说话,他继续道:“天下生灵亿亿万,神灵翻手,死去的又何止这区区几百万?” “凡人都道天命难违,其实是真的,不管是人是神,终归都要有自己的归路。” “其实神不如人,神的生命寂寂如死,无悲无喜不惊不怒,又仿似一列单向行驶的列车,前方是死亡,却没有回头的可能,凡人之死,尤能走轮回重新来过。神仙之死,便如灰尘落于沧海,再没半分重来可能。” “这百万魂魄,也只能让我多活几百年而已。”那容颜已有些许生气的老人微微合眼,面色有显而易见的留恋,道:“我曾拼尽全力,求取一线生机,你却横档于此” 那人满目遗憾,神色间却没有怨恨。墨赦静了静,才道:“天人五衰?” 是了,唯有天人五衰,才能让一个神仙苍老如斯又衰弱入斯。 天人五衰。一衰灵力,二衰衣表,三衰智慧、四衰悟、五衰法华, 哮天颔首,笑道:“你看,我们都不是人,到如今,也只有你发现我死期将至。” 墨赦指着小秦山下苍茫的雪色,道:“生死常事,那底下的所有人在你漫长的岁月里,生命也不过你弹指一瞬,你已活了那许多年,还看不透?” 哮天道:“你不明白。” 哮天笑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似有不甘似有释然,却没有像墨赦解释一句。 他所有的眷恋不舍所有的奋力一搏,不过是想在天 界多留些子,他们已相互陪伴了那许多年,现如今他要先走,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他一个人。 墨赦点头,承认道:“我不明白。” 即便四周鲜血淋淋,俱是这人一手所为,即便他布下逆南斗锁魂镇魄阵,要取那一城人的命灵魂,但这个人的杀心并不重,甚至上的神光都没有被玷污的痕迹,纯正神圣。 良久,墨赦疑道:“你如何说服那人为你承担因果的?” 是的,他做下这样的事,天道因果自然不会放过他,方才看林斐时,就已经发现那人上缠绕了无数因果之力,连带着那些死在阵法运行期间的所有生灵怨念。 哮天道:“天下人啊,深重义者众多,他也不例外,我告诉他我是神,许诺放过他的弟弟。” 当时他们遍寻林樊的灵慧魄不着,这人就在那时拎着林樊的灵慧魄去找他,威bi)利,林斐看重弟弟,怎样都逃不掉,这也没什么可说。 墨赦道:“你骗了他。” 天上星辰寥寥,哮天的脸映着星光白雪,竟有超然物外之感,他坦然道:“对,我骗了他,你也不必问我为什么选中他。”顿了顿,才道:“他挡得起。” 墨赦一时无言,良久,才道:“你为什么没有杀林樊?我来之前,你分明有许多动手的机会,抽魂启阵” 哮天道:“如果我说,我杀不了他,你信么?”每当要动手,冥冥中就会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限制他的动作,多可笑,那人分明是个普通的凡人,就算是九世宿命魂,在神灵眼中,也不过是稍微特殊点的蝼蚁,可他这一次,却怎样都动不了那人。 所以,最后才不得不以活人压阵,连同其余五座法阵,以此来为那个自己选定的人争取时间,让那个将承担此番因果的人自己启阵。 可这个理由,别说墨赦,就是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他。 哮天又露出个微笑,道:“也是,我自己也不信。” 话完又晒然一叹,道:“天快亮了。” 墨赦点头,与他一同遥遥看向东方。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黑屏了?没信号了?你这是残次品啊!!!”那小镜子突然漆黑一片,白唐急道。 刘正邪也拍着手上的镜子,道:“坏了坏了,我老爹闭眼了!妈的,我老爹出事了!” 这两人已经围成一个小圈子,那曹三自从与他们发生矛盾后,就自己缩在一处,不屑跟他们两搅在一起,剩下那被周长老捞起来的两人也仿似有自己的办法,各自蹲在一角看不清在干嘛。 白唐也急了,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刚刚看到墨赦纵与林斐交手,那林斐明显不 对劲,即便他手矫健,也不该是墨赦的对手啊,但林斐上居然有莫名的光晕闪现,然后就与墨赦打了好几个来回,这不科学! 这种感觉就像电影看到**却突然停电,就像梦做到一半被凉水强行泼醒,那种卡在中途的难受感觉可想而知。 那刘正邪收了镜子,一把站起,口中应道:“没咋回事,我老爹闭眼了,视线就断了!” 白唐也一下跳起来,顾不上蹲久了有些麻的双腿,转就攀着那山岩往上爬,反正据他估计,这块被生生开辟出来的平台肯定离山顶不远,不然那周长老也不能一边照看他们,一边窥看战场。 说到周长老,白唐下意识就往那周长老原先趴着偷窥的地方忘了一眼,却没想到那周长老已经不在了,估摸着是按捺不住上了场。 不过这会子山顶平静的如同空无一人,之前还时不时爆发的灵气冲击波都已经有一会没出现了。 白唐将体内至之气运转至极限,整个人灵猫一样,循着那山壁就往上爬去。 此时就不得不感谢墨赦的压山成年鬼了,那鬼压了他那许多天,别的技能不说,却能让他在不背着鬼的时候,健步如飞轻如燕,此刻又没有灵气激dàng),不用担心会轻易的被掀翻下去,他爬的既轻又稳,那些覆在山林里的薄雪也只是稍微阻碍了一下他的步伐。 第五十九章 自有雷霆(7) 背后一个人影也极轻的攀着山岩往上爬,白唐轻轻扫了一眼,见那刘正邪也跟了上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十分心有灵犀的都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动什么一样。 白唐看着支待爬到那山顶时,两人对视一眼,都先攀着山岩,十分谨慎的伸着脑袋往上瞅。 四周的白雪将黑暗映照的有些光明,白唐与刘正邪看着山顶一片狼藉,那些鲜红的血液似乎还是温的,那些倒在地上的体如同暗夜里横死的野兽,寂静无声。 山崖边有两人对面而坐,白唐他们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但场面上一点杀气都没有,好像一切已经悄然结束。 白唐猛地一撑双臂,轻飘飘就翻上了山顶,他眼睛扫过那些躺在一旁的人,有的人口还在起伏,还有很多,上却已经一点气都没有。 刘正邪也翻上了山顶,默不作声的在那一地的尸体中翻找刘信真的。 白唐心底发凉,觉得自己手足都在发软,他强忍着惊惧,在脑中辨别方向,凭着刘正邪那小镜子里的一瞥,迅速往林樊被抛出去的方向跑去。 他看不见墨赦,但他就是知道,那个人一定不会有事,就算面对的是那样强大的敌人,那个人也绝不会有事。 白唐摸到林樊边的时候,那人正躺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一点神采也没。 白唐无来由的一阵心酸,他小心翼翼的蹲下来,轻声道:“师兄。” 林樊没有回答,若非那人的膛还在微微起伏,怕就真的是个死人了。 白唐伸手将他抚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上,小声道:“师兄,没事了,你不要怕,没事了” 林樊一句话也没回答他,眼睛依旧固执的望着那边,白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正看见那两个相对而坐的人。 那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对白唐他们的况半点都没留心。 白唐用力抱着林樊的肩膀,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一样,他低低道:“师兄,师兄,都过去了,你别这样你跟我说句话。” 他从来没见过林樊这个样子,那张秀丽的面容上半点表都无,往会说话一样的眸子此刻只是木愣愣的。 如同一具破碎的水晶娃娃。 良久,林樊动了动嘴唇,说:“我,我哥” 他想说“死了”。 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两个字仿佛自带魔咒一样,让他说不出口。 只是想到,便眼圈发红,却终归不曾流下一滴泪来,他仿佛看着白唐,又仿佛没有,他道:“他是为我死的。” 忽然就想起小时候,他们家里请了高手来教导他们兄弟两习武,他们兄弟都是天纵英才,学什么都很快,师傅就经常 让他们两对打。 他哥哥下手非常狠,又快又狠,那会他总觉着这个哥哥肯定不是亲生的,有时候被打疼了,还会不高兴,甚至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打倒他哥哥,然后也用力让他脸上挂彩!打的他跪地求饶,绝对不会手软! 林斐从小就子怀,打他的时候是真打,打过了也就过了,从来都不会哄他,别人家的哥哥都是让着弟弟的,但是林斐从来不,每次他们吵架,林斐都是武力镇压,林樊觉得自己有段时间不说话,八成就是给林斐bi)的。 别人家的弟弟被欺负了,都是兄长去报仇讨回来的,林斐从来不,林樊被别家的小少爷打了,林斐就只会嘲笑他,还bi)着他去打回来,打不赢就不许进家门,谁说都没用。 林樊记得很清楚,十岁那年,有一回,他被赵家的一个金贵小少爷带人群殴了,理由已经记不清了,多半就是小学生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被打的很惨,上都是泥土和脚印,脸上也全都是淤青,谁见了他都得哄着,家里的保姆佣人更是一个劲的骂那挨千刀的赵家小少爷,还哄着他说不疼不疼,赶明就让人打那小少爷一顿。 但林斐不是,那会子他刚进家门,就被家里人围住了,各个都诚心诚意的关心他,只有林斐没有,他那时十四岁,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处,眼神上下那么一扫,冷冷淡淡的就转走了。 林樊委屈的不行,却也倔强的不行,林斐不理他,那他也不要理林斐,但他上很疼,即使已经敷了药,他还是疼的睡不着,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第二天放学,家里的司机没有来,林斐领着他去了学校后cāo)场,那里已经围了好些学生,都是上流圈子里的小少爷。 那赵家小少爷也在,连同那些围殴过他的小跟班。林斐到场后,还是一根手指头都不动,就叫林斐将那些人挨着挑了一遍。 林樊刚被打,心里正羞愧不愿见人,林斐这么做,他心里就只觉得林斐就是想看他出丑,越发不喜欢他哥哥,但迫于林斐往威,只好勉力上场。 那赵家小少爷也是有人教的,那一战,林樊与赵家小少爷双双负伤,上更是疼的厉害,那会子小跟班们还是很敢下手的,林樊再打别人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又伤上加伤,上疼的更厉害,但他下手也狠,击顶掏裆,插喉劈颈什么都做,没说的,林斐之前打他的时候下手狠,这些流氓招式都是被bi)出来的。 林斐领着他那一帮小弟,就跟看戏一样,围着看他跟别人打架,还跟旁边的人点评,说他们都不成器,没一个能打的。 那帮人笑的肆意张扬,林樊只觉林斐这个哥哥差劲极了,哪有哥哥会许别人这样嘲笑弟弟的? 现在想想, 后来的学校里还是有人找他打架,却再也没出现过群殴,想来未必不是林斐警告的。 那会子他才那么一点大,父母一直没时间管他,他与林斐的相处时间是是最多的,几乎是林斐一手带大的。 他人生的所有重要决定,都有林斐参与的影子。 他要留在a市学医的时候,全家人都反对,他的父母反对,那些表的不知道多少里的亲戚也反对,只说林家的小少爷怎么能不跟着本家走,怎么能流落到这么一个小城市? 但林斐一力否了,那时阳光正好,林樊坐在冰冷的长凳上,面对着所有长辈的说教,烦不胜烦,十分暴躁。 然而那时候林樊还是一只小狮子,爪牙还有些稚嫩,家里强敌环伺,他只能干着急。 那时,林斐还不是林家的当家人,却已然像只成年的狮王一样将小狮子扒拉到了自己后,即使面对父母也半分不退,只冷冷道:“你们从小就不管他,那么现在也不要管他,小樊的事我做主了,要留在a市?留吧。” 于是一锤定音,小狮子顺利划拉了自己的地盘,开开心心就在a市驻扎。 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那时本家的留言一直在传林斐品行不端,说是他强行打压林樊,才让林樊留在a市,甚至有传林斐就是想把林樊养废才让他去学医,他们这种家庭,本来都应该去学金融的。 可是林樊自己知道,是他向林斐说自己要学医的,被那人狠狠抽了一顿,那些血红的印子连同那些愤怒的话一道被林樊铭记在心,林斐不希望他学医,早就计划好了以后要带着他驰骋商界,甚至给他规划好了一条康庄大道,他自己披荆斩棘为林樊开辟出来的路,谁挡谁死,他的弟弟,自然配得上这世界最好的东西。 林樊粉碎了他的梦,那个人当时气的不行,那晚动手的时候,林樊用了全力也还是被那人按着狠狠抽了一顿,抽的林樊心里恨极了。 可那之后,林斐还是默许了他学医,什么都紧着他来,那些家族里的乌糟事一件也闹不到他面前,那人甚至又悄的赛了人给他差遣,帮他培植人手。 再后来,林斐接了林家,林樊的子更加风生水起,就算他在a市翻出天来,也有那人在背后收拾。 林樊心里都知道,于是那些幼时的芥蒂全都一笔带过,想着等他毕业,要是有空,还是可以帮他干点事的。 可惜,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林樊想,那个人再也等不到了。往后那许多年,都不会再有人来将他划拉进自己的领地,一力承担他的喜怒,他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第六十章 自有雷霆(8) 白唐看着支离破碎的林樊,觉得心里也疼,他静了静,道:“师兄,你别这样,你大哥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墨赦不会杀人,你等着,我,我去把他带过来!” 白唐又用力抱了抱林樊,才放开他朝着脑子里林斐的方向看去。他那会就看见了墨赦落下的手掌,但那一定是驱邪符,墨赦不可能杀人! 白唐小心翼翼的摸向山崖边,那对面而坐的两人似乎自成世界,对山顶之物再无挂碍。 天色已然灰蒙蒙的发亮,那两人的形也逐渐清晰。 正是墨赦与那老者。 林斐俯躺在雪地里,素来坚毅的面容上浮着一层青灰。 白唐遥遥看着,只觉心口那点希望一下子就灭了。 林斐死了。 墨神杀了林斐。 他心神有些慌乱,急急的就想找墨赦问个明白,还未迈步,就被天上骤然而亮的白光吸引了心神。 只见此时,天上突然降下一缕神光,仿佛将天都劈裂出了一道口子。 一道巍峨人影在神光中若隐若现。 尽管那人并未真正现,但那种磅礴的威压还是从空中传递下来。 白唐被压制的几乎不能擅动,只能睁着眼睛费力的看向天空。 那是神? 那一定是神! 那个神只是露出了一个侧影,也不说话,仿似伸手向这边招了招。 墨赦也觉着一阵气喘,原就有些虚化的体更加淡薄,仿似随时都会散掉一样。 那哮天道:“他来了。” 墨赦点头,也已然知道这事到此为止,天庭必然是已察觉到不对,前来拿人。 哮天犬是二郎真君座下神将,要来擒人,自然也是这位天神。 那老人形一动,倏然变为一只细腰长腿的黑色大犬,轻飘飘的回头看了眼墨赦。 “人间倥偬,且好生珍重吧。” 分明没有出声,墨赦却已听到了他的临别之语。 那只黑犬踏着清风径直奔向那天上的神君,墨赦遥遥看着,但见他奔到那人边后,轻轻用头蹭了蹭那人的腿,继而安静的趴卧在他脚边。 那神君的目光似有还无的落在墨赦上,片刻后,才又轻飘飘的收回目光,传音入耳道:“今是哮天犯下大错,带累地府,你且回去禀告阎君,改杨戬一定亲至地府致歉。” 话音未落,那神光便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待那神光消失,墨赦强提的心神才松了下去,原本直的脊背有些微的下弯。 白唐几步抢上前去,还未说话,空中便又踏出一人,只见那人倏的降下形,一把揽住墨赦,看了看他的样子,眉头皱的更深。 白唐叫道:“何蔚,你怎么来了?墨神怎么样?” 何蔚单手抵着墨赦的后 背,神色郑重道:“不太好,我先带回去了。” 言罢,看也不看白唐,径自带着墨赦又倏的消失。 白唐到口的质问都憋了回去,心中惶惶,愣怔的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觉得自己还是实力不够,所以在墨赦力战强敌的时候才只能躲在后面,在战后也只能眼看着他被何蔚带走,仿似自己被隔离一样。 …… 与此同时,杨戬带着哮天犬隐在云端,他看着哮天衰老颓败的影,沉默良久,终于蹲下,摸了摸它的头,顺了顺它的背毛。 他道:“我明白你。” 天宫寂寥,他们相互陪伴数千年,现如今它寿元将近,却怎样都舍不得留他一人,想再多陪伴他几年。 那只瘦弱的老犬伸出舌头tiǎn)tiǎn)他的手,目中是满满的眷恋,那些看透世事的淡薄疏离仿佛都不曾有。 它的主人温柔的抚摸它,说:“可你还是错了。” 为什么就错了?分明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为什么它就错了?它不明白,也很想问,可它终归没有,因为面前这个人,它的主人,总是对的。 那个人说:“我得带你回去,接受审判。” 天上风云舒卷,一大一小的背影在逆光下格外和谐,渐行渐远。 …… 那刘正邪在白唐与林樊说话时就摸索到了自家老爹,在给自家老爹和张怀德都喂了颗救命的丹药后,确保那两都不会死之后,那颗忽悠乱跳的心脏才落回腔。 在那神光出现时,他正将那场上躺着的人一个个摸过去,捡那还有救的给简单止血喂药,也与白唐一样,被那神光压的抬不起头。 待那神光遁去,方才抚着口,颤着声道:“刚才那是神吗?” 这并不是问话,也不需要人回答。 白唐护着林樊,那人如同瓷娃娃一样,连哭都不会。 太阳渐渐升起,四周清风徐徐而至。 在更底下的人也陆续冒了头,有人围着刘正邪问东问西,有人负责组织人手救援。 仿佛昨夜的噩梦真的已经悄然过去。 街道上那些昨夜的鲜血都似乎被冲刷干净,干净的如同新生。 各大新闻网站都将那夜的大规模死亡事件分析为违规建筑倒塌以及化学研究厂爆炸导致的事故,只有寥寥无几的新闻报社报道了昨夜几起离奇的死亡事件。 a市修真界却悄然活跃了起来,仿佛一下就从幕后跳到了台前,原先那些遍寻不着的大师法师,也雨后笋般冒了出来。 白唐护着林樊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那人的电话他再也没打通过,就连去林樊家里也没见着他。 林樊却仿似凭空消失了一样,白唐失去了有关他的所有消息,连学校的王老头都联系不到他,只说之前林斐 给他办了休学,林樊也没有去销假。 那个秀丽的腹黑少年,如同泡沫一样,轻而易举就消失了,白唐有些后悔,早知会到今天这步,当年什么尊重**什么不过问他的份,通通都该喂狗,他就该刨根问底,问他的家世问他的背景问他的父母兄弟和住址! 可这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这味药。 a市很多地方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毁掉了,白唐行在街上,满目都是萧条。 那些各种运着材料的卡车呼啸而过,就连主街道上,都有叮叮咚咚的建筑修葺声。 城市里似乎到处都是嘈杂的施工声,映衬着那些神委顿萧索的人,以及他们眼底掩饰不住的悲伤,搞的白唐也忍不住有些难受。 墨赦也不见了踪影,自从何蔚说要带他回去后,那人仿似也人间消失了一样。 他的住处这些子也没有人,白唐固执的住在那里,觉得大概再过一段时间,那人就会回来了。 却不想,再见到墨赦的时候,是在这条萧索的街上。 那人正正的往前走,一惯的冷漠疏离,俊美出挑,即便只是背影,也让人觉得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白唐急走了几步,一把拉住那人,道:“墨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回家?” 墨赦被猛然拉住,表也有一瞬愣怔,继而又面无表道:“刚回来。” 刚从幽冥地府回来,随便寻了个地方上来,便被这人当街拦住。 白唐看着那人清冷雪白的脸,心中暗道这人只怕也受伤不轻,但他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闷的他口都疼了,片刻也不能等。 他看着墨赦,道:“墨神,林斐死了,你知道吗?” 墨赦点头,道:“知道。” 白唐不解,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你分明心地慈软,却为什么要对他痛下杀手? 墨赦沉默了一瞬,道:“他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白唐想到了那夜诡异的白雾,想到了那些含糊不清的新闻以及那些拼命拦阻神明的修道者,还想到了林斐那诡异的状态。 他动了动嘴唇,道:“不是中邪么?不能驱邪么?”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住他。 白唐心头似有所悟,已然明白林斐绝不是中邪那般简单。 若然墨赦为了更多人,选择了放弃林斐,这无可厚非, 那林樊呢?他的师兄该怎样? 白唐觉得头疼,却也毫无办法,他没有立场责怪墨赦,更没有立场劝说林樊,甚至他现在连林樊的影子都找不到。 时隔数周,林樊终于又联络了他,嬉嬉笑笑如同以前,但白唐却知道一切已经不一样了,林樊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不安。 林樊说:“唐唐,我真的 要去做天师修道啦,以前不知道有鬼怪,也不怎么敬畏,现在知道了,我得去学点道法。” 白唐还未说话,便听那人又道:“以后你自己好好的。”顿了顿,又道:“要是看见墨赦了,你告诉他,叫他等着我。” 林樊话未说尽,话中意思却已明朗。 他放不下。 白唐一阵语塞,他真的开不了口去劝,只好哽着喉头,应道:“好。”良久,才道:“师兄,你以后还会联络我吗?” 林樊这番话,似在诀别,白唐有些难过,总觉得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那个嚣张洒脱又腹黑精明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那人才轻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傻?!我能不联络你?不过往后这段子会很忙,应该没时间跟你瞎聊,等以后吧,以后我回去看你。” 林樊并没有说是跟谁学的道法,白唐也没机会问了,那边似乎有人叫了他,林樊匆匆就挂了电话,连句再见都没说出来。 彼时夕阳西下,白唐坐在书桌前,只觉那落余晖如同送葬的光辉,将那个少年活活掩埋进了过往的岁月里。 第二章 抄书有理(2) 这个渣此刻内心十分的不平静,总觉着自己分明还是个活人,却要一直“鬼鬼鬼”的鬼不离口,实在是十分的无奈。 原先他只想着自己是个不平凡的人类,所以老天爷给他开了鬼脉,让他做一个修鬼道的天才,今才知道,正儿八经的活人都是修道的,只有死了的鬼才能修鬼道,而活人修鬼道那就是抽了风的脑子不正常的,十有**会自杀的。 瞬间由骄傲自豪的天道宠儿转化为被老天坑了的不得不活人修鬼倒霉蛋,感觉十分微妙。 白唐瞥了眼墨赦,心说好在还有个伴,看着墨赦活蹦乱跳,也没有要自杀的倾向,还做了地府的公职人员,这个前途貌似还可以? 毕竟他见过何蔚的福利待遇,真的是没话说。 白唐脑子里乱七八糟规划自己的前途,却听墨赦又道:“魂魄是生灵的精魄所在,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那些人界修道者本质上也是修炼灵魂,强化,最后做到灵分离” 正在此时,白唐的手机又猛烈的响起来,还是那种十分嘈杂的重金属音乐。 白唐立马丢了笔,三两下奔到手机充电的地方,大喇喇的接起来。 刚发出一声疑问的“喂。” 就听那边一个清爽的女声道:“白小唐,你最近干嘛那?” 蔺菱! 白唐听见这个声音就有点乐,这妹纸出手十分大方,上次捉鬼那事分明虎头蛇尾,她还被何蔚敲了一锤子,但这妹纸一点都没赖账的打算。 分明那会白唐已经明确表示最后没让她看见鬼,也算不得完成嘱托,这妹纸却一点也不介意,只说白唐领着她进行了全程捉鬼,还找到了真相,算完成任务,一点钱都不欠白唐的,强硬的将他的尾款给付了! 貌似是个土豪! 白唐道:“在学校好好学习啊,怎么啦?小姐姐你又遇见鬼啦?” 蔺土豪“啐”他一口,道:“别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倒霉?就是这两天姐姐得到了个消息,有个地方,据说有灵异事件,传闻超赞,你要没事,就跟姐姐走一趟。” 咦?这个苗头,有单子!能捉鬼!可以赚钱,不用抄书! 甚好! 虽然心里激动,但白唐面上依然很镇定,矜持道:“我最近,咳咳,不太有空啊……我可能不是很有空啊!”说着偷摸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大到能让屋子里的另外一人听的清楚。 我很有空!你快再强烈的邀请我!最好用钱来砸我! 果然,蔺土豪十分上道,当即就怒斥道:“什么叫不是很有空!我看你就很闲,没说的,3万定金,后续再加,来不来?管吃管住管机票!” 机票?!外地?!3万块啊,白唐觉 得自己的小心肝都在颤抖,仿佛看见了那些红灿灿的钞票在向他招手,双眼都放狼光。 最近刚发完粮饷,囊中羞涩,真的是穷!蔺土豪这个邀请简直是雪中送炭三冬给暖,十分贴心贴肺。 “去去去!哪里汇合几点出发,要去几天啊?”白唐口中答应的十分爽快,但他自认是个非常照顾舍友绪的人,于是他眼巴巴的看向了墨赦。【*…奇文学¥!免费阅读】 墨赦:“……” 桃花眼这种配置真的十分作弊,即便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人,也将主人的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墨赦斜眼睨着白唐,那人立马做了一个十分讨好的笑脸,嘴里劈哩叭啦的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话,眼睛却活泼泼的看着他,满溢的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于是,墨赦微微点了头,那边聊天的声音立马就高了几个分贝,声音里的欢喜也越发不加掩饰。 “……嗯,后天中午十一点,b市机场a口,好,我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 “嗯,好,放心吧,我肯定带够符……” …… 墨赦安静的划手机,仿佛对那边的谈话充耳不闻,他看了看备忘录里存着的那串数字,嘴角轻轻挑出一个弧度,很好,最近的捉鬼数也不错,比预计的还多,只是这还不够。 这世界鬼魂虽多,那不愿投胎强留人间的鬼却很少,这许多年来,他竭尽全力也不过收集了三分之一,还差那么多,才够资格与那些人谈条件。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总感觉他似乎一直都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白唐打完电话,一回头,就见墨赦低垂着头看手机,只是不管眼神还是手指都没有动。 这明显是在发呆啊! 墨神居然会发呆?!简直是大新闻!白唐想着,就悄没声息的摸了过去,本想着去吓他一吓,却没想他刚过去,那人便抬起头来,面无表的看着他。 白唐:“墨神你干什么呢?刚才你听到了吧?我得去b市一一趟,你去不去,就当去度个假啊!” 墨赦冷漠脸,道:“不去。” 白唐笑嘻嘻道:“不去就不去,这么冷做什么?哎我跟你说,人是需要放松的,你天天除了工作就是捉鬼,你这样不行的” 墨赦抬了抬手,白唐立马机灵的后退一截,投降似的道:“不说了不说了!” 过了会,见墨赦手放下去了,白唐又凑了上去,道:“那我这趟出门,你有没有什么法宝啊、符咒啊什么的给我啊,别人家的徒弟出门都有的,这方面你可不能亏待我!” 墨赦看着面前这人,眉峰一点点蹙了起来,那澄澈而犀利的目光看的白唐都不自觉的发憷。 墨赦道:“你怕什么?” 这人已随他修了鬼道,此时境界虽然不高,但遇事先想退路,还未做事,便先想着要保命手段,这不是好事。 鬼道修虽不重视杀心,这般畏畏缩缩却也不利于修行。 白唐一怔,面上浮出迷茫之色,他害怕了? 墨赦道:“你已踏上鬼修路,那些鬼怪在你眼中,应该只是简单攻克或者较难打败的关卡,有什么可怕?要什么法宝符咒?若然遇上比你强的,自然奋力一搏,在生死战中力求突破才是!” “你现在不过是出个门,就先给自己要一个安全的保命符,那你出门的意义在哪?赚钱?” 白唐诚实的点头,他就是为了赚钱啊,不赚钱他那一大家子人吃什么啊! 墨赦一时有些无语,半晌才道:“带上《鬼界大全》和《地府捉鬼实例教学》,没有符咒!” 白唐愤怒的瞪他,说什么自己害怕了,装作义正辞严的样子,其实就是懒得给他画符! 那两本书又厚又重,难道他跟鬼打架的时候还得先翻书?这也太掉价了好吗!为什么人家的师傅都是又亲民又宠徒弟,到了他这里,画风完全不一样? 就在此时,墨赦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但墨赦完全没管自己的手机,只是坦然的回看他,良久,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瞪再久都没有符咒!”他绝不能让白唐养成依赖他人的心态,就算要靠符咒,也必须是他自己画的。 第三章 蔺菱邀约(1) 白唐努力压抑着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重重哼了一声,心说没有就没有,少爷不稀罕,又琢磨了一下,打商量道:“我这趟出去也算,咳,历练,那个书” 虽然没说出口,但白唐的意思十分明显:那两本书能不能不抄啊? 墨赦冷酷道:“回来抄!”停了停,又道:“下回抽背诵,再背不出来,就继续抄,什么时候那些知识都记全了,什么时候就不用抄了!” 白唐生无可恋脸,觉得墨赦这个老古板的称号妥妥的摘不掉了!小学生现在都注重理论实践双结合,填鸭式教育已经过期了好吗!为什么墨赦信奉的还是那一,自己这个“鸭”要被那厚厚的鬼界知识填死了! 墨赦看着白唐垂头丧气的走到书桌边,唇角微微勾了下,才拿起手机,看着手机上蹦出的消息,轻轻回了个字:“好。” 看起来抄书这事已成定局,墨赦这边完全不通理的样子。 已经定了明天出发,按理来说白唐就该去收拾东西提前准备,最不济也要凝神静气画两张符做个准备。 但白唐这种人,没事都要生成三分浪,何况此刻他心里怨念着抄书的事,哪还能让墨赦好端端的在那刷手机,一副岁月安稳时光如狗的样子,自然要去招惹他一下。 因此,也就过了一会儿,太阳还没有升到正空,白唐转着眼珠子,又凑到了墨赦面前,道:“墨神啊,你看你一个人玩手机多没意思,咱两聊会天呗,我明天可就要走啦,那什么,别人家的门派都有名有姓还有镇派法宝,咱们是什么门派,镇派法宝叫什么名?” 墨赦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无门无派,没有法宝。” 是了,他们两人当年修行之时,凭借的是一丝运气,得了别人的指导,那人从未言明他们属于何门何派,只教了他们一年,留下一鬼道修行书籍便不知所踪,说他们与地府宿命相连,生来就是要为地府服务的。 后来,他们两人一边摸索一边修行,互相印证共同御敌,风雨刀剑,一晃千年。 白唐不信,道:“所以,我们其实就是野路子?”之前墨赦还说这个是邪道,说那个不正宗,闹半天,他们自己也是没有传统的小门派。 墨赦想了想,道:“准确来说,只是没有门派名字,纯体质天生修鬼,传承久远,却不建门派,全凭缘分。我们修道时,教我们的人不让我叫他师傅,只是嘱咐我们遇见纯体质的人时,倾囊相授不得藏私。” 不知怎的,白唐觉得自己脑中浮出一个缥缈潇洒的背影,仿佛墨赦形容的那人活生生的就在他脑中形成了画面,衣带当风,人如墨画,遇有缘人则驻足停步,传道受业行天道之责,事了拂衣去, 只不沾尘。 墨赦又道:“你体质至,又恰好被我遇见,这就是天意,我教你修鬼也是应该的,但我们不是师徒。”想了想,又补充道:“天道无,鬼道漫漫,我们算是同道人吧。” 墨赦将他们这一脉的来源说的清楚,白唐的心思却早已不再门派起源上,只疑道:“你们?你还有师兄师弟吗?他们现在人呢?”从未听墨赦说过还有人同他一起修行,总不能是何蔚吧?看着也不像一路人啊。 墨赦神色有一瞬的停顿,道:“嗯,有一个。” 似乎不多言,墨赦立时就转了话题,道:“既然说到这,白唐,你也需谨记,若有一,遇到体质极之人,若他有意,且心纯正,必须教他修鬼,不能藏私!” 那人神色郑重,眼中似有风霜无限,又仿佛空无一物,只是秉承着那古老的传统要他不能对其他体质极之人视而不见。 白唐认真点头,道:“好!”眨了眨眼,又道:“要起誓吗?小说里这种门派规矩都是必须发个誓证明一下自己的决心的,不然我也给你发个毒誓吧?” 白唐觉得自己简直十二分的上道,别人发誓都是被bi)的,看他多主动,都不用墨赦说一句,当下并起两指就要起誓,刚要张口,又觉着不对,低头看了看自己下的沙发,纠结道:“那个下跪的动作能免了不?皇家统治时代都过去这么久了,咱们得向前看” 眼看那人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不能自拔,墨赦当机立断道:“不用!” 白唐讶道:“这么随意?那要是运气不好,找到的人比较自私,不想把修炼秘籍传下去怎么办?” 墨赦道:“你已知晓鬼神存在,应了的事,便是不发誓,也不能轻易反悔的,一旦毁诺,或迟或早,自然会有因果。” 因果冥冥,最是欺瞒不过,尤其他们修道者,算是入了天道眼中,更是不能轻易许诺,如果诚心许诺,这事也就算在老天那里挂上,后再毁言,自然于修道有碍。 所以当初那人不怕他们反悔,今他也不怕白唐后反悔。 白唐想了想,觉得也是,鬼神既然存在,即便不发毒誓,他心里也不打算毁诺,毕竟他们的修鬼法决事关鬼神,还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显灵的因果约束,为了藏起来一个修鬼秘诀,开罪老天,实在划不来。 推己及人,应该不会有人那么蠢。 那按照墨赦这么说,他们这个无名无牌只有传承的小门派,应当是有修炼秘籍的,也不知是什么,于是白唐道:“那咱们这个极脉传染下一代的秘籍呢?你啥时候给我啊,上面应该记载了很多秘法吧?” 墨赦:“时机到了,自然给你。 现在去画符,再多说一句,抄书翻倍。” 明天就要出发,下午要收拾行李,自然只有这会有空凝神静气画符,这人居然还分不清状况也似跟他在这瞎扯,也是心大。 白唐回过神来,又怨念的瞪了他一眼,悻悻然又回去画符。 次一大早,白唐跟墨赦招呼一声,就拎着自己的黑色背包兴冲冲的出了门。 想想就觉得兴奋,要去外市办业务了!看这节奏,自己的捉鬼业务发展势头十分良好,以后可以走出s省走向全国的啊。 蔺土豪果然是土豪,在行程上一点也没亏待白唐,给他定的机票也是舒适的一等舱,比经济舱的舒适程度不知高了多少,白唐心底兴奋的不行,毕竟是头等舱,自己从来没做过的,这次沾了蔺土豪的光,居然让他摸到了头等舱的坐位。 外面云舒云卷,白唐坐头等舱的兴奋感慢慢的归于平静,迷迷瞪瞪就睡了过去。 直到飞机上甜美的广播问头的提醒飞机要降落,白唐才意犹未尽的睁开眼,循规蹈矩的下了飞机。 第一感觉就是b市不愧是省会城市,相比a市,它的规模也更大,经济发展的更好,就连b市的人看着也比a市的人神气些。 迎面就是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此刻新年已过,暖花开,尽管还有些冷,却已经不需要再穿棉袄。 白唐穿着一干净利落的装,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略微看了看,就背着自己的背包朝着a口走去。 “白小唐,这儿!” 第四章 蔺菱邀约(2) 还在观望间,就听见一声十分悦耳的女声叫道。 白唐闻言望去,果然就见蔺菱站在一边朝着他招手。 蔺菱一既往的英姿飒爽,此刻穿着军绿色风衣,内里搭配条纹t恤,酷帅感十足,她形在女子中也算较高,足足一米六五的个子,那张脸还是当下最流行的大眼琼鼻美人脸,站在满是路人脸的机场就很显眼了。 蔺菱是自己开车来的,极为熟练的挂挡开车,白唐又坐在了副驾驶。 蔺菱一边开车一边将一沓资料丢给白唐,道:“你先看看,这是事件的背景。” 白唐接过那沓厚厚的资料,也没急着看,挑着眉笑道:“你怎么总对这些事感兴趣?鬼神的事,多危险啊,你一个女生” 蔺菱嗤笑一声,道:“你回去没查我的资料吧?笨死你算了!我是做猎奇节目的,不跟这些灵异事件,拿什么抓人眼球?再说了,上次迷迷糊糊的也没瞧见鬼,这次一定得亲眼看一下。”说着又斜了白唐一眼,道:“你上次表现的还算不错,这次要再接再厉。” 虽然对上次最后一晚的事迷迷糊糊记不清楚,但心底就是有一种她与白唐并肩战斗过的感觉,也不知是为什么,总之就觉的白唐这人靠谱,所以这次一听这边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拉了白唐来。 白唐对她这种茂盛的好奇十分无语,直觉她对鬼怪似乎有误解,不由道:“鬼是邪之物,都很凶的,你你怕是对鬼有误解?” 虽说妹纸给他介绍生意这个事简直无与伦比的好,但如果她一直对鬼神存在这种轻曼之心,怕以后必然要吃亏。 蔺菱白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鬼可怕,不然找你来干嘛?别废话,看你的资料,一会就到了。” 看这妹纸敷衍的态度,白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纠正一下蔺菱对鬼怪的看法,就算有天师这种职业在,也不能作为她老寻摸鬼怪事件的理由,毕竟她是个活人,跟鬼怪接触多了并不好。 白唐道:“小姐姐,你是活人,老追着间的东西跑,对你不好,那灵异新闻什么的听听传闻就好了,别再亲上阵了。”想了想,又道:“要是实在想知道详,可以雇佣别人帮你来啊,反正你又不缺钱。” 蔺菱正在路上行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闻这话,还是抽空给了白唐一个肃杀的眼神,道:“闭嘴!这种事自然要自己经历才有感觉,报道出来的东西才更真实,这是记者的素养,你不懂!”顿了下,又道:“要是对我不好,你就给多弄两张符消灾啊,就那种平安符、辟邪符!” 要是想听灵异故事,她看小说就够了,网上的灵异小说一抓一大把,她不辞辛劳的追着灵异事件, 一个个的探明真相,可不只是为了抓素材,更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思。 这件事在家的时候自家兄长就念念叨叨,这会子还要听白唐念叨,蔺菱十分不耐烦,一双杏眼杀气四溢,用眼角余光直直看着白唐。 白唐:“”当符能挡一切灾难吗?!符也是作用有限的好吗! 虽然妹纸看起来很彪悍,目光也十分的凌厉,白唐心中的正义感还是支撑着他起膛,做出誓死劝谏的大无畏状,出口的话却转了风向,道:“要是以后还要牵扯鬼怪,记着找我,别让人骗了!” 白唐心里默默流泪,祖师爷啊,我真的努力过了,试图拯救迷失的羔羊,奈何羔羊是个女人,还是个十分彪悍的女人!那眼神实在犀利,估摸着要是再多说一句,那女人就要上手了! 蔺菱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白唐心里琢磨着到地方后,还得给蔺菱上装几道符,虽说还不知道具体况,但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低头去看蔺菱给的资料,这些资料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又信息齐全,想来蔺菱在决定来这里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把该调查的都调查清楚了。 首先进入眼帘的一座规模十分大的度假山庄正面照,上面用考究的字体写着“巫山映雪”四个字,配合着后面从各个角度拍摄的山庄风景及一边的文字资料,白唐很容易就有了对这度假山庄的印象。 没的说,风光秀丽依山傍水,是一块难得的度假胜地。山庄的主人显然也很费了一番心血,才将这山庄弄的犹如仙境引人入胜。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应是客源滚滚,进斗金,这家“巫山映雪”度假山庄也一样,这山庄仿佛自带气场一样,从骨子里吸引客户。 就蔺菱收集到的资料来看,这家度假山庄已经建成了一年,这一年来,山庄的生意一直很好,尽管还曾闹过一场官司,说是有人在山庄度假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消失的那个青年家里颇有些势力,一时将山庄推上了风口浪尖,还鼓动警方对山庄搜查,可警察将度假山庄里里外外都摸透了,也没半点线索,那人就此失踪。 警方多方搜查未果,只好草草结案,将这件事定义为人口失踪案。 这是第一个失踪的,发生在山庄正是开始运营的第一个月。 彼时大家都没有注意,觉得可能是个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外,毕竟这家山庄各方面的确都算上品,况且人都有侥幸心理,没有人觉得自己会是下一个。 山庄继续运营,甚至加大了宣传力度,将山庄渲染的如梦如幻,很是吸引了一批对城市生活略感厌烦的人,生意一时达到顶峰,很是给赵炳奎赚了一笔钱。 山庄运营的第三个月,第二个人也悄悄的消失了,同样没掀出什么风浪,那山庄主人似乎也有些手段,这第二个人是个女人,家里并没有什么背景,只是来做个陪衬,因此轻易的就被山庄主人赵炳奎压下去了。 就在第二个人失踪后的第四个月,第三次失踪的是一对青年男女,根据蔺菱资料上的记载,这两人消失时,有人似乎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还看见模糊的影子。 此后,那山庄闹鬼的传闻就悄悄传了出来,有人说那山庄里住着千年恶鬼,时不时就要出来吃人,有人说那山庄主人信奉邪法,里面供奉着吸人精气的妖怪甚至有人说在山庄里过夜,会看见房间里有黑色的影子飘动,还能听见一阵阵森诡异的惨叫。 总之,传闻就是山庄闹鬼,是个凶地,误闯的都要倒霉。 但那山庄的广告实在很硬,公关也做的很好,将那些都一概推成谣言,甚至顺势为山庄编了个唯美的古老传说,给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加上现代人多半是无神论者,自然没什么人在意,这山庄的生意依然很好。 看到这里,白唐都忍不住为那些人的智商捉急,这些事蔺菱都能查到,传言中的人都有名有姓,多半都是真的。 可这都这么邪乎了,明摆着山庄有问题,要么是人为制造悬案,要么就真的有鬼怪,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山庄明显就很危险,如果是人作案,警察都查不出来的事,可想而知那人手段多厉害,如果是鬼怪,那也很凶残,起码手上绝对已沾过人血,那就绝不是什么善类! 白唐想了想,又觉着这鬼怪的智商应该不高,不然就鬼傻胆大不正常,要是正常鬼,能放过看见它的人,等着那人出去大肆宣扬一番,然后找人来收拾自己吗?! 不过说到底,那赵炳奎估摸着也不是啥好人,山庄已经出了事,居然都没有关停,而是正常运营,可见是个黑心的。 想着,白唐又将手中的资料翻过了一页,露出了最后的几页纸,大概扫了一眼,事也就清楚了。 约莫四天前,又有富家小少爷仗着胆大领着几个跟班去那山庄破除迷信弘扬科学,没成想当晚就给吓病了,据说至今都还浑浑噩噩没醒过来。 这家小少爷虽说脑子不太好,但架不住家里有个比较有能耐的老爹,于是事闹的比较难看,那小少爷他爹鼓动各方给赵炳奎施压,赵炳奎也是骨头硬,愣是没关掉这山庄,还照常营业,却暗地里大肆寻找法师道士,说是山庄闹鬼。 眼看着白唐翻完手上资料,蔺菱顺口说:“这种事哪是瞒得住的?圈子里都知道舒文朝他爹跟那赵炳奎对上了,那舒文朝是个假大胆,傻!不过那 赵炳奎应该真的遇上事了,不然他不敢跟舒文朝他爹硬怼。” 白唐:“那这个山庄现在还对外营业?应该没人去了吧?” 蔺菱理所当然道:“当然有人去,不过现在去的可都是号称能捉鬼的天师法师,不过照我看,还是骗子多,都图那赵炳奎的钱罢了,我们也去,主要抓鬼搜新闻,其他的,看况再说。那赵炳奎多半也出事了,所以才这么上心,到时候看心,决帮不帮他!” 白唐点头,心说你其实就是想去打酱油看闹,不过也真是土豪,为了一个新闻就能怒砸几万块,想来做那个什么猎奇节目也就是图个兴趣。 不过,听蔺菱说话的口气,似乎对赵炳奎并不感冒,对那个人的感觉也很一般,不然就蔺菱的格,肯定不能就这么纯看闹袖手旁观。 第六章 巫山映雪(2) 此时,白唐与蔺菱已将山庄逛了一半,正路过山庄范围内的映雪湖,这是一处天然湖,占地面积十分大,水面青碧,隐隐可见有游鱼自由来去,沿着映雪湖,还有林木山石掩映其间,显出一番好山好水的盎然意来。 方一靠近这映雪湖,白唐就激灵灵打个寒颤,不由停下脚步,又在湖面扫了一眼,却见那湖面平静无波,除了跟山庄其他地方一般无二的灰蒙蒙气息外,别无异样,可白唐就是直觉这里不对。 蔺菱本已走出几步,见他没跟上来,不由回头,道:“发现什么了?” 白唐又仔细瞅了瞅,见那湖面在微风的轻拂下泛起丝丝涟漪,并没有一点古怪,才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这里风景不错。”说着就快走几步,跟上了蔺菱的步伐。 背后阳光微暖,那人迎上来的脸庞逆着光,柔和的如同漫画中走出的灵动少年,本就青洋溢的脸庞上沾了薄薄的汗,桃花眼含着盈盈笑意,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她,竟让人产生那少年已将她放入眼底心底的错觉。 蔺菱眯了眯眼,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的不规律跳动。 或许是今的阳光着实有些灼,蔺菱的脸庞竟浮出些不自然的粉红,她皮肤本就白皙,此时就格外明显。白唐已行至近前,那双桃花眼里露出疑色,瞳仁里映出蔺菱如清水芙蓉的面庞。 蔺菱踮起脚尖,猛然抬手,狠狠揉了一把白唐的头,尽管高不够,还是强势的摸了一把头,佯装调笑道:“看什么,是不是发现姐姐我很漂亮?” 不知为何,心里竟隐隐出现了一丝期待。 白唐眼睛一弯,十分上道的道:“是啊是啊,天下美女你第一,小姐姐你最漂亮啦!”想了想,又好心建议道:“不过,你脸好红啊,是不是粉擦多了?要不” 蔺菱:“” “啪!”“啊!” 蔺菱淡定的收回拍白唐脑袋的手,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子,脸上那点粉红已经褪下,只见她用睥睨的眼神看着白唐,道:“白小唐,今天姐姐教你一个乖,以后夸女生漂亮说前半句就好,后面的话要吞回肚子里!” 白唐捂着脑袋,无语凝噎,桃花眼会说话似的露出委屈的意思。 蔺菱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白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心说女人果然善变,忠言果然逆耳,再怎么大大咧咧的女人一旦涉及到脸蛋都会蛮不讲理! 四周清风徐徐,蔺菱偷眼觑着旁眉眼灵动的少年,不知怎么就觉得那人像一只瞪大眼睛的松鼠,机灵中透出一股淡淡的憨厚,有那么一点可。 想着这些,蔺菱叫了一声白唐,道:“交过女朋友么?” 白唐摸了摸鼻子,铿锵 有力道:“当然!我当然交过女朋友!”当然没有!天知道他穷的像鬼,忙的像狗,大学里除了上课、被王老头压榨,就是打广告做捉鬼生意,哪有时间谈恋! 但是!他都这么大了!居然还是母胎单,此刻还要在一个美女面前承认这点,怎么都说不出口啊!这不是间接承认自己人格魅力不在线么!【…@奇文学¥~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不行!绝对不能承认! 于是白唐露出十分真诚的脸色,眼睛也半点不心虚的直视蔺菱,以表示自己真的交过女朋友。 “哦?同学?” 白唐故作风淡云轻的道:“对!”他微微垂下头,声音有一瞬低沉,补充道:“不过已经分手了,所以小姐姐不要再问了!” 蔺菱更凑近一点看他,笑道:“干嘛,还念念不忘呢?看你这点出息!好啦,回头姐姐给你介绍个好的!” 这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随意漫步。 与其说两人是在勘察地形,不如说这两人打着做正经事的幌子联络感,到了最后两人从娱乐八卦聊到社会灵异传闻,又从蔺菱的猎奇节目聊到白唐的变态老师王老头,两人一个实力吐槽顶头上司,一个也对自家导师怨念深重,油然而生命运同悲英雄同难的惺惺相惜之感。 气氛正浓之时,白唐忽然感觉心头一悸,说不上为什么,就感觉似乎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他没发现的角落里窥探他们。 已经那映雪湖已绕过一半,另一侧开始出现嶙峋的山石和大片大片的树木。 白唐的眼睛无意识的在两侧逡巡,口中一边心不在焉的跟蔺菱说话,一边眯了眸子仔细打量周遭。 天色仿佛一下子昏暗下来,有些沉沉的凝重感。 蔺菱望了望天色,道:“快点吧,看这样子,要下雨了!” 白唐恩恩应着,脚下也随着她加快了脚步,眼睛却还咕噜噜转着瞥向两边。 突然,白唐的目光凝住了,继而嘴角露出一个调皮的笑,眼睛亮亮的,轻声道:“看见了!” 就在方才,他眼睛终于捕捉到了那个让他觉得不对劲的东西。 那是一双乌沉沉的眼睛,下半张脸掩映在繁茂的树叶间,即使在树木掩映中,依然挡不住那眼睛里面混沌的恶意。只有上半张脸露在视线中,那双眼沉凶狠,那张脸也仅在林中一闪而过,便倏然消失,仿佛只是白唐恍惚中的眼花。 但白唐无比确定的知道不是,那绝对是个鬼,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上那股邪的气息也阵阵袭来。 蔺菱走的比白唐快两步,并没太听清,闻言不耐烦道:“说什么,大点声。” 白唐猛然上前几步凑近蔺菱,快速道:“看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我去看下,你拿好我给的符,别乱跑。” 说着,少 年狸猫一样三两下就窜入了另一边高大的林木中,形矫健动作灵敏。 蔺菱被少年的话弄的一懵,心里琢磨着白唐可能真的看见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了,也没有迟疑,当即就将取了白唐给的一张符拿在手中,警惕的看向周围。 湖面上朦朦胧胧浮了一层水雾,天色暗沉的更厉害了。 “咯~” 仿佛是一个女人的笑声?极轻极细,听得并不十分清楚。 蔺菱侧耳,提起了精神仔细去听。 “咯咯~” 这会听得清楚了!果然有声音,甜腻而冷,似远似近。 第七章 巫山映雪(3) 蔺菱头皮一炸,只觉有轻微的气息吹在脖颈上,凉凉的,蔺菱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呼~” 呼吸声更加紧促,一条滑腻腻的胳膊从背后缠上她脖颈,猛地收紧。 蔺菱眼角余光微斜了下,正瞥见那东西露出的牙齿,泛着寒光的、森森的一排沾血的红白双色牙齿,以及包裹着牙齿那一圈皮外翻鲜血淋漓的嘴唇。蔺菱下意识尖叫出声,整个人都有些哆嗦,却还是十分果决迅速的抬手将手中的符拍向后。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后的东西,便被一只滑腻的手猛然掐住胳膊,那手力气极大也极为坚韧,钢筋铁骨一般困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整个人也被一股大力倒拖着往后,眼看就要被拖进那映雪湖里。 蔺菱咬着牙,脸色涨红,另一只手拼命扣着那横亘在她脖颈上的手臂,却一点都没减慢那东西倒拖她的速度。 “噗通!” 湖面上溅起一片白色的浪花。 正在此时,一道白影倏然从林中窜了出来,猛地跃下了湖水。 只听又一声“噗通”,那人便游鱼摆尾也似潜进了水里,再看不见形。 湖面依然泛着一圈圈涟漪,仿佛只是被风吹动而起的普通波纹,而不是有人纵跃下激起的湖水波动。 “哗啦!”“呼呼~” 只是片刻,那湖面上便冒出了两个脑袋。 正是白唐与蔺菱。 蔺菱浑发软,全靠白唐扶着,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 白唐剧烈的喘息着,搂着她的腰将她送上了岸,自己才也翻上了岸。 白唐用手轻拍着蔺菱的脸,急声唤道:“蔺菱!蔺菱!你醒醒,喂,傻妞?” 那人还是闭着眼,脸色苍白的厉害,头发湿漉漉的扑在脸上,仿佛一条频死的鱼。 白唐急了,伸手就去按压她的腔,口中还喃喃道:“快醒快醒,快给我吐水啊!” 他之前是做神棍的,接的案子也是千奇百怪,以防万一,将这些急救知识都粗略的学过,此刻恰好拿来应急。 “你再不醒老子要人工呼吸了!傻妞,吐水啊!醒啊!蔺菱!” “咳咳” 蔺菱腔剧烈起伏着,口中果然吐出了一些湖水,体也自然的蜷曲了一下。 白唐急忙扶起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道:“你,你怎么样?” 蔺菱只觉脑袋很疼,脖颈上似还有什么东西在勒着,让她呼吸困难。 此刻听见白唐询问,等喘匀了气,摇了摇头,才道:“你你把那个东西弄死了么?” 白唐:“还管那东西干嘛,别说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蔺菱手指不自知的紧紧抓着白唐的衣服,指骨都用力的发白,口 中却还虚弱的嘲笑道:“傻子,去什么医院,这山庄里就有医生!你,你是不是让那东西跑了?” 白唐默然,只觉这妹纸的脑回路真的是很清奇了,一般女生遇到这种况不说吓的要死要活,起码也会来个绪宣泄,大哭一场拿他当个出气筒什么的,他都做好了挨打挨骂的打算。 谁叫他当时太放心蔺菱的手和自己的符! 但是,蔺菱显然是个不寻常的妹纸,她一点险死还生的歇斯底里都没露出来,还惦记着要弄死她的那个东西! 白唐伸手,将蔺菱打横抱了起来,口中还无奈道:“你快别惦记那东西了,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我保证!你好好的闭上眼,休息一下,你刚刚,刚刚”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蔺菱哼了一哼,也没再多说,靠着白唐的膛,微微闭上了眼。 这个少年形并不强壮,此刻上也是湿漉漉的,口冷冷的一点也不舒服,但蔺菱觉得她心里十分的暖和,半点也不冷。 白唐抱着蔺菱,稳稳的往住处走去,心里暗暗庆幸之前墨赦给安排的体能训练。蔺菱虽然不重,奈何路远,要不是体力足够,方才根本不可能举重若轻的将人抱起来,还这么轻松的让人休息。 蔺菱的体在不自觉的颤抖,尽管强装镇定的bi)着眼,但那紧扣着他前衣服的手指却出卖了她。 毕竟,险死还生,再怎么坚强,也不可能一点都不怕。 白唐想着,脑子里又出现了水里的形。 那时,他窜入到之前看见那女鬼的地方,那里早都空无一人,他正用探符探查四周气流向,就听到蔺菱的尖叫。立时便知道不妙,折就返,却恰恰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拖着蔺菱入了水。 但他纵跃进水里,潜行了许久,才看见径直往下沉的蔺菱,那之前拖她入水的东西似乎已经不在了,白唐不敢多想,就忙游过去抱住蔺菱,带着她一路上游。 多亏他当年为了办案方便专门学了游泳,且他还是修鬼的,他们修鬼的,别的不敢说,但闭气装死人的本事他们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 白唐走的很快也很稳,到那找炳奎给他们安排好的住处时,也只是微微气喘。 蔺菱一路上都没有睁眼,睡着了一样,却在白唐将她放在上后,刷的睁开了眼睛,对着白唐露出一个好看之极的笑容,轻轻叫他,道:“白小唐。” 白唐应了声,却见她定定看了他一眼,才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不用叫医生,你回去吧,我要洗澡换衣服了。” 白唐不同意,坚持要叫医生,本来还以为要僵持一阵,甚至蔺菱还会镇压,却没想那女人只是挑了挑眉,便让他找 了服务员叫医生。 意外的,好说话。 然后白唐就被赶了出去,那女人说自己得洗澡换件衣服。 那医生不片刻就来了,给蔺菱做了一番检查,下结论道:“受惊过度,还浸了水,喝完姜汤暖暖,休息一阵就好了。” 这山庄的服务员都极有眼色,早在看见他们狼狈回来的时候,便有人去厨房催了姜汤。 此刻一个美貌服务员正好端过来,白唐从她手上接过,递给蔺菱,蔺菱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眼见蔺菱已经安顿好了,白唐才回自己房间去洗澡换了衣服。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蔺菱已经缓过了精神,生龙活虎又是好汉一条,恰好那山庄的服务员过来送餐,便去喊了白唐一起进食,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弱。 这里提供的食物果然都十分精美,色香味俱全,看的白唐胃口大开。 这山庄十分精致,就连客房区也设置了观景台,在观景台上能眺望远处巫山,此刻那餐桌就摆在观景台处,餐桌上已摆了几道食物,全都用保温的盖子扣着,显然那服务员早早得到他们回来的消息,是以才能适时的送餐过来,足见这座山庄里服务周到。 那服务员画了妆,却还是遮不住脸上的憔悴,她一边将菜给他们摆在桌子上,一边尽职尽责的为他们做解说,“这是凤尾烧牛腩,灵泉蒸鸭头、映雪三君子、巫山雪女汤、黄山双曜石” 白唐笑眯眯的听着那服务员介绍完,才赞叹道:“这些名字取的好,听着就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感觉,美女姐姐,你们厨师很有心啊。” 那服务员露出标准的微笑,道:“这都是我们山庄的特色菜,名字都是特意请了人根据每道菜的特色取的,先生可以先尝尝,味道也是顶好的。” 白唐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那凤尾烧牛腩,道:“好吃!”接着就从上掏出一道叠成三角形的黄符,道:“姐姐人美声甜,这山庄里最近不太太平,这个送给你,当做姐姐这次的辛苦费啦!” 这山庄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这些山庄工作人员不可能不知道,心中惶惶也理所应当,是以那服务员眼睛一亮,手猛地抓住那符,激动道:“真的有用吗?这这能驱鬼吗?” 白唐一派高人风范道:“当然能!这是邪祟退避符,贴带着管保逢凶化吉邪祟不侵!”顿了顿,又露出好奇神色:“不过,姐姐要是方便的话,不如跟我说说这山庄的传闻啊,说不定我能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呢。” 那服务员收了符,面上露出犹疑之色,片刻后,她咬了咬唇,仿佛下了决断,四处望了一望,见四周无人,才小声道:“那不是传闻,那都是真的!这里真 的有鬼!吃人的鬼!” 仿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那服务员的脸都有些发青,唇一直哆嗦,手紧紧抓着那符,道:“老板不让私下议论这事,你们,你们最好立刻就走,这里这里不能待!”如果不是老板用强硬的手段迫使大家留下,又许诺三倍工资,压根不会有人愿意留下,都想着辞职呢。 正在此时,那服务员前的对讲机响了一下,她立马闭嘴,转快步走开一点,才用对讲机与那一边的人说话。 白唐与蔺菱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那服务员没一会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道:“赵总请两位去临水阁,这边请。” 那服务员明显对那件事不多谈,白唐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自然也没为难她。向这些非事件核心人员打听消息,也是白唐以往总结出的办案必要手段,毕竟兼听兼信、信息全面才能让他更好的做出判断,如果只听那赵炳奎一面之词,难保不会有什么重要信息漏掉,而有时候,一条简单的信息,有可能导致整个事件完全翻盘! 第八章 巫山映雪(4) 到那临水阁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有两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凑近聊天,另一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白唐粗略的扫了一眼,就与蔺菱也选了个不怎么显眼又能很方便观察全局的角落待着。 那赵炳奎就站在大厅最显眼的地方,见他们进来就对他们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继而又看向门口,显然还有人没到。 白唐正不动声色的观察那已经到场的几人,就见那角落里的是个瘦小的老人,那男人闭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那两个低声说话的人是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此时背对着白唐,看形都是年轻人,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两人都低低笑开,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正在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人,那人一边走还一边打电话,道:“哎呀啰嗦,你救你的人,不用管我不用你那破罗盘,我有办法我挂了挂了,别耽搁我干活!”说着那人跨进门来,狠狠一按手机,抬起牛玲大小的眼睛先四处扫了一扫,目光正正与白唐打量的目光对上,立时就露出一个笑脸,大喇喇道:“白唐,你也来啦?” 白唐也笑,心说这真是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熟人——刘正邪。 三两步迎上去,白唐道:“是你啊,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找我喝酒,别告诉我你闭关修炼神功去了!” 刘正邪撇嘴,道:“练什么功,被我家老头子关起来了!哎,不说那些,你也对这事有兴趣?” 白唐道:“我的雇主对这事感兴趣,喏,就是她,我雇主!” 刘正邪顺着他的目光瞧了一眼,刚与蔺菱的目光对上,便猛然调转视线,那张有些黝黑的脸居然红了一红,更凑近了白唐,搓着手略紧张道:“兄弟,你老实说,那是不是你女朋友?咳咳,她,她叫什么名字?那什么” 这表一露,白唐心里立马就有了数,心说你们上清派是道家流派,标榜的可是清心寡,你还敢动这心思?!也不怕你家祖师爷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你! 当即就义正辞严道:“你少打她主意,人家有主了!” 刘正邪怨念的瞪了白唐一眼,只觉自己刚生出的火被白唐无的摧残了,脸上也不露出泫然泣的表。【*…奇文学…¥免费阅读】 这么一个熊一样的男人,露出这么个滴滴的表,着实让人毛骨悚然,白唐抖了抖,默默离他远了点。 谁想那刘正邪一点眼色也没有,又凑了过去,方要说话,却听那最前方的赵炳奎干咳了一声,道:“各位大师都到齐了,那赵某人也不兜圈子了,就直说了。” 那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抬起头,笑道:“赵总直说就是了,有我和蒋云在,自然为你解决这件事!其 他人么,不捣乱就行了。”语气倨傲异常。 这话一出,明显就是不把场上的其他人放在眼里,刘正邪第一个就不答应,当即转脸,将那男人仔细瞧了一瞧,不耐烦道:“蒋舍?!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这幅德行!你多大本事啊敢这么说话?上届交流会的教训还没吃够?” 那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也已睁眼看向蒋舍,一副慈悲口吻道:“无量天尊,天下人管天下事,这位朋友的戾气太重,嗯,吃独食不好,不好不好!” 蒋舍仿佛才注意到其他人,目光在刘正邪脸上游转了一圈,脸上的郁似能透面而出,半晌,他缓缓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手摸上腰间口袋,轻声道:“是你啊,刘正邪!” 刘正邪一如既往的反应迟钝,道:“嗯,是我啊。”又看了看蒋舍得脸色,疑道:“这是什么表?要打架?” 那蒋舍死死盯着刘正邪,全都紧绷了起来,右手压在口袋中将出未出。 即使再迟钝,刘正邪也感觉到了来自蒋舍的汹涌敌意,他将手微微垂下,捻出法印,眸中神色冷峻,牛铃大眼锁定蒋舍。 空中气氛凝结,那两人之间似乎分分钟就要开战。 就在此时,却听那赵炳奎急急开了口,打圆场道:“两位且慢,且别动手!你们都是赵某特意请来的大师,赵某的家命现在还都悬着,两位大师还请先放下私怨,不要内讧!以大局为重,先帮赵某除了那邪祟” 那东西还没来,自己请的帮手却眼看要互相拔刀,赵炳奎额角冷汗岑岑,心里十分不悦,只觉那些修道门派实在是可恶,他那么恳切想求,居然就派了这样的两个毛头小子过来!这刘正邪与蒋舍都太年轻气盛,分不清状况,怕是要误事! 想着,他脸色便有些不好,但此刻他有求于这些人,只得陪了笑脸继续劝说。 那蒋舍边的蒋云也按住了蒋舍,低声道:“别冲动,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原本那两人气场全开闲人勿扰时,白唐就悄悄退后几步,也不打算劝,在他眼里,男人之间,血气方刚打架完全可以理解啊!而且刘正邪看起来一点都不发怯,听那话意思,还曾经碾压过对方啊,这优势全在自己这方,那还有什么好劝的!只要不打死人,那都不用管!再说,那蒋舍说话的确不讨喜,让刘正邪教训他一顿也没什么不好,省的做捉鬼任务的时候那人狂妄冲动惹出事来。 现在眼看架打不起来,也就自然上前一步,拉住刘正邪道:“赵总说的对,正事要紧,先除邪祟,私怨什么的,往后放一放。” 那蒋舍似乎被蒋云说动,狠狠瞪了眼刘正邪,手慢慢放下,体也放松下来。 此时蔺菱 也早到了白唐和刘正邪边,事也听了个大概,她一心想着要听那赵炳奎讲事原委,自然不希望中途再有风波,便也劝道:“白小唐说的对,刘先生还是先放一下个人恩怨吧。” 蔺菱此人,不咆哮不发怒的时候的确秀色可餐,不然也不能引的那刘正邪心萌动。 刘正邪原先还在凝神戒备,见那蒋舍放在腰间的手放了下去,加上此刻女神软语相劝,自然也体一跨,绷紧的肌略微松弛下来,满心满眼都是蔺菱的如水杏眸,呐呐道:“好,好的。” 至于蒋舍?那是谁?不认识! 满室的紧张气氛瞬间消失,赵炳奎暗暗松了口气,眼瞧着天色越晚,赵炳奎径直开口道:“各位能应邀前来,想必对山庄的事都有所耳闻,不瞒各位,这山庄我原本是要关停的,但是……那东西不让!舒少爷出事的第二天晚上,那东西就找上了我……” 赵炳奎说话不尽不实,对舒文朝当晚发生的事描述也十分模糊。 只说那晚小少爷不知怎么就半夜跑去了映雪湖边,还落了水,是他让人捞起来的。 舒少爷在他这里出了事,他怎么都说不过去,因此,第二就提着礼物上了舒家的门去赔罪,那舒文朝一直没醒,他爹恨极了那山庄,连带着不待见赵炳奎,态度强硬的表示不想再看见那山庄存在。 赵炳奎也知道这山庄多半保不住,那舒文朝出事出的蹊跷,这件事怎么都不可能再压下去,也只能壮士断腕,决定关停,甚至想将这山庄作为赔礼送给舒家。 第十章 巫山映雪(6) 赵炳奎无论如何都不敢,甚至连提都不想提,如果说出来,不幸传了出去,就算他没有那个谋害舒文朝的心,舒文朝他爹也未必会信,到时候才真是死路一条。 赵炳奎脸色越发苦,道:“所以才这么着急要各位过来,今晚务必要解决那个女鬼。” 其他几人还无反应,那蒋舍已率先开口道:“赵总放心,今晚我和蒋云一定拿下这女鬼。” 那蒋舍根本就不承认白唐几人,说话也只是将他和边那女子划为一个小团体。 刘正邪自己懒得思考,但听懂了众人的意思,也知道那舒文朝是重点,他自己活得坦坦dàng)dàng)大大咧咧,最看不上蒋舍那种有点本事就倨傲的人,闻言立马翻了个白眼,道:“你懂不懂捉鬼三步曲啊,不懂就回去补课重考,要先度化的懂不,上去就杀杀杀的是野蛮人的做法!”说到这里,他收到了来自白唐等人一致的注目礼,但刘正邪恍若未觉,继续道:“那凶鬼已经缠上舒文朝,自然要想办法化解他两的恩怨,超度一下这鬼!” 所谓道家捉鬼三步,白唐是知道的——度化、镇压、灭绝。当时讲到这个规矩的时候,墨赦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白唐故意逗他,还吐槽说这是人类自己画地为牢,太拘泥于形式,还大放厥词嘲讽了一下人类的规矩,引得墨赦大为侧目。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整个山庄都陷入雾沉沉的暗色里,不知从何处吹出的凉风渗骨头似的凉寒。 “那个张天师说的好啊,人鬼是一家!所以,必须要先联系那舒文朝!蒋舍,我咋觉着你这个脑袋不怎么灵光,你听懂了么?”刘正邪十分认真的看向蒋舍,问。 蒋舍的脸有些绿。 赵炳奎的脸也有些绿。 大概是个人都会被刘正邪弄的崩溃,白唐绷不住乐,只觉得这刘正邪看起来憨,却不是真的憨,此刻一席话就刺激的那蒋舍分分钟要暴走,赵炳奎也分分钟要发怒,便十分仗义的出了手,道:“刘正邪,别科普了,再唠叨,那女鬼就该来跟你喜相逢了!” 刘正邪觉得很是,那赵炳奎方要张口,刘正邪便摆手道:“你放心,今晚白唐肯定能保你一点事没有,那舒文朝嗯,我去给带过来!”说着猛虎转一般气势汹汹的朝门口走去。 白保护人唐立刻责无旁贷的扛下了阻拦刘猛虎的重任,上前一步拉住他,笑道:“你等下,你知道地址么你就去?!你打算怎么给人带过来?打晕带来?” 刘正邪想了想,又觉得白唐提醒的很对,自己的确不知道地址,便站住了脚步,不耐烦的看向赵炳奎,意思很明显,给地址。 就在此时,他的电话突兀的响了,刘正邪不耐烦的接 起,道:“干嘛?”顿了顿,惊道:“什么?你把舒文朝送来了行了,来就来吧,不过来了你就一边看戏,千万别动手!不然我就翻脸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刘正邪上。 刘正邪摊手,道:“我老爹,给舒文朝带过来了,一会就到。” 白唐跟蔺菱咬耳朵,吐槽道:“npc既视感啊,总感觉刘老爹像个发任务的系统npc” 蔺菱笑,张扬放肆不加收敛,青明媚色无边,还觉得屋子里的这群法师都有些不靠谱,话题绕了八百里远,于是力挽狂澜道:“捉鬼呢,你们都跑题了!” 那刘正邪一听蔺菱说话,当下就是一怂,脸上微红,原先舌战八方脚踢九州的英雄风范一点都没了,也不看蔺菱,附议道:“对!跑题了!蒋舍,说你呢!怎么一点都抓不住重点!” 蒋舍脸色发青:“” 白唐也被这浑人逗乐了,当下也眉眼弯弯,越发显得少年灵动温润可亲,蔺菱无意中窥见他眉眼下的温柔,感觉自己腔里的东西又有一点软。 那刘信真果然自己出马了,带着那弱弱的舒文朝来了。 那舒文朝是个典型的书生,跟白唐的白净阳光不同,他面色也白,长得偏憨厚,却又纸糊蜡人般面无光泽,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刘信真护着他就跟护着自家传家宝一样。 对此,刘正邪嗤之以鼻,十分不屑。 白唐表示理解,蔺菱表示蔑视,当然,他蔑视的是那假大胆真作死舒文朝。 刘信真道:“况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是个百年的凶鬼,怎么解决自己想办法。” 所以,这真的就是来送舒文朝的?! 那刘正邪电话里那么横,当面也一点不怂,道:“你一边看着,保证出不了错!” 白唐等人此刻都已对刘信真见过了礼,听见他说话,俱都恭恭敬敬的。 就连蒋舍和蒋云,也都十分乖顺,半点毛都不敢炸。 那窝在角落的老人则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见着刘信真来,也悄没声息的装影子。 刘信真是做惯一派掌门的人,一来就夺了赵炳奎的指挥权,大刀阔斧的往中间一坐,像一尊镇煞的正神一样看着他们折腾。 那刘正邪凑向白唐,大喇喇道:“兄弟,你有切断那人周气息的法子没?我主修不是这方面,不会!” 白唐被这坦然的“不会”震了一震,心里一点都不慌,十分镇定从容道:“让我想想。” 当之前那段子的书是白看的?背不出那些文绉绉的理论,不代表他用不了实打实的技巧! 白唐信心十足的转动脑筋,心说这况下自己绝对能强势带队不掉链子,脑 子里那些被墨赦强行灌入的知识一点点翻涌上来。 那些知识很快就翻涌完了,并没有! 白唐:“”感觉略着急。 那些见过学过的符咒开始二次冒泡,刘正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白唐静了静,默默抬手,隔绝人气?那种低等制符太低端了完全不屑用! 屋子里流淌过一阵寒之气,白唐周仿似也骤然冷了下来。 躺在沙发上弱异常的舒文朝:“”为什么感觉自己进了冰窖?冷得浑都在打颤? 刘正邪:“你干了什么?” 白唐理直气壮道:“隔绝人气!”反正混江湖的,迟早都要暴露自家手段,隐藏着也没什么意思,修鬼就修鬼,他还真不信这刘正邪能给他就地正法! 刘正邪:“” 众人:“” 是的,记不起来符,用自气将那人包裹起来不就行了?!白唐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的道:“走吧,捉鬼去!”到门口时,忽然脚步一顿,回头对那一直窝在一边的老人道:“大爷,一道吗?到时候酬金平分。” 那人想了想,才摇头道:“不了。” 刘信真目光一直落在白唐上,那目光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仿佛一潭内涵十分丰富的池水。 气?活人修鬼啊 既然人家不愿意,白唐也不强求,领着自家雇主和刘正邪就出了临水阁。 那蒋舍和蒋云也随后出了门,两方人马在门口分开,一东一西,十分干脆。 第十一章 巫山映雪(7) 山庄里的各处屋子都亮着灯,但他们行过的很多地方都黑的不见五指,白唐自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心念一动,那符就盈盈飞在半空,小灯泡一样发出柔和的光亮。 这是白玉照明月符,地府已经淘汰的手段,墨赦曾经用过,白唐在第一次爬小秦山的时候就全靠这些符指路,后来就跟墨赦学了,也不知道哪个无聊鬼给这地府手电筒起了个这么诗画意的名字! 那白玉照明月符发出的光并不强烈,十分温和,还贴心的飞的不快不慢。 蔺菱跟在白唐后,一路屏息凝神,四周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踩踏地面的细微声响。 刘正邪手上提着一枚用红线串起来的铜钱,径直走到一处小路上,才绷着脸问白唐道:“你修鬼道?” 白唐只觉对方形仿似立时高大起来,那看着他的眼神也分外凛冽,当下凝神提气不为所动,口中淡淡道:“对!” 刘正邪猛然转,手中不知何时捏了法印,目光凛凛直bi)白唐道:“我问你,你害过人没有?” 声音虽不高,却隐隐有风雷之威。 白唐神一肃,迎着他正气凛然的审视眼神,斩钉截铁道:“没有!” 他之前是神棍,却只求遇鬼赚钱,从来不曾害人,他白唐敢说,他一个人都没害过! 刘正邪提在手上的铜钱颤了一颤,上气势更强,道:“那你可吞过鬼魂增长修为?” 白唐一字一顿,道:“没!有!” 刘正邪仔细查看他脸色,但见面前这人眸光明澈清肌入骨,眉眼虽还有些稚嫩,却自有慨然正气在,当即收了窥心摄神的道法,开怀一笑,道:“那好吧,唐唐,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你修鬼道我修仙,到时候一道除魔卫道纵横江湖!” 白唐微抬了下巴,从眼角溜出一丝光看他,不屑道:“切,谁要跟你纵横江湖,你又不是个小美人!”这姿势十分傲慢,学自墨赦,将他的神韵学了个九成九,十分的冷傲睥睨。 见那两人气氛和缓下来,蔺菱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面容也是一松,虽说她心底也觉得鬼道偏邪,但不知怎的,当“鬼道”两字与白唐放在一起,竟隐约觉得那两字都堂皇明亮起来。 似乎修鬼道也没什么? 山间的风总是格外的粗矿,那刘正邪手上提着的铜钱扑棱棱的旋转起来,他无奈的看向白唐,道:“兄弟,你收敛点啊,你气放太多了,我铜钱都故障了!” 白唐:“只要我在,你这铜钱都没用的吧?!” 刘正邪:“” 两人意见不和谈判破裂,原地分手,各自寻鬼。 待刘正邪的影行出许远,白唐才带着蔺菱继续寻摸。 行至 那映雪湖时,白唐下意识提高了警惕。毕竟夜行近水,水属,总归不妙。 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蔺菱,眸子似有若无的盯着水面,左手扣着化怨符,右手扣着雷符。 正在此时,蔺菱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白唐机警的停下,顺着蔺菱的目光看去。 就见那明月湖上波光粼粼,在远处那些灯光下显得格外朦胧,一个披着长发的脑袋一点点从湖水里冒了出来。 那明显是个女人脑袋,仿佛故意一样,出水的动作十分缓慢。 “阿西” 一声十分甜软的女子声音蓦然入耳,温柔异常,深异常。 蔺菱不自觉的抖了一抖,更靠近了白唐,手中却也将白唐给的符紧紧捏住,目光灼灼的看向那边。 白唐面无表:“” 那女人子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出水面,通都是耀眼的红,一点点涉水而来,那些水在她脚下不兴半点波澜。 “阿西把阿西还给我”柔媚的声音甜腻腻道。 阿西?谁?反正不是他!白唐不为所动的看着那水里的女鬼。 鲜红如血,戾气冲天。 似乎感觉到岸上的人没有为她所惑,那女鬼动作停了一停,缓缓抬起两只手臂,开始脱皮。 白唐转头问蔺菱:“还看么?” 蔺菱原本还在细看,琢磨着下午那会是不是这东西将自己拖进了水里,此刻瞳孔却倏然紧缩,倒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的抓紧白唐,却到底忍住了没有尖叫,只觉心都不会跳了! 白唐被抓的有些疼,看了一眼她的表,也不多话,右手骤然反探而出,往后一拍。 一声雷霆应声而来,还未看见雷光,轰然就打在后那女鬼上。 那女鬼猛的被劈倒在地,口中发出尖利的嘶喊,一双眼中凶光四起。 白唐也默念完束魂咒,眼看一道白气窜入那女鬼体内,牢牢将她钉在地上,白唐才闲庭信步般踱步过去,探头瞧了一眼,道:“下半张脸呢?” 鬼大多可以选择形态,在显形时可以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形态,也可以是临死前的形态,这凶鬼显然选择了后者,是以脸上血模糊。 蔺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用力握了握手,方才那股浸入四肢百骸的麻痹感才稍稍淡去,她挪着步子上前,看一眼撇过头,再看一眼再撇过头 白唐一阵无语,半晌才道:“小姐姐,这就是你千思万想的鬼啊,你可为她砸了好几万的钱呢,咳,要不,送给你?” 蔺菱又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半面女鬼,才将目光定在白唐脸上,声音干涩道:“不用!你处理吧!”顿了顿,又疑道 :“白小唐,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白唐淡然道:“是男人,都不怕!”表一点不心虚,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上天知道,这一刻他等了多久!终于有美女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背景下问他这样的问题,这个答案,他已经背诵了许久,今终于脱口而出。 表十分,口吻十分,技能十分,那负手望天的神态九分吧,毕竟有点瑕疵才能让他这个男神更加亲民,对!他是要走亲民路线的男人,墨赦才是高冷界的劳模! 心里小人胡乱扑腾,表面却十分自然的蹲下,暗暗琢磨怎么处理这女鬼。 半面啊,上貌似有故事啊。 是的,这个躺在脚下的女鬼脸上血模糊,以鼻梁为界,上半张脸肌肤莹润,滑嫩如杏仁豆腐鲜油,下半张脸却血丝嵌,白骨突出。 这个鬼,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墨赦的审美。 说到墨赦,就又忍不住吐槽,捉鬼就捉鬼吧,他还挑着捉,挑就挑吧,他还要求多,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他是自家大神,能让自己浪得一是一的神一样的男人,咳,他所有的无理取闹都是可以容忍的! 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白唐看了看女鬼凹凸有致的曲线,心说虽然不是同类,但男女大防还是要的万一这女鬼脑子一抽风以后讹人呢?! 想着就从旁边折了树枝,气灌注于内,用那树枝推了推死鱼一般的女鬼,那女鬼被他推的翻了个,俯面趴在地上。 第十二章 巫山映雪(8) 居然没有东西?!不能够啊,就这一个才区区百年的小凶鬼,怎么可能遮蔽这诺大的山庄,还将整个山庄的气场都搞的灰蒙蒙的?这不科学! 不是说好刷怪会掉宝么?!宝贝呢?!神秘功法、顶级丹药、残缺神器什么的,随便来一样都好哇!他真的不挑的,真的! 怎么说也是个百年凶鬼,怎么上没一点油水?! 差评! 蔺菱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用树枝戳女鬼的少年,嘴角一抽,心说估摸着又抽了。 刚才那副出尘离世的高僧样,果然是装出来的! 那湖面上波光粼粼,泛起一阵阵的寒凉气息,蔺菱忍不住抱起胳膊,搓了搓手臂,只觉这女鬼收的忒简单,心里的那点害怕只冒了个泡,就被白小唐强势的拍下去了。 有些意犹未尽。 白唐面色有些纠结,对着那女鬼碎碎念道:“百年凶鬼?大招呢?积蓄呢?怎么这么不凶悍!你这样我真的很没成就感的!要不你爆发一下,哎爆发一下吧求求你了”没有法宝什么的就算了,还这么弱不打。 这样他回家都没法跟墨赦邀功的,要是鬼难捉一点,自己回去还能跟墨赦磨一下,让他给自己减个刑,少抄几遍书,可这个鬼,真的是一点都不难啊。 白唐嫌弃的看了那女鬼一眼,眼珠咕噜噜的转着,琢磨着怎么将女鬼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想着,手指轻动,将女鬼上的束魂咒松了一松,如果她有本事挣脱,就让她在浪一波,自己也好顺藤摸瓜知道她隐藏的东西是什么。 那女鬼自然说不了话,于是蔺菱就看见白唐一个人对着女鬼嘟嘟囔囔,也听不清在说什么,感觉有点二啊! 远处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听着像是那蒋舍。 “就是这里!”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嗖的腾空而至,手中一把寒光凛冽的剑笔直的向那女鬼插去,白唐面上一冷,拎着女鬼的后颈一甩,将女鬼甩到了后,轻飘飘落在地上。 自己也撑地后退,体内气倏然加速运转,让他整个人飞鸟一样向后滑动几米,那剑影丝毫不停,径直朝着白唐劈下。 白唐迅速侧避过,反手就去折那人手腕,那人也行动极为迅速,当即就回手一剑。 “铛~” 金铜相撞的声音传入耳膜,一枚镶嵌数枚铜钱的青色长剑撞开那锋锐的三尺罡锋,白唐周黑气缭绕,三尺之内冷如寒冰,他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这架老子先打,白唐你退后!” 空中传来一声暴喝,一道人影流星一般窜出来,伸手握住那五钱剑。 自那持剑之人入场,到白唐救鬼,再到刘正邪抢架,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形于电光火石一般在 空中交错而过。 “大哥,快停手,错了!” 那蒋舍与蒋云也走了过来,蒋云低声道。 那蒋舍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扫了白唐一眼,继续注目场上,十指横在前,灵活翻转。 白唐心里疑惑丛生,再定睛去瞧那场中之人。 只见那人一袭青衣长衫,手中剑锋凛然生辉,竟似要压制刘正邪。 刘正邪拎着自己那把铜钱剑,却悍然不退,十分暴力的一遍一遍迎着那青钢剑。 蒋舍目中神色闪动,十根手指翻转的更加迅速。 他就不信,夜苦修这几年,还是要败在这种莽汉手里! “铛~”“咔嚓~” 白唐清晰的听到了空中什么东西被崩断的声音。 场中那人的行为似乎失有一瞬迟滞,刘正邪一剑劈下,那人影应声裂成两半! 却不见血光。 白唐倏然提起的心轻轻放了下去。 再去瞧那倒地之人,只见那人裂开的体呈现灰褐色,隐约能看见一些纹理。 ——木偶! 那方才持剑而来,对那女鬼发出狠厉一击的竟然是偶人!那偶人被劈开后,眨眼就缩成巴掌大小,体十分均匀的列成两半,凄凄凉凉的倒在地上。 蔺菱此时也走了过来,与白唐站在一处,俩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奇的表。 蒋舍闷哼一声,嘴角有血丝蔓延,他脸色发青,咬牙切齿道:“刘正邪!” 那刘正邪抖了抖自己的五钱剑,道:“干什么?还要打?”接着又瞧了眼地上碎成两半的偶人,嗤笑道:“早说打架要亲自上,不然就让你的本命灵偶上,用这种随便捡来的东西,啧,你这脑子转的又不快,手速也慢,怎么可能打得赢” 白唐此刻有些激动,连那女鬼都暂时抛到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那只偶人! 偶人啊!可男可女可大可小可萌可刚的偶人啊!修的好了还能陪说话陪解闷啊!当时墨赦给白唐普及知识时,他就对这诡宗六脉的各路功法十分有兴趣。 这是诡宗第三脉灵偶,就墨赦所言,这一脉的诡宗弟子都有一双巧手,他们战斗的方式就是偶人,那偶人通常是他们自己寻材自己雕琢,又通过秘术法门祭练,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强,则偶人强,偶人强,则他们强。 蒋舍气的手直哆嗦,那碎裂的灵偶虽不是他的本命灵偶,却到底与他气息相连,这一毁,他自然受创颇大。其实在那偶人一击不中的时候,蒋舍就发现不对了,但他依然没有停手,甚至指挥偶人更凌厉的攻击那人,就只是试下那人的修为,这人连天眼都开了,由不得他不在意! 但那人的真功夫还没bi)出来,自己的偶人居然被切断了灵力线!亏了! 那蒋云扶住 蒋舍,急声怒斥道:“我哥不过同他开个玩笑,你就下这般毒手?!刘正邪,你太过分了!” “白唐,湖面!” 就在此时,蔺菱忽然惊叫一声。 毕竟是捉鬼来的,不是什么平静场合,众人也都警惕的看向湖面。 只见湖面上那些粼粼的波光仿佛晃动起来一般,上面浮现出憧憧的影子。 那些原先还隐约可见的灯光瞬间就远去了,空间似乎一阵扭曲,周遭立时陷入绝对黑暗,一点光都没有。 白唐直觉危险,下意识推开蔺菱,后骤然传来风声,白唐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道强化版雷符。 “噗通!” 白唐被人摁进了水里,他只感觉手臂被锁住,一些水草样的东西糊住了脸,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白唐奋力挣扎,不知怎的,那水面下竟不是黑色一片,他睁着眼,恰好看见那红衣女鬼俯在他上方的半面脸。 体一直下沉,那只女鬼上戾气更重几分,在这幽幽水底,她上的戾气一直攀升,那柔韧水草一样的手臂倏然用力,似乎片刻就能将白唐绞杀。 那女鬼径直摁着他往下,直到他后脑贴上一块硬硬的东西才松手,白唐只觉脑中轰鸣一声,里面突然涌现出无数尖锐的叫声,疼的脑袋发晕,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震出血来,体也一直发软,后的东西上有丝丝缕缕斑驳的气息传出,白唐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吸附住了,但他的神志始终都有一丝清明。 原来,这就是你的大招? 白唐体内天生气涌动,那女鬼缠在他上的手臂瞬间被融化,她尖叫一声就要飘离白唐,却发现体一点也动不了。 白唐周黑色气息越渐浓厚,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那些气还在扩散,如同张口的巨兽一样,将那已凭借本能瑟瑟发抖的女鬼也包裹进他的黑色世界! 第十四章 巫山映雪(10) 白唐一路打着喷嚏回到了赵炳奎给安排好的房间里,直到洗了个水澡出来,整个人的思绪才开始活泛起来。 虽然天还没亮,白唐却也没打算睡,因为就蔺菱的脾气,绝对不会体贴的等到明天早上再来问他那些事,估摸着一会就得过来。 他笑眯眯的趴在上,手上来回摩挲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东西,桃花眼弯弯的,笑的像一只头偷到小鱼干的大猫。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黑牌子,正反两面都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还有个不认识的篆体字。 白唐将那东西来回翻看了几遍,始终没看出来那东西是什么材质,想来不平凡的东西,就该有不平凡的材质! 一看就是个不平凡的好东西! 白唐握了握爪,满面都是兴奋神色,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一定是能开出大宝藏的好东西! 这就是命运!是祖师爷看好他的前兆!遇到墨赦,是他开启巅峰人生的第一步,这肯定就是第二步! 那叫做洛小薇的女鬼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送给了他这个东西,唔,还算有点用。 兴奋过后,白唐面上神色又沉寂下来。 他杀了那女鬼,眼看着那女鬼在他面前消散,那张扭曲狰狞的脸一点点在他视线里消失。 大概是灵魂消散前最后的挣扎,白唐被那女鬼带入了她的时代,那个她曾经鲜活过的时代。 白唐的历史学的并不好,却能从那些斑驳的街景里确定出那个萧条的年代——民国。 她名叫洛小薇,是个清纯的民国女学生,跟冯子西谈了一场隐晦甜蜜的小恋。 那洛小薇家境还算不错,起码她家里人将她送进了当时还很新鲜的学校,让她学习一些较为新潮的知识。 冯子西是个不那么平凡的小偷,那个时代的人都活得艰难,冯子西也是,他还收留了几个年纪更小的小孩,子过得更加艰难。 那是一天黄昏,留着齐耳短发的洛小薇方从学堂里回去,手里还抱着几本书,那是今没有看完的书,她心里一直在惦念着那些未完的故事。 这不是她第一次晚归,总会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不愿回家,连父母都习惯了她时常的晚归。 她长的并不漂亮,普普通通的长相,从来没想过她自己也会遇上流氓。 那会子街上也不是没有人来往,但那群人还是盯上了她。 白唐从她的记忆里读到她的绪,那会子这个循规蹈矩的女子都快吓疯了,一直哭一直哭,绝望又无助。 那几个旧时代的小流氓将她困在街角,一边嬉嬉笑笑一边推度着她。 “小姑娘这裙子好看,真特么好看材也好” “对对,小脸蛋真白,你妈妈没教过你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么躲什么躲什么,这子应该也白” “” 由此可见,并不是长的好看的女人才会遇见流氓,古来流氓不挑食,是个千古不变的硬道理。 洛小薇被他们捂着嘴拖到了一处破庙里,四处俱是黑暗,那几个人对她上下其手,那短袄长裙都被那些人撕碎了,洛小薇像一只被按在粘板上的鱿鱼,那些布昂撕裂的声音响在耳边,如同地狱恶鬼肆意张扬的笑声。 古来英雄救美就是个好桥段,冯子西就上演了那个桥段。 他的时机把握的十分巧妙,那会子洛小薇已经基本被扒光,那些人的动作也越来越过分,洛小薇已经几近崩溃,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她双手被扣在头顶,指甲都在地上磨出血来。 就在这时,一个含笑轻佻的声音突然破空而至。 “啊呀,好香艳哦,啧啧” 那是个眉眼方正的年轻男人,着一老土的灰色衣服,扒着门框往里面瞧。 那几个正忙活着的小流氓被人打断,全都回过了头,防备的盯着冯子西。 其中一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兄弟是想一起呢,还是打算坏事?” 冯子西上前两步,道:“那我可得看看这小妞长的好不好” 那说话的小流氓眯着眼笑,道:“长的好咋地,长的不好咋地?” 冯子西也不说话,啪嗒啪嗒走上去,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眼,象征的伸手拦了拦,冯子西扬了扬眉,一点不客气的推开了那拦着的手臂,探头去看洛小薇,正对上那双神色麻木的眼睛。 洛小薇清亮的瞳孔里倒映出冯子西含笑的脸。 于是,一眼定一生,那个人从此就刻在了洛小薇的心底里。 冯子西说:“长的好的,得那什么,救一下啊” 然后那冯子西就一打五,一番打生打死,还发了一波狠,将那几人都吓退了出去。 然后他将自己的外衣盖在洛小薇上,也不动她,只是满脸血的看着在地上的洛小薇,半晌才道:“我来的还算及时啊,你这小妞怎么还一副要死的样子?” 民国时代的人,思想都保守的厉害,那洛小薇虽然没有真被怎么着,却也觉得羞愤死,只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无言苟活。 冯子西多滑头的人,他是跟洛小薇完全不同的人,他告诉她人要圆滑,贞cāo)都是狗,那些都不是她的错,他还给她讲各种低劣的笑话。 那个时候,冯子西就是洛小薇苍白生命里的阳光,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的神。 那个人此后就一直似有若无的出现在她边,时不时送给她不值钱却很新奇的小礼物。 男人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说的上拙劣。但少女初遭大变,这场劫难大概还是她二十年生命里最可怕的一场劫难。 这场劫难,无人可说郁结于心,全天下也只一个冯子西能了解她明白她。 那些斑驳的记忆里,这段时间难得的明亮鲜活,洛小薇被冯子西哄的满心甜蜜,一点都看不见他上的缺点,甚至就连他偷窃,也认为那个人是英雄侠气,为了抚养那些在他后的孩子。 她全心全意的着冯子西,甚至为了她跟自己父母僵持不下,哭的眼睛都肿了。 那洛小薇自己看不清楚,白唐作为局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冯子西,根本就不洛小薇!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白唐思绪被打断,他迅速将那小黑牌子塞进了自己的大包里,起下。 第十五章 巫山映雪(11) “砰砰!白小唐,开门!” 白唐应了声,就开门让她进来。 此刻已接近黎明,蔺菱脸上有很明显的倦容,眼睛却很明亮,见到白唐开门,一点不客气的就走了进去。 刘正邪上还在滴水,整个人都在往外冒寒气,见到白唐开门,上下扫了他一眼,才小声道:“深更半夜的,你注意点影响!我五分钟就来!” 连门都没进,径直就转奔向了另一间屋子。 白唐有些无语,也不知道他缺席的时候,这家伙跟蔺菱发生了啥,这独占简直不要太明显! 那边蔺菱已经自己寻了个好位子,就窝在那舒服的椅子上,迫不及待道:“说说,那女鬼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 白唐深吸了口气,心说这妹纸果然憋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搞新闻的都是这副脾气。 他道:“等一会,刘正邪说也要来,一会我一起说吧,省的要说两遍。” 就这么几分钟,蔺菱也没有异议。 果然,不一会儿,那刘正邪便推门进来,还顺手带上了门。 显然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方一进来,便道:“白唐你什么况,那会映雪湖上全是鬼,你扑上去是找死?” 白唐偷觑了蔺菱一眼,咬着重音强调道:“我是被女鬼推下去的!” 刘正邪脸上露出明显不信的表,道:“你” 白唐截断他的话,笑道:“那不重要!你还听不听后续了?我的捉鬼事迹你还想不想知道?我跟你们说,当时真的是万分惊险,那女鬼” 于是刘正邪的话被堵了回去。 “那冯子西当时都穷疯了,盯了那帮子学生很久,才选中了洛小薇,将洛小薇骗到手后,正式登堂入室,进了洛家” 冯子西看着洛小薇时,眼睛里都是冷静和算计,他想要的不是洛小薇,而是这个女人背后的东西。 她家境良好,又是独女,还相貌平平,生活圈干净的可怜,这样的女人,绝对抗拒不了一个救她于水火又对她如火的男人。 洛小薇的父母强不过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冯子西。 可那个男人心里有自己的人,他们一起生长在贫穷困苦的绝境里,就像两颗根茎交缠的树,他们一起选择了洛小薇,又一起做戏算计了她。 洛小薇以为冯子西全心全意着自己,直等到木已成舟亲事已成,才于无意中看见那两人的相处,也才开始有些怀疑。 大概是感觉事已定,那两人都比较放松,明目张胆的躺在一个被窝里说话。 他们想不到那么晚了,洛小薇会跟着冯子西出门。 那个女人说:“西,我讨厌那个丑八怪!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她碰了你。” 冯子西道:“那没什么,以后找机会让你消气,现在我还需要她,你明白吗?” 那女人道:“我明白我明白,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同别人睡觉,哼,也就是我” 冯子西笑道:“咱们这些人,啥时候在意过这个,我心里只有你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别人碰你,你谁的醋都不用吃,那洛小薇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 “” 就是,坏人就是坏人,那两人发现了洛小薇。 “于是她就被那两人杀死了,化了凶鬼,只是她的记忆很混乱,一心一意寻那阿西和那女人。” 是的,那时候他们全指望着洛小薇的钱生活,绝不许洛小薇临时反水。 他们合伙杀了她,冯子西任由他的人一点点划烂洛小薇的脸泄愤,又一点点杀死她,他冷眼旁观,洛小薇微弱的叫声丝毫没有打动这个男人的心。 在冯子西眼中,洛小薇无足轻重,只是个他不得不应付的麻烦,他满心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心的人。 无论残忍还是善良,那就是他的女人,他注定的另一半。 讲到这里,白唐停了停,才继续道:“洛小薇是被凌虐而死,就抛尸在那湖中,浑戾气,头七过后,便化了凶鬼,只是她被戾气冲昏了神志,浑浑噩噩,凭着本能行恶,对啦,她最讨厌的就是漂亮女人啦,还有那种面向憨厚的男人,刘正邪,就是你这样的啊!” 刘正邪无辜躺枪,不服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蔺菱听的十分唏嘘,半晌才道:“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她的脸上半部分是好的啊,那冯子西喜欢的女人只对那下半张脸下手啊,简直神经病!女人中的败类!” 白唐摇头,道:“错了!洛小薇整张脸都毁了,她上半张脸之所以会完好无损,是因为她用了别人的皮来补自己的脸只是她是凶鬼,本来就不是人,再完美的皮都撑不住几天。” 因为死前破相,所以执着于皮相,即使死去,也贪恋着那些漂亮的皮囊,因为怨恨,所以不放过那些满嘴甜言蜜语的男人。 那舒文朝与冯子西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原本就是宿世的恩怨,这一世还跑来洛小薇面前作死,当晚要不是洛小薇不知比什么影响的神志不清魂体震dàng),那赵炳奎又去的及时,那舒文朝现在绝对就是映雪湖底的另一具尸体。 白唐没有问他们那些湖面上的鬼魂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清楚的很,多半是跟他从湖底捞出的那东西有关,这东西他又不打算共享,这会自然连提都不想提那些湖面上的鬼影。 然而,蔺菱并不是那么好糊弄, 只听她疑道:“那女鬼是不是很厉害?那些湖面上的鬼影都是她召唤的吗?后来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白小唐,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当然不是!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就在湖底捉女鬼呢!咳咳,幸好我有神功护体,不然那不被女鬼弄死也要淹死了!那湖面上的鬼影跟我没关系!” 白唐嘴上撇清,脑子里那些画面却一点点冒了出来。 那湖底下沉着许多尸体,都仿似被什么拉着一样静静的浮在湖底,半分没有上涌的意思,那些浮在湖底的尸体姿态各异,但俱都面目全非,显然死前曾被残暴对待。 白唐被那女鬼一路摁着往下,眼角余光瞥见了不少死不瞑目的脸,男那女女,比比皆是。 那时,女鬼深入湖底之后,仿似吞了什么猛药一样突然戾气暴长,可她再怎么努力,外力再怎么加强,她本质上还是一只连神志都很混沌的凶鬼,白唐用气将她裹住后,基本就没什么可挣扎的了,只是尖叫着,凭借本能做最后的挣扎。 白唐彼时被那不知名的东西弄的脑袋发沉,连反应都慢了一拍,只能那女鬼朴至眼前,才抬手挡了一记,当即被那锋锐的指甲在手上划了一道。 疼痛让白唐的神志越发清醒,他眼神微冷,直直盯着那女鬼,体内一股至纯至的气息在指尖凝定,仿佛信手一划,那女鬼便形溃散,将他带入了她存在的陈旧年代。 又在那女鬼彻底消散后,被硌到他脑袋的东西愣生生拉回了现实。 白唐对宝贝的执念就跟那女鬼要报仇找脸的执念一样深重,心下就觉着那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东西肯定就是让那女鬼实力暴涨的宝贝,尽管那东西让他特别不舒服,但是!宝贝嘛,总是有脾气的!只要是宝贝,有点脾气完全可以理解!也就不由分说便摸索着捞了过去。 手指碰上那东西的瞬间,白唐只觉掌心一片灼,那些在脑子里嗡鸣的声音也一瞬间远去,那东西在白唐手中散发出更深沉的黑红色光芒,闪的白唐都不得不闭眼,手中的东西也脱落在地。 眼睛被那光芒映照的睁不开,只觉边风阵阵,等再睁眼看,便见那东西已半嵌入淤泥里,仿佛刚才的炫目已经耗尽了光芒。 第十六章 巫山映雪(12) 回忆虽长,看起来白唐却只是发呆了一瞬,脑子里那些画面就愣生生的被刘正邪的声音打散,那粗矿的声音能让任何陷入自我沉思的人醒过神来。 只见刘正邪也撇清道:“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打了几个!不过那会况也危急的” 是的,那时候只见白唐骤然投湖,他下意识去捞,却捞了一把空,眼见那些鬼影已然面目可见,一双双黑沉沉的眸子都死死盯着岸上众人,他才不得不折返形,将蔺菱护在后。 后来,那些鬼影果真都爬上了岸,刘正邪死死护着蔺菱,手中的五钱剑舞动的虎虎生风,拼着自己受伤,也绝不让那些鬼影靠近蔺菱侧。 那蔺菱也是妹纸中的异种,她上揣着许多白唐给的符,此刻也不知是不是白唐的落水刺激了她,面对着成群的鬼影完全无惧无畏,冷静的近似冷酷,全神贯注的盯着刘正邪,但凡有鬼影冲破他的剑锋的,她立时就一张符补上去,但他们依旧很艰难。 那些鬼大多是陈年老鬼,此刻全都面无表的冲上来撕咬,如同受了蛊惑的畜生也似,凶狠而无所畏惧。 蒋舍和蒋云那边的况也不好,甚至比他们还不如,因为蒋舍之前被刘正邪毁了灵偶,基本就剩下基础的锻体功夫还行动迟缓。 他们灵偶一脉,虽然自也修炼,但他们更重视修炼自己的灵偶,但凡灵偶在且灵偶够强,阳两界,灵偶俱可自由来去,凭着他们自与本命灵偶的联系,就可以灵偶为媒介在阳两界纵横捭阖。 此刻的蒋舍失去灵偶,如同老虎失去爪牙,尽管手中还能凝出灵力线,但战力已经大打折扣。 此刻,四面八方都有鬼影重重,蒋云手指翻飞,cāo)控着自己的灵偶在场中凌厉出击,他们虽然修炼剑走偏锋,却到底是走阳不是走,那偶人手上持剑,随着蒋云的cāo)纵堪堪将他们两人护住。 “刺啦~” 蒋云的灵偶又被一个鬼影划拉了一下,那尖锐指甲啊与偶人的体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蒋舍他修为比蒋云高,自然看出那偶人已在这源源不绝的鬼影手下撑不了多久,自己今怕要在此栽了! 他刷的握紧手,五根看不见的灵力线糅在一起,将一只鬼影从中间撕裂,那鬼影却也扣着他的手臂,撕扯下一片血来。 蒋舍闷哼一声,鲜血淋漓而下,他瞥向另一边的刘正邪,眼睛里的恨意似乎能溢出来。 若不是他,若他的灵偶还在,他岂能落到如此地步! “呼~” 一道风从耳侧划过,蒋云急声道:“大哥!你到我后!我们快走!这,这里凶鬼太多了,!咳” 尽管蒋云咳嗽的声音很小 ,但蒋舍还是听见了,他知道,蒋云的灵偶必然已受了重创,只是不像他的临时灵偶那样会被一剑斩断,她可以用自灵气修补灵偶,让那灵偶一直战斗,但,她修为有限,体内灵气也有限,她撑不了多久。 蒋舍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影子,心里清楚无比,根本跑不掉,他们今,除非那刘正邪发现异常来救,不然一个都跑不掉。 “嘶!” 一道黑色的鬼影倏然从空中俯冲而下,那尖锐的爪子立时就将他的脸划出了一道口子。 蒋舍心底暗恨,手中灵力线猛地缠上那鬼,指尖发力,那鬼影便哼都没哼一声,便被搅碎。 蒋云背对着蒋舍,手臂稳稳抬在半空,但蒋舍知道,她已经接近极限,这里的鬼影太多了,再死耗在这里,就只有死,他冷声道:“阿云,把灵偶收回来,你不能再战了!” 哪怕他死,也不能叫蒋云的本命灵偶碎在这里,那个东西,太重要了,是蒋云从小一点点打磨培养到现在的,绝不能断送在这里! “大哥,我” “收起来!大哥有办法!” “大哥,不行!我” “咔嚓~”“啊!” 那护在蒋舍他们周的灵偶如同活物一样尖叫一声,一条胳膊被那些鬼影撕扯了下去,蒋云也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强撑着将那灵偶收了回来,整个人立时就昏迷了过去,那些鬼影轰然而上,眼看就要将他们吞没。 蒋舍目呲俱裂,猛的伸出一手将蒋云揽在怀里,另一手cāo)控着灵力线也格外凌厉的向着那些鬼影绞杀过去,但他的灵力线碰到了许多个鬼影,有鬼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又有更多的鬼影无声无息的扑上来,拦着他的灵力线,将那些灵力线碎裂,如同撕碎那个灵偶的体一样。 如果能有一个词来形容蒋舍那时的心,大概就是——绝望。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鬼影狰狞的脸面无表的围过来,只觉喉口腥甜,眼前也阵阵发晕,十指上的灵力线已经凝不出来,仿佛已到绝境。那些歹毒的利爪也已触到体。 胳膊上大量的鲜血滴答而下,蒋舍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一般,张口就道:“木” 那两个字只出口了一个,却见那些鬼影倏然消失,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扯走一样。 “那时我,咳,脱不开,也就瞧了一眼蒋舍他们,说来这次也是他倒霉,什么时候找茬不好,非赶在捉鬼前当时我也以为这次可能那两人要玩,结果就恰好了,那时候那鬼影就没了!” 至于为什么脱不开,即使刘正邪不明说,白唐也知道,那定然是因为他的女神在他后,那时候别说是蒋舍,就算他在场,估摸 着刘正邪都不会挪窝的。 听完刘正邪所说,分明是半点不知道鬼影消失的缘由。 屋子内一时有些沉默,白唐与刘正邪面面相觑。 半晌,白唐才撑不住眨了眨眼,道:“谁干的不重要,反正这件事算完了,接下来该好好睡觉了啊!你们都不困吗?我要困死了!” 蔺菱也打了个呵欠,她虽然是精力充沛的记者,却终归不是铁人,这会故事听完,白唐也完完整整,这里也没什么课留的了,便道:“是该补觉去了,走了走了!”说着便起往外走。 蔺菱一说话,刘正邪一点意见都不会有,自然随之走人。 第十八章 巫山映雪(14) 刘信真看着白唐坦然自若的脸庞,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道:“听正邪说,你从未伤害过人,希望你以后修行时也能心有底线,良善不灭。”说着,刘信真眸中神光凛然,如同最威严的神祗俯视妖魔一般。 他是a市修道者协会的会长,按照规矩要对白唐进行定,白唐修的是鬼道,鬼道偏激,极容易心智迷失,之后一段时间必然要派人观察他,确保他对普通人没有危害。 白唐桃花眼弯弯的,神色却认真,道:“刘叔叔放心,白唐有人管束,绝对不会走上邪路!” 他家墨大人是个地府外编的公务员,最是遵纪守法,自己这次弄死个鬼,心里都还惴惴怕那位不乐意,要是真弄死人 一定会被赶出门的,白唐凄凉的想。 刘信真不置可否的一笑,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傻儿子,斥道:“你还站着干什么!上车去,跟我回家!” 刘正邪撇嘴,道:“我还有事呢,你自己先回吧!”他还没弄到女神的电话、微信和qq呢,当然不能现在回去。 刘信真用手点了点他,恨铁不成钢道:“要是耽搁了修行,你就等着吧!” 刘信真一颗拳拳慈父心苍天可鉴,奈何刘正邪此刻色字当头,完全感受不到刘信真的殷殷期盼,一个劲的赶人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我过几天就回去。” 刘信真终于被刘正邪轰走了,带着那依然面色苍白的舒家小少爷,一溜烟似的就开出了山庄的大门。 山间清风徐徐,白唐和刘正邪两人依然站在门口。 刘正邪凑近白唐,笑的十分谄媚,道:“唐唐啊,蔺菱平常喜欢干什么啊?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白唐斜他一眼,义正言辞的谴责道:“你一个道士,管人家姑娘喜欢什么?!一点职业cāo)守都没有!” 刘正邪不服,道:“我们又不是受戒的那一脉,结婚恋是我们这一脉的首条门规啊,不夸张的说,要是他们知道我在追媳妇,全派支持!” 白唐:“呵呵。” 两人正瞎扯着往山庄里走,还有尾巴没收拾。 刘正邪突然道:“你在湖底摸到了什么?” 白唐极其自然的顺口接道:“一把泥!你要吗?” 就知道昨晚那件事肯定会引起怀疑,白唐面上放松,心里却一直警惕着。 果不其然,刘正邪最先问了出来,不过就他那个脑子,肯定想不到这些,多半是刘信真提醒他的。 刘正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白唐坦然的回望。 良久,白唐炸了眨眼,疑道:“怎么了?湖底有东西?” 刘正邪收回目光,咕哝道:“不像说谎啊。”继而又回道:“昨晚形不对,那些鬼影太多了,还消失的莫名 其妙” 所以刘信真也怀疑这山庄里有别的东西,但隐晦的搜了一圈,并没有搜到。 白唐无辜白目脸,赞成道:“是啊,真的很奇怪啊!” 车子看的很稳,外面景色流线般闪过。 刘信真摁灭手机,开始闭目养神。 他刚刚给上清派的对外联系人发了消息,让他调查一下那个白唐。 修鬼道的人,怎么可能轻飘飘的问两句话就放过? 况且,“白敬泽”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不平凡了,当年那个人那样惊才绝艳,后来又骤然隐退,由不得他不对这个名字敏感。 毕竟,那个人手上可能握着能叫他们道家震一震的东西。 白唐和刘正邪回去后,立时叫上蔺菱去问那找炳奎要佣金,咳,虽说白唐是蔺菱带来的,但他出了力,那赵炳奎也不是什么好人,白唐觉得那是自己该得的,想来蔺菱也不会介意从这种人上多搜刮点钱的。 那赵炳奎也很上道,白唐他们只是提了要辞行,赵炳奎便知趣的设了宴,依旧在临水阁中摆了酒席,就连蒋舍和蒋云也受到了邀请。 但只有蒋舍过来了,那蒋云想必是伤势严重,不出席。 那蒋舍的脸色十分难看,只静静坐着喝酒。 那没有出去捉鬼的老头仿佛只是打酱油的,早在刘信真走之前,便收拾了包袱走人,因此,在坐的就只有白唐三人、蒋舍和赵炳奎。 那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精美菜肴,俱是色香味俱全的上品菜,引得白唐食大振口水暗流,但他是个大师! 大师怎么能为这些俗物折腰?!大师必须得端着!于是白唐脸上一派淡然宁静视美食如粪土的不动如钟样。 “哎呀,刘大师白大师,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不然赵某人这次真的就栽了!来,我敬两位一杯,哈哈!” 赵炳奎坐在主位,此刻已站起来,那肥胖的手端着精致的酒杯,十分不衬。今他脸上的那些黑气都已经散了,整个人看着也比之前见的有精神,想来那缠着他的鬼被白唐收了,他之前被压着的精气神也就回来了。 旁边站着的美女服务员立马就有眼色的给白唐和刘正邪倒了酒。白唐和刘正邪也站起,端着酒杯与刘正邪碰了一碰,一饮而尽。 那赵炳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着蔺菱道:“也多谢蔺小姐对赵某的关照!哈哈,要不是蔺小姐,我也请不到白大师!来,我敬蔺小姐一杯!” 蔺菱虽然对这人没好感,但他是个有礼貌的人,也就面上含笑与赵炳奎碰了碰杯子,象征的抿了口酒,便放了杯子。 那赵炳奎又对着白唐和刘正邪,眼睛里都是推崇,口中也道:“当 真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两位大师这么年轻,道法已经这么强了,刘大师是天师门的高手,不知道白大师师从哪个修道大派啊?” 白唐还未说话,刘正邪便截断他,他不耐烦这些虚路子,径直就道:“我们明个要回去,赵老板,你得先给我把酬金结一下!” 赵炳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责道:“瞧我这记,哎呦刘大师你放心,放心啊,酬金绝对少不了的!” 蒋舍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除了喝酒,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做,那赵炳奎眼睛里似乎就没有他这个人,在白唐他们来之前,是他先到的,赵炳奎对他虽然表面和气,但那种鄙薄和看轻的态度根本藏都藏不住。 蒋舍的手握住酒杯,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脸上那道被厉鬼抓出来的血痕如同最丑陋的蚯蚓蜿蜒在脸上,分外显得他面目冷扭曲。 看!分明都是在昨晚大战群鬼,他们灵偶脉就险些死在当场,但刘正邪还护着一个完全不懂修行的普通人,却安然无事!白唐一个人潜在湖底捉女鬼,看起来居然也是安然无恙! 凭什么! 同样都是年青一代修行的,同样都是从小修行,凭什么刘正邪就比自己修为高!凭什么白唐一个野路子的,也比自己强! 蒋舍冷冷的看着那边宾主尽欢的三个人,死命的克制着自己将酒杯摔在他们脸上的冲动! 那赵炳奎利落的给刘正邪和白唐签了支票,连蔺菱夜得了一张支票,就不知道上面是多少钱。 白唐硬忍者没当场数那上面的零,但他方才粗略的扫了一眼,感觉不少,心里的小人都激动的打滚。 钱!他真的有了额外的收入! 对了,还能给蔺菱均一半。 唯独蒋舍,什么都没有! 那赵炳奎转了转头,眼睛瞥到蒋舍,讶异道:“蒋先生?你还在啊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说着,也顺手给蒋舍签了一张支票。 蒋舍接过那支票,只瞥了一眼,便怒而拍桌,道:“赵炳奎,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炳奎笑呵呵道:“蒋先生别生气,这一千块要是不够二位回去的路费,我再加两千,你也知道,这赚钱都不容易,两位这趟来,虽然没到底也辛苦了,呵呵。” 蒋舍猛地将手中酒杯砸在桌上:“你,你你好,好的很!” 他们灵偶脉从未受过这种屈辱,他蒋舍从未受过这种屈辱。 刘正邪看不下去,道:“赵老板,这就过分了啊。” 谁都看的出来,那赵炳奎绝对是故意的,就算蒋舍没有出多大力,却也是为了他来的,此刻这赵炳奎转脸就对他这样,实在是讨人嫌。就连白唐 和蔺菱,心理也都不舒服起来。 蒋舍猛然转头看着刘正邪和白唐,眼神尤胜毒蛇,他道:“不用你们充好人!”又冷冷看了那赵炳奎一眼,转就走,等到门口,停了一停,道:“刘正邪,白唐,我们折花会上见!我,等着你们!” 刘正邪:“什么毛病?!” 白唐:“”他是无辜的,感觉无仇无怨啊! 桌上一时有些冷清,那赵炳奎不屑的哼道:“什么玩意儿,没本事还想来讹钱?” 第十九章 岁月不安 白唐只觉这人真是让他恶心,片刻都不想多待,径直道:“赵总,我和蔺菱还有事,就不多呆了,现在咱们事已了,我们也先走了!” 蔺菱诧异的看了白唐一眼,但见那张白嫩的小脸上全是严寒,也没多想,就随着白唐起了。 刘正邪也忙道:“我也有事,先走了,赵老板不用送了,留步留步。” 说着都没给赵炳奎挽留的机会,追着那两人就出去了。 “怎么了白小唐,突然火这么大?” 白唐道:“那赵炳奎,看的我恶心。” 蔺菱嗤笑道:“多大点事,也值得你生气?那种人就那德行,势利、自私、冷血,你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这种人没有计较的必要。” 白唐咕哝了声,没有说话。 刘正邪也在此时追了上来,张口就骂赵炳奎,骂完赵炳奎又骂蒋舍,直说那是个没脑子的,被欺负了打回去就好了,他自己闷不吭声走了,还将气撒在他们上,不讲理!没素质! 三人嬉嬉笑笑,背影和谐又唯美,那些之前的郁仿佛都已悄然而逝。 就在白唐闲来捉鬼赚钱度的时候,他的一位故人却在遥远的地方苦苦挣扎。 那是一个隐藏在群山中的山洞,里面黑漆漆的,除了偶尔泄出的呻吟喘息声,一点声音都没有。 “总归要回去的!” “总有一天,要活着回去的!” “他在等我,他们在等我!” “” 那是一个清秀俊雅的少年,他留着短发,右侧眉骨处有一条指甲长短的青色痕迹,那痕迹也随着少年的颤动缓慢的颤动,仿似会呼吸一样。 少年蜷缩在地上,指甲都在地面上扣出血来,仿佛极痛苦的样子。 即使是在白天,那山洞里也几乎没有光,只有山洞壁上不知什么品种的植物泛出微弱的光芒。 “强化体只是第一步,以后会越来越痛苦,千刀万剐,不是开玩笑的!” 或许是疼的恍惚了,他竟模模糊糊想起那个人的话,当初将这东西交给他的人,还假装善意的提醒过他。 可他心里清楚,绝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帮助他,还给他这种修炼速成的法子。 自从那件事后,他就随着他大哥请来的天师来了这里。 天师门,听着如雷贯耳声名大噪,却也不过如此,他的“师傅”说修道讲究随缘,讲究修养,所以一边为他压制那灵魂里的东西,一边教他道家的吐纳静心之法。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而且,道家的术法进境太慢,他等不及,选择天师门时别无选择,后来有人给他提供了另一条路,他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捷径。 疼痛?没有关系,他所承受的,总归有一天,会叫那个人 双倍还回来。 他的背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啃啮。 “咕叽~咕叽~” 那是血抽动的声音。 林樊蜷缩的更厉害了,只觉体似乎被撕裂,那东西在体里挣扎翻滚,搅的他全都疼。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绝望的张着口,却发不出语句。 就在此时,他听到外面山林间有人唤他的名字。 “林樊!林樊!” 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轻啼一般婉转。 是个女子。 林樊于朦胧间听见了这个声音,他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于红婧,是天师门年轻一代唯一的女弟子,也是自己名义上师傅的弟子之一,虽是女子,但血气烈不逊男儿。 “林樊!林樊!师傅找你呐,你又躲到哪里去啦?快出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她似乎已经找到了附近。 林樊没有搭理她,她绝对找不到这里,因为这山洞在西子峰的峭壁上,需要沿着那峭壁往下攀爬下去,再借助那云生雾锁目不能及处,的两株交错缠绕铁皮硬松爬进来。 果然,没一会,那呼唤的声音又渐行渐远了。 林樊忍过了又一波的疼痛,浑都已被冷汗湿透。 但今天的酷刑却总归是过去了,他摊平了体,躺在地上拼命喘息了一阵,直到呼吸慢慢平稳,力气也回到体里,才慢慢的爬起来。 将被自己方才疼痛翻滚间弄散的衣服重新穿好,若无其事的走出山洞。 那些疼痛,那个紫青色的痕迹,都被他留在了山洞里。 他攀着那两颗盘根石缝魁伟不老的硬皮老松出了山洞,豹子一般矫健的顺着提前搭好的锁链爬上山顶,从从容容的下了西子峰。 半道上就碰见了于红婧,那女子面相极其柔和,穿着一鹅黄色的长裙,外面着白色的短外,披着长及腰间的黑直长发,一双水样温柔的浅蓝色眸子直直看着他。 于红婧几步奔过来,急道:“你去哪儿了?师傅找你呢,再看不见你,又要骂人了!” 她是典型的东方美人脸,玲珑俏眉眼温,跟了师傅修了许多年的道,却一点也没有修出平心静气的格,时不时就要急上一急。 林樊脸上含笑,轻声道:“我找了个清净地打坐呢,听见你声音就下来了。师傅又输棋了?” 此时他面白如玉,再不见那犹如活物的紫青痕迹。 “对啊!满世界找你呢,说一定要让你赢了梁师叔!樊啊,你这次真的不能输,师傅把咱们半年的口粮都输进去了!” 于红婧满脸愤愤,十分无奈。 林樊也有些无语,当初认师傅的时候只看重本领,只了解了这天师门二把手方大苦的本事,却没想着入 门之后,才发现师傅的人品格其实都很重要。 方大苦除了是天师门资格最老的师叔外,还兼任业务一部的部长,领着自家的几个徒弟除了整天捉鬼跑业务,就是上网发文博眼球,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 天师门的对外营销公众号“雅正三代”,就是于红婧管着的,整天发些神神鬼鬼的事,顺便将各位师兄弟们捉鬼的故事删删减减改编一下,做成短篇小说发布出去,以宣扬一下自家捉鬼正宗的名号。 那方大苦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典型的仙家名士道界清流,就是棋如命,整天满山找人跟他下棋,但他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屡败屡战,在林樊来之前,经常被师兄师弟师侄虐杀屠宰惨烈非常,林樊来了后,就变成林樊每天花半个小时屠宰他几回,然后在他被别人屠宰的时候给他挽回一点尊严。 听闻半年的口粮被败家师傅输了,林樊面上八风不动的露出淡定笑,道:“走,我去赢回来!” 于红婧也笑,道:“可就靠你了!不过你还是先去换件衣服,你这衣服都沾了土啦,太影响咱们的形象了” 光晴好,林间树影斑驳,仿佛岁月安稳时光静好。 林樊微微笑着,心中却知道不是。 他的岁月曾经安稳,以后却再没法安稳。 第二十章 正唐双雄(1) 白唐从b市回来后,绘声绘色的向墨赦讲了他捉鬼的经历,并言之凿凿的说他几乎被那女鬼弄死,十分艰辛非常不易。 彼时,墨赦正划拉着手机,不知道跟谁发信息,闻言就抬了抬眼皮,轻飘飘的将白唐要抄书的遍数又翻了一倍。 理由是,一个百年凶鬼都能弄得白唐死去活来,说明他还是基础知识不扎实,连隔绝人气的符都画不出来,更说明他不认真,抄书当然要翻倍! 白唐气绝,将这人的铁石心肠又腹诽了一百遍,才杀气腾腾的抄完了书。 抄的他两眼发直手指打颤,那些知识再也不敢随意忘记。 无他,墨赦的抄书政策实在威力太大。 蔺菱将巫山映雪山庄的事删删减减,挑着大众能接受的事实做了一期节目,她的猎奇节目终于又开始红红火火。 看起来似乎工作很忙,但她还是时不时就给白唐打电话,闲聊一些有的没的,白唐也都一一应着,只是见面的时间还是少。 因为白唐始终是个穷酸的大学生,还处在要找工作和毕业的夹缝时代,一直没时间跟她出去玩耍,蔺菱对此怨念极大。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去秋来。 白唐已经从学校毕业,原先尚且有些稚嫩的脸庞已长出了棱角,只一双桃花眼还是盈盈如水,明亮依旧。 墨赦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三年来一直致力于捉鬼除妖的第一线,那张冷峻的脸上依然一如既往的寒凉板正,偶尔去地府开会,经常夜不归宿。 最重要的是,万年单狗,从来不撩妹。 过的跟个苦行僧一样,不去酒吧不去夜店不找妹纸,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刷八卦,还是地府的八卦! 白唐他自己好歹还有几个妹纸联系,但墨赦,这个人简直就是异绝缘体,从来没见过他跟任何异来往过密过。 白唐甚至还为此隐晦的表示他认识老中医,可以给墨赦好好的治疗一下隐疾。 后来,墨赦让他好好的认清了“隐疾”两字的危害,并让他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虽然被教训了,但白唐心里更坚定了,觉着肯定是哪方面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忍这么久! 林樊再也没回来过,虽然当年走的时候他说他会回来看白唐,但他一次都没回来过,连电话都很少,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每一次白唐接到他的电话,都会拼命跟他讲话,那个人也一如既往的跟他贫嘴逗趣,却对他探望的请求一概不应,只说以后会回去,对此,白唐大恨,却也只能由他。 a市,雁新区,尚悦宜品国际中心a栋,2108室,那玻璃门上正中间贴着“正唐文化工作室”这几个五颜六色的艺术字,底下还贴着一溜正儿八经的黄符。这 些符看着贴的并不密室,但却好像给门上蒙了一层迷雾,让里面的况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那靠窗坐着的一个青年正埋头在文件中,他虽然垂着头,却还是能看见那稍显瘦削的侧脸以及嘴角的一抹微笑,偶尔抬头时神采奕奕的桃花眼,相比于三年前的稚嫩,此时的白唐有了些成年人的棱角,看着既俊俏又迷人,不笑的时候也能有些凌厉的冷峻,这多半是墨赦感染的,笑起来就仿佛天来临,能一直暖到人心底里。 “白唐,你磨蹭什么呢?下班了!走走走,请你吃火锅!” 刘正邪依旧大嗓门,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六点,便催促着白唐走人。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员工,听见这话,便都起哄着要一起去蹭饭。 “刘三,带上我带上我,我秀色可餐能下饭啊!” “还有我,带我一个,我给您鞍前马后拿醋剥蒜啊老板!” “对对,咱公司就是福利太少,老板你不能这么抠门啊,带上我们啊,就对门那家火锅?哎,那家好吃,真的好吃啊!” 白唐满面笑容的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着那群闹腾的十分欢快的员工们,十分淡定的插刀道:“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死人是吃不到饭的,都忘了?” 办公室里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白唐,其中一个白面油小生样的男人面条一样从天花板上滑下来,哀怨的扑在白唐面前,哭道:“大人,你不能这样!虽然咱们签的劳动合同上没有溜鬼这一条,但你得有点人啊大人!” 这是玉九,是白唐从小秦山扒拉出来的一个死鬼,嗯,据他自己说,他死了有很多很多年,但白唐觉得这个“很多很多”有很大水分,约莫着也就十几二十来年。 此处是正唐灵异工作室,是刘正邪与白唐一起开的,毕竟已经毕业了,游手好闲什么的,说出去多不好,所以白唐琢磨了两天,就决定弄个工作室出来,他灵异界的朋友不多,就拉了刘正邪入伙。 咳,刘正邪啊,多好的劳工啊,个大力大还憨厚! 但是创业都是需要钱的,白唐是个穷鬼,捉鬼的钱经常入不敷出,于是他就想到了小秦山上的鬼,一番交涉几番砍价,终于将这家伙存在阳间的钱弄到了手。 当然,他也给了这倒霉家伙一个再次行走在阳光下的机会,两方交易,各凭自愿,诚信买卖,童叟无欺。 刘正邪也跟白唐的这帮鬼使很熟了,当即就翻了个白眼,道:“公司的活都干完了?没干完还想出去浪?!继续干活!” 活脱脱一副周扒皮剥削长工的丑恶嘴脸。 王五立时就不干了,顶撞回去道:“鬼也是有鬼权的,刘三,你自己的文件都没看完吧?哼,我不信你看完 了,你都出去浪,还不许我们去!” 王五也是跟白唐签订了雇佣条约的,是个娃娃脸的美少女,看着也就十六七,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小姑娘原先不叫王五,白唐为了好记,愣给改了,本来是想顺着玉九的排序往下叫小八的,奈何王五一哭二闹三上吊以示抗议,于是白唐十分怜香惜玉的给改成了王五。 刘正邪资料的确没看完,被顶的说不出话,只能拿眼瞪白唐:你看这帮鬼,要上天了?! 黄七将自己扭成麻花的体掰正了,猛的扑向白唐,重重压在他上,眼睛用力瞪着,缓缓流出血来,森森道:“大人,求带出门!求千滋百味符,求给火锅吃!” 这是个看起来颇为沉的青年,吊梢眼下撇嘴,材高挑扭动,十分的有特色,是白唐签下的第三个员工。 白唐十分熟练的推开他,免得那血落在他雪白的衣服上,笑眯眯道:“千滋百味符可以有,工资里扣啊!玉九,别特么给老子嘤嘤嘤,再嘤一句,工资减半!” 这千滋百味符,是前辈祖师们留下来的福利符,是专门让这些已经不属于人间的鬼能重新感受人间美味的好东西!跟着白唐这些年,三鬼都对着千滋百味符印象深刻!要知道,当初白唐就是拿这到符骗他们的辛苦钱的! 玉九:“嘤嘤嘤白大你这样抠门会没朋友的,交不到女朋友的,注孤生的!” 王五咬牙切齿道:“给我们的都是冥币,你扣去有什么用啊你说,你说你说!你这个葛朗台!” 黄七森森的瞪着白唐,说话也渗寒气一样,道:“今天不让老子出门吃火锅,明天老子就自挂东南枝!给这栋楼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你知道什么叫王侯一怒鲜血染窗!” 上一次他鲜血染窗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刘正邪抖了一抖,大手一挥,道:“走走走,都带上,一起去吃火锅!今天我做主,唐唐,一人一张千滋百味符,咱们要给员工福利的!” 白唐原本也是逗他们玩,此刻见黄七的“自挂东南枝”都出来了,也就顺势道:“行行行,一人一张符,以后干活卖力点,尤其是你,玉九,你上个月业绩又垫底了,简直拉低我们工作室的集体智商和劳动能力!” 玉九:“”上个月他们捉的都是厉鬼凶魂,他一个良鬼根本打不过好不好! 于是,白唐跟刘正邪领着五七九出了自家办公室,欢欢喜喜的进入电梯,直奔对面的火锅店。 第二十二章 正唐双雄(3) 白唐满不在乎的笑,道:“那会要是没什么大案子,我可以考虑去溜达一下,不过那红花油对我没什么用,它能凝魂固魂,我本修的就是魂体鬼道啊!” 刘正邪张口说,却想到什么似的住了口,哈哈笑道:“那再说再说,赶紧的,吃吃,都老了!” 白唐狐疑的看着他,总觉着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啊,但现在气氛正好,那三只鬼也开始动筷子抢,白唐觉着自己不能做追根究底破坏氛围的恶人,也就暂时放过刘正邪。 却听刘正邪又咕哝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的生意特别好,那些不长眼的鬼怪实在忒多了。” 白唐颇有同感的道:“对,简直三步一鬼五步一妖啊,咱工作室今年的平安符卖出去不少吧?!我听说那天师门的黄符都售罄了!” 玉九泪眼汪汪,道:“大人,你要保护我啊,说好了彼此不离不弃的” 王五用筷子头啪啪的敲他的脑袋,斥道:“没出息!” 黄七依旧在闷头吃东西,半点都不为外物分心。 火锅吃的十分闹,那三只鬼完全不知道饱,就是吃个闹吃个氛围,刘正邪被他们吃的十分疼,时不时就怒吼让他们少吃点少吃点。 奈何工作室里以下犯上犯惯了,压根没有鬼听他的,眼看刘正邪都要被欺负哭了,白唐才笑嘻嘻的一挥手,将那三鬼上的千滋百味符撕了。 刘正邪看着远超他桌的空碟空盘,哭无泪,就知道带着这几只鬼来肯定要大出血,这也太能吃了! 白唐同的拍他的肩,眼神里都是戏谑。 跟刘正邪散了后,那三只鬼又恢复了鬼魂状态,上天入地似的飘在白唐边。 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墨赦家的小区了,自从跟墨赦修鬼道后,白唐就入驻在了墨赦家里,大学毕业后也没从他家搬出去,出了付给墨赦的人类租金外,还经常去帮他捉个鬼当补贴,白唐觉着,这世界上再没比他更好的租客了! 此刻天色将黑未黑,太阳已经渐渐看不见,只有天边一抹艳红色的晚云还在天上挂着。 白唐:“玉九,把你的腿收起来,再垂在老子面前,我就掰腿了!” 垂在眼前的那只血淋淋的长腿倏的收回去,白唐继续悠哉的往前走。 王五今天比较正常,只是显了实体跟在他边,装他的女朋友,白唐也就随她折腾,反正这女鬼的心思是最难猜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散个步,她也能小鸟依人的如此开心?! 王五享受着四面八方偷偷瞥过来的羡慕嫉妒恨目光,体越来越软,面条一样贴着自家大人。 黄七看不下去,森森的恐吓道:“王五,你 快嵌在大人上了,你这样毁大人的节cāo),墨大会让你回炉重造的!” 王五霸占美男的臆想被打断,不由恶狠狠的瞪了眼黄七,却到底松了白唐的胳膊,开玩笑,要她真的惹墨大不痛快,她脑子坏掉了么?! 白唐就看着他们胡闹,偶尔插话,还是对着有实体的王五,至于另外两位白唐表示再也不想被人当成对着空气说话的神经病了! 这三只鬼都是白唐自己签下的鬼使,因了各种原因停留在人间。用王五的话来说,就是地狱里要投胎的还挂号排队呢,与其在那没没夜的排队,还不如先跟人间的驭鬼师签个合约出来透个气。 这几只鬼不需要休息,只需要源源不绝的气,恰好,白唐还是个天然气释放器,当时白唐要召鬼使,地府里一众小鬼抢破了头,黄七和王五凭着实力脱颖而出,只有玉九,是个半走后门的,是给白唐送了阳间的钞票,才勉强抢了个名额。 白唐眯着眼走的一点气质都没有,心十分愉悦。 就在此时,却听浮在他头顶的玉九一声尖叫,然后那硕大的鬼影刷的一声就飞鸟投林一般投入到他的口袋里,那句大喊出声的话还在耳边盘旋。 “大人!食鬼婴啊!大人救命!” 白唐瞬间提了二分精神,向四周扫了一眼,果然就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趴在路中间,旁边的人都对它视而不见,甚至有几个还从它体中间踏过去。 那东西像人类七八个月大的婴儿一般大小,长了一口尖利的牙,眼睛也是标准恶狼式的绿色,典型的地狱产物。它对那些路过的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留着口水盯着白唐这边。 白唐:“黄七,去战!”就是饭后消个食的闲暇功夫,为什么也能碰到这种东西,这不科学! 黄七修的是恶鬼道,已经到了鬼兵境,这食鬼婴显然还只是将将修炼,连神志都还很混沌,凭着本能寻鬼吃鬼,还处于被人践踏的最底层,黄七拿捏这种地狱的小宠物实在是没什么难度,也就只有玉九那个没去过地狱的家伙才会被这种东西吓倒。 黄七应了一声,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三两下将那东西嚼巴着当了点心。 没办法,同样修炼的都是恶鬼道,天生就是你吃我我吃你的竞争对手。 对此,白唐表示那是恶鬼们的内部事,他不插手,只要黄七不在他视线范围内吃无辜者的灵魂,都可以随意。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白唐又晃悠了几分钟,才领着一众鬼使回了家门。 “墨神,我回来了!你今天出去捉鬼么?” 墨赦原本坐在沙发上翻看什么资料,闻言抬头看他,淡淡点头。 白唐随口道:“我方才回来的 路上,刚收拾了一个食鬼婴,我说墨墨,地狱这两年搞什么啊,鬼物大放送吗?人间突然多了很多鬼啊!” 墨赦静了一静,道:“嗯,地府出了岔子,鬼物肆虐,只是个开始,你要当心。” 白唐一惊,道:“不是吧!地府怎么又出了岔子,这也太不靠谱了吧!那人类是不是很危险?需不需要我集结英雄拯救世界?” 墨赦:“” 玉九从白唐的口袋里伸出脑袋,眼珠子朝上翻,道:“大人,做人不能整做白梦,你要清醒点啊!” 白唐默默的将那脑袋摁了回去。 第二十三章 正唐双雄(4) 王五也从白唐后冒出来,道:“不对啊大人,我前天还跟地狱里的姐妹联系,没说地狱出问题啊” 墨赦冷淡的眼风扫过去,道:“地府出问题了!” 王五:“是的大人,我那个姐妹纯属胡说八道,消息不准确,地府肯定出了大乱子!” 白唐:“那到底是什么乱子?怎么还让地狱的生物到处跑啊?” 墨赦道:“那不是你该管的事。”说着将手上一个灰色的请柬递过去,道:“折花会,凤羽,你去一趟,要拿第一。” 白唐:“”惊“喜”来的太迅速我承受不住! 白唐垂死挣扎道:“这个折花会一听就不正经,我不去!我是正经人!” 墨赦冷冷清清的瞥他一眼,道:“必须去,这是青年才俊交流会,会上有你能用到的东西。” 这请柬是刘信真亲自送来的,老狐狸当时给请柬的时候笑的十分和蔼无害,只说是让晚辈交流切磋一下,顺便说了下这折花会的奖励,还特意在“晚辈”两字上下了重音。 别的都不重要,但那大会的奖品上出现了一个特殊的东西,那东西他用不上,白唐却一定能用上。 白唐勉强保持冷静道:“那第一名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比如第二名第三名什么的” 墨赦残酷的戳破他的幻想,道:“只有第一名,才能得到那东西。” 白唐奇道:“那到底是什么?” 墨赦唇角上勾,露出一个清浅至极的微笑,薄唇轻启,道:“屠灵。” 室内一时静寂如死,三个鬼大气都不敢喘,白唐也睁大了眸子,定定的看着墨赦。 半晌,掏了掏耳朵,道:“什么?” 墨赦手指抬了抬,那三只鬼哼都没哼一声,就棉花一样软到在地,白唐识趣的将那三只鬼卷了卷,塞进口袋,才看向墨赦。 墨赦神色冷淡,看着白唐的眼睛,道:“白唐,一年前的c市灭城案,不是天灾,有些东西要跑出来。你是极体质,除了吸引鬼怪,更对一些别的东西有致命的惑力,不变强,就得死,懂吗?你现在,还太弱。” 白唐倒吸一口冷气,哭无泪道:“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可千万别是人间要大乱,妖魔鬼怪都要跑出来,然后他还是人家眼中的唐僧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一年前的c城,一夜之前全城尽灭,城中人畜皆绝草木全死,这条新闻压都压不住,闹的人心惶惶举世皆惊。 本国政府派了无数专家去侦察去探索,不知道国家有没有传说中的异人队,但这件事国家的官方说法是:生物厂药剂泄露,全城人在睡梦中被药雾毒死。 后来网上的那些爆料帖子被国家强制删除了,但很多人还是看过一眼,那些死亡的人绝不是在睡梦中无声无息死掉的,他们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仿佛经过一场不能想象的大战。 官方解说是,醒着的人被药剂迷失了神志,产生了幻觉,才导致他们互相残杀。 总之,这只是一场意外,民众不必恐慌。 很多人都不信,但国家已经将c城彻底的封锁起来,外面驻扎了全副武装的军队,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c城的消息在国家政府刻意的隐藏下渐渐淡漠,但民众的心里依然有隐隐的惊惧。 白唐也是,但从网上出现的那几张照片里就能看出那座城的惨烈,谁能不怕? 之前早有猜测,不是天灾,而是**,此刻终于从墨赦口中得到证实。 白唐抓着头发,觉着妖魔鬼怪要出来了,自己小命真的堪忧啊!也不知道那弄出空城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千万不要惦记他! 他就是个小神棍,只想抓抓鬼,升个级,再给自家师傅找个传人,世界怎么能乱呢?!说好的和平年代嗯!这不科学! 墨赦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转了话题,道:“折花会是下个月二八开始,你做好准备。” 那个第一名的奖品,被掩藏在平凡外表下的神秘法器。 被封印的神器,屠灵。就是c城灭城时留下的唯一痕迹,可那些人类修真者并没有认出屠灵,只将它当做有点层次的法器,甚至还将其作为折花会的压轴奖品。 何其可笑。 凡人之体,怎可掌神界之器? 但白唐不一样,他是极之体,至纯至洁,是个活人,却走的是修鬼通神的路子,他一定可以执掌屠灵。 所以,白唐必须去折花会,也必须拿到第一名。 “白唐,天下才俊不知凡几,要得第一,你要更快。” 墨赦说。 白唐躺在上蹬腿,觉得自己未来灰暗没有光明。 就墨赦所说,折花会是面向全国的,所有金丹境以下的修道者都能参与。 看,多明确的分类!金丹境啊!他们修鬼的,又不是这个分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是,墨赦说,他必须要参加。 五七九已经都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此刻有志一同的盯着他看。 白唐头也不回的摆手,道:“都看着别处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虽然他们都是无形无质的鬼,但是他们的视线却不是无形无质,甚至还有点炙! 三鬼十分听话的转过了头,看天看地看窗外。 片刻后,白唐翻了个,目光沉沉的看向众鬼,十分郁的道:“我睡不着!” 这真是天大的问题! 想他风风雨雨这么多年, 什么时候真的失眠过?! 白唐十分惆怅。 玉九体贴道:“大人,要不要我给你讲个睡前小故事?你躺下吧,我开讲了!” 白唐挣扎了下,还是从善如流的倒下去,端端正正的盖好被子,睁着一双桃花眼静静的看向玉九。 玉九清了清喉咙,放缓了声音,道:“很久很久以前,一天晚上,天很黑,一个老太太蹲在十字路口着一大堆东西,她边还有个**岁的孩子,她一边烧纸一边念念叨叨,四周很安静,那孩子突然问‘外婆,为什么要把东西烧掉啊?’他的外婆没有说话,孩子又问,‘外婆,你怎么不理我?’” “行了!那孩子是鬼!你能不能讲个稍微有点智商的,唔,算了,讲个正常的睡眠故事!”白唐捶,粗暴的打断玉九。 玉九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道:“从前有一个羊村,里面住了一群美丽的小羊” 第二十四章 正唐双雄(5) “闭嘴吧!” 白唐咬牙切齿的重新坐起来,目光如火的盯着玉九!喜羊羊与灰太狼!这个故事人尽皆知一点都不适合做睡前故事好吗! 玉九耸肩,退了。 王五以手托脸,故作深沉道:“大人,你在烦恼折花会哦,我认真的建议,你去跟墨大撒个卖个萌,哄得墨大高兴了,说不定能给你降个标准” 黄七脸上一如既往的惨白发青,闻言冷的笑了笑,道:“不可能的!墨大的标准,从来只升不降。” 白唐挥手道:“我不是烦这个!” 墨赦当时用c城的灭城案砸下来,白唐的心思就随着转去了,当时听的闹,只觉人间大任舍我其谁,墨赦再用白唐的极招麻烦体制压下来,白唐就更觉得这真是天降大任,无以推脱,当即血上涌心澎湃,但等墨赦打发他回房,将方才的对话细细咂摸两遍,方才觉得自己好像被墨赦带跑了。 首先,墨赦说的那个“屠灵”是什么东西,他一直没有说明白,还要在全国青年修道者中杀出一条血路,一路杀到顶端才能拿到;第二,c城灭城案不是天灾,是“人”祸,这个“人”是什么等级,就实在值得商榷,如果来人间捣乱的都是那种出手能将一城人连锅端的人那就真的呵呵了,十个白唐也挡不住人家荼毒人间的。 一个是利,一个是大义。 但现在看来,一个可能是镜中花,一个铁定是云中雀,一个可能拿不到,一个跟他没关系。 墨赦说,不变强,就得死。 白唐当时听的心里一抽,脑子里都是各种三字经,大抵是因为那人在场,竟反而没有生出多少害怕来,此时再一咀嚼,方才觉得毛骨悚然。 墨赦在他回房时意味深长的那句话他始终放不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几年来,虽然不敢说夜苦修,但到底也没敢懈怠,起码已经能用体内气凝成武器驭敌,按照刘正邪所说,他的修行速度都快赶上修邪法的了。 但在墨赦眼里还是慢。 白唐盘腿坐在上,咂摸了两下嘴,眼睛瞥向那几个眼巴巴瞅着他的鬼使,道:“墨神说我速度慢,我觉得,他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的,你们说,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呢,总感觉背后森森的,好像有人算计我一样” 玉九安慰道:“大人,你想多了,墨大不会算计你的,他会直接动手的。” 王五表示赞同道:“就是,不过墨大最后跟你说了什么啊,瞧给我们唐唐吓的,都睡不着了哈” 白唐下意识反驳道:“胡说!”又郑重的盯着黄七,道:“你想好了再说,我接受废话的能力有限。” 黄七张着嘴,仿佛要 说什么,声音却有点小。 白唐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努力想听见他说话,道:“大点声。” 毕竟自己的三个鬼使,只有黄七还能靠点谱,另外两个都是渣渣,这唯一靠谱的鬼使说话,还是值得听听的。 白唐想着,看着黄七的眼神就越发殷切。 却见黄七快速动着嘴唇,但还是没有声音传来。 对面的三个鬼使面目突然有些模糊,连神都焦躁起来。 白唐甚至看些他们三个扭曲成线条的脸,满溢了惊恐,玉九拼命伸出手来,只那手还没伸到白唐面前,就消融一般化成无数光点。 “轰!” 什么东西塌陷的声音骤然穿透耳膜。 白唐警惕的从上跳下来,却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深渊,那先那卧室里的景色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折叠起来一样,瞬间就繁复了模样。 体一直在下降,周边都是黑暗。 也不知过了过久,白唐才觉着自己重新踏上了地面。 白唐稳了稳心神,将蹦到嗓子口的心脏按了回去,才颤颤的抬眼打量周围环境。 不黑,有光,黑红色,远处有暗戳戳的影子,密密麻麻。 氛围很压抑,似乎有猩红的风在空中游dàng)。 地面都是龟裂的痕迹,活像几百年没有过水一样,没有花草树木,后有一座吃人的古堡,嗯,就是欧洲著名吸血鬼伯爵德古拉拥有的那种欧式古堡。 暗红色的墙壁,黑色的大门,巍峨的气势,还原度很高。 前几天他还带着三鬼在家里刷恐怖电影,也将这种欧洲名居拉出来见了个人,尤其是这部《德古拉伯爵》,当时墨赦也在家,他还向他询问了吸血鬼存在的真实,尤其郑重的表达了对德古拉伯爵那座城堡的神往和敬仰。 把他丢到这种地方,却还给弄个他向往过的东西过来,在范围内满足他的愿望,这个作风简直不要太熟悉! 矛盾又挑不出错,除了墨赦,还能有谁?! 白唐朝天比了个中指,咬牙切齿道:“墨赦!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 空气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白唐语气十分和缓,道:“墨神,玩游戏也得来个开场白啊,总要解释下游戏规则的吧,我现在很懵bi),求解释!” 尽管心里隐约知道这是那人给自己的加强版训练场地,却不知怎的,还是想让他出来说明一下况。 即使不说话,露个面也好,那么哪怕这处是幽冥鬼蜮,他又何惧? “嘎吱~” 古堡厚重的铁门悄然像两边打开,一袭黑衣的男人从里面缓步而出。 白唐瞧着那人熟悉而冷峻的侧脸,冲上去就拉他的胳膊,却一把捞了个空,那人显然只是个虚幻的影子。 墨赦道:“这 是我造出来的空间,里面有三千妖鬼,杀完了就能出来。”顿了顿,又道:“这座城堡会每天倾倒,如果再它完全倒塌之前,你没有做到” 接下来的话墨赦没有说,但白唐已经自行脑补完毕,无非就是火煎油炸刀砍斧劈! 他不怕!就墨赦这样的,白唐绝不信他能真对自己下狠手! 于是白唐桃花眼一瞪,满脸不敢苟同道:“墨神,你这就不对了,人家鬼又没犯事,好端端的杀人家做什么,我跟你说,做法师呢,不能仗势欺鬼” “不听话,背书抽查!” 白唐洋洋得意道:“《地府捉鬼实例教学》还是《鬼界大全》?随便抽,背不出来算我输!” 笑话,当前两年那高达十遍的抄书是闹着玩的,还想拿背书压他? 墨赦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白唐的脸色渐渐变了,那两片樱粉色的薄唇才微微开合,道:“《道法万千》。” 够,够狠! 《道法万千》写的都是地府记录的修道基础知识,相当于人类的新华词典,比那个还厚,更可怕的是,那东西是地狱出产的高科技产品,会自动更新加页。 要是连这个都能背诵出来,估计立时就要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人间留不住鬼界任你行! 想当年,墨赦刚把这本书从地狱里捞出来给他做课外读物的时候,他还用那东西做武器砸过刘正邪的脑袋,嗯,比武的时候,当砖头砸,十分坚韧刀剑不侵,还十分有重量! 以此可见这本书的威力! 第二十六章 古堡实训(2) 已经分不清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白唐整个人都蒙的厉害,手上依然在机械的画符挥棍……之前还是把帅气的黑剑。 那座黑红色的城堡已经倾斜了一大半,白唐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那城堡的影里。 各色鬼怪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白唐已经想都不想的就能画符出棍,娴熟的都不需要思考。 那些原本磕磕绊绊的符咒也已经念过千百回一样自然而然的从口中念出。 “砰!” 一道血红色的厉影被雷符炸飞。 “不抄书!” “咚” 一道残缺不全的影子被白唐一棍抽风,砰然化作无数金黄色光点,消失无踪。 “绝对不抄书!” 体内的气飞速流转,如同加速千万倍的时钟一样,一圈又一圈,贯穿白唐全。 四周丝丝缕缕的气翻涌,白唐像个大型空气净化器一样,吸收着游离在空气里的气,以补充体内被极速消耗的气。 白唐已经连续战斗了许久,打架已经完全不讲章法,内心泪流满面,对丹田里那股先天气的怨念达到了巅峰。 那天生的气就那么点,一直隐藏在体最深处,安静如鸡的悬浮在白唐丹田处,偶尔才施舍一般放处几丝给白唐用。 简直非常不合理! 白唐初初发现的时候是欣喜的,因为凡是用那丝气息绘制的符篆,威力都十分可观,起码将这股气息凝聚指尖画出的雷符打那些鬼怪,一打一片。 彼时白唐觉得自己体内原来还藏着这么牛bi)的一股气,果真是老天眷顾!白唐觉得自己绝对就是传说中的绝世天才,上还有天道气运加成,简直不要太愉快! 于是,在古堡第二次打开的时候,已经反而被鬼追杀的白唐毫不犹豫、连滚带爬的进去了! 对!天道宠儿就是这么任!他体内有大招,一打一大片。 三千鬼怪?呵。 抄书?呵。 于是,白宠儿泰然自若的在古堡里休息,古堡也十分尽职尽责的加速倒塌,仅仅半小时,就倾斜了三分之一,部分根基都露在外,墙壁上泥土嗖嗖的往下掉。 但是,白宠儿心底还有着对背书抽查的畏惧,琢磨着不能让古堡倒,不然墨赦肯定还得让他背书! 于是,白宠儿又出去激战群鬼了! 于是, “尼玛为什么用不了!啊!为什么!” “你倒是给老子出来啊!在老子肚子里生蛋吗!!” “……大哥,求你了你出来出来!” 悬浮在丹田里的那团黑气老僧入定般巍然不动,白宠儿脸色扭曲神态崩溃,陷入跟鬼怪的死战中。 这个故事告诉大家,捷径总是有风险的,意外总会不期而至,说不定什 么时候就会给你一个十分响亮的巴掌。 白宠儿已经被那些源源不绝的鬼虐了许久,脑子都有些混沌了,里面都是那本恐怖的《道法万千》。 古堡第三次次化虚为实,仿佛怪兽张口一般向白唐开了门。 白唐听到那熟悉的“嘎吱”声,于百忙中抽空投去怨念的一眼。 右手的那根棍子又一番变化,变成了一把硕大的锤子,上面黑气缭绕,白唐脑子里那《道法万千》的形象都模糊了,只有一个立体三维的“累”字栩栩如生熠熠生辉。 白唐已经敲了五天的鬼,进那古堡里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三鬼也蹲在外面默默围观了五天,无他,鬼的子实在无聊,只好围观白唐训练了。 围在外面的五七九看的直打呵欠,虽然鬼已经不需要睡眠,但他们跟着白唐久了,非常的人化,连装困打瞌睡都十分的像模像样。 白唐不在,玉九脊背都直了几分,道:“那些鬼好弱啊,大人前期还有些麻烦,现在打他们跟玩一样,不知道墨大为什么只给这种最简单的鬼,地狱是没鬼了吗?” 王五又踢他一脚,道:“你懂什么,没见后面还藏了几只厉害的吗!时间没到,墨大给留着呢!” 黄七默默点头,白唐在硝烟弥漫鬼来鬼往的训练场上,自然不会发现,但他们可看见了。 远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虎视眈眈盯着白唐那个天然的吸鬼神器。 极血脉,无论是作为补品,还是作为,都很上乘。 玉九被王五踢的十分委屈,他真的没注意到啊,再说,在三鬼中,黄七是打手,王五是公司财务兼行政,只有他是干杂务的,也没怎么修炼过,最大的本事就是露出死前的脸,吓唬人。 王五虽然看着是个清纯可的软妹纸,但人家那也是修炼过的,听白唐偶尔八卦,好像也开了一条模糊的鬼脉,不像他,连实体都要靠白唐定时给符给气来维系。 所以,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生物,就是要被荼毒的悲催。 玉九正仰天哀叹自己多舛的命运,眼角余光却仍注意着面前有白唐影的镜子。 “咦?咦咦咦?” 王五也睁大着眼镜,磕磕巴巴不确定的道:“爆,爆发了?” 黄七十分冷静的点头,沉沉的确定道:“嗯,爆发了!” 那画面里原本看不见白唐的正脸——被那些来回扑腾的鬼影挡住了。此刻白唐那张脸却十分清晰、清楚、清明的呈现在三鬼面前。 画面里无数金色光点盈盈而散,少年膛剧烈的起伏着,右手黑色的锤子化为一股黑气融入他体内,另一只手也将将自空中收回,站立的松松垮垮,脸上却露出十分闲散的表,甚至 唇角还挑出一抹调皮的笑。 玉九一脸懵bi)的看着王五和黄七,满目都是茫然,大人爆发不是迟早的事吗?!以前跟他捉鬼的时候,他就经常厚积薄发一招秒鬼啊,怎么大家都这副惊悚、惊讶、酸溜溜的表? 王五和黄七默默对视,良久,王五颤颤道:“凝气于指,凌空画符,魂丹境” 黄七点头。 王五终于干嚎出声,一张娃娃脸硬生生挤成一团,道:“墨大墨大,也送我进去吧,我,我也想升级,我也想有魂丹,哪怕跟白大一样不稳定也好啊我有冥币,全给你够不够,不够我再去赚啊呜呜呜” 奈何她感不够诚恳,眼睛里愣是没挤出一滴水。 第二十七章 古堡实训(3) 正在外面捉鬼办差的墨赦形骤然一顿,眸中有不明神色一闪而过。 脑中浮现出少年得意的笑脸,那嚣张的声音也在脑中响起。 “墨神,你看见没?鬼没了!我打完了!那古堡也没倒,哈哈,小鬼?哼哼,话说你赶紧准备一顿大餐,我要吃大闸蟹,就你们地府出产的那种,个大多还有气的,口感真是没话说!清蒸还是红烧?嗯,清蒸吧,红烧太腻了” 很嚣张! 像一只捉到老鼠急于邀功的大猫,眼睛都发着光,如果他在他的面前,估计那人尾巴会翘的更高,求表扬也表现的更明显,一副今不知明愁的样子。 分明他已经告诉过他后会那样艰难,他会面临许多东西恶意的垂涎,不变强,就会死。 可那个人,依然笑嘻嘻的,仿佛一点压力都没有。 墨赦想,白唐这样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存在,该精明的时候装糊涂,该糊涂的时候真糊涂。 他知道自己是为他好,所以,背书抽查成了他们之间不用明说的默契。 假装着不不愿,却用最大的去做好他交代的每一件事。 现在,少年正敞着两条长腿,大喇喇的坐在那倾塌一半的古堡前,神态悠闲的以手作扇,轻轻给自己扇风,那张青洋溢的脸上淌着汗,有些微微的发红,嘴巴里还乱七八糟的规划着他未来几天的伙食。 仿佛诸事已毕,静待吃饭睡觉晒太阳的闲散怠惰。 墨赦抬手按了按额心,静静等着少年变色。 果然,那人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惨叫一声,猛的跳了起来。 “墨赦!不带这样玩的!你这样突然加boss是犯规的你知道吗?!玩家要求中场休息!呜呜,别追我,我还没休息好!起码给五分钟休息时间啊啊啊!” “长这么丑不要靠近我!我告你扰的我跟你说!救命啊!鬼吃人啦!墨赦墨赦墨赦!” “啊,啊,啊!墨赦我恨你!我再也不帮你打联盟了!你再也不要想升级了我告诉你!啊啊啊~” 一跌三重的咏叹调。 很好,惨叫的他很满意,跳起来的姿势也很满意。 不过 墨赦悄悄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将体的重心换到了左脚,脸上一如既往的冷冽,只微微闭了闭眼。 “砰!” 白唐猛然回头,只见紧追在后的那三只鬼都被无形的东西格挡在外,不得寸进一步。 那无形屏障之前,一道墨色的影子静静而立。 白唐当即咆哮:“墨赦!你这个混蛋” “中场五分钟。”顿了顿,又道:“折花会后,等级要升。” 就知道,游戏是墨赦的新宠, 新宠一定会上那么几天,没这么容易失宠! 他这几个月一直在玩联盟,只是技术实在太菜,虽然他在捉鬼界叱咤风云无鬼可挡,但在游戏里实在是个渣,还是经常被怪兽蹂躏的一脸血的渣。 每一次电脑上出现凄凉的背景音,他就微微垂眸看着电脑,也不说话,就抿着唇看着那屏幕。 那天然卷翘的睫毛会遮住他眼中的神色,单看那张俊美锋利的侧脸,总会给人一种他很忧伤的错觉。 白唐每每看到,都会不可救药的自己跑上去,技术娴熟的帮他杀回去。 都怪那不正常的睫毛!白唐想,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舍友,没有之一。 陪吃陪住给捉鬼,还负责给打游戏!天下哪还能找到像他这么关心舍友心的好舍友! 但是,此刻墨赦翻脸无狠心狠手,一点都不顾他当年帮他打游戏时的谊,居然才给交换五分钟中场休息时间! 顾不得继续抱怨,白唐心中的愤怒也立马熄火,讨价还价道:“三十分钟,我出去就帮你升三级啊大神!你知道你现在等级那么低有多掉价吗!我,我还附赠我的铂金号!” 妈的!为了这难得的休息时间,游戏什么的,不重要!完全不重要!忍痛割的什么的,不心痛!一点都不心痛! 墨赦抿了抿嘴唇,道:“十分钟!” “二十分钟!不二价!我那个账号多值钱啊,打了好久哎哎别走别走,十分钟就十分钟,你来跟我聊个天呗,好歹鼓励我一下,你要知道,升级打架是需要动力的!你看你突然加戏就不说了,好歹该对我之前的表现表示一下嘉许啊别走别走啊,怎么动不动就要虚化” 墨赦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一眼,形又定了下来,忍不住道:“只有十分钟,还不赶紧吸气恢复体力?” “我” “闭嘴!好好听着,你体内已凝聚出魂丹,但你是占了先天气的便宜,那不是你真正的实力,你的先天气都浓缩在丹田内的魂丹处,但你用它们并不遂心如意,你的凌空画符,时不时就符篆溃散不能成形。战斗那么久,只有两次成功引出体内天生气,汇聚成符,其余的都是蛮力击杀,这不对。”又指着被他挡在一旁不得存在的三只鬼道:“那三人都是鬼兵境,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白唐弱弱的举手,道:“请求给那古堡稍微扶一下正,那个颤颤巍巍的看的我害怕,我一害怕打架就会分心,一分心就画不好符” 墨赦道:“嗯,不够心无旁骛。” 白唐一副心力交瘁脸。 墨赦又道:“不许再用雷符,用裂魂、拘魂、噬魂三符 。” 白唐捶地,以示抗议。 哪有人这样的,那鬼兵境对应的是他们鬼道修的灵噬境,他才到魂丹境,比人家低一个境界呢,怎么还给他限制打架手段?!难道不应该是限制那三鬼的手段吗!这不公平! 墨赦请冷冷的瞥他一眼,对他的抗议持忽视态度,残酷道:“时间到了。” “啊,啊?不可能你骗我!我们才说了这么几句,怎么可能十分钟就过去了?!啊啊啊!” 眼看着那三只鬼猛地穿过屏障,白唐火烧了股一样立马跳起来奔跑。 四周尘土飞扬,墨赦的影子倏然崩碎在场中,只有无数的光点散碎在场上。 第二十八章 古堡实训(4) 白唐这三年真正面对厉害鬼怪的时候实在少,而对付一般鬼怪,也基本就是雷符、束魂咒,加上不入流的朱砂、桃木剑。 这对付寻常鬼祟,或许还行,但应对折花会,实在不够看。 墨赦轻轻睁开眼睛。 与白唐在那阿鼻幻象小地狱中交流了一会,那东西已经窜的没影了。 但墨赦却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依然不紧不慢的抬步,形似缓实急,如同行走在夜间的幽灵,要去奔赴一场不会担心被放鸽子的约会。 天下鬼,但凡修炼没有所成,哪个能逃脱鬼差的追捕,纵然只是过期的鬼差,那也是鬼差。 折花会举行在即,全国各地的修道者都有些浮躁,全都摩拳擦掌,鼓励着自家弟子努力上进,不许偷懒。 诡宗六脉也俱都摩拳擦掌,准备放自家弟子去折花会上露个脸争个光。 诡宗六脉,灵偶、画魂、尸傀、神降、苗蛊、言灵,每一脉都有古怪的规矩,还都是祖了不知多少辈的前辈流传下来的,据说前辈们能通天彻地知前事晓未来,十分强大,尤其是言灵一脉的祖宗,宗内典籍上说能调动因果之力,强悍的能搞天搞地。 但是,前人之功不可追,现在的后辈混的都有些惨。 严格来说,诡宗算不上正统的修真门派,大家修炼的都十分冷门,所以招弟子也十分的艰难。总共六个分支,以神降脉为首,但加起来的弟子也不过百来人,尤其是尸傀一脉,脉主是典型的丧寡相,招徒弟全靠坑蒙拐骗,传闻还被举报了好几次,十分的心酸。 其他五脉的况虽说都比尸傀一脉的稍微好些,到底也是惨淡,别说与红红火火的天师门比,就是连稍微逊色一筹的上清派和神霄宗都比不上。 于是,这次派人出战的竞争就格外激烈了些,至于为什么不让六脉全去参赛,那原因就有些心酸了。 穷! 那尸傀一脉是公认的凄惨,凭借卖惨和全脉嚎啕的伤心泪愣是占据了一把出战的交椅,蒋舍所在的灵偶脉凭借脉主强横的实力也占了一席,然后公费参赛的选手就还剩下一位。 神降脉脉主蹲在一边的椅子上吧嗒吧嗒抽旱烟,良久,沉痛道:“不然全去吧,三年才来这么一个露脸的机会,咱们拼着吃一个月的泡面,每脉都送几个人去!” 这是露脸露本事的好机会,谁家都不愿意放弃,不在折花会上炫一把,以后几年收弟子就更加艰难。现在的年轻人哦,一点都不看实力,都看谁家的技能炫酷,也不知道炫酷是个什么东西! 说起来,神降脉最吃亏,因为他们一脉收弟子全凭天意,技能也不炫酷,很难得到新一代 修道青年男女的戴和推崇。 苗蛊脉的脉主是个长相年轻皮相漂亮的女人,虽然已经三十多,但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她遥遥作壁上观,轻描淡写的道:“我们这一脉都是有男朋友的人,就不同你们争这点公费了,我们的人我们自己负责。” 苗蛊脉,的确都是水灵灵的妹纸,也是全宗最有钱的一脉,至于他们赚钱的手段一言难尽。 各脉脉主自家知道自家事,单狗最多的那几脉脉主不约而同的避过了这个话题,无他,还有几个中年的脉主自己也是单,实在被这刀扎的心口疼。 言灵脉脉主也是个苦瓜脸的中年人,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了一只握成拳头的手。 画魂脉脉主秒懂,道:“他不想吃方便面,要猜拳决定,嗯,我也不想,上次全宗闹饥荒,我都饿的面黄肌瘦了,猜拳吧,输赢全凭天意,老哥哥们都要信天意啊。” 画魂脉脉主是个干巴巴的中年汉子,一双冒精光的小眼睛,配着嘴角两撇八字胡,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精明,单看那干瘦没的体,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 那群老哥哥们互相对望,除了神降脉脉主,都表现出了对方便面的厌恶,于是屋子里出现了一阵椅子拉动的声音。 除了已经占得一席之位的灵偶脉、尸傀脉,还有自有钱有对象的苗蛊脉脉主,其余三脉的脉主全都聚在了一起。 “石头、剪刀、布!” “平局,再来一次,石头、剪刀、布!” “” 最终,经历两三次的竞争后,神降脉的脉主险胜一筹,打败众位兄弟,为自家神降脉的弟子争得了一次露脸展示本领的机会,那张老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满脸都是陈年的褶子。 言灵脉的脉主默默的放下了拳头,脸上的表更苦了,今年的折花会又没他言灵脉的事了,略悲伤。 那画魂脉的的脉主也悻悻的将手缩了回去,心中略有些失望,没想到他和言灵脉脉主提的建议,最后却是他两输了。 神降脉脉主欢喜的老泪盈眶,拿着自己的烟杆子就手脚麻利的奔出了门,边往外奔便高声叫道。 “徒弟们,都再加把劲啊,今年咱们神降脉能去折花了!你们都好好的给我折花啊!洪中,洪中啊!说的就是你!你给我加把劲,要是输了,我就用烟杆子敲死你今年我一定要收到天赋异禀的小徒弟!你给我就修炼那炫酷一点的术法,你听到了吗?!” 屋内的各脉脉主面面相觑,仿似一群乌鸦呱呱叫着从他们头顶飞过 与此同时,全国其他修道者门派也都各自嘱咐着自家的小辈,全都殷殷期 盼。 “折花会上必须拿第一,咱们门派虽小,但咱们也是个门派,要有门派的风骨,一定要赢!加油啊徒弟!” d市,一处十分静谧的小院里,一个穿着唐装、头发花白的老人郑重的交代站在自己边的年轻人道。 “如果拿不到第一,你也不用回来,自行了断吧!” s市某处,一个面容冷酷的中年人冷声道。 “咱目标不高,就是一定要打入前十,明白吗?” “这不仅是为了门派,更是为了你们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谁丢了门派的脸,回来就自己打脸!你们争着出去的,就别认怂的回来!要么死在场上,要么带着奖品回来!” “闭关!闭关去!剩下的一个月都不许出来!谁特么出来,老子就抽谁!” 全国各处都在上演这样的对话,那些平不显山不露水的修道者,都对今年的折花会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那些修道者都是以天地灵气为基础修行的,他们心兴奋激动,连带的空气都格外躁动起来。 山雨来,风满楼。就连普通人,似乎都被空气里那股莫名的浮躁带动的心暴躁,以凤羽为中心,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已经隐隐形成了无形而锋锐的刀,直指凤羽。 第三十章 古堡实训(6) 白唐任由那黑气缭绕的利剑化为气融入自己体内,心里只觉痛快,那个攻速流鬼兵,果然就那么死了。 说什么鬼兵境,不过也就是在鬼兵境初级徘徊而已,甚至可以说是伪鬼兵境,只能说是怨鬼境满级,被自修炼所用的地府六气冲击的神志都时有时无的东西,哪里配称为鬼兵境? 恶鬼道的怨鬼,不就相当于他们鬼道修的魂丹境,等同于人界修道者的融合境,不过初登修炼门槛,就算比他等级高一点,又能怎样?也就是比他修炼时间长一点的渣。 就在方才,白唐用自己的血染了那气剑,形闪电一样朝着那鬼兵而去,那攻速流鬼兵也已飞速扑至,白唐不闪不避,任由那鬼影的指甲伸至眼前,只微微抬起右手,十分冷静的将那把沾了自己血的气剑送入鬼兵的口。 那鬼兵的指甲已经挨上了白唐的脖子,约莫三寸长,黑的晶莹剔透,上面甚至有些许的黑气缭绕,看起来很锋锐很歹毒,就是有点短。 要是那指甲再长一点,就能戳到喉管了,白唐想,右手用力,自下而上将那鬼兵剖了。 那鬼兵魂体涣散,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化为了金黄色光点。 不过如此。 白唐嘴角秋天的红菱角一样翘起。 他与这鬼兵交手说来时长,其实不过刹那功夫,再回头去看剩下的两个鬼兵。 然后,就慢慢的张大了嘴:“我” “轰~” 话音未落,那后的古堡终于轰然倒塌,尘土弥漫,场上在看不见人影。 一个穿着黑色衣裤的男人倏然到了场中,皱眉看着那倒下的古堡,挥了挥手,那古堡便又轻盈盈的重新站起,连同那些掉在地上的瓦片残骸都一片片倒飞了回去。仿佛刚才只是同底下的悲催人类开了个玩笑。 白唐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心里的三字经一个劲的冒出来,却还是扒拉着先去将那小木牌子捡了起来揣在怀里。 墨赦看着那灰扑扑的少年,批评道:“投机取巧!” 白唐体高位截瘫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自下而上看着墨赦,笑的如同偷到蜂蜜的大狗熊,尽管脸上脏兮兮的,但那桃花眼仍旧明亮的讨人喜欢,他道:“我可没有,我凭本事杀的鬼,什么机都没投!墨墨,你可不能这样睁眼说瞎话!” 墨赦道:“你用血了。” 白唐死不悔改,道:“你又没说不准用,你说过人血能能增持符咒效力,那跟我的气混一下,自然也能杀伤力更大啊,这可是我想出来的,没偷没抢!” 墨赦:“” 人血的确能增持符咒效力,普通人血的增持作用并不大,但白唐体质特殊,又修炼鬼道 ,他的血不同,是一把双刃剑。 墨赦冷道:“以后不许用。” 的确可以用血加成自法器符咒威力,但那些在外游离的鬼怪鼻子多灵敏,只要一点,就能从他的血液中嗅出他的特别。 极体质,天生修鬼。 他这样随意用血加持,迟早要把他自己bi)入绝境。 白唐不服,道:“为什么?明明可以让我打架赢的更快” “不许用!”顿了顿,又放柔了语气,道:“手不疼吗?” 白唐看着那人认真的神色,眉眼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硬气道:“不疼!” 不疼的都是傻子!那刀刃划手,血流的哗哗的,是个人他都得疼! 墨赦伸出一只手,白唐握着他的手站起来,碎碎念道:“不用就不用,少爷我凭符也能笑傲江湖对了,墨墨,你那鬼兵我也杀完了,这回可不要加boss了,打不动了,一点都打不动了我跟你说” 墨赦神色不动,问道:“鬼兵是你杀完的?” 白唐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安排的那两个鬼兵当了逃兵,趁着我和那攻速流鬼兵打架的时候跑了,这可赖不着我!” 墨赦斜睨了他一眼,道:“看镇魂牌。” 镇魂牌,就是白唐那小木牌子的名字,当时墨赦发现是这家伙得到这东西,想着反正这东西在自己的监管下,白唐那会正满心欢喜,且由他去。 自己在,出不了岔子。 白唐闻言,从怀里掏出那木牌子,翻来覆去的瞧了瞧,半晌,才犹疑道:“颜色变深浅了?怎么还往外漏气?煞气、怨气、嗯,戾气,很杂啊。” 墨赦点头,伸手在那牌子上画了几下,但见那牌子上光芒一闪,那牌子上再没有气息涌出,他道:“今你既将它激活,还将那两个鬼兵收了进去” 白唐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谋的味道,当即打断他,道:“那镇魂牌是你非要我带着的,也是它自己把那两个鬼兵吞了,可不管我的事。你别想拿这个做借口叫我背书!” 墨赦冰雕玉琢的脸上有一瞬扭曲。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只见那人一脸防备,桃花眼都瞪圆了,似乎只要自己开口叫他背书,立马就能立马翻脸动手。 半晌,墨赦道:“嗯。” 镇魂牌既然已经认了白唐为主,想来也不必自己过多解释,白唐自然会自己摸索出来,至于背书,嗯,不会用这个作为理由的。 白唐听见那声冷淡的“嗯”,一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当即又大摇大摆起来,道:“那走呗,我任务都完成了,改回去吃饭了!墨墨,我那几个鬼使都乖不乖啊” 墨赦一挥手,四周的景象立时如同 被打碎的玻璃般哗啦啦倒下,继而碎成粉末,被风吹得干干净净。 “大人!恭喜大人,又升级了!” 玉九率先扑了过去,抱着白唐嚎道。 王五也从门口踱步进来,酸酸道:“唐唐,力战群鬼很不错啊,魂丹在体内运行的感觉爽吗?”不待白唐答话,又转眼看向墨赦,谄媚道:“墨大,那个阿鼻幻象小地狱还能去吗?我也想去” 黄七默默的站在门口,只露出一张沉沉的脸,用他平生最柔和的语气道:“也想去!” 玉九惋惜的看着两个同伴,只觉他们的受虐属妥妥的跑不掉了,没见着大人在里面被虐的死去活来么?升级什么的,玉九表示不理解不懂不明白。 白唐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众人目光都转向了他的肚子。 白唐努力吸腹,道:“看什么!没见大人我肚子都瘪的不起来!一点都不懂事!” 王五干咳一声,收回了看向墨赦的火目光,假惺惺道:“哦哦,大人饿了啊,大人想吃什么?嗯?不想吃,想睡觉?好的大人,我们这就退下了呵呵呵。” 白唐:“”戏精滚开,谢谢。 第三十一章 初赛前夕(1) 白唐在墨赦的阿鼻幻象小地狱中不知时,出来才知道,他在里面整整呆了二十天。 尽管在阿鼻幻象小地狱里累的要死要活,但白唐出来后,仅在墨赦做饭的时候洗了个澡,休息了会,整个人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又饱饱的吃了一顿大餐,那是墨赦亲手做的,就用的是他惦记许久的地府冥河特产大闸蟹。 白唐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此刻正泰山一样横躺在沙发上让玉九给他揉肚子,没办法,吃太多,撑了。 墨赦在一旁安静的整理什么,白唐瞥了一眼,好像是文件之类的东西,他打了个呵欠,不深感兴趣的撇过头,琢磨着应该是何蔚又给他安排什么捉鬼任务了。 王五化为了实体,霸着电视看韩国偶像剧,看的津津有味啧啧连声。 黄七在阳台面壁思过,刚刚又因为一点小事就自挂东南枝,宣称要鲜血染窗,被白唐一力弹压,于是这位立志下一世要投胎成蛇、修炼成蛇精的鬼使就去了阳台思过,顺便吸个气修个炼, 玉九上的怨念也很重,一边帮白唐揉肚子一边碎碎念:“大闸蟹,大闸蟹” 白唐吃得饱心好,于是安慰了一把自己的鬼使,道:“别念了,都没了,那地府的大闸蟹一点都不好吃,都是酸的” “大人,你骗鬼!” “好了好了,我改天带你们去吃人界的大闸蟹,那才是绝顶美味” 气氛十分和谐,生活十分愉悦,白唐十分惬意。 次,清晨,阳光大好,墨赦家的气氛十分和谐。 每个鬼的上都洋溢着幸福,脸上都挂着微笑。 除了白唐。 白唐此刻的脸色沉如雨,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他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一沓试卷。 他脱离了高中,脱离了大学,但他就是脱离不了念书和考试! 墨赦自己去开开心心的上班了,却给他留下了一摞试卷。 是的!试卷!折花会前几年出现过的笔试试卷。 墨赦就是在他从阿鼻幻象小地狱中出来的那天晚上,给他整理出来的。 呵呵,去特么的岁月静好阳光明媚! 老子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为什么还要挣扎在考试这条万恶的路线上! 但是,墨赦说,刘信真那边传来消息,今年折花会第一场的考试形式已经出来了——笔试,就靠道法知识。 官方说法是,基础是基石,只有基石牢固,修道才能风险小,也才更容易登临大道。 所以,折花会鼓励青年一辈认真学习,尤其要学习各家道法知识,如果不能博览群书,就会拉低修道者的平均水平,是修道界的耻辱。 对此,白唐嗤之以鼻,向墨赦道:“狗!肯定是报名人数太多了,他们就以这种方式刷人!我跟你说墨墨,咱们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支持这种歪风!咱们要联合起来反抗” 彼时,也就是更早些的清晨,墨赦正给白唐交代这提前出来的第一场考试内容,遇到了白唐前所未有的反抗。 于是,墨赦淡淡镇压道:“这是规矩。做试题还是背书?” 白唐十分有骨气,拍着桌子义正言辞高声道“都不选!我要联合刘正邪,这世界上一定有许许多多像我们这样背书不行的人,我要联合他们,我们受到了歧视,受到了屈辱,我们要反抗!” 神态之不屈,表之坚定,犹如当年慷慨就义誓死不屈的抗英雄刘胡兰附体。 奈何墨赦对他的慷慨激昂无动于衷,甚是冷血残酷的抬了抬手,于是白唐又被定住了。 白英雄唐最终还是屈服了,他满含了泪揉着扭到的腰,悲愤万分的坐在了书桌前。 原因无他,连墨赦都屈服给了恶势力,这人间还有什么希望?! 但是, “道教有几支流派?创始人分别是谁?” “请简单阐明佛教奥义,佛祖‘拈花一笑’的深意在哪?” “,,,,,,,” 这些试题是什么鬼?!他一个修鬼的,为什么要学习这些?!道教也就算了,好歹还跟他家挂名师傅沾点关系,这佛教是哪里乱入的?! 白唐咬着笔杆子,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早知道出来要做题,就在那阿鼻幻象小地狱多待一阵了。 宁愿打鬼也不想做题! 那边三个鬼使还在自以为小声的叽叽歪歪。 玉九慨叹道:“大人又在抓头发啊,又不会了” 白唐抓头发的手一僵。 王五十分隐晦的笑道:“他不会才正常啊,他要是会,墨大就不会放他出来。” 黄七未发言,想来也是同意的。 玉九又疑道:“那些知识不是《道法万千》上的吗?大人为什么不查书?” 王五想了想,道:“他不知道还能查书,也不知道那本书可以智能查阅,诺,他只会用手机百度。” 白唐在手机上打字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有点僵。 玉九长长的“哦”了声,谴责道:“王五,你不能这么侮辱大人的智商!大人肯定是不屑查那本书!毕竟那书上的资料太全了,体现不出做题的意义!” 王五没有说话,估计是在翻白眼。 白唐悄的拉开书桌抽屉,从那夹缝里将《道法万千》扒拉了出来。 却听王五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对着书念关键词就能自动翻页” 没见识的玉九声音立马就 兴奋起来了,道:“真的?那书呢?大人上次把它扔哪了?我,我想问问那书,有没有办法让我体变得一点” 鬼哪怕实体化,那体也都是凉的,玉九一直觉得这是他鬼变人最大的bug,想改善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唐摩挲着那本书,心前所未有的好。 墨赦肯定没想到,他从地狱带来的这本书能有这么智能,对着念关键词就能找到内容了! 想着,白唐就将那书拿在了手中,几不可闻的道:“佛教奥义。” 那本书果然智能,立时就扑棱棱快速翻页,白唐心里乐开了花。 做题?好的,没问题! 三个鬼使面面相觑,看着那偷笑出声的雇主,脸上的表十分的一言难尽,有惋惜,有同还有幸灾乐祸。 果然,下一秒,白唐就叫了起来。 “尼玛!破书!快从老子手上下去!啊,为什么黏住了!” “王五黄七玉九,你们三个叛徒,给我等着!” 那破书上的确能智能定位内容,但是,他看了内容后,那东西就提醒要他背诵,不背诵出完整的意思,那书就黏在他手上下不去!还反复给他念那一段奥义! 苍天!分明大家住在一个屋子,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玉九慌忙撇清道:“大人啊,我什么都没做啊,你要相信我,我是您最忠心的鬼使!那都是墨大做的!” 白唐冷声笑,眼刀子嗖嗖的。 那本书还自带发音功能,那佛教奥义十分板正的解说尽职尽责的当着背景音。 王五看着白唐手上粘着的《道法万千》,憋笑憋的十分辛苦,对他的威胁一点不怕,道:“唐唐呦,快点背书呦,墨大说了,他不bi)你背书,但你自己非要背的话,他也不拦着。” 这是他非要背的吗?! 黄七撑着自己一张沉沉的脸,脸上的笑有些诡异,道:“墨大说了,一旦这书上的阵法被启动,就会与那一沓试卷连接起来。” 所以说,不做完题的话,那书会跟怨鬼一样一直缠着他。 白唐看着那试卷上隐隐流转的符文光芒,心里默默流泪。 为!什!么! 明明都是修鬼的,非要如此互相伤害! 明明是自己的鬼使,却悄的全去抱墨赦的大腿! 白唐悲愤状,怒斥道:“为什么?!” 玉九缩了缩,道:“大人啊,墨大要送我五十张千滋百味符。” 黄七道:“阿鼻幻象小地狱,加强版!” 王五笑眯眯的,道:“对哦,墨大答应我们,等这次事了了就送我们去阿鼻幻象小地狱。” 白唐:“”他要换鬼使,这次一定要换! 第三十二章 初赛前夕(2) 十时光恍惚而过,白唐被迫背了一脑袋的道法知识,终于再离家的前一晚摆脱了那本魔鬼书的纠缠。 这,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普照而下,刘正邪的电话也能打通了,这两人约好了出发时间,方一见面,就是一番哀嚎投诉,互相将那折花会这次的主考官和举办方骂了个酣畅淋漓。 然后才各自灌了瓶水,润润发干的喉咙,一起出发去凤羽。 等两人坐上了飞机,安稳的启了程,刘正邪问道:“唐唐,你家墨大呢?” 这次都是自费出游,没有土豪资助,但白唐和刘正邪好歹都是做了两年老板的人,手头没那么拮据,于是相约去做飞机。 那三只鬼都被白唐团成一卷塞在怀里,没办法,忒占地方,碰上活人,对活人不好。 此刻,那两人正相对而坐,白唐闻言就道:“没请到假!说要后天才能来!” 想来也是萧瑟,自己出去为单薄的师门争光,师门里唯一的活人居然只是冷淡的表示了期许,就这么放他走了! 刘正邪哈哈的笑,道:“他也是毛病,非要去做那不赚钱的破工作,还不如跟咱们一起捉鬼!” 白唐敲桌子,哼道:“那叫有原则,不懂别乱说!你怎么不跟着你们上清门出发?” 像刘正邪这种有正经门派的,参加这种青年才俊交流大会,通常都是师门组队的。 刘正邪道:“那带队的是老头子,老子已经被他bi)着念了十天的书了,再跟着他的队伍还要继续接受道法知识灌输,我又不傻。” 白唐颇能理解的点头。 两人一番闲聊,又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才到了辰川。 辰川省,凤羽为都。 在这个讲究文明科学的时代,修道者已经十分低调,平里能看见的也大多是骗子,基本都会选择其他正经营生来维持自家生活,偶尔去捉鬼赚外快。 就是如此低调的修道者们,此次折花会的排场也很大。 但是那些排场显然不是对他们这种默默无名的小人物的,那些稍微有点名气的门派都享受到了接机的待遇,估摸着那些重量级的人物连同住宿都给安排好了。 相比于刘正邪这种有门有派有师傅的名门子弟,白唐要凄惨的多,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幸好墨赦比较靠谱,已给他订好了酒店。 刘正邪琢磨了下,觉着自己要讲义气,就也跟着白唐住在了南郊的一家酒店。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句凤羽的地头蛇——陈家。 陈家已在凤羽扎根数百年,在凤羽当之无愧的一手遮天,他们在南郊圈了一块极大的地,构建了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临时会场,四周还埋了符纸,将整个会场都隐藏在了普通人视线之外,只有体 内有天地之气的修道者才能窥见会场门面。 那会场上方还聚集着对修道者来说十分明显的天地灵气,相当于给参赛者竖了一根旗子,但凡有点道行的,就不会找错地方。 财大气粗的陈家以那个庞大的会场为中心,还将方圆几千米的五星级酒店都包下了,凡是修道者入住,一律八折。 白唐他们居住的酒店也在陈家的荫蔽范围内,因此,他们入住的价格也是按照原来房价的八折算的。 此时,白唐和刘正邪他们正坐在酒店餐厅里吃晚饭,外边夜色昏昏,灯火昏黄,主街上人来人往,显得一片闹声色。 对陈家的做法,白唐表示不能理解,道:“陈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干脆给大家管吃管住?” 玉九从白唐的怀里伸出脑袋,发表意见道:“大人啊,比赛要来近千人呢,陈家就是再有钱,也吃不起的!况且这比赛还三年一次,陈家家主得多脑残才能年年给你们管吃管住啊。” 作为一个曾经的有钱人,玉九对此十分有发言权,毕竟他是这群人鬼里唯一一个曾经很有钱的。 刘正邪也遥遥看着那天地灵气冲天而上的会场方向,道:“嘿,那陈家家主抠门着呢,能给你八折优惠就不错了,也就各派掌门那种级别的能享受一下管吃管住的待遇,我们这种,都得自费!”说着手往下一划拉,道:“瞧见没,这底下的商铺、酒店,都是陈家的!” 白唐:“” 已经从白唐怀里彻底爬出来的玉九:“” 刘正邪继续拿着筷子指点江山:“凤羽这块地,说是辰川的省会城市,其实就是人家陈家的私宅,他们家真是荤素不忌四通八达的,就那个省委书记陈柏,家主的大哥,凤羽市市长,陈霖,陈家家主的二哥,他们家除了修道,考公务员的也一茬一茬的。” 玉九担忧道:“好像玄幻小说里那种隐士家门啊,大人,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谋?比如毁灭人类投靠魔族什么的” 白唐打断他的臆想,道:“闭脑,别瞎想!”又转向刘正邪畅想未来道:“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把a市化为咱们的私宅的!刘三,要努力!” 刘正邪嗤之以鼻,道:“人家那是积累了多少代的,你就别想了。” 白唐坚持道:“梦想还是要有的!” 明天就要去参加笔试,按理来说白唐和刘正邪都应该很紧张,好一点的就应该继续回房间去读书复习。 但这两人都对读书深恶痛绝,此刻断然不想再去翻书。 用刘正邪的话来说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笔试被刷下来了,就让上清派的其他师兄弟顶上吧! 白唐对此深以为然,但他断然不敢公 开表示这种态度,因为他自己上还贴着几个墨赦的耳报神,对,就是自家的几个鬼使,虽然白唐已经尝试威bi)利,奈何黄七和王五已经彻底被墨赦的阿鼻幻象小地狱迷惑住了,坚决不为所动,只有玉九迷途知返。 说来都是泪! 要是他拼死拼活被刷下去了,那墨赦的怒气值估计也就象征的飙一下,没什么实质作用,要是他这么吊儿郎当的表示生死由命,呵呵,墨赦会真的让他“生死由命”的! 刘正邪没有跟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只好自己去找乐子,临走还提醒白唐道:“晚上小心点。” 白唐大喇喇的摆手,示意不用他废话。 刘正邪也就不多说,径自自己疯去了。 酒店,客房内,十一点。 白唐在两道灼灼视线的bi)视下,凝气提神,用墨赦提供的符纸符笔开始画符。 是的,尽管已经到了魂丹境,他的临空画符也时不时的就不灵光了,所以这种借助外物的符还是要的。 “哈啊~” 他眯缝着眼睛看了眼自己的鬼使们,却见那原先还盯着他的几个鬼使姿势各异的表达着他们的困意。 白唐摇了摇头,径自关灯上睡了。 不一会儿,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咯嗒~”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 仿佛是什么东西,推开了窗户的搭扣。 接着,一阵夜风轻轻吹了进来,睡在上的白唐重重翻了个,正儿八经的躺平了。 那从窗户滑进来的东西却仿似一点都不在意,依旧大摇大摆的向着边走去。 街上路灯昏黄的光从那条窗缝里照进房间,映出里面空dàng)的格局和上酣睡的人影,以及那匍匐在白唐面部上方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四肢俱全五官齐整,显然是有人精心修剪出来的,那小人脸部的位置微微鼓着,似乎嘴巴里含了什么东西一样。 白唐的呼吸依然平稳,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安静的合着,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那小纸人又像他的脸靠近了几分,仿佛在斟酌角度一样,继而嘴巴一张,便吐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径直朝着白唐的鼻孔钻去。 恰在此时,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白唐猛地抬手揉了揉鼻子,嘴巴里咕哝了几声呓语,又翻了个,仿似睡的更香了。 那小纸人早在他抬手的时候就倏然飞高了,又静静看了他一会,见他并没什么反应,自己放出的那东西也没有再出来,便放心的落在了被褥上,蹦跶了几下。 这才寻摸着到了白唐那大包前,似乎在翻找什么。 正当它吭哧吭哧拉开那拉链时,背后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了纸 人的小脑袋。 白唐含笑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东西?还好玩的。”说着一把摁开了灯,眼睛看向黄七,手里还捏着一条黑色的虫子,那虫子被他两指捏住,挣扎的十分厉害。 黄七捏着那纸片人转,将那东西往前递了递,森森道:“纸人。” 白唐看了一眼,但见那纸人修剪的惟妙惟肖,眼睛和嘴巴部分都被涂成了红色,这主人还给剪出了齐肩短发,甚至连衣裙都才建的十分精致。 “噗!” 那纸人竟自燃了起来,瞬间就成了飞灰。 黄七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手,表明不是他干的。 白唐没搭理他,捏了捏自己手上的那人手指节长短的虫子,心里就有了谱。 控纸术,涂山,曹家。 说白了,控纸术只能算是新奇一点的民间魔术,那纸人可以自如行动,但没有任何成长空间,基本也就能在民间变个魔术赢个赏钱,虽然与诡宗灵偶脉有异曲同工之妙,却终归是小术,比那灵偶差远了,而且这曹家向来低调的很,有点古怪啊。 白唐将自己手指夹着的虫子拎到了眼前,看了看,奇道:“诡宗苗蛊。” 还没开始比赛,大家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很好,很有意思。 第三十四章 笔试风云 玉九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赞同脸,道:“对的对的,那些虫子特别可怕,大人,你要小心啊。” 白唐扬眉,还未说话,便被旁边的八卦吸引了心神。 “听说了么,昨晚崂山的那几个被人明挑了,都给打残了,今年的折花会崂山肯定废了”站在他们附近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语气还透着些神秘。 他边的人也低声道:“昨晚倒霉的可不止崂山,还有随山派、遇山派都倒霉的很,他们都不是新手,也知道规矩,但还是被人的很惨,听说是个黑衣服的女人” “惨烈的很,虽然没见血,但昨晚到处都是哀嚎” 刘正邪与白唐面面相觑,恰在此时,却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震天的锣响。 原本喧哗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 “砰!” 又是一声锣响,会场上的声音又被压下去了一波。 “砰!砰!砰” 又是连续几声锣响,白唐和刘正邪都凝神听了,却都没听出这声音的来源,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从天边来。 玉九和王五都早在那锣声响起的瞬间钻入了白唐怀里,此刻只有黄七还站在白唐边,只见他脸上又渗出血来,森恐怖。 白唐被侧突然猛烈的鬼气拉回神志,猛地在黄七头上一拍,黄七便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白唐的口袋里。 白唐脸上郑重,向刘正邪道:“这锣声有内涵啊,激的黄七都发凶了!” 刘正邪道:“那是当然,这是浩然锣,年年用来醒脑提神的,瞧,有人出来了!” 在那锣声彻底落下之后,会场上已经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那些漂浮在最外围的雾气倏然加厚、凝固,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将这里彻底与外部隔绝起来。 “嘎吱~” 那会场的大门徐徐打开,众人的眼光都凝结在那大门处。只见那门里缓缓走出了三个人。 当先一人西装革履,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脸型瘦削,面容冷漠,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后随着两个年轻一点的男子,都是一样的黑色西装,口处都斜挂着手掌宽的红色披挂,那披挂上用亮眼的白字写着“修道才俊交流会”几个大字。 显然是这次大会的服务人员。 “今天,是三年一度的青年才俊交流会开始的子,众位小道友远道而来,诸位及师门对道法协会的支持,周鸿代表道法协会深表感激。道术由来已久,秉承人皇意志,以修自而抗天命” 一道醇厚如沉酒的男声悠然响起,正是那领头之人。 白唐和刘正邪都站的较后,前面一片黑色的脑袋,好在他两个字都比较高,不然根本看不见那 说话之人的脸。 周鸿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刻意的提声杨气,但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宋朝崇道,徽宗皇帝汇总道教典籍,称为道藏。到了元朝,道教独大的趋势渐渐崩塌,各流派也初步冒头文化大革命时期,破四旧除封建,我们修道者受到了致命创伤,各门各派也被迫低迷处事,现在各地都不太平,这是上天赐予修道者们的机缘,为了鼓励年轻一辈的修行,我们修道者协会连同各派掌门决定每三年举办一次交流大会” 那声音十分的板正,一点起伏也没有,如同小时候的语文老师读课文一样。白唐打了个呵欠,向刘正邪抱怨低声道:“怎么这么啰嗦,他是不是要把修道者的起源、发展什么的都讲一遍?” 那声音嗡嗡嗡的,实在是催眠的厉害,睡眠不够的白唐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刘正邪也一脸恹恹,低声道:“可不是,年年都要讲一回,烦得很。” 白唐咕哝了句什么,便悄的开始打盹,不知过了多久,白唐只觉那男声突然拔高了一截,这才又凝神听他说话。 “第一场为笔试,现在宣布笔试规则” “第一,考试时间为三个小时,十点开始,一点结束,中途没有休息时间,带零食的都提前吃,考场内不许吃!也不许申请去厕所!” “第二,不许带任何通讯设备,包括手机、符篆、通讯法器、传信飞蛾等等之类,一经发现,做作弊处理,剥夺五届参赛资格。” “第三,笔试中不许用任何术法,一经发现,做作弊处理,剥夺五届参赛资格。” “第四,考试中途退场,做放弃比赛处理,剥夺本次比赛资格。” “现在,请各位排队上前,领取号码牌。领到号码牌的请在号码牌上滴血激活,后期这号码牌会跟随你们直至比赛结束,然后自行进场,寻找自己的座位” 排队时有些小喧闹,白唐遥遥看了一眼,仿似是有人插队,被其他几人制止了,也没多留意,反正也不管他的事。 会场上约莫站了有近千人,原该沸反盈天的场面,此时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十分规矩的领牌子进场。 刘正邪排在白唐前面,先拿到了牌子,便对白唐挥了挥手,径自穿过那会场大门,进场了。 随后白唐也拿了自己的牌子进场,那是一面玉做的小圆牌,上面用漂亮的篆体字写着三百四十八。 会场外面瞧着没甚稀奇,进去后才发现里面也没甚稀奇,里面摆着一行一行的桌椅,每个座位前后都间隔有两米远,桌上右边边 角贴着号码,最前方有一个高台,那高台上摆着三张椅子,想来是待会监考官呆的地方,在那高台上方还悬停着一个巨大的钟表,时针正正指向九点四十五。 白唐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心里有些无语,看这场景,估摸着也真就是笔试了,跟高考一样,不知道待会会不会还出现几个巡考官,从这一排一排的桌椅中巡查。 又等得片刻,便听后砰然一声巨响,那会场大门倏然关上。会场上还空出了一大片,显然是昨晚的隐形淘汰,让许多人没机会到场。 两男一女缓步步上高台,居于中间的是个穿着一青色长衫、高额鹰鼻的男人,左边是个面色冷着一旧时中山装的男人,只有右侧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女人。 只见那站在中间的男人一挥手,便从四面八方窜起了若干符鸟,开始扑棱着翅膀在考场上方飞行。 “这是灵力感应符鸟,但凡你们动用术法、法器,符鸟便会高鸣,都把你们的小心思藏好了!”中间那人目光如电,清冷冷的将众人都扫视一遍,在一挥手,那摆放在他们面前的一摞试卷便自动分发到众人手中。 周围传来一片唉声叹气,仿似是学渣们最后的哀嚎。 白唐看着那厚厚的试卷,先来回翻了翻,顿时眉开眼笑,无他,基本上他都会! 脑中有东西,考试不犯愁。 白唐甚至有余暇去窥看周围的人,左边是个胖子,抓耳挠腮显然不会,右边是个瘦子,以头碰桌明显不会。 第三十五章 道界天才(1) 白唐笑眯眯瞧着,油然而生一种学霸蔑视学渣的优越感。 时间悄然而逝,高台上的监考官目光如炙。 那第一个犯法者,就是在这种高压下自以为隐蔽的作案的,只听符鸟一声高鸣,猛然冲上去死死咬住那人的衣领。 “忘了说,符鸟有眼睛。”那中间之人唇角勾起恶意的笑,道:“不要以为在手臂手心上写字符鸟就看不见!作弊手段再原始,符鸟也能看见!高穷,拖出去!” 于是,用原始手段作弊的仁兄被拖了出去。 第一场笔试,考的全是道法基础知识,对白唐而言,半点难度都没有。 还不到交卷时间,白唐便提前交卷离场,窝在角落里跟自家的几个鬼使闲聊,因为没到时间,外围那薄雾屏障也半点没有撤掉的意思。 玉九不放心的拉着他的衣袖,担忧道:“大人,你检查了没有哇,你就这么出来,万一没及格” 白唐信心十足的一挥手,道:“瞎cāo)心,你家大人可是背过道法百科全书的人,这种小儿科,能难的到我?” 玉九想了想,觉得很是。毕竟自家大人在墨大的高压政策下背了那么多资料,肯定没问题! 王五呵呵两声,道:“明天墨大就来了,下一场比试还不知道是什么,你可千万别怂!” 白唐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还能是什么,肯定要开打的,一群人抢一个东西,不打架说不过去。打架嘛,你家大人怕过谁?” 玉九崇拜的看着自家大人,道:“大人英明。”顿了顿,又踌躇道:“可是大人,这里很多人都好厉害啊,那个,诺,就那边那个男的,我看着就心里发慌啊啊!” 那人被玉九看了一眼,视线立马锋锐的了过来,甚至有一道看不见的气刃朝着玉九斩来。 白唐双目一凝,手指微动,指尖黑气一闪,空气中传来气流对撞的爆破音。 玉九尖叫一声,吓的立时就钻回了白唐的口袋。 黄七上前一步,上有煞气翻涌,脸上又凝出血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人,双手指甲都长了出来。 黄七跟王五不同,他修的是恶鬼道,是有战斗力的鬼。 白唐脸色冷凝,按住了要扑出去的黄七,手指翻动,顺带将旁边的王五也收了回去。 那双桃花眼里都是一片肃杀,含着冷箭一样看向那男人。 那是一个眉目都含着笑的男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着一镶水钻时尚卫衣,右眼下有一颗痣,笑起来就很有些妖娆的意思。 四周视线若有若无的瞟了过来,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路人们都悄没声息的挪开了,让这两人能毫无阻碍的看见对方。 “这是警告!”那 人嘴唇开合,声音依然含着笑,半分杀气也不待的道:“自己收的狗,管好点。” 白唐也笑,笑意半点不达眼底,道:“报上名字。” 白唐有些怒,不过是看他一眼,何至于就下如此狠手,方才若不是白唐见机快,玉九就真真的要跟世界说拜拜了,这人上戾气太重了。 那人嗤笑,朝着白唐这边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他。道:“我名,商衡。”顿了顿,补充道:“沣阜,占验派的商衡。”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看向白唐的看神都带了同。 商衡,修道界有名的少年天才,一眼窥,一眼观阳,道法万千,他只修一道——九葬。 风雅颂,九葬。 当年白唐与刘正邪闲唠嗑,刘正邪一边喝酒一边对着道界有名的同辈一一点评,这商衡便赫然在列,就刘正邪所说,占验派走的是占卜一流,最出名的是占卜术,其他的术法都不过尔尔,但商衡是占验派的异类,他修的是占验派唯一的杀伤道法。 是个人物,白唐想,可惜道法协会不让在擂台下厮杀,不然斗一场也是好的,起码在见到墨赦时,可以跟他分析一下明闻道界的“九葬”是什么原理。 “怕了?”那人笑。 “唔” 商衡又用手指点了点他,没有说话,眼神里流露出蔑视的光。 白唐沉吟了下,道:“那个谁,我不喜欢打架,打架多没意思啊,不然这样,你给玉九道个歉,咱两握手言个和,他胆子小,现在还瑟瑟发抖呢!” 商衡:“你说什么?” 白唐十分友好的解释道:“我的鬼使,玉九,他胆子小,给你吓坏了,你要道歉。”说着就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叫道:“玉九,出来!” 似乎已经默认了商衡要道歉,所以需要当事鬼出来受这个礼。 围观众人:“”这是要找死呢! 玉九死死扒着他的口袋:“嘤嘤嘤,大人,我不敢。” 他当然不敢,那商衡上戾气极重,显然修的不是什么良善术法,就算走的是道家正统的路子,手上必然也沾满了无数妖鬼的血,他怕一个照面就被人灭了。 白唐斥道:“没出息!”又抬头朝着商衡无奈的笑,道:“我那个鬼使没出息,不敢出来,你就这么道歉吧,他听得见。” 商衡:“” 路人甲:“要死!” 路人乙:“你要死哦!” “呵~” 众人议论声嘈杂不已,大抵都是对白唐作死行为的同,并表示对他死刑的判决。 只有一个人发出了微弱的笑声,掺杂在斑驳的声音潮水里,显得微不足道,却总归是不一样的声音。 白唐下意识的去看,却只 看见一溜陌生的人脸,似乎也没什么可留意的。 对那些嘲笑同的言论充耳不闻,白唐心里琢磨着反正都是对手,墨赦还要他拿第一,别说只是个道界的少年天才,哪怕是道界的少年神,他也得斩落马下。 否则 白唐沉重的想,他就得给玉九他们作伴,说不定还真的要去跟何蔚要点资料,考一下地府公务员。 气氛不知不觉的凝滞,商衡唇角的笑意一点点落下,眼睛微微眯起,将对面那人收在眼睛里。 已经很久,没人跟他这么说话了。 以商衡和白唐为中心的空气骤然发出凄厉的声响,仿似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剐蹭而过。 白唐体慢慢的弓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对方。 “住手。” 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道。 插话的时机把握的极刁极狠,如一把尖锐的刀刺破弓满弦绷的苍穹,愣生生切入两人气息笼罩的气场。 商衡微微蹙眉,面色也有些不好。 白唐也觉气血微浮,一阵难受,转眼去看,却见一人站在两米开外,挡在他前面的人都自觉的退开。 正是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的周鸿,只见他上前几步,将商衡与白唐都望了一望,斥道:“你们都是哪家的门生,门口贴的规则细条都没看吗?都报名字,笔试成绩扣十分!” 扣十分?不行!那会影响他得第一名的!绝对不行! 白唐立马叫道:“不带这样的!周先生啊,我们没打架,你看我们连兵器都没出,对吧商衡?我们就是友的互相看了看!拼了一下气场!你可不能不讲理,你这样扣分我不服的!” 周鸿平板着脸,像一个古板的老学究,看向商衡,道:“是吗?” 商衡咬牙,僵着脸道:“是!我们是在,闹着玩!” 白唐笑的欢畅,继续厚着脸皮道:“看吧,我们就是看大家有点无聊,活跃一下气氛,呵呵。” 第三十六章 道界天才(2) 周鸿对他灿烂的笑脸和商衡铁青的脸色视而不见,依旧波澜不惊的道:“那就好,要打架,出了道法协会的门随便,谁毁坏了会场,要赔!” 白唐与商衡都态度良好的表示一定不会打架,不会给道法协会惹麻烦。 周鸿淡淡的点头,径直走了。 恰在此时,又听一声锣响。 笔试时间到,那些参加笔试的年轻修道者蜂拥而出。原本还聚集在白唐他们这个小圈子周围的众人全都散开。 商衡对白唐投去冷冷的一瞥,没有再多说,两人就被那些鱼贯而出的人影隔了开来。 白唐一直微微笑着,桃花眼晶亮亮的,对那隐含威胁的一瞥完全无感。 刘正邪一脸终于解脱的表奔了过来。 “快走快走,要饿死了!今天我请客,带你们吃带点好的,这笔试真是cāo)蛋,卧槽,那都是什么题啊,定符的起笔、神霄宗的光辉佛教八戒的真意” “后面成绩会显示在各自的号码牌上,基本上今晚成绩就出来了,嘿,下午可都警醒着点,这段时间也有人使招呢,白小唐,你听见没有?!” 从那笔试会场出来后,刘正邪便带着白唐径直奔向凤羽一家著名的徽菜馆。 玉九表示收到了惊吓,需要千滋百味符来压惊。 白唐想了想,觉着今的玉九的确是被商衡吓着了,便大方的给了他一张符。 王五见了,当即捂着自己没有心跳的心脏表示:“我受到了伤害,你那会嗖的一下就给我收回来了,那股强风挂的我脸蛋疼,我需要一顿好吃的来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 白唐想着,好歹是自己这群人里唯一的妹纸,几个大男人去吃饭,瞧着未免有点凄凉,便也大方的给了王五一道符,琢磨着好歹是朵花,长的也还算入眼,带着也让他们这个团队显得不那么凄凉。 白唐的这帮鬼使,俱都是给根杆子能爬月亮上的人物,黄七虽不怎么说话,但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不甘落后。当即就做出了“自挂东南枝”的动作,森森的表示不给他符,不让他吃饭,立马就去自挂东南枝。 白唐:“” 白老板今刚刚考完试,心十分愉悦,也不计较黄七那满脸血的磕碜样子,“啪”就给他上贴了一道千滋百味符。 没说的,刘老板心绞痛又要犯了。 酒足饭饱,白老板咬着筷子,琢磨了半天,问道:“刘三,那个商衡格怎么样?我是说,如果他对我表示了” 白唐挠头,仿似不知道怎么形容,想了半晌,才终于想到一个妥帖的词,白唐继续道:“威胁!嗯,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放个空炮?” 刘老板夹菜的手 一抖,道:“你说的商衡,是那个商衡?” 白唐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老实的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商衡!” 玉九挥舞着筷子补充道:“上戾气很重,那个沣阜占验派的商衡!” 刘正邪脸露惊悚,看着玉九道:“你,你再说一遍?哪个商衡?” 说完也不等玉九再说话,便惋惜的看着白唐,道:“兄弟一场,你放心!来年清明一定有你一杯好酒!对了,你喜欢什么花色的瓷罐?你提前说,哥们我早早给你订好了做骨灰盒!” 白唐干咳一声,道:“这么夸张?你先冷静一下,咳,那什么,说不定他就是个纸老虎” 刘正邪打断他道:“二十三岁的融合境满级,差一步就能凝结金丹,纸老虎?而且,他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白唐:“” 怎么感觉压力有点大?! 玉九本来还在欢快的吃喝,听到这话,立马就开始干嚎,道:“完了,呜呜呜大人,你那会还说要人家给我道歉,我现在去给他道歉求放过还来的及吗?呜呜呜我好害怕啊我就是个可怜的小鬼” 王五同的看着他,道:“嗯,基本上你是死定了,这种级别的天才通常都有怪癖,最受不了别人落他面子!” 玉九嚎啕的更加大声。 白唐安慰道:“别怕别怕,人家要收拾也是先收拾我,轮不到你呢。” 玉九道:“我想跟着墨大,墨大什么时候来啊” 白唐:“他不来了,来了你也别想跟着他!” 正被人念叨的墨赦忽然打了个喷嚏,在键盘上敲打的手轻轻的顿了下。 阳光透过窗棂,温柔而均匀的照在男人的上,将那个人的影映照的越发隽永,修长的指尖上泛着光,冰雕玉琢似的完美无瑕。 琳琅玉树,风姿窈窕。 “滴!” 那是手机短信的声音。 “滴滴滴” 手机一连响了很多声,似乎是有许多信息进来。 墨赦坐的笔直的影微微一斜,翻出手机看了看,继而唇角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已经考完了?很好。 惹了占验派?没关系,打败就好了。 自家养的老虎,该亮爪牙的时候就上去扑咬吧。 风雨将至,也便没什么可退可避可隐藏。 便修鬼道,人奈他何? 那白皙修长的指尖又往下滑了滑。 “救命!墨大!你快来!” “墨大!大人他又惹祸了!” “墨大求快来,你再不来他就要翻天了!” 墨赦:“” 这又是怎么了?分明才一天没看着,怎么感觉那人就兴风作浪 的鬼使都要抓狂了? 此时,墨赦的手机上又接到了一条信息,正是那作为比赛评委的刘信真发来的。 墨赦看了一眼,没有回复。 他调教出来的人,自然会有最好的成绩,不用刘信真说,他也知道。 脑子里又浮现出青年弯起的桃花眼,还有据理力争时的张牙舞爪,以及被自己镇压后毫不掩饰的垂头丧气。 似乎想到了什么,墨赦在自己的手机上又划拉了两下,给何蔚发了条信息。 看了下时间,墨赦手脚麻利的关了电脑。 也是时候去看着了,第一场笔试没什么观看的必要,接下来,自己要看着点才好。 “哈哈哈哈,白唐,老子居然通过了!看看看,老子的白玉号码牌变色了,红色!老子通过第一**逃杀了!” “唔,九十八名!刘三,这段时间你真的努力了,谁要敢说你没努力,我第一个抽死他!” “你呢,过了吧?来来来,让我瞅瞅,你多少名?” 然后,刘正邪就呆住了,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那么多的题目,除了选择题还有简答题,还有开放的题目,白唐一个学渣,为什么能拿到去第七名?这不可能! 白唐伸着脑袋,笑眯眯道:“这有什么,我天资聪颖啊,我也就临行前看了一眼那些道法知识,我跟你说,天才都是这样的,羡慕不来的。” 蹲在一旁悄悄给墨赦发短信的玉九侧目看他:在家里哀嚎背书的是哪个?扭曲着脸背一会骂一会的是哪个? 王五和黄七都站在一边,坐着夸张的动作为玉九打掩护,闻言也忍不住侧目看向白唐。 恰在此时,白唐和刘正邪上的号码牌都闪烁起来,号码牌背笔试排名倏然消失,上面慢慢浮现出几行字。 第三十八章 凤羽折花(2) “你来了?能待几天?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就请了两天假,今天来明天走!好歹我是给咱师门争光的” 那人仗着高的优势,抬手拍了拍白唐的头,清冷冷的道:“会看你比赛。” 白唐喜道:“真的?那可说好了,第二场是比武,肯定得打好久,你可别中途反悔!” “嗯。” “对了,我昨天笔试成绩出来了!第七!前面只有六个!” “嗯。” “你吃饭了吗?你是不是带食材了?我去给你借厨房,玉九,那蟹黄包放一边去,一点都不好吃” 那人眼睛亮亮的,如同看见主人的哈士奇,旁边的三鬼都没眼看的撇过了头。 没法子,自家雇主实在忒丢人,总是记吃不记打,前几天还愤怒的咬牙切齿,过了那段子就又眉开眼笑,一心一意抱人家的大腿。 对此,玉九曾表示疑问,悄的问王五,道:“大人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王五一副过来人的表,意味深长的向玉九解释,道:“你不懂,就墨大那张脸,就算虐你千万遍,你也不会对他有芥蒂的,至于唐唐,嗯,家养的大金毛犬,懂吧?” 玉九十分迷茫的摇头,表示不明白。 黄七一如既往的不说话,只饱含深意的点头,与王五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大型忠犬受,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五一副黄兄知我的欣慰表,同时对单纯的玉九投去淡淡的鄙视笑。 不过,凭良心讲,墨赦那张脸委实好看的过分,就他平板着脸往那一站,也不用说话,就那双丹凤眼稍稍的往上一挑,便是活生生演绎着风无限这四个字,况且他体型高大气质冷凝,眉眼凌厉又不失精致,阳刚的恰到好处,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是天上地下唯一无二的真颜色,但凡有眼睛的,十有**都要拜服的。如果有机会,就连王五她自己都想去跟墨神撒打滚卖萌的,咳,毕竟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只要他点头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如同神祗。 此刻,这尊神祗被白唐三言两语哄去了厨房,一边熟练的做饭,一边听着白唐叽叽呱呱的胡说八道。 “你说那个商衡,唔,那可不是我招惹的他,是他惹的我” “你说什么?不用怕,我当然不怕啦,哈哈,你放心,打架嘛,我就从来不怕打架,不过,那个第一” 白唐的音色清亮,那人的声音较为低沉,即使两人明显在交谈,远远躲开的鬼使们还是只能听见白唐欢快的声音,墨赦的声音总是模模糊糊。 玉九看着门神一样站在厨房门口的白唐,眼巴巴道:“我也想吃墨大做的饭 ”虽然已经跟了大人那么久,但是大人居然一次都没给他们吃过墨大的饭! 王五慈的拍着玉九的头,道:“别想了,没有你的份的。” 黄七沉重的点头,望了那边一眼,心说这两人怕是都把比赛的事忘了,人家都抓紧时间修炼,好歹传授个独门绝技必杀技什么的,这两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只有白唐偶尔的哀嚎才能体现出他们还没有彻底忘记比赛。 终于第二次站在凤羽陈家给提供的会场上。 此刻的会场已经变了样,那道巍峨的大门已经开了,里面已经大变样,显然是主办方早早的为这一次的比武改变了会场布置。 此刻陪着白唐一起站在会场上聆听比武规则的依旧只有刘正邪,那三只鬼使十分没义气的投奔了墨赦的怀抱,死乞白赖的将自己卷成了花卷,硬扒着墨赦的衣角塞进了人家的口袋。 而墨赦一大早,就被刘信真和张怀德亲自接走了。显然,尽管没有明说,但墨赦显然已经得到了道法协会的认可。 宣布规则的依然是带着金丝边眼睛的周鸿,他的音调仍然不高,却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入各人的耳朵里。 周鸿手上拿着一个薄薄的册子,一个个点名,确保上轮比赛的选手都已到场。 白唐仔细数着,果然原定的一百名,有一部分根本没有到场,想到刘正邪说的话,这部分人为什么没来已经很明显了。 有人在这短短的一天休整时间内,出手让有些修道者没法参赛,而再注意一下,就能发现那些没来的基本都是没门没派或者门派势单力薄的修道者。 那周鸿一边点名,一边用笔在那小册子上勾画,当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后,他在册子上做了标记,看了一眼到场的人数——九十四。 有六个年轻修道者在那仅有的一天休整时间里被别的修道者淘汰掉了。 他点了点头,抬眼扫视场上站着的斜斜歪歪的众人,开始了他今天的开场白,道:“诸位都是我国修道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上一场笔试已经对诸位的道法基础知识进行了检验,诸位能留下来,足以说明诸位的知识积累都足够雄厚,但我辈修行之人,最重要的还是道术修行” 周鸿的废话跟上次笔试时一样多,底下的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 “此次比武,分为团战和个人战,团队战五进一,个人战十九进五。团战五人一组,会有一组少一人,分组随即抽选。今天是前十组的战争,上下午各五组比武。”说到这里,周鸿停顿了下,仿佛给众人凝神注意的时间,果然,原本还有些浮躁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连有些走神的白唐都打起了精神。 就见那周鸿 目光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道:“诸位上都有号码牌,五分钟后,号码牌的背面会出现一到十九的数字,有相同数字的为一组,第一组、六组、十一组、十六组对应1号擂台,其余的自行对应,半小时后开始比武。” “先出擂台者输,无再战能力者输,自动认输者输。” 底下一片哗然,已经有人大声吐槽了出来。 “这也太草率了吧” “规则一点都不走心啊,要是我们倒霉,碰上商衡、方如许那些怪物呢” “根本就不公平” “抗议抗议,我们不服!” 旁边的小胖子涨红了脸,嚎叫的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白唐轻轻撞了下刘正邪的胳膊,悄声道:“这个折花会一直这么不靠谱?唔,感觉就是让大家赌运气啊,要是一组都是弱鸡,就能进决赛啊。” 刘正邪道:“他们靠谱才怪了,就是一帮怪老头,闲的发慌逗咱们玩呢,不过,咳,也不会不靠谱到这种地步,看着吧,有后招呢。” 果然,又听一声清心清肺的锣声响起,场上的喧嚣声立时就小了一截。 第三十九章 凤羽折花(3) 但听那周鸿继续道:“为避免有沧海遗珠的遗憾,本次诸位掌门商议后,决定额外给大家一次机会,被团战刷下去的人,会有一次挑战前五的机会,挑战期为期三天,赢了,就替换他的位置,输了就不得再参与挑战,则挑战者先自行比拼,推出一名最强者。”顿了顿,这人又特意强调道:“比武台上,刀剑无眼,生死由命,嗯,这规矩是年年都有的,要是有人想退出的,现在就去旁边交牌子。” 此话一出,底下又窃窃私语起来,却终归再没有更强烈的反对,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这个规则,也默认了生死由命这件事。 白唐听完比赛规则,笑的十分欢畅,仿佛捉到耗子尾巴的调皮大猫,至于生死由命?白唐压根没当回事,但凡是个夺宝的比赛,可不就得生死由命么,不然大家怎么放心的打生打死。 不过就刘正邪所说,其实往届很少有真正弄死人的,现在都是文明社会,大家都比较含蓄,而且能参赛的基本都是没怎么在社会上混的年轻人,大部分都上过大学,接受过党的教育,那种动不动就血溅五步的事已经很少发生了,这规矩也就是以防万一,实际没人做那么狠。 所以听到周鸿的这话,也没人退出。 这时,又听周鸿道:“都看到自己的号码了吧?待会进去后每个比武台上都有编号,诸位自行寻找与自己号码牌后数字对应的比武台” 此刻,周鸿还在上面唠唠叨叨,底下的年轻修道者们却都低头翻看自己的号码牌。 “有了有了!号码出来了!”有人低声呼唤。 “真的啊,我的也有了,十三,我的是十三,你呢?” “哦,我的是十八,希望商衡不要是十八,老天保佑!” “那几个人呢,什么号码?” “” 白唐也翻着自己的号码牌,只见此时的号码牌已经由之前的红色又变为了白色,背面浮着一个简单的“八”字,按照周鸿的说法,今天上午自己就要上场。 边的刘正邪伸过脑袋来看,见到白唐号码牌上的数字后,不由眉开眼笑,道:“幸好咱两不在一个台上,诺,我的是五,待会就要商场了,你可要来给我加油!” 白唐忙不迭的点头,没说的,刘正邪打架,自己肯定是要去呐喊助威的。 那提神醒脑的铜锣又敲了几声,众人的声音又一次被镇压。 那周鸿仿佛终于意识到了大家的迫不及待,也不多说,十分简短的道:“自觉排队,进吧!” 他往侧面让了一让,连带着他后的那两个背景板男青年也退向了一边,露出敞开的会场大门。 众人全都十分自觉的鱼贯而入——不自觉排队不行,前面领头的正是那 的商衡,还有一个穿一黑色纱裙的女子,那女子头上攒着一朵红色的小花,脚下还踩着十分精致的高跟鞋,背影十分窈窕,走起路来也不急不缓,看着不像是来打架的,倒像是来参加聚会晚宴的。 白唐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在场的大部分人看来却像是认识,因为没有人敢走在她前面。 等进入会场,白唐只觉心里一动,仿似心有灵犀一般侧头一看,正正对上一双清澄澄的眸子,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白唐仍是看见那个人冷淡的眉眼。 墨赦就遥遥坐在右侧的高楼上,透过栏杆依稀可看见那人侧还摆着桌木茶具。慈眉善目的刘信真和光头流氓的张怀德都并排坐在他侧,刘信真正低头与张怀德说着什么,那张怀德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也快速说着什么。 此刻的会场内部已经大变了模样,像是古代的斗兽场一样,除了会场门的地方,四周都有二层建筑,围着中间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果然有五个擂台,这些擂台都是以腰粗的巨大树木搭建而成,上面隐隐有光芒流转,彼此相隔俱有十几丈之远,成八卦方位排列,每个擂台前还竖着一面长方形的高大牌子,上面不断闪示着本擂台上比武的青年修道者号码、名字和门派。 正对着灰常大门方向的地方,有一座十分显眼的高台,那高台上摆着十个席位,此刻已坐满了人,全是年过三旬的中年及以上的大龄男女,想来应是这折花会请来的裁判和监考官,此刻他们也在三三两两的聚堆闲话。 刘正邪见白唐的目光在那几个人上,便好心的解释道:“最中间的那个,叫樊梨景,道法协会副会长,据听说道法通玄,是个厉害的老头,他左侧那个,嗯,也是他们道法协会的老头,名字忘了,右边那个鹰钩鼻的,陈家的陈重” 白唐看着台上的那些人,只觉果然如刘正邪所说,是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年人,也没个特别年轻的。 “上不去啊,上面有制!” “对啊,应该是时间没到,还不给开!” 每个台子前都已围了不少人,已有些比较着急的人想要摸上擂台,却被那看不见的屏幕给弹了回来。 上午既然自己不用上场,白唐也就随着刘正邪到了他那一个擂台前,只见那高达几米的擂台台体上用显眼的红色写了一个“五”,台前还站着个工作人员,手上拿着薄薄的几张纸,此刻正对着那些围到台前的人员道:“第五组的上前,签生死状了,其余人后退后退,签了的直接上台。” 刘正邪将那围着工作人员签生死状的其他五个人一一看过,对着白唐一比手势,示意他后退,径自大步上前,潇洒的签了生死状,才 一纵跃上高台。 白唐将那电子版上的名字瞧了瞧,俱是不出名的门派,唯一还算有点名气的便是天师门的苏全,好歹师出名门。 不片刻,又听一声锣响。 依然在围观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后退,露出那几座比武台。 刘正邪上台后,原先已经上台的四人已各自占了一个角,彼此防备。 都是男的,刘正邪上场后,先对着那几人拱手行礼道:“上清派,刘正邪,各位兄弟请了!” 那几人也都拱手还礼,其中一个瘦小的平头男人苦着一张脸,道:“刘师兄,你下手轻点,咱们都是道家的,你可轻点。” 正是那苏全。 刘正邪也笑,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的符到几级了,刚好切磋一下。” 他们上清派与天师门向来走的仅,毕竟两派的掌门三天两头就要互相掐一下,隔着山头就在网络上掐,十分友感深厚,他们这些门下的弟子自然也都混的熟了,毕竟混了二十几年,两派的弟子也都不多。 就在此时,那高台上的樊梨景起,上前几步,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众人,象征的朗声道:“比武开始。”说着,只见那老头挥了挥手,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的锣声。 铜锣声音响彻天地,如同战争的号角,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擂台上的众人也俱都凝神而站。 “厚土谕神,霭气祥云,扶危救倾,急急如律令,起!” 只听那苏全猛然将一张白色的符纸拍在地上,口中爆喝出声,双手乍合还分。那白符一现既燃,擂台上即刻便有高土疾速涌起,以苏全为中心,高达数十米的土墙窜地而出,一层层外翻涌推进,如同咆哮的海浪,“轰隆”声中,其余人立脚处的木板尽数破裂。 第四十章 凤羽折花(4) 另外三人于匆忙间也各展神通,齐齐向着苏全攻去。苏全的符攻击范围太全,他们只能先联合起来让他出局。 刘正邪大笑,道:“二级起土符,好!”说着他纵而起,右手猛然一抖,那把五钱剑便持在手中。 “砰!” 但听场上一阵气劲对撞声,接着便是“噗通、噗通”的几声落地声。 其他围观者都纷纷叫好,起码那苏全的小土墙还是能看的,大家看闹看的十分心旷神怡。 白唐看着场上的刘正邪,那苏全的二级符虽挡不住刘正邪的蛮力一击,却已将其余三人尽数bi)下了擂台。 “这就是境界差。”旁边忽然出来一个清冷冷的声音。 白唐听到这个声音,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一个笑,转头看他,道:“墨墨,你怎么下来了?不过你说的没错,除了那用符的苏全,其余三个都基本上刚入门,刘三一个打十个都不稀奇,不过,刘三不厚道,那三人根本不是苏全的符bi)下去的,全是他一剑扫下去的!看,他又要去劈苏全了!” 果然,刘正邪剑锋不避不让,径直向着那小土墙劈去。 接着,那把五钱剑就指着苏全,苏全举着双手,苦笑着自己跳下了擂台,围在底下的天师门师兄弟们都拍着他的肩安慰他,更有皮实的直接朝着刘正邪叫嚣喊话,威胁他下回再去他们天师门打架一定要围攻。 对此,刘正邪十分光棍的表示无所谓,不怕,不在乎!他也是有师门的,打群架什么的,无所谓! 站在一旁的大会服务员手里提了个小铜锣,哐哐敲了两下,报了胜利者, 围着的人一哄而散,想来也是,这种碾压式的战斗其实没什么悬念可谈。刘正邪的修行境界远远高于跟他组队的人,即便胜了,也没什么可意外。 连刘正邪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还碘着脸向白唐吐槽,说他们都太弱了,一点挑战都没有。 刘正邪这一波结束的太快,实在没什么观感,白唐望了望天,吃饭时间还没到,于是对还在被众人围着的刘正邪摆摆手,便拉着墨赦满场转去,打算去看看其他擂台上的况,琢磨着能不能摸出一批黑马来。 刘正邪原本也想跟上,却临时受到了自家老爹的召唤,估摸着从高台上看到了自己的表现,不甚满意,要去明贬暗褒两句,毕竟跟他坐在一起的是张怀德。这两人都属于a市一霸,还都走的是道家的路子,不过是两个不同的分支,不较劲都说不过去,遥遥一望,果然就见那张怀德面色发黑,眼睛利刃一样盯着自己。 刘正邪撇嘴,自己这位张叔一点做长辈的自觉都没有,明明修的是道家正统的符文道法,却半点祖师的仙风道骨清净淡雅都没修道,格还跟 雷公一样,实在是天师门中的怪胎。 其实会场上已经很少有人游走,大多都选定了一个擂台在观看。 白唐一边瞧着那些台上的比拼况,一边跟墨赦说话。 “墨墨,你以前也参加过折花会么?你们那一届的比赛时怎样的?也是这么乱打吗?” 墨赦道:“没有。” “没参加过?那我是咱门派第一个参加的啊,对了,我看人家上场都要报门派,要不给咱门派也起个名字吧,嗯你觉得修鬼派怎么样?” “不怎么样。” “” 正在两人满场闲逛之时,却猛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转而又死一般寂静,仿佛发生了什么让人失语的事一样。 白唐现在的耳朵听感十分良好,当即就捕捉到了关键词——死人。 于是立马拉着墨赦奔了过去,想着要瞧瞧第一个敢开杀戒的人。 那是3号擂台,那些围观的人已自动分为了两列,一个穿着黑色纱裙的女人优雅的从擂台上走下,后的擂台已是一片熊熊烈火。 除了她,那擂台上没有下来任何人。 那三号擂台的服务员甚至连敲锣都忘了,只是面色惊恐的看着那女人。擂台上是有保护机制的,这保护机制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参赛者的安全,但此刻,那机制根本来不及启动,整个擂台就陷入一片大火。 白唐和墨赦两人站在一侧,那女人步伐不疾不徐的从他们侧走过,眼睛似乎在墨赦上停了一停,又似乎没有,径直穿过人群走了。 这次,他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正脸,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披着及腰的长发,发间攒着一朵红色的小花,肤色雪白,画着精致艳丽的妆容,眉目间似有烟雨朦胧,是个从头到脚都阐释者精致两个字的女人。 这时,围观的众人才惊叫出声,唏嘘声惊恐声接踵而来。 “那就是方如许,森罗的方如许” “刚才你看清了吗?她怎么动手的?我,我一点都没看清” “就是站在那儿,手指都没动,太可怕了,这个女人” 白唐也觉自己陷入了那女人制造出的黑色恐惧里,似乎方才走过的那个女人,上有大恐怖存在。 森罗,方如许。 是个与商衡一样出名的天才,修炼的也不是正派的路子,走的是诡的邪路,门派的名字邪,他们的功夫也邪,但传闻里统共也就穿了“邪”两个字,怎么邪一点没传。 在茫茫大道里,森罗就像摇曳在大风里的幼小火苗,仿似随时都能被大道的洪流拍死,因为它跟大家认可的修行道路不一样,但它们又没做出过什么 吸人精血魂魄修炼的恶毒事,之前的道门还对它狠打了一番,但到了现如今的二十一世纪新时代,这个对什么都比较宽容的年代,这种异类的生存空间其实蛮大的。 比如白唐,他就是一个修鬼的异类,要再往前一百年,放出来那就是过街的老鼠,但现如今,他在刘正邪这个正统的道门传人面前都蹦跶的无比欢畅。 不客气的说,森罗一直在苟延残喘低调求存,但这个女人的出场,却一点都不低调,甚至可以说高调的邪。 而在白唐的脑海里,那个女人也确实邪,就像一朵绽放在黑暗里的罂粟花,美丽而狠毒,带着致命的惑,却要拖人入地狱。 墨赦又拍了拍白唐的头,白唐脸色发白的回头看他,那双桃花眼里还有未褪尽的骇然神色。 墨赦道:“你再看。” 第四十二章 凤羽折花(6) 除了艺高鬼胆大的黄七,王五和玉九都对观看商衡比武的事敬谢不敏,也都直奔向了墨赦的怀抱。 于是,白唐下午比武的时候,只能自己孤零零的上场。周围已围了很多人,大多数都是冲着这尤胜来的。 “就是那个尤胜啊,梧桐里百年恶鬼就是他抓的,是真厉害!” “这把稳了,尤胜的场子,没的看头了!” “其他的都是小虾米啊,那尤胜走的是邪路,但实力不容小觑,劲敌!我们的劲敌啊” 墨赦就站在那擂台底下,侧站着两只不讲义气的鬼使,即便在喧嚣的人群中,那人依然眉目如画清净淡雅,游离在人群之外,仿佛生来就与旁人不同。 白唐签了生死状后,纵一跃就跃上擂台,自觉姿态十分优雅,想来挑剔如墨赦,都不能挑出错的。 跟他群战的几个小伙伴只来了三个,包括同出一门的路天路地,还有一个传说修鬼的尤胜,另一个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到场。 那路天路地一看就是兄弟,长得彪悍魁梧,此刻正蹲在擂台一角抽烟,时不时将烟灰弹到擂台外,意甚惆怅。 尤胜是个十分瘦小的男人,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干瘪的猴子,鼠目、尖嘴、短颔,此刻他手上正拿着一把殷红色的小旗子,那旗子迎风招展,看着就像导游小姐手中用来号令全队的那种小旗,一点都不起眼。 “哐当!” 开战的锣声响了。 白唐凝神提气看着场上自己的对手。 然后 “哥,咱不打了吧,场上这两,咱干不过啊!” “挣扎一下吧,不然回去师傅得锤死咱!” “师傅是个老糊涂!那屠灵肯定跟咱没缘,咱天一派就不是个能打的门派,没事做个家教赚点钱就好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跟咱们有啥子关系!不打了不打了!我约了朋友三点开黑刷副本,迟了人要举报我!” “不行!得打!不然回去又要被笤帚抽,上次给我抽的尾巴骨都快断了!伙计,你过来!” 尤胜:“” 白唐:“”遇上这样的对手还能说什么? 见那蹲在地上的一个看向自己这边,白唐用手指了指自己。 那人点头,道:“就是你,兄弟,你过来。” 白唐眨了眨眼,将自己体内的气凝聚在指尖,以防这人突然发难,慢慢走了过去。 就见那人将烟头往地上一摁,猛地站起来,一拳就砸向了白唐。 那一拳笔直砸来,半点花招都没有,坦然的白唐都有点为他的主人担忧,但凭良心讲,那一拳还是有点威力的,虎虎生风的威力。 于 是白唐轻飘飘的抬起一手,挡住那人的拳头,那人另一只手也紧跟着砸来,白唐微微侧,顺手一拉一推。 那人就被推下了擂台,重重跌在地上。 还在擂台上的弟弟看了看他倒飞出去的哥哥,狠吸了一口烟,看着白唐道:“咱是天一派的路地,兄弟你下手轻点,以后你家娃要补课学英语,给你五折优惠!” 周围嘘声一片。 陆地也一拳砸来,然后又被白唐轻飘飘的送了下去。 “哎呦!疼疼疼,那兄弟不厚道,摔的我股疼!我就说那人长的白白净净,下手黑!哥,你扶我一把,起不来了” “” 明明是当事人却被透明化群众化了的尤胜:“” 观众:“” 墨赦:“”果然跟这个人气场相合的人脑回路都很清奇。 那持锣的服务员也一阵无语,想来看了这么多界比赛,从没见过这么出局的。 白唐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实力已经这么强了?难道传说中高手的气质已经出来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等在一边的尤胜不耐烦的道:“那个谁,你还打不打不打就自己下去,识相点!” 白唐从自我膨胀中回过神来,看着场上唯的气势也瞬间一一个对手,战意盎然道:“打!”说着便稍微变换了站姿,即使没有拿出武器,也没显得多郑重,甚至连脸上那种微微的笑意都没有退下,但他整个人的感觉却瞬间变了,显出一种攻守戒备的感觉。 尤胜眯眼仔细看着那人,看了一会,竟无法寻找到那人的破绽,当下心里一动,道:“怎么不打?” 底下也传来一阵催促声,这擂台上的都不是名人,围观群众并不是很多,但到底也是有的,但在白唐眼里,他的观众只有一个——墨赦。 这是他的第一战,自然想赢得漂亮,赢的有风度,赢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所以,他没有提前动手。 但既然那人不要这个机会,那就他动手好了。 想着,白唐微微一笑,桃花眼眯成了月牙,也不说话,形猛然一动,大鹏展翅一样跃在半空,周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黑气,那手中也于瞬间凝聚出了一把气长剑,径直朝着尤胜就是当头一劈,那把剑带着至至寒的气息,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被那把剑带动,海啸一般压向尤胜。 那尤胜面色微变,只觉周的温度瞬间就下降了几度,一股强烈的气劲在那剑锋之前就袭了过来,尤胜当即后退几步,目中寒光一闪,全也是黑气缭绕,持着手中那面红色的小旗子挥了挥。 一声厉啸传来,一道黑影间不容发的从那面小旗子中窜 出,正面迎向白唐已笼罩在当头的一剑。 白唐对那狰狞的模样视而不见,一个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怨鬼,即使上怨气浓厚滴,至少也修炼了百年,但也绝当不起他含着先天气的一击。 与此同时,观看台上,那樊梨景目光倏然凝聚在三号擂台上。 那是两个年轻人的较量,都是一黑气,显然走的都是邪路子,他的体微微前倾,低声道:“鬼道。” 占验派大佬齐石也眯眼看了下,道:“上午出了个方如许,下午这个也不差,现在的年轻天才,都长歪了。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竟走些外门邪道。” 旁边的陈重只是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另一位坐在观看台席上的人接话道:“正邪不是靠修炼手段区分的,心正,就是正道。我看底下那孩子就很好。” 这是个已年过四十的妇人,眉目温和,瞧着就像是庙堂里普度众生的女菩萨。 齐石道:“梁茹,你也是修了半辈子道的人,别跟小年轻一样天真。修炼邪法,心岂能正?心不正,又哪里能是正道?” 梁茹寸步不让,道:“即便修练的道法理念跟我们稍有差池,但心有底线,不作犯科,不违背道德,怎么就不是正道了?鸿钧道祖都曾言,大道三千,三千皆道,齐石,你狭隘了。” 齐石眉毛一动,张口就道:“枉你修了这许多年的道,竟连道祖这句话的意思都不明白,大道三千,又作三千正道解,道祖尚且将道划分正邪,你何德何能,敢言道不分正邪?” 梁茹方要说话,却见坐在正中的樊梨景一抬手,止住两人,道:“好了,今不论道,看年轻人们比武吧,瞧,那黑瘦小子要输了。” 齐石和梁茹都没再说话,齐齐转头去看台下,毕竟,副会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第四十三章 凤羽折花(7) 白唐一剑斩下,那迎面而来的怨鬼当即被从中劈开,那怨鬼叫都没叫一声就被斩成了两半,白唐剑势一点不减的斩向尤胜。 那尤胜早在女鬼迎上去的同时就倒退而出,白唐一剑斩空,却片刻不停,如附骨之疽般又提气纵向那尤胜斩去。 尤胜看着那又横斩而来的黑色长剑,心头发狠,舌尖一咬,一口鲜血就喷在手中的小红旗上,只见那小红旗迎风招展的更加艳丽,那上面的煞气也更重,尤胜周的气几乎能凝出水来, 一股磅礴的气势当即扑面而来,那红旗也倏然变大,红色瀑布一样劈头盖脸向白唐袭来,隐约可看见那里面张牙舞爪的人脸,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铃声。 那铃声一响,那红旗就涨大一分,里面的人脸就更扭曲一分,看着也更凶戾一分。 另一件法器? 白唐形不停,变横为竖,一剑劈下。 那变大的红旗被一剑劈裂,“啪嚓”一声断裂开来,空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嘶哑的惨叫。 “不!” 尤胜看着自己手中裂纹遍布的红色小铃铛上,心神皆震,口中也不大叫而出。那是他耗费无数心血才寻来的与他自契合的鬼铃,他已经到了开脉境,他绝不信这样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小子能比他的境界更高! 就在此时,白唐的第三剑也已经斩到,尤胜仓皇抬头,形方要在动,却只觉周气息似乎都被凝住,手脚也似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看着那把气森森的剑当头斩下,他眼中露出绝望,甚至瞳孔中那持剑含笑的人脸也恍如恶鬼修罗。 “轰!” 场上那人扬了扬眉,桃花眼又弯了起来,脸上一点汗都没有,仿佛刚才那般耍帅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就在方才,那人一剑斩下,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斩在了那尤胜脚前,轰然一声,带起的气流径直将尤胜冲下了台。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神色间都带着不可置信,甚至有人被惊掉的下巴都没来得及合上,愣愣的看着台上。 “三剑!三剑啊!三剑就把尤胜打下来了!” “额滴神哦,这特么都是人才!走走走,没的混了,打不过!” “……这一届折花会尼玛全是怪胎啊,凡人已经玩不转了,不能玩了……” “……” 尤胜将将从地上爬起来,他的面色极其不好,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少了一截,周遭声音如潮,他却仿似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看着台上眉眼飞扬的男人。 那擂台前的主持人敲响了铜锣,高声宣布着获胜者的名字——白唐。 尤胜看着那人青飞扬的脸,只觉心里一片灰暗,这种名利场上, 永远看不见失败者。 实力不如人,也没什么可说。 白唐欢快的笑着,一纵就到了墨赦边,略带着骄矜道:“怎么样?”虽是这么问,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是赤果果的得意,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墨赦唇角微动,道:“不错。” 的确不错,无论是力道的控制还是不要命的拼劲,都很不错,这阵子一直在打压他,想来适时的给点鼓励,也是可以的。 那人后无形的尾巴立马就翘的更高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更明亮了几分,如同三冬里最温暖的阳光,耀眼而不刺眼,照的人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这边战斗说来话长,但其实全程打完也不过半个小时而已,那天一派的两兄弟在被白唐送下台后,也没多看,估摸着真是碍于师命才出来比了一场,现在多半都回家打游戏去了。 那尤胜,下台时就没瞧见人影,多半也已经离场,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挑战前五名。 架已经打完,这边也没什么可看的,不出意外的话,白唐基本上还要再打两场,才有可能进入前五,只有进入前五,才有资格进行最后一场的终极比试,也就是决定谁能得到第一、拿到屠灵的比试。 看着那人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尾巴,一副今不知明事的骄傲模样,不由就想打压一下,至少让他知道后面的比赛并不简单。 墨赦道:“这一场,他的境界不如你,赢是应该的。依照比赛规矩,你还要再打两场。” 白唐的好心一点也没被打击到,依然兴高采烈道:“那也不怕,反正我这一场我赢了!” 墨赦一边领着他往外走,一边继续道:“这团战赛一过,剩下的基本就全是强者,你要做好苦战的准备。” 白唐疑道:“单人赛的比赛规则出来了?我怎么没见过?” 墨赦有些无语,片刻才领着他又走回擂台前,指着那上面的纸给他看,道:“笨。” 白唐睁大了眼,只见那原先公布选手的红屏幕上已经写满了字,正是那单人赛的规则。 白唐细细看了,略琢磨了下,就懂了。这比赛规矩也很简单粗暴,第一场比赛是团战,一百人进二十,每五人一组,由于六人缺席,便成了十九组,最后剩下的也只会有十九个人,而个人战,就是随机匹配,一人轮空,最后构成十强,再由十强两两对决,决出前五。 说实话,麻烦的。 但墨赦不将这规则细细看了,但特意提醒了白唐,足以说明他对这场单人赛的重视程度。 白唐嗯嗯的点头,眼睛里认真的神色一闪而过,似乎已经郑重的放在心上,继而转移话题道:“墨墨,黄七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给商衡吃了吧?走走走,咱们去瞧瞧。” 墨赦看着那人没心没肺的侧脸,不由心脏微软,原本还想继续教训他的话咕噜噜就吞了回去。 恰在此时,黄七幽幽的飘了回来,已由出门时的实体化成了鬼体,回来也不说话,径直化作一道光,没入了白唐的口袋。 白唐:“”怎么也不问问你家大人赢了没,一点都不知道关心雇主,扣工资! 黄七回来,那商衡的比赛多半已经结束,白唐又拉着墨赦去寻了一处还没结束比武的擂台前去围观。 直至下午五点,今比赛的结果便全都出来了,其他人白唐都还没来的及上心,而名字传入他耳朵里的,也就刘正邪、商衡、方如许这几个,巧的是,这三个人你今的比赛都赢了,必然会进入二十强。 至于其他的强者,约莫在明比武后都会出来。 白唐琢磨着,不管明的结果如何,总归他一定会撑到决赛,墨神都大方的请了一个月的假来看自己比赛,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失望。 今已经出了这许多惊艳人物,明多半还会出现更多,白唐心里清楚,还有很多有实力的门派高手都没来得及出来,比如诡宗、天师门、神霄宗。 之前败在刘正邪手中的苏全,绝不会是天师门的压轴人物,天师门那样一个庞然大物,也绝不会只派这么一个弟子出来夺宝。 此次折花会的重要嘉宾总共有十个,说话比较有分量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道法协会的副会长樊梨景、辰川省分会长陈重、天师门掌门张怀德、上清派掌门刘信真、茅山宗长老梁茹、占验派大佬齐石等都是此次折花会的评委。 “今天的比赛结果出来了,这次的屠灵果然吸引了很多年轻才俊,比赛也十分激烈,不过兄弟们的传人都实力强劲,这最后的角逐十有**要落在哪几个年轻人头上。”陈重慨叹道。 刘信真也笑叹道:“不错,齐老哥家的商衡,啧啧,压的其他年轻一辈都抬不起头来啊!” 方才擂台上也就商衡和白唐那两个擂台能看,相对来说,那白唐背后有实力强劲的鬼差,而商衡,商衡背后站着的是素来以占卜术闻名天下的占验派。 这样文弱的占验派,居然教出了一头狼,还是压的年轻一辈没法出头的恶狼。 相比于白唐,这个人的表现才叫惊艳,因为在这次折花会之前,商衡的实力虽然得到了一众人的认可,到底没有这次展现的这么直观。 而这次占验派把这头狼放出来,似已对那悬挂在众人头顶的饵——屠灵势在必得。 那齐石也是过了四十的年龄,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褂子,眼睛里都是遮都遮不住的喜悦,嘴上却还谦虚道:“哪里哪里,刘兄弟家的弟子 也不错啊,正邪就很好,他也已经到了融合境了吧,真是少年英雄。” 刘信真谦虚了几句,又道:“今比过的方如许、白唐也都不错,我看许多年轻天才都还没出手,估计明的比武会更精彩。” 齐石哼了一声,道:“那两个走的都是邪路,你们相比也都有感觉,这两年各处都不太平,这两个出来,谁知道是好是坏呢。” 张怀德不耐烦的摆手,道:“别叽歪那些没用的,那白唐是我们a市的,我和刘大傻管着,那方如许在谁的地界,就谁看着,敢作恶就砍了。” 刘信真无奈的看了一眼张怀德,只觉着这人脑子里的弦估计又断了,那白唐用的着他们管?就算人家作犯科杀人放火,也自有他后的那人收拾,那人强横的敢跟天神叫板,感张怀德这颗光头里把小秦山上的那场神战都忘了 那道法协会副会长樊梨景闻言道:“不错,他们都还年轻,不能一棒子打死,今商衡表现实在出彩,恭喜齐兄了。” 想到自家门派的商衡,什么方如许、白唐,通通都瞬间没赢了,齐石脸上都要笑出褶子,忙继续装谦虚道:“他还算不错吧,咳,但魁首还不一定是他,我看还有很多少年英雄都没出来,等这一轮淘汰赛过了才能真个辨出来强弱。” 那张怀德哈哈笑道:“不错,这结果要到最后才知道,那商衡是不错,将诡宗两脉都打趴了,不过老齐你也别得意,后面还有很多人呢,哈哈,老子不陪你们闲扯了,竟扯些没用的,走了!”说着就大步流星的走了,一点都没虚头巴脑的跟他们说再见什么的。 张怀德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神却分明是在说他们天师门还有高手没上,就等着明天艳惊四座呢。 其余人又略微客了几句,尽了尽聊天吹捧的瘾,也就各自散了。 第四十四章 凤羽折花(8) 与此同时,白唐和他的三只小鬼也开始了他们的八卦,主讲人是黄七。 商衡的那一战几乎将所有还在场的人都惊到了,由不得白唐不上心。那商衡的战绩风一样传遍了修道界,占验派的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玉九双手合十很是祈祷了一阵求放过,然后就死死盯着墨赦,显然已经做好了跟他到天荒地老的准备。 墨赦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对商衡的事兴致不大。但白唐却显然被调动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盯着黄七。 “商衡那一组,都很强,诡宗苗蛊脉沈文、诡宗尸傀许焰、上清派昌浦、还有一个神霄宗的王从武。” 团战赛至少还有三天结束,然后才能进入第二轮比赛。 白唐结束自己的比赛后,就扒着黄七一起八卦商衡的那一战。 黄七的话不多,但意思都表达的很清楚。 “开局就很明确,沈文与许焰结盟,昌浦与王从武似乎也达成了同盟协议,商衡自己一个阵营”黄七的声调冷冷的,声音也不好听。奈何只有他一个人坚决的看完了商衡的全场,此刻也就只有他能说了。 据黄七说,那比武开始的锣声敲过后,那五人还十分客气斯文的互相通报了门派和姓名。 商衡倨傲的站在场上,漫不经心的报出师门和姓名,沈文一边温温和和的引他说话,一边控制着看不见的蛊虫无孔不入的布满整个擂台。 还不等所有人通完姓名,只听见“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啃啮着什么。 商衡依然含着笑,只是笑容里戏谑居多。 那沈文的蛊虫阵被识破,也不尴尬,当即一拍手,场上气氛立变,原先看不见的虫子立时就显出了形,只见无数黑色的手指粗细寸长的不知名蛊虫潮水一般围在商衡周,与此同时,那尸傀许焰也放出了自己的跃级尸傀,甚至于昌浦和王从武,都拔出了自己的剑。 那些黑黝黝的细长虫子将整个擂台都爬满了,带着阵阵腥气,防毒下一秒就能将商衡咬死,王从武的泰山一剑也已经蓄势待发,甚至昌浦的小符术也铺天盖地的打过来。 但商衡依然不惊不惧,只缓缓抬手。 “他就只是抬手,然后很淡定的说了句“雪葬”,就有鹅毛大雪倏然从天而降,转瞬就变得十分浓密,浓密到看不见场上众人的脸,但这就是他,他仅用了一招,就沈文的那些谷中尽数点钉在地面上。”说到这儿,黄七停了停,道:“那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用了最强的战术,但仍然被商衡一句‘雪葬’打趴了。” 白唐:“那几个人太弱?” 不然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输了,好歹再挣扎一下, 就像早上的路天和路地两兄弟一下啊; 黄七摇头。 那商衡就那么站在场上,上依然穿着价格不菲的名牌衣服,眉目含着笑,一副中二少年的样子,但不管谁来,哪怕王从武将泰山一剑发挥出了巍峨的气势,带着破空之音袭来,那人也只是笑着翻手,那些绵密的雪花便粘稠的像是浆糊一样,将王从武愣生生的粘在了半空。 其他几人的步伐也像是被冻结住了一样,不能再跨前一步。 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也一个个嘎嘣脆的被冻成了冰雕掉了下来,密密麻麻的落在商衡面前,那人也一拍手,那些蛊虫同时碎成粉末落了下来。 黄七说:“他修的是风雅颂的九葬,这一场只用了雪葬。” 那个人是融合境满级,他的对手也都是不弱于融合境的人,但那个人真的就一挑四,还只用了一招。 黄七的未完之语,白唐理解的十分通彻。他自己已经是魂丹境,按照境界来分,也就是人类修真界的融合境,但这个商衡,听起来是有点绝世天才的意思,一出手就能秒杀同级,貌似很厉害啊。 黄七郑重的看向白唐,一张沉沉的脸更加沉了。 玉九和王五也都对白唐投去了同的眼神,毕竟白唐才是可能会跟商衡对上的人,其他人那都是打酱油的。 半晌,白唐眨了眨眼,道:“都看我干什么?再看要收费了!” 玉九不可思议道:“大人,你没感受到压力吗?” 白唐偷偷瞥了墨赦一眼,意味深长道:“压力,商衡那点压力算什么,你家大人哪天不是顶着压力生活的?” 王五:“”这怕不是傻? 黄七:“”他前面的那些气氛渲染全白瞎了! 白唐转头看向墨赦,见那人眉眼仍然冷淡,面色也不见凝重,心里不知怎的,也就紧张不起来,依然笑嘻嘻的过去逗他,道:“听见没啊墨墨,商衡那么强,我打不过啦。” 墨赦淡淡的抬头看他,瞳孔黑如墨石,道:“那就联系何蔚,准备考地府公务员。” 白唐:“能不惦记我的小命吗?” 墨赦道:“嗯,拿第一。” 商衡在怎么强横怎么天赋异禀,那也不过是融合境,修的还是人类的道法,白唐已到了魂丹境,虽然境界等级上还有差距,到底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那又何惧? 白唐十分光棍,道:“打打打,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咱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今天怎么过,唔,还有明天,高手战前的休息,你要知道” 墨赦:“” 第二,天气 晴朗,阳光普照,只有那会场所在的地方还是一片灰蒙蒙的。 五个擂台都已经开打,围观的人里,修道界未参加比武的吃瓜群众居多,那些还没比武的修道者也还有几个,但许多战败被淘汰的都已经愤然离场,不愿再在这片伤心地上多逗留,还有比较坚强的则依然留在场上围观,还琢磨着能不能在后面挑战一下前五,再挣扎一下。 “灵偶哦,我想到了一个老朋友啊” 白唐一边吸溜着豆浆,一边微微仰头去看擂台上的人,那人形极快,双手交错来回,指尖似有隐隐的光线跳动,仿似在弹奏着什么乐曲一样,场上一个半人高的偶人也闪电般的纵跃,那偶人虽小,手却着实凌厉。 白唐看了眼边的三鬼,正正望见三双懵懂的瞳孔,顿生一种英雄寂寞无人懂我的感觉,不由有点想念刘正邪。 要是刘正邪在,肯定能跟着他来一场对蒋舍的回忆。 这擂台上胜负已定,没什么好看。 想着,白唐脚跟一转,又转向另一边的擂台,三鬼也跟着挪窝。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第四十六章 如遇故人(2) 第二,诡宗神降脉洪中,这是个正儿八经的神棍,跟民间跳大神的原理一样,请神上,但民间的大多数都是骗子,而神降脉不是,他们拜的是三清四御,曾经请的是真神,如今已经降了品阶。墨赦说,这洪中如果体够强悍,可能会碾压全场,所以白唐必须注意。 神降这一脉也曾威风凛凛人才辈出,如今却已经被科学大洪流打压的抬不起头,渐式微,如同风雨中可怜的一点烛火,人才凋敝的十分凄惶,白唐琢磨了下,觉着这是更能克制自己的天敌,跟天生要捉鬼降妖的的天师一样,毕竟人家是能跟神对话的人。 第三,林守歌,这也是白唐的天敌,天师门的,不过这人自己看起来就很邪气,实在看不出哪里像是专治歪门邪道的天师,墨赦说,这个人上有邪气,修为也高,是劲敌。 白唐一边嗯嗯的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当时他亲眼见到森罗方如许的战斗,全秒众人,竟然在墨赦那里都没上榜。 这说明墨赦给勾画出来的这三个就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未来的两场架绝对不好打。 白唐单手拖着脸,做着明轮空的美梦,毕竟说的是二十进五,现在留下的只有十九人,明必然有一人轮空,其余两两对打,先二十进十,再十进五,最后五争第一。 玉九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看着白唐。 墨赦拍了拍那人的脑袋,道:“十九分之一的概率,也大的。” 白唐立马笑道:“我可是气运加的天道宠儿,那轮空的一定得是我。” 王五奇道:“谁给了你这种错误的自我宇宙中心观?要明天不是你轮空呢?” 白唐理直气壮道:“那就是他们作弊,我不服!我要在网上曝光他们搞内幕!” 墨赦:“”这蛮不讲理的样子,看的他手有点痒。 玉九一脸心痛,觉着自家大人又膨胀了,还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盲目膨胀。 需要打压! 于是玉九将渴盼的希翼目光投向了膨胀催化剂墨赦。 奈何墨赦这次一点都没接受到玉九的心灵电波,只是冷静的看着白唐,冷静的道:“该说的都说了,你既然这么有信心,就保持吧。” 玉九疑惑脸:从哪里看出大人有信心的? 奈何那两人没一个来解答鬼使的疑惑,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还大多是跟比武无关的废话。 当晚,白唐于睡梦中倏然惊醒,隐约觉着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震动了一下,睁开眼却看见自家的鬼使都齐齐整整的躺着没个动的,貌似没什么事,就又翻个继续睡了。 个人战又称升级版淘汰赛,直接会将十多个选手刷下去,然后才正式进入决赛。 地 点还是在陈家的会场上,具体的比赛规则还是由周鸿来宣布。 只是这次还站在会场上仰望周鸿听他唠叨的人已经不多,但周鸿像是最尽忠职守的讲师,尽管底下的学生都十分冷血无的不怎么捧场,他一个人也足足讲了半小时。 但核心思想就一个,要随机匹配对手,一人轮空不用战,直接晋级。 经过那文武两轮淘汰,在场的基本都能算是文武兼修的修道界精英了,听见能轮空也没多惊奇,毕竟是个正常人,都能猜到的东西。 “这次单人赛,一对十八,二对十七,以此类推,十九号轮空,其后第二轮,第一组胜方与第二组胜方对决,第三组胜方与第四组胜方对决,直到前五出炉” 白唐捂着自己的号码牌,迟迟没有翻看。 刘正邪今又被刘信真放了出来,晃进场内后就跟白唐站在一起。 白唐还想着要看一看昨自己认识的新朋友林守歌,那人最后说的话实在是让他疑惑,当时觉着还没什么的事,后来回想总觉着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熟稔,就仿佛他们很早就认识了一样。 但那人今根本就没来听课,只是叫那个黄色连衣裙的女人过来替他听规则。 显然,这人躲懒躲的十分有经验,反正每次周鸿讲完规则,都会给一定的时间让准备,然后才开始比武,说不定那会这人还没起呢。 白唐以己度人,深悔自己醒悟的迟,不然也像那人一样说受了点伤,光明正大的找人代班听讲,那最少还能在多睡半小时。 此刻,众人已经翻了各自的号码牌,开始找对手,场上难得的有些闹。 “啊,我是九号,十号,十号是哪个?” “我是十六号,三号是谁?” “” 刘正邪也翻看了自己号码牌背后的数字,是十三,他的对手是六号,比武时间是在下午。 那黄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也为林守歌找到了对手,十二号,正是单人赛的第七组,比赛时间也是下午。 那抽到十八号的修道者是个柔弱的女孩,长相普通材矮小,也循规蹈矩的在会场上寻找他的对手,然后就听到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应了声:“一号在这里。”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带了同的看着那女孩。 原因无他,一号是商衡。 那女孩露出快哭出来的表看着商衡。 商衡笑道:“不要害怕,我对女孩子,总是容易手下留,嗯,你是哪个门下的?” 那女孩硬着头皮道:“山海派,黄媛。” 商衡继续笑,道:“嗯,我是占验派,商衡。” 白唐瞥了一眼,就转过了头,那商衡笑的像一只择人而噬 的凶狼,即使他没露獠牙,也看不出一点慈眉善目。 周围的人还没有说自己抽到十九号的,白唐的小心脏剧烈的扑腾了两下,又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还是没听见有人说抽到十九的,白唐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猛然去看一直捂着的号码牌。 恰在此时,主持人不甘寂寞的问道:“谁是十九号?” “我!” 场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欢畅无比的声音。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注视了过来。 白唐举着手,面上维持着矜持高贵的笑,内心里的小人已经翻天覆地的哈哈哈了。 第四十七章 如遇故人(3) 看!这就是天道宠儿的气场!十九分之一的概率!凡人们还有什么好说! 刘正邪已经与自己的对手进行了友好的初步会晤,然后又晃悠悠的回来了,此刻笑容满面的拍着白唐的肩,道:“不错不错,唐唐,今个运气不错。” 商衡也抬眼望了眼这边,见到白唐抽中头奖一样的喜庆脸,嗤笑了声,道:“运气真是不错。希望你的运气一直这么好。” 白唐道:“运气这种东西,羡慕不来的,你再眼红也没用的。” 众人都是历经过凤羽的人,也没乱多久,只是隐晦的表达了一下对白唐的羡慕。 白唐对众人的嫉妒充眼不见,将那些全算做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酸话,心里只琢磨着自己又可以闲一天,这天还可以好好的看两场比赛,那商衡的没什么好看,山海派的姑娘已经表现的很明显,搞不好会直接认输。 他会好好的去看林守歌和洪中的比赛,如果这两人的比赛跟刘正邪的比赛时间差的不是很大的话。 抽到上午场的实力派选手,除了商衡,还有那方如许,许多人都对这两人的比武十分关注,其他几人的光芒没有这两人的强悍,下意识就被众人忽略了。 墨赦站在二楼看台上,遥遥看了白唐一眼,眼见那人因着那十九分之一轮了空,不由有些失笑,都能想象出这人得意的笑脸。 既然没有他的比武,那也没什么好看。墨赦想着就悄然离了场。 仍是五个擂台同时进行的比武,四周的二楼看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除了那些重量级的评委,还有被淘汰和看闹的淘汰者。 白唐去观看了一场方如许的战斗,边看边跟刘正邪吐槽。 方如许这次的对手是个彪形大汉,脸上一圈大胡子。 白唐点评道:“美女与野兽!” 刘正邪摩挲着下巴,道:“嗯,刮大风,那黑货猥琐,要掀人家裙子!” 场上一阵大风自下而上,呼啸而过,夹着刀子一样刮向方如许。 白唐惊呼道:“方如许动了,眼睛里跳着火啊” 刘正邪跳脚:“卧槽,那黑货跳起来了,怎么好像火烧股了?” “” 两人一番点评,犹如合作多年的解说员。 良久,两人对望一眼,俱都有些意兴阑珊。 白唐道:“不过瘾,还不如美国的超人大片效果好。” 刘正邪附和道:“没什么看头,场面效果太差。” 于是两人达成一致,一起离场,约定一起去吃两把鸡。 在年轻人打生打死火朝天的时候,几位掌门级别的首脑也开始了对胜利的预判。 那齐石道:“形式基本已经定 了,诸位看呢?” 刘信真叹道:“是定了。”自家熊儿子都入不了五强,这十强战就是纯实力战,那些拔尖的人太拔尖,就算不幸强强对上,淘汰一个,等后期的挑战赛依然可以占得一席。 所以,五强的位置,基本已经定了。 商衡、林守歌、洪中这三人绝对在列,无论如何不会出局。 那方如许虽然实力也是强横,但闭气这三人来,就显得有些弱。 另外两强,十有**要在白唐和那涂山曹家手上出。 想到此,刘信真不由向张怀德道:“没想到啊,天师门还藏着这么一个杀手锏,这林守歌,你们满的可紧啊,不过他练的好像不是你们天师门的看家本领啊” 张怀德哈哈笑,道:“强吧,比你家刘正邪强吧,他练的是我们天师门的道法,不过他有点特殊。”说到这里,张怀德顿了顿,一双虎目扫过在场诸人,道:“你们都看到了,他的道法正中带邪,但我以姓名担保,是个好的,各位兄弟以后不要难为他。” 这个林守歌,本名林樊,是他小师叔方大苦亲自带回来的,那时这孩子已经魂魄游离,还是他和师兄一起给重新镇魂的,这几年来,他在山上如何死里求生,他见过,但这人本是好的,他阳光又善良,是个好小伙。 樊梨景道:“你放心,即是你门下的人,别人自然不会越俎代庖。这次叫大家来,也不是谈论这个。这场武比将决出第一名,原定的最后一场决赛,取消。” 此话一出,众人神均有变动,却都没有说话,静等樊梨景的下文。 那樊梨景看向旁的辰川省分会长陈重,这是个面容肃穆的中年人,见樊梨景看过来,也不推脱,当即就道:“那处原定用来五强决赛的地方出了点岔子,现在已经进不得人。各位都是修道界的翘楚,想来也已经觉察出不对了。” 占验派齐石脸色动了动,道:“是不是昨晚?” 那陈重微微点头,道:“大家都感觉到了?陈家已经有人去处理了,但那荒村已经不适合再作为比赛地点了。” 张怀德道:“能是什么厉害东西?咱们本来就是修道的,除了问题,正好让他们组队处理去。” 刘信真看着对面的那颗光头,恨不能上去敲打一番,让他清醒一点,那陈家能人辈出,能过来跟他们说不适合做决赛地点,自然是经过再三确认和评估的,这浑人真是脑子里都是水。 果然,就听那陈重继续道:“不行!我们陈家的人传来消息,对那里的判断是——大凶。” 众人一时默然,连张怀德都没再吭气。 良久,那齐石道:“不瞒各位,昨晚地动后,我曾卜过一卦,卦相也是大凶。” 占 验派的卜算之术是天下闻名的,他们也都是出了名的趋吉避凶,他都说了不好,可见真的是有问题。 刘信真当即心里一沉,看向陈重道:“既然那荒村已成大凶之地,想来十分凶险,如果用得着我们,陈兄不要客气,知会一声就是。” 张怀德也道:“没说的,要打架就算上我们天师门,咱别的不行,斩妖除魔绝不手软。”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了愿意支援。 那陈重忙表达了感激,说陈家的弟子已经在处理,如果需要大家帮助,一定不会客气。 事实上,他们原本计划的是让单人赛的五强进入到荒村,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传闻有吸血僵尸的荒村,又在外面布置了阵法,会给他们一个惊险又刺激的杀妖夺宝大体验,奈何那荒村竟徒然生变,这最终的决赛只能流产。 第四十八章 神降折陨(1) 白唐去瞧了刘正邪的比赛一眼,他的这场比赛赢的并不轻松,甚至那把五钱剑上的铜钱都被人弄断了三枚,是惨胜这个词的直观描写。 白唐看的时候,很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等跟着上清派的人将刘正邪安置妥当,那一天的比武已经结束了,除了他这个没参加的,其余九强也出来了。 那林如歌、商衡和洪中果然都赫然在列。 直至刘正邪倒在自己面前,白唐才算是真的有了点危机意识。 之前,他不管是笔试还是团战,都赢的十分轻松,心理上也就认为大家的实力似乎也不是多强,或许也是墨赦在他边,他根本就提升不起那种危机意识。 直至此时,方才真的有了危机感,那种对手强横的感觉倏然临。 墨赦曾给他分析过这次折花会的种子选手,有些人他提都没提,包括跟刘正邪对打的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放在他眼里,但这些人在战场上展现出的实力一点都不弱。 墨赦一直曾几次强调一定要拿第一,甚至三鬼都曾试图给白唐压力,奈何白唐自己像个油盐不进的铜豌豆,那些压力分毫都没有吸收进去。 刘正邪上挂彩,即使晋级了十强,他明也不可能参加十进五的决赛,于是只能躺在病上叽叽歪歪。 刘正邪道:“唐啊,咱正堂双雄就靠你了啊,你可一定要争气!不能堕了咱的名声!” 俨然一副交代临终遗言的凄惨样子,一双牛玲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唐。 白唐抬手抚过他的眼皮,道:“安息吧刘三,明天小爷我赢了,一定会给你祭酒三杯。” 五九七三鬼十分配合的双手合十,满目悲伤的望着上的刘正邪。 刘正邪死不瞑目,眼睛瞪的大大的,浑散发着强烈的怨气。 白唐想了想,道:“你的仇已经报了,安息吧!” 王五露出圣母慈祥脸,道:“刘老板哦,地狱欢迎你!” 玉九张开了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老子还没死呢!你们这几个畜生!滚!滚滚滚!” 房间里传来刘老板愤怒的咆哮。 那一人三鬼终于被轰了出去。 这一大早,白唐就郑重的交代墨赦,一定要去看他比赛,绝对不能中途跑路,又郑重的交代三鬼,必须去他的擂台下给他撑场子。 然后那人就给自己怀里揣满了符,又将那小木牌子郑重的放在怀里,才拿着自己的号码牌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去了会场。 那周鸿这次十分的言简意赅,便让他们自行查看号码牌背后的数字。 玉九实体化后,凑过脑袋来问:“大人,你抽到了谁啊?” 白唐将自己的号码牌翻了过来 ,就见上面刻着一个“二”字,与他对战的正是八号洪中。 玉九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名字,那眼神立时就同起来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家大人被墨大修理的凄惨样子。 王五和黄七一致对自家雇主表现出了同,并且非常和适宜的对他表示了地狱的友好和老鬼们的。 白唐对自家的鬼使十分无语,只能转向墨赦寻求安慰,不,是鼓励。 果然,墨赦的安慰十分到位:“去吧,比赛第一。”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输了的话,就抄《道法万千》吧,抄十遍。” 那眼神寒岑岑的,看的白唐躁动的心一阵拔凉。 白唐立马站直了体,表决心道:“墨神你放心!打死我也不敢输!” 玉九看着神坚定的自家大人,善意的提醒道:“那洪中能请神啊大人,你”不然回去抄书? 后面的话玉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就被白唐一挥手打断,道:“我来,就是跟强者打的!不够强的,我看不上。” 五七九三鬼顿时对白唐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白唐面上慷慨激昂内心泪流满面,mmp,墨赦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瞧着,还在他头上压上了《道法万千》,那东西简直比孙悟空的紧箍咒更可怕好不! 墨赦唇角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果然,白唐这种时不时就懒散一下的大猫,还是要鞭策才会有凶。 白大猫尽管张牙舞爪十分凶狠,但还是色厉内苒心里发虚,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二号擂台前,洪中已经到了台上,那眼睛径直向这边过来。 白唐深吸了口气,道:“墨神,我去了。” 墨赦淡淡道:“嗯。” 五七九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萧瑟眼神看着白唐的背影。 就在此时,墨赦倏然转,眼睛直直向远处的四号擂台。 那边却什么都没有,台上的两人也已经动手,你来我往打的十分闹。 墨赦拧眉,又将那边擂台下围着的人扫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可疑的人。 但他刚才的确发现了,一股视线,饱含恶意的在他上。 那站在台前的服务员敲了一声锣,朗声喊道:“比武开始!” 墨赦此时方才收回眼神,看向场上。至于方才的眼神,不管是谁,只要不来惹他,都不管。 那洪中长相十分端正阳光,显得男人味十足,这种长相如果放在小姑娘眼里,就是万人迷,而且这种长相显成熟,走成熟大叔流能领无数少女心萌动。 那洪中目光沉沉,在白唐上那么上下一扫,微微一笑,道:“诡宗神降脉洪中,白兄弟,请多多指教。” 看着十分有礼貌,像极了邻居家憨厚的大哥哥。白唐也弯 了眼睛,笑道:“你好你好,我师门没有名字,嗯,但我们源远流长,跟咱国家五千年的文化一样流长,咳,不说了,我们是个低调的门派!” 那少年眉眼灵动,说话一直带着笑,虽然有点话痨,但他声音清亮醇厚,听着一点都不惹人厌烦。 那持锣的服务人员不耐烦的敲了敲锣,似乎在催促。 洪中道:“小心了!”说着微微垂下头,嘴唇快速翕动,不知在念什么。 白唐原先见到那人,就先对他的实力进行了评级,融合境一级,跟自己差不太多啊,自己在魂丹境混着,他在融合境混着,想来体里蕴藏的天地灵气都差不多,但墨赦既然能把这个人标重点,那这人必然是修行道法十分诡异,本来心里就警醒着,此刻见那人垂头,心知不好,也不给他反应时间,当即就凝出一把黑色长剑,形闪电般扑了过去。 擂台四周的空气立时就冷下来,仿佛被那把黑光盈盈的剑锋割裂一般发出一连串爆鸣声,那声音刺耳异常,直击魂魄,在场不少实力较弱的围观者都不由捂住耳朵。 那洪中仍然低着头,手掌在前结着繁复的手印,但他的形却自发的往旁边飘移了几米,同时猛然抬头,目中电光如炽,口中大喝出声,道:“天清地浊,四极莽苍;以我之体,奉三清拜四御,借力神明,以斩妖魔!” 话至最后,仿若两声重唱。那人手上猛然长出长约三寸的指甲,隐约透着青色,就连眼睛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黄色,嘴角似笑非笑的上翘。 白唐一击未中,当即形再一动,就出现在那人左侧三尺处,竖剑再劈,谁知那人再不躲不避,左手猛然探出,用一只掌径直抓出白唐含千钧之力的一剑。 两相互击,竟发出金铁交鸣的剐蹭声。 与此同时,洪中的口中发出桀桀怪笑,神无比兴奋,那形也快若闪电,那指甲几次抓挠在白唐上,白唐都凭借天生对危险的感知能力避开,但已躲避的十分勉强,他周保护层一样的气几乎维持不住。 第五十章 神降折陨(3) 白唐打赢了洪中,已经俨然成为三鬼心目中的英雄。 于是,白英雄被三鬼迎英雄一样的迎回了酒店,还得到了折花会官方赠送的跌打损伤药一瓶。 “墨墨,不行啦要死啦,你轻一点,轻一点啊!” “啊!疼疼疼!手!手轻点,不要捏我后背啊,你耍流氓啊!我错了!” 现场的两鬼一副不忍猝视的表看着俯趴在上让墨赦给他上药的自家雇主。 丢人!太丢人了! 玉九低低吐槽:“不要脸!三秒怂!” 王五由于别关系,被白唐卷成一卷没放出来,没办法参加讨论, 黄七难得的给批了三个字,道:“邀功精!” 此前,邀功精已经在墨赦面前诉说了一番自己如何几度频死几次力挽狂澜,又是怎么在最后关头用镇魂牌将那洪中上的“大仙”给收了进去的! 此刻,邀功精就俯趴在上,上的衬衫被整个扒了下去,露出血痕交叉的后背,光着膀子十分坦然的接受墨赦的上药,听见两鬼自以为私密的吐槽,当即又叫了一声疼,才转过头来对着自家鬼使重重哼了一声。 那哼声里的绪十分丰富,包含不屑、恐吓和得意。 两鬼识趣的闭嘴,玉九甚至用双手捂嘴,表示自己不说话的决心。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墨赦的指尖又很是清凉,其实只有一点疼,但白唐觉着自己还是要叫出来,这才能叫墨赦知道自己多努力,以后谋福利啥的才能更容易点。 墨赦手沾着白色的药膏,抹上最后一道血痕,拍了拍他没有受伤的地方,道:“好了。” 白唐肩胛骨动了动,撑着双臂将自己撑了起来,对着墨赦笑的十分欢畅,道:“我进五强了!墨墨,这说明我实力强啊,说明修鬼有前途啊,趁着我这个活招牌还在,不然收一波弟子吧,嗯,肯定要收拜师费”继而又转头招呼玉九和黄七道:“你两明天就去会场门口发传单,肯定能收到一大批人” 他背上敷满了药,索也不穿上衣,就那么盘腿坐在上,眼睛里都发着光,一副绮年不知愁的样子,浑都洋溢着阳光的味道。 玉九:“大人,你被钱鬼附了?” 黄七:“” 墨赦忍不住打断他,道:“胡闹!” 见那人又板了脸,白唐就抖着肩膀笑,边笑边喊疼。虽然被打击了赚钱的,但白唐心里一点也不在意,缓了缓,又道:“墨墨,你昨晚又捉鬼去了?我听见你半夜出门了!你们这还可以跨界捉鬼啊,是不是忒没规矩啦?” 墨赦用纸巾擦了手,闻言怔了下,道:“不是。不能越界,地府有规定,地界是定的。” 白唐道:“所以你刚 来那晚就出去拜山头了?怎么拜山头的啊?见面三碗酒,然后喊大哥?”说着似乎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吭哧吭哧笑,想了想,又道:“那你昨晚不捉鬼你去干嘛了?不会是憋不住找失足姑娘去了吧?哎哎别打头,疼呢,我错了错了!” 墨赦收回拍他脑袋的手,素来冷淡的唇角向外延伸了几厘米,反问道:“昨晚没感觉?” 白唐想了想,捶道:“地震?昨晚地震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重宝出世?我看很多小说里都是这个路,你怎么不叫上我!你抢到了吗?” 墨赦看着那双放光的眼睛,刚刚放下的手又有些想动的感觉,冷静了下,他道:“不是重宝,是邪物。”顿了顿,又道:“你明天还要接受挑战,早点睡,那里有凤羽陈家处理,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白唐撇嘴,心说这地盘意识也太强了,虽然对墨赦这种自扫门前雪的态度十分不认同,但既然已经有神秘的陈家处理那事,还真轮不到他管。 见那两人谈话暂停,周闲人勿扰的氛围没了,玉九才凑了上来,将五强的资料都给白唐摆在了面前。 商衡、林如歌、白唐、方如许和曹昌。 这里面的其他三个白唐都已经听说过了,只有这个曹昌,仿似是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名字,不由点着他的名字,看向黄七,道:“这个什么来路?” 黄七本来团在一旁扭麻花,闻言抬头,道:“涂山,曹家的,用纸人打架的。”想了想,困惑道:“大人,这个曹昌,自实力真的不强,他每一局都很吃力,但总能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 玉九道:“大人,这才是天道宠儿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大人你跟他比要输啊!你已经不是天道宠儿了!” 白唐:“注意你的站边!” 玉九接到了自家雇主的眼刀子,默默退下,那眼珠子却几乎翻到天上去,看,好人就是难做,实话就是难说! 尽管曹昌的出现让白唐有些意外,但白唐也只是翻看了下曹昌的阀盖资料,毕竟这也只是今天的五强,这折花会还给了其他落选人一轮挑战机会呢,最终的五强才是真正的五强。 但是,上天给你安排一场惊喜,必然是为了给你更大的惊吓。 白唐就很好的佐证了这一点。 此刻,时值半夜,月色悬空,洒在微弱的白光。 白唐正领着自家三鬼在黑漆漆的荒村里游走,内心无比崩溃。 他好好的在上睡觉,睡的迷迷糊糊间,就感觉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铃铛声,仿似有人在呼唤自己一样,心里悸动的厉害。 但他并没出去查看,甚至还捂紧了耳朵蒙上了被子,开玩笑!鲁迅先生的美女蛇告诫我们不 能有美女叫你就回头,不然要被吸脑髓,吴承恩老先生告诫我们有人叫你的名字不能答应,不然要被吸入葫芦化浓水。 白唐没有去作这个死,但是他还是被吸入了这个鬼地方,房间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氤氲的墨团,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强硬的将他吞了进来。 这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四周都是黑灯瞎火的民居,还有不少倾颓的房屋,仿佛已经荒废了很久,一路上只能听见白唐自己的脚步声,连个虫鸣都没有。 村里的小路都有轻微的弧度,显然村子所处位置并不平坦,应该是在一处山地上。 三鬼悄无声息的飘在他侧,全都没吭气,黄七上的戾气不由自主的外放,连白唐的也将剑凝聚了出来。 白唐还穿着睡衣,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一边走一边卷缩脚趾,实在是地面太凉。 黄七的脸上又涌出血来,仿似被什么激出了凶,连声音里都渗着邪,道:“大人!有邪气!” 玉九瞥了眼黄七,正对上他那双充血发红的眼睛,当即就是激灵灵一个寒颤。 第五十一章 荒村山魅(1) 白唐点头,道:“嗯,黄七,你护着玉九和王五。” 黄七森森的应了声。 白唐当时是被抛进来的,正正落在街上,那墨色气团像仍垃圾一样将他扔到了这里,然后又消失在半空中。 白唐爬起的时候就四处望了一望,入目全是关着的门扉,别的什么都没有。 周围似乎更冷了,白唐周也凝出丝丝黑气。 “滴答,滴答” 如同檐下落水,清脆空灵,却一直不远不近的随在他们后。 白唐骤然转头,黄七也厉啸一声,形闪电般扑向后。 但他们后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光静静洒在路面上,看似宁静又美好。 黄七拖着脚步回来,在青石板的小路上留下一连串血色脚印,看着恐怖而狰狞。 此刻的黄七脸上涌满了鲜血,两手软软垂在侧,一步一挪的向着白唐他们过来,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寒光,仿似索命而来。 玉九戳着白唐的后背,小声道:“大人,黄七是不是不太对?” 太可怕了,黄七现在的样子实在渗人,看的玉九一只鬼都觉得背后寒意阵阵。 王五脸色更加惨白,却低低的笑,道:“怕什么?我们是鬼啊。” 那张娃娃脸上浮了笑,嘴唇鲜红如血,甚至那舌头还伸出了一截,猩红猩红的。 这次才是黄七和王五的真正样子,他们是鬼,还是修行的鬼,一个修炼的是恶鬼道,一个走的也是修鬼的野路子,都不是什么老实人。 白唐心里比谁都清楚,平时再怎么和蔼可亲,他们本质上还是鬼,鬼无常,最容易被影响。 他眸中清冷一片,看着黄七由远而近,眼见他对自己露出诡异的笑,猛然喝道:“黄七!” 黄七脚步微顿,继而目中红色稍退,脸上凶戾气息也降了一降,低声惊道:“大人,后!” 黄七话音未落,白唐便觉后一道风声袭来,体本能的往旁边侧过,手中气剑也横扫而出。 但听后传来一声尖笑,王五猛然贴在了白唐后背,一双手臂钢筋铁骨也似缠着他的脖颈,体仿佛也要嵌入白唐体内,口中低道:“大人,大人,我好惨啊,大人……把你的体给我用好不好,啊,好不好?” 白唐被她勒的脸色涨红,眼角微微下瞥,就看见那从后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脸,那张脸狰狞恐怖,眼睛里都是怨毒,半点不见平的呆萌可。 白唐右手猛然扣上王五圈在他脖颈上的手臂,用力一扯。 “啊!” 王五尖叫一声,被白唐重重甩开,整只鬼被砸在清净的青石路上,带起一阵风。 白唐双手掐印,喝道:“王五!” 眼中如有神光,带 着上位者的绝对威压看向王五。 娃娃脸的女鬼此刻披头散发,满心满眼都是面前香喷喷的人类,即便那声音如惊雷炸在耳中,也只是让她形微顿,继而又爬起来,死死盯着白唐,口中还蛊惑道:“大人,大人,呵呵,我死的好惨啊,他们要拖我下去,地下好冷啊,大人,你把体给我,嗯,我会好好对它的,给我!” 浮在白唐上方的玉九形一动,白唐一把扯住他的腿,给扯到了地上,口中喝道:“敢这个时候给我添麻烦!扣你一年工资!” 玉九呜咽一声,拖长了声调:“大人,你好狠的心啊~” 四处静寂,玉九的哭声就格外凄凉,鬼哭本就自带迷惑效果,此刻听来越发捣人心田,惹人伤心。 白唐没有多话,抓过玉九,将他团了两团,塞在自己上卷的睡衣衣袖里,又一挥手,将再度扑过来的王五扇飞,气道:“一点定力都没有!” 玉九是没有修炼过得纯魂,受到的影响也小,但再流在外面也会被这里那无形的气场污染,他不像黄七和王五,那两个被引出的是鬼里最自私偏执的一面,王五这傻鬼还不知道会被勾出什么来。 黄七拖着一仿似流不尽的血缓缓上前,挡在白唐前。 白唐叮嘱道:“下手轻点!” 黄七没有说话,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向王五。 王五刚从地上爬起,口中舌头猛然探出,毒蛇一样向黄七。 黄七一把抓住那舌头,用力一扯,再猛然甩手,王五那探出两米多长的舌头立时被扯断,扔在一边。 王五尖叫一声,转就跑,黄七形一闪,带着一连串血花就到了她面前,攥紧她后颈,猛地就往地上砸去。 黄七用最原始的动作,将王五砸沙袋一样往地上砸去,一下一下,仿佛往相处分半点都不念。 白唐眼睛不着痕迹的四处逡巡,他始终那奇怪的啪嗒声放心不下,那声音出现后,黄七才出现了失常状况,王五也开始失控。 只是周围都是黑暗,在溶溶月色下显出死寂的清冷,半点可疑痕迹都没有。 王五又尖叫了一声,格外凄惨,活像被生剐血一半,听得白唐都忍不住注意了那边一下。 这一注意,可不得了。 只见那黄七正把头抵在王五脖子上,一口就将王五的体咬出一个洞。 白唐心里暗骂,立马就冲了过去,指尖黑气萦绕,一手捉住一个,猛然发力将那两个扯开,重重一推。 黄七口中咀嚼了两下,才发出愤怒的咆哮,如被夺食的凶兽,恶狠狠的盯着白唐,却到底没有扑上去。 王五魂体颤抖,被扯开后立时就跑,眨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白唐心中暗道不好,却也顾不上 她,径直看着黄七,道:“黄七,给老子克制点!” 黄七脸上的血流的更多了,形猛然缩小,流光一样投入白唐卷起的衣袖里。 半晌,那沙哑的声音才从他手臂处传来,道:“大人,这里的东西厉害,我和王五都受不住,你自己小心。” 白唐哭无泪,心说这不废话,现在除了他自己,真是连个鬼影都没了。 敌人连面都没露,自己的鬼使先丢了一个,开局就很不利啊。 白唐抹了把脸,心里慢慢冷静下来。 墨赦刚说过凤羽出现了邪物,自己晚上就给弄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拿东西是不是就是冲着他来的,毕竟墨赦说他的极体制招邪。 有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得咯吱作响,白唐蜷了蜷脚趾,觉着实在是脚心凉,还膈的慌,琢磨着还是将体里的气调动了下,做成一双气四溢的靴子穿在脚上,这才继续前行。 走了没几步,后那滴答声也继续响了起来,就如同跟着他的脚步一样。 白唐停了停,那滴答声还是在响,响的节奏也更快更急,如同串成一线的珠子一样,猛然就落了下来。 白唐再不迟疑,纵朝那声音落处扑去。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也猛然从前方袭至,在空中与白唐过了一招后,两人交错而过,落在地上。 白唐方一转,却听那人笑道:“是你啊,白唐。” 白唐也不理他,径自凝神,临空绘符,指尖有黑色气缭绕,继而就见他指尖一弹,那符便如白蛇一般窜入了夜色里。 那人又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白唐这才有闲暇将那人看了看,道:“不知道。” 正是林守歌,此时他的右脸又爬了一半的青色痕迹,没有之前见到的恐怖,但也将他鼻尖以上的右脸遮了个严实,仿若带着面具一半,在夜色里看着,莫名有些凶恶的味道。 但白唐看着那人的侧影,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他抬了抬手,遥遥遮住那人的上半张脸,露出他完整的下颔。 第五十二章 荒村山魅(2) 那微微上扬的白皙下颔,唇角熟悉的弧度让他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白唐心脏猛然跳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又将举起的手换了个角度,单单露出那人的上半张脸。 眼前那半张清秀的下颔隐约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曾经凭着一幅未完的画就能认出的人,现如今,他依然能凭借半张脸认出。 即便沧海桑田,即便他脸上覆满绿色藤蔓样的痕迹,但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林守歌见白唐神色古怪,手还不知道在做什么,唇角微弯的笑了笑,径直去旁边的屋子敲门。 敲了敲,他高喊道:“有人吗?” 屋子里死寂一片,他也不恼,又继续往前,挨个敲门,还回头向白唐道:“还是一起吧,这地方古怪的很。” 白唐看着那人的背影,猛然上前了两步,又顿住了步伐,他的体及不可查的颤抖。 白唐道:“林樊!” 那人下意识回头,道:“什么?” 白唐眼中猛然爆发出亮如妖鬼的光,几步奔上去抱住他,几乎恶狠狠的拍他的后背,咬牙切齿道:“林樊!” 那人被他冲的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形,声音从耳边传来,略带了几分无奈,道:“白唐,你认错人了啊,我叫林守歌。” “去你妹的林守歌!你特么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林樊!林樊,你这个王八蛋!” “真不是” “不是你大爷不是,上次老子能凭着阿彦的半副画认出你,你当这次你脸上涂了那什么破东西,老子能认不出你?蠢货!你还装?还装是吧?别以为现在壮实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惹急了我立马就给王老头打电话,老头子惦记你的很,你那些解剖都不学了?你这个白痴!” “别激动,我” “你什么你?你再敢给老子否认一句你不是林樊?!” 白唐提着剑,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守歌。 林守歌举手做投降状,道:“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白唐提着剑,寸步不让,bi)问道:“你说,你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 林守歌唇角的笑容越发无奈,道:“你讲点道理。” 白唐道:“老子今天不想讲道理!” 用了林守歌这个假名字的林樊:“” 白唐继续道:“说!你脸上这什么东西?都这会了还不撕下来?” 林樊朝着四周比划了一下,道:“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谈这个,嗯,我们出去后再说。” 白唐道:“你给我把那东西撕下来!” 林樊道:“这个撕不下来,嗯,说来话长,以后再说,现在先说一下这个地方吧。” 白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等着!” 林樊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 个地方我大概看了下,是一处荒废的村庄,有很强的煞气,村子里的岔路一直在增加,我怀疑这里有迷障之术。而且从我进来处,我都敲过门,没有一家有人。” 白唐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道:“我的鬼使都被这里的东西影响了,刚才,”说着又剜了他一眼,道:“我听见后面有东西,你就冲上来了!” 林樊道:“我从后面来,看见这里一个黑影,本来想捉住问话,咳,就对上了。” 白唐方要张口说话,却猛然神色微动,扯着林樊就往后跑去。 与此同时,墨赦猛然睁开眼,利落的从上翻坐起,神色有些冷厉,他飞速的出了房门,一把推开隔壁白唐的房间。 那张上被褥凌乱的散在地上,显然是被人连带着拖下去的,地上的运动鞋也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边,可见主人绝不是自己走出去的。 白唐被带走了。 连他的三个鬼使也没有见到,应该是也被捎带着带走了。 墨赦睡眠一直很浅,甚至可以说他的睡眠其实就是一种体自行运转的本能修炼,因此,在方才在地面又一次震动的瞬间就睁开了眼。 很显然,经过一天时间,陈家都没有处理好那个东西,甚至让那个东西出来作妖。 墨赦眸光里闪过凛冽的光,形一动,便幽灵一般从栖的酒店里闪了出去。 既然陈家处理不了那里的东西,他去处理。反正鬼差负责捉鬼,这东西不算鬼怪,捉了也不能算业绩,那凤羽的鬼差是个实在人,想来也不会介意他代为处理。 准确来说,应该是这一片的鬼差根本顾不上这里,他管辖的范围太广,负责引领正常死亡的人类走黄泉路,顾不上这些没有根由的东西,甚至连那些逗留人间迟迟不愿归去地府的厉鬼凶魂都不愿意搭理。 地府鬼差太少了,近两年邪祟频出,人间冤魂增多,地府鬼差显然已不堪重负急需增员。 夜色浓烈,一个黑色的人影风驰电掣般在凤羽城里穿行。 在墨赦出门的时候,张怀德也大着嗓门踹门,嘴里还乱七八糟的喊道:“都特么还睡呢?林樊丢了!满屋子的邪气都感觉不到?都给老子起来!” 最先奔出来的是一个长发及腰的漂亮女人,那女人急道:“师叔,怎么回事?林樊不见了?” 张怀德点头道:“刚才那么强烈的地动你没感觉到?这邪祟真是不要命,我们天师门的人也是他能拐带的?红婧,你带着人出去找,老子要开坛,给林樊加血!” 于红婧应了一声,急急的对已经开门出来的众位师兄师弟解释,一边带了人出门。他们天师门的人寻人,自然用的是符篆,他们捉 妖生存都靠的是符,但凡出门,上必然会揣着符纸。 跟着于红婧出去的几人中以她符篆修为最高,当即掏出符笔符纸,一阵笔走龙蛇,但见那白色符纸上一道赤色光芒闪过,那寻迹追踪符便猛然自燃起来,化作一只白色荧光蝴蝶浮在半空,疾速朝着前方飞去。 于红婧等人不敢耽搁,当即气势汹汹的追着那蝴蝶奔走在凤羽城市里。 张怀德仰头先喝了一大口酒,仿佛喝酒能让他更好的蓄力一般,喝完一抹嘴,才将酒瓶重重蹲在地上,将房间里那张乌木色的桌子单手举起,另一只手提着香炉手上还勾着一个塑料袋,大步流星的就下了楼。 那酒店里值夜班的服务员本来就被先前冲出去的于红婧等人吓了一跳,此刻又被凶神恶煞的张流氓吓了一跳,眼见他扛着桌子出门也没敢拦着,毕竟这帮人的来历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就见那张怀德出了门,将那张桌子重重往地上一方,四下望了一望,才手脚麻利的将那香炉往桌子中间一拜,动作熟练的开始陈符点香。 天师门上下的动作一点都不小,于是不幸与他同住一家酒店的刘信真也被惊了起来,此刻也赶了出来,一见张怀德这架势,便知定然有大事发生,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第五十四章 荒村山魅(4) 白唐口憋了口气,只觉后这人是要气死自己。 但他好不容易回来,得忍! 于是,那被林樊丢掉的东西就成了他的宣泄口,当即一步上前,手中黑色气涌出,硬生生将那东西从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是的,那东西被林樊甩开后,便立即窜到了角落,子都嵌进了内里,状似要逃。 那是一个面色肿胀发白的标准水鬼脸,上一直在滴滴答答滴水,鼻腔和嘴巴里还有水草,此刻被白唐拎到了明处,不由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两人。 他上还露出了许多细微的伤痕,似乎生前受过虐待一样。 白唐深吸了口气,道:“别用这副死样子,给我换成你正常活着的模样!” 鬼是可以选择出现形态的,这水鬼这样子显然是选择了死时的样子。 那鬼狰狞着脸,没有同意, 林樊在后面开嘲讽,道:“师弟,你好歹也是前五,别这么没出息,这鬼没点用的话,就作了吧。” 那鬼朝他去冷威胁的目光。 林樊全当没看见,继续道:“他就是个小虾米,别跟他废话,后面还有大鱼。” 白唐想了想,道:“那会我边还有个厉鬼在,他都敢跟着我,这会这么怂,不正常。”说着又狐疑的看向林樊,道:“不会是你吧?你老实说,你这几年在天师门是不是学了什么厉害法术?” 林樊露出微笑脸,道:“没有。” 说是这么说,但他脸上的神却半点没有谦虚的意思,那模样分明是说就是啊。 想到墨赦对这家伙的实力评估,白唐撇了撇嘴,哼道:“我现如今也很厉害。” 林樊道:“嗯,浑都是气,可见是个招鬼招邪不本分的。” 后的青年话音含笑,一如往昔。 白唐瞥眼看他,见他脸上的青色痕迹已尽数褪去,唯有右眉骨上还有指甲大小的青色花骨朵样痕迹,那张熟悉的清秀脸庞整个露出来,心神竟有一瞬恍惚。 时隔三年,那个曾经的少年已经抽条成了俊美的青年,依然在他后毒舌嘲讽,仿佛那中间的许多夜夜,他们从未分开,多年不见的那种生疏从未在他们上出现。 他的师兄,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未言归期,他回来的时候,不曾相认。 但现如今,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挑眉而笑。 “喂。你师兄我再好看,也是个男的!” 白唐动了动嘴唇,声音哽在喉咙里,没有说话。 恰在此时,那鬼扑腾了一下。 白唐用来照明的那张符倏然灭了,大内一阵森的气流浮空而上。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林樊眼中出冷锐的光芒,纵而起,即便 在黑暗中,那人形也半分没有迟滞,直直朝着那大正中的神像冲击,手中一道赤符猛然拍在神像上。 那神像轰然炸裂,碎裂的神像一块块砸下来。 白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弯眉而笑,手中的气绳骤然收紧,将那鬼又往后拖了拖。虽说是个鬼,也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但此刻再叫它被神像砸死一回,貌似不太人道。 此时,林樊已从那神像里拎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砰的扔在地上,手上一扬,四张符篆齐刷刷的落在四周墙壁上,林樊手中翻印,嘴唇翕动,眨眼功夫,便见四壁上的符篆猛然闪过赤色光芒,经久不息,整座黑漆漆的大也明亮起来。 至此,白唐才看清地上又被林樊揪出来的东西。 天色还很黑,灵头村外已聚集了许多人,除了原先在这边镇守的陈家子弟。 天师门的于红婧领着她的一帮师兄弟也赶了过来,与那帮人对峙。 大家都是修道的,头顶都浮着符照明,远比手电筒的照明要靠谱的多。 此刻,陈然正被于红婧堵在外面,十分的尴尬和恼怒,一心只想赶紧进去那灵头村,但于红婧瞧着温软,子却半点也不温软。 陈然苦口婆心道:“于小姐,这里面的东西很危险,家主命我们前去除祟,还请不要与我们为难。” 于红婧半夜奔来,没来得及化妆,但即便如此,那张脸在符光的映衬下,也十分的莹润有致剔透美丽,此刻她寒着一张俏脸,道:“陈先生,这可不叫为难,我师弟现在陷在里面,掌门叫我们救人,我们不敢不去。” 陈然握拳道:“这里被我陈家下了锁灵阵,外面的人不可能进去!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贵派弟子不可能在里面!” 于红婧右手并成剑指,在前斜斜一划,冷声道:“我天师门立世几百年,寻迹追踪符断然不会有错,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天师门的符术吗?” 陈然:“”自己是这个意思? 于红婧又道:“虽然你陈家是百年世家,难道我天师门就不是?我师弟还在里面,你不让开,天师门就硬闯了!反正我们掌门什么子大家都知道,断然不会拿我们咋样,但你们可就不一样了。” 众所周知,张怀德是个披着天师皮的泼皮流氓,打架打的道界闻名,而且十分蛮横,是道界的凶星,带着天师门的这一代天师也都烈如火,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陈然做不了陈家的主,贸然跟天师门冲突说不好要被家主惩罚,但这事却决不能妥协,多放一个人进去。就多一份危险,自己取回屠灵的难度也会更大。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 恰在此时,一股惊人的杀气从被 锁住的村子里冲了过来,显然是有人破了阵。 一名陈姓弟子脚步踉跄的跑来,到了近前,才对着陈然小声道:“然哥,有人砸场子,撕了阵,就在西南方,进去了” 于红婧耳朵尖,听见这话,立时便朝着那弟子本来的方向疾奔而去,裙角在夜色里飞扬出优雅的弧度。后一群天师门的汉子也都紧随而去。 陈然脸色微变,不等那弟子说完,便也径直朝着那弟子所说的地方奔。 一定要抢在那帮人前面修补阵法,不然这里面的戾气泄露,定然会闹出大乱子。 第五十五章 荒村山魅(5) 徒手将那陈家布置好的锁灵阵撕开一道口子的墨赦闪入了那灵头村,将自己那条锁链随手一抛。 便见那锁链不断生长缠绕,自行将那缺口补成了一道黑色的锁链墙,尾端向着墨赦摆了摆,似乎在叫他放心。 墨赦头也不回的踏上直通村子内里的那条小路,后的锁链颓然的垂了下去,如同被打击了兴致的小孩子。 “这,这是什么东西?” 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传说中的缺口处,入眼却是一道精铁缠绕的锁链墙,那锁边密密匝匝的累积而上,竟将此处围了个严严实实。 不擅长阵法、以为能通过人家打开的缺口混进去的于红婧十分气愤,指着那锁链墙叫道。 跟在他后的一众天师门汉子也都睁大了眼,纷纷表示不知道。 于红婧咬了牙,抬手就将一道炸裂符拍在了那黑色的铁链墙上,她就不信,这东西还比那无形物质但又实际存在的锁灵阵更难搞。 一道炸裂符不行,就来两道! 那锁链游鱼一样还在缓缓移动,此刻上被贴了符,边听砰的一声,那炸裂符猛然爆炸,锁链剧烈的抖了下,继而嗖的一下伸出一头,迅若闪电的抽向于红婧等人。 那陈然停在不远处看了一眼,知晓破阵那人这是留了法器护阵,确保里面的那些邪煞气不会溢出,当即也不过去,转就走,领着自家的几个弟子偷摸就进了灵头村。 “轰!” 一道青色光芒猛然劈下,大紧闭的门被劈碎,从大里狼狈窜出两个人影。 “怎么搞?啊,林樊,你的绝世手段呢?”白唐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喊叫。 林樊稍微优雅一点,但也被那紧跟而来的青光bi)的上蹿下跳,闻言怒道:“蠢货!你的看家本领呢?不是说自己对付妖鬼天下第一!” “白痴,注意你后面,那东西追出来了!草!” 一边大喊,一边纵扑上,手中气森森的剑与那青光一撞,人又借着那一撞之力,猛然后退。 林樊人在空中,反手就是一张赤色符篆,人也借机与那追出来的东西拉开距离。 外面月光融融而下,将三人的形都照的清清楚楚,只见那又森然扑向白唐的正是一个一人高的猫脸怪物,那怪物猴脸豹耳,四肢修长爪尖锋锐,一双绿色眼睛在黑夜里闪出恶毒的光,形极快,那映照在地上的影子仿佛突然拉长,那东西脚在地上微微借力,眨眼便到了白唐面个前。 白唐脸色微变,一双桃花眼几乎凝成竖瞳,紧紧盯着那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的东西,也顾不得许多,剑转左手,右手飞快临空画符。 许久不用,但雷符他可一点都没生疏,指尖 气横溢,面上严肃凝霜,一笔一划都能牵动空中的煞之气汇聚。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在他眼中成为一帧一帧慢慢播放的动画片。 “白唐,躲开!” 耳旁似乎传来林樊的惊呼,白唐听得模糊,他的心神全在右手上的雷符上。 那猫脸怪物终于扑至,只一击就将他手中的凝聚的气剑击碎,白唐体一侧,右手猛然探出,手中的雷符间不容发的贴在了那猫脸怪物上。 白唐那被那爪子在口抓了一下,当即闷哼出声,被那爪风掀翻出几米远。 空中云汇聚,云层中有粗如筷子的黑色闪电破云而下,带着至纯至的气息,轰隆隆就砸了下来,径直霹在那怪物上。 那东西修为高强,就白唐自己看来,起码也要到灵噬境,被那泛着寒光的爪子抓了一下,白唐觉着自己的皮似乎都被它勾了一块下去。 口火烧火燎的疼,一丝丝殷红的鲜血从他前渗透出来,方才那巅峰状态立马就缩了回去,白唐虚弱的叫道:“林樊林樊,那怪物死了吗?老子开大你看见没有!” 林樊已疾步奔了过去,手指沾着他的血在他口画了一道凝血符,见那深可见骨的伤痕已不再流血,才有空骂他,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 白唐呻吟两声,爬了起来,道:“别废话,那东西那东西没死!跑!”话到最后,声音都拔高的变调了。 林樊脸上已爬满了半边的藤蔓样痕迹,此刻那痕迹仍有蔓延的意思,仿似要爬满他整张脸,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怒火腾腾,转看去。 果见那怪物又爬了起来,浑上下还冒着黑烟,类人的脸上凝聚着狰狞的表,上的毛发根根竖立,也不知是被那雷劈的,还是愤怒的,那双眼睛直直盯着白唐的方向,抬起爪子tiǎn)了tiǎn)爪子上的血,那眼睛里的光更加疯狂,看着白唐的眼睛都要发出绿光,恍若饿狼看见了肥羊。 就在此时,林樊神色一动,只觉浑上下涌起一股流,自己的体能也似瞬间被提升一大截,当即也没等那怪物缓过神来,手中又飞出几张符篆,他双手一勾,但见那赤色光芒的符篆啪啪落在那怪物四周。 林樊勾唇,眉间妖邪之色几要溢出来一样,口中喝道:“起!” 那四张符就地燃烧,一张巨大的光网以四符为基点,猛然罩住那怪物,网上时不时有白光闪过,击打在那怪物上,那怪物张嘴就是尖叫,凄厉而尖锐,上又开始滴水。 白唐被林樊的符篆暂时止血,整个人生龙活虎又是好汉一条,当即凝出气剑上前看闹,眼见着那怪物被林樊捆在符阵中,当即道:“看!做怪物就要被天打雷劈!林 樊,你这个符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用?” 林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不动手,看什么闹呢?刚刚那气四溢的雷符,再来一张!” 白唐应了声,也不废话,当即凝神提气,指尖又有黑气涌出,但那符画至一半便悄然崩溃,白唐略尴尬的偷眼瞧了眼林樊,眼见他还在拼力控着光网,便又猛吸了口气,继续聚气于指。 片刻后,那怪物厉啸一声,当即双手一张,扯住那光网往两边一撕,那闪着电光的光网立刻便有蹦碎的迹象。 林樊转头瞪他,道:“符被你吃啦?快点画啊,二货!我顶不住了,这东西是个大力怪!” 第五十六章 荒村山魅(6) 白二货鼓着脸,神色十分苦恼,那手一直举在半空就没收回来,就这一会,他已经蹦了三次符了,眼看那怪物又要冲出来,白二货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辩解,当即又收敛心神,调动体内气汇聚在指尖,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在空中描绘。 那怪物扬天长嚎,只听刺啦一声,那光网便碎成了无数块,林樊猛地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 恰在此时,一道裹挟着先天气的雷符在空中成型,白唐手指一弹,那符便似被什么牵引一样落在那怪物上。 那怪物还未及反应,便又被一道黑色雷电霹在上,立时劈的那东西倒地不起。 不等它爬起来,白唐立马就念叨了定魂咒,只见一道白光游鱼也似的窜过去,眨眼就没入那怪物体内。 白唐问:“死了吗?” 林樊道没有回答,上前看了看那已经一动不能动的焦黑色东西,沉吟了下,道:“以生物科学的观点来看,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死了!” 白唐看着那在猴脸和人脸之前切换的东西,道:“再劈一下吧,没死透。” 说着手上又凝出黑色的光芒,就要上前补刀。 那张脸终于定格成浮肿的水鬼脸,忙虚弱的呐喊,“饶命,饶命!两位好汉饶命。” 白好汉和林好汉自上而下斜睨着他,白唐手中的气还凝而不散,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那水鬼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扭动,地上又留下一摊腥臭的水,他却丝毫不觉,道:“好汉饶命,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林樊道:“还是灭了吧,太蠢。” 他们迟迟不动手,不就是给这家伙坦诚来历告知这地方是什么鬼地方的机会么,这水鬼却一味叫冤,一点都不知道把握机会。 白唐随意的点头,手中的气剑就要往前递,林樊抬手在他的气剑上的拍了道符。 “不,不要!别!好汉饶命,我也是受了影响,才会心智迷失,险些造成大错,两位看着也是经常与我等鬼物为伍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林樊道:“做了吧,废话太多了。” 白唐手中的黑色长剑又往前递了一寸,堪堪抵在那人的口处,他寒着声音道:“再说不到重点上,这把剑就能戳的你魂飞魄散,不信试试?” 那水鬼做出哭无泪脸,道:“好汉饶命,我说,我原本是这灵头村的村名,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被人麻袋淹死啊冷静冷静,我这就说,这就说,这地方叫灵头村,别戳别戳,我特么我体里有个山魅,不,不是,是我被那山魅整个吞了,但是它之前偷宝贝的时候受伤太重,吞我就吞的不太彻底,简单说,就是它把我当做营养品吃了,但是 它自己太虚,虚不受补,所以我抢占了体的一部分控制权,我是个鬼啊,我当然要以我的形体存在啊啊,别动不动就戳,破皮了破皮了!” 那水鬼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显然被白唐手上尖锐的气剑吓的不轻,尤其是那剑上还有林樊的覆着的一道符,那道符里也带了一股令鬼害怕的气息。 白唐偏过手中的剑,用剑脊在那水鬼的口上拍了两拍,道:“我看见这肿胀脸就恶心。” “怀上了?”不等白唐回应,那水鬼忙收敛神,道:“好汉,你捆我的法宝能不能松一下,这个,这个我没法变啊” 白唐眯起眼笑,道:“哦?” 那水鬼忙道:“啊啊,对了对了,我能用那山魅的力量,我这样也是能变的,嗯,我能变!”说着那形一阵扭动,脸上的浮肿退去,体上的水痕也消失不见,露出他原本有些发福的中年大叔脸。 白唐此刻的脸色十分苍白,只方才听到宝贝的时候眼睛却亮了亮,见那水鬼一直说不到点子上,心中略捉急,提醒道:“宝贝?” 林樊似笑非笑的看了白唐一眼,眼中挪喻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那水鬼做恍然大悟状,道:“是是是,那山魅不知从何处偷了个宝贝,我愿意领两位去,但求两位好汉饶我一命。” 墨赦到达那破庙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去楼空,空气中还残留着十分充裕的气,庙宇大门零碎的散在院里,显然是被人从里面暴力推开。 墨赦嗅着空中浓郁的气味,微微皱了皱眉。 恰在此时,那大内又传来微弱的动静,似乎有人轻声呻吟了一声。 墨赦抬步,人影一闪,就到了那大内里,眼角微微下扫,就对上那正从供桌下钻出来的人影。 那是一张眉目如画的脸,穿着一袭黑裙,头上的红花摇摇坠,那张美人脸上此刻眉峰微皱,也抬起一双秋水明眸打量面前的男人。 墨赦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四肢健全,除了脸色惨白体发虚,也没什么伤口,只有额角一块显眼的淤青存在,多半也是在地上或者桌角磕的。 而这女人被那山魅采补过气,是以才这般较弱物力,不是什么大事。 墨赦转就走。 却听背后那女人开口,声音沙哑虚弱的道:“站住。” 墨赦的脚步停也未停,一闪,就落在了院子里,径直去远了。 方如许:“”从未见过这样对美女视而不见的男人。 她撑着地面,慢慢从那供桌底下爬了起来,单单这么一个动作,就叫她气喘吁吁,出了一的汗。 方如许咬着牙,在心里将那头三百年的山魅千刀万剐。 良久,方才 缓过来,她看了看此刻的自己,但见那件黑色连衣裙已经破损了一半,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脖颈,那连衣裙的领子被动开的很大,她心里一动,仿佛突然明了刚才那人为何只看了她一眼,就如避蛇蝎般出去了。 不过,就算是为了避嫌,连件衣服也不给留,可见是个没心的。 她冷冷而笑,或许也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的名声,她是森罗的人,那些自诩名门的人有几个敢跟她沾关系? 方如许待脑袋里的那一阵眩晕过去,才轻轻抬手,将头上的那朵小红花拿下来,姿态优雅的扯下一朵花瓣,洒在地上。 地面上顿时浮起一层眼不可见的红色光芒,顷刻便消失不见。 此刻她体虚弱,若再有人来,便好好见识一下她们森罗的泥犁十八狱吧。 第五十八章 荒村山魅(8) 那玉珏脾果然很大,猛的震了一下,一道黑色光芒闪电般从那玉珏上爆出,林樊见势极快,当即收手,却还是被那黑色弧电切伤了手臂。 而那玉珏将林樊的手弹开后,仿佛又有什么功能被激活,整个浮起竖在半空,犹如一个活人在与面前的敌人对视,那一尾黑龙的眼睛直直对着他们,仿佛在寻机而动。 白唐悄无声息的挪动了两步,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它不让人碰,那他想办法看,何况它还让自己浮了起来。 但那玉珏也跟着他偏转了角度。 白唐眨眼,心说不会吧,还会自由旋转?!这不科学!里面可千万别封着什么妖魔鬼怪。 林樊在自己留血的右手上画了一道符,暂时稳住伤势,目光冷而森幽的看着那东西,重又探出手,手上缭绕着一层薄薄的绿色。 忽然,他的手顿住了,脸上露出古怪之极的神色,道:“唐唐,知道这是什么吗?” 白唐试探那东西旋转角度的形一顿,坦然道:“不知道,看着样子是块玉。” 林樊眼睛直直看着他,两片菲薄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道:“屠灵。” “什么?” 林樊重又复述了一遍,道:“屠灵。” 白唐:“你怎么知道?” 林樊指着那玉珏,道:“它上面写着。” 白唐朝着他指向的地方去看,却见那玉珏也随着他的脸偏转了方向,看不到。 白唐一怒,不耐烦的伸手,两指捏住那东西将它提到面前,这才继续看去。 果然,就见那玉珏的另一面上用繁复的古体字刻着屠灵两字,咳,应该是屠灵,白唐表示反正他不认识,但林樊说是,那就是了。 这就是墨神非要自己拿到的东西啊,看着也不怎么样啊,除了能卖点钱!关键是这东西不是折花会的重头奖品吗!怎么会在这里? 白唐苦恼的抓头发,总不能真的是那山魅从道法协会里偷出来的吧?!那这山魅胆子也忒大了! 他看了看那玉珏,又看向林樊。 林樊皱着眉,道:“唐唐,我需要这东西!” 白唐心里叹气,自家墨神说了“比赛第一”,拿不到折花会第一,就得不到屠灵,得不到屠灵,回家就要抄《道法万千》! 想到那本可怕的书,白唐面色一正,不行,要屠灵!但是 师兄好像很想要的样子 白唐脸色发苦,心中默默为自己未来的抄书子哀悼,口中却道:“给你!”想了想,继续提条件,道:“以后不能不接我电话!人也不能玩失踪知道吗?我都把宝贝让给你了!” 林樊:“好。” 白唐继续提条件,道:“告诉我地址,我要时不时去 溜达!” 林樊:“好。” 白唐壮士断腕大义凛然,将那东西扔给林樊,道:“它是你的了。” 林樊却倏然往后退了一大截,体猛然撞在后的门框上。 那玉珏嗖的一声倒飞而回,咚的砸在白唐口,正撞在他之前被那山魅抓出的伤口上。 通透的白色玉珏顷刻就被那鲜血染成了红色。 白唐悚然而惊,也被口的那股怪力冲击的往后仰倒,体里的血也仿似要被那东西抽干一样,他浑抽搐着,神志都有些恍惚了。心里模模糊糊觉着自己这次真的要完了! 林樊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弄蒙了,半晌才爬起来,眼看着白唐倒在地上,体在不自觉的抽搐,仿似陷入极度痛苦之中,当即冲上前去,脸上的绿色痕迹又爬了出来,形如恶鬼,右手已整个变成绿色,青翠滴,上面散发出强烈的邪恶气息,径直去抓白唐口的玉珏。 道法协会说屠灵只是一件法器,强有力的辅助法器,能在注入灵气后,将人的能力瞬间提升三倍,他们说这东西能被任何金丹境以下的弟子炼化,成为保命法宝,同时成为辅战神器。 现在这东西却分明不认他,貌似还产生了自我意志?! 怎么可能只是下品法器? 这东西,正道之人怎么可能能用?这分明是给他们这些走邪路人的一件法宝! 即便它外表再怎么阳光,作用再怎么光正,它也是一件凶器邪器! 他需要它,他要打败的敌人太强大,他太需要这东西来提升实力了!即便那东西看起来有点不认他,但那有什么关系,他总会想到办法收服它的! 可是现在,那东西似已强行与白唐建立联系 林樊的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右手缓缓抚上白唐的口。 与此同时,陈然前进的步伐倏然一顿,抬眼看向天空,但见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村子上空笼罩着的无形气息却仿似被什么轻轻抹去一样。 陈浩和陈继也觉得子一轻,压在周的那种感觉倏然消散,就好像笼罩在这灵头村上空的云骤然被风吹散。 陈然手中提着的灯笼光芒闪了几闪,进而黯淡下去,那上面传来的牵引之力也倏然变小,他面色微变,道:“快走,这指路灯暗了几度,说明那山魅的气息减弱了,不能让它死在别人手里!” 陈浩与陈继应了声,三个人脚步猛地加快,随着那灯笼的牵引在村子穿梭。 陈然心沉重,就在几分钟前,他赶到这处空气中的煞气浓度几乎成几何倍数增长,压的他们几乎行走不得,只能停下喘息,待那阵令人窒息的气息过去,方才继续寻找。 谁知就在此时,那灯笼羽然又黯了 一黯,这灯笼里燃烧的是那山魅当时留在藏宝阁里的毛发,能与它气机相连,离那山魅越近,这灯笼会越亮,此刻却已闪烁了几下,倏然变灭,这说明那山魅已然气息微弱。 陈然想着家主对自己的吩咐,不由加快的脚步,手中那灯已为他指明了大概的方向,只要一路追下去就好了。 墨赦的形闪电一般在灵头村的小路上游走,这地方虽是个荒村,但面积一点也不小,在荒废之前应该是个人口众多的村庄。 原本就一直在追寻白唐的踪迹,方才的煞气汹涌,更是犹如指路明灯一样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脚步飞快,心里莫名出现一股心悸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脑中似乎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那影子十分巨大,但周仿似蒙着一层雾气,只露出一双桀骜的眸子,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冽异常,又邪气四溢。 白唐只觉体里似乎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流过,然后就蹬了蹬腿,缓缓睁开眼睛,口中也发出模糊的呻吟。 第五十九章 荒村山魅(9) 林樊盯着白唐口处那条隐约可见的黑色纹,心底微微叹息一声,道:“怎么样?” 白唐转脸朝他看起,眼睛里浮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还没有聚焦,神志也还没有回笼,口中喃喃道:“疼,疼啊!” 林樊没好气的笑道:“疼个,老子才心疼!” 白唐眨了眨眼,桃花眼中的神采立时就聚了回来,他捂着口,道:“真疼,那屠灵呢?你收了没啊,那东西要砸死我了!你快拿出来,给我打一顿!” 林樊:“” 白唐继续道:“干嘛,你还舍不得,它跟你才多久,你,你这么快就它胜过我了?!” 林樊不想说话,指着他的口,示意他自己看。 白唐狐疑的低头,正看见自己那被抓破的衣服上露出了一点黑色,将口的衣服拨开一点,才看清口那一团黑色的东西,连伤口都覆盖住了,再一细看,可不就是那屠灵上的黑龙么! 再偷眼去看林樊脸色,嗯,有些黑。 于是白唐轻咳了一声,撇清关系道:“这,这可不怪我,这东西自己不要脸非要黏着我的!” 林樊:“”更不想跟他说话了! 正在此时,白唐突然有种感觉,觉着自己脑子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仿佛口那东西是个活物一样,但再仔细去感应,就什么也觉察不到了,好像方才是他的幻觉一样。 于是他尝试着将那玉珏从自己体内哄骗出来,道:“兄弟,出来啊,出来有吃!乖一点啊!” 林樊:“”这个智障我不认识! 白唐也觉自己苦bi),口的伤还没治疗呢,就林樊一张连成本都没有的止血符撑着,现在还硬生生嵌进去了一块玉珏。 祖师爷佐证,那玉珏那么大!天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对他的体有损害,他又不能抠出来,一碰口就疼的好吗! 那口的黑龙团成一团,比在玉珏上时团的更紧,连脑袋都埋在了尾巴下,显然已睡的熟了。 白唐深吸口气,轻轻戳着自己的口,继续哄骗:“大兄弟,出来有鬼吃啊!营养品不要钱啊!” 林樊:“闭嘴!” 白唐幽怨的看他,道:“这可不赖我,我跟你说,你答应我的那些一个都别想赖!”想了想,道:“大不了我再给你找一个法器!嗯,一定比这什么屠灵好看,威力还大!” 林樊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咬着牙,将那人从地上拉起来,道:“快闭嘴吧,再说一句,我就打死你!” 白唐识趣的闭了嘴,只那双桃花眼还在咕噜噜的转,一个劲的往他脸上瞟。 林樊拍了一下他的头,哼道:“这东西藏好了!折花会还没结束,奖品先被你拿 了,给人家知道了,会扒你的皮!” 白唐忙不迭的点头,眉眼弯弯的。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生来就对周遭氛围十分敏感,白唐就是这种人,林樊那句话一出,他立马就知道那人心底并没有真的生气。 林樊扶着重伤残白唐,慢慢踱出了门。 门外被白唐捆紧的水鬼又露出了狰狞的猴脸,几要挣脱那原本捆缚在上的气绳,一双绿色瞳孔死死盯着白唐,嘴边甚至还流下口水,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垂涎。 白唐:“师兄,这货想吃我!” 林樊上下打量他,道:“他口味真清奇。” 白唐磨牙,道:“我要做掉他!” 那猴脸山魅模样越发狰狞,脸上的毛却渐渐退线,露出一张憨厚的水鬼脸。 白唐:“”见机的真快,一听要做掉他立马就换人了?! “好汉饶命啊!”水鬼无力的叫道,他此刻正拧着眉,似乎十分难受。 白唐没有说话,手沾着自己口的血,缓缓抬起,那雷符已汇聚在指尖。 他是真的觉得这家伙可以领盒饭了,这家伙当时将自己述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辜者,凡是他伤人杀人的时候,都是那山魅的灵智,可白唐不信,若然真是如此,他断不会将这邪器的事隐瞒下来,还将它形容成一件十分稀罕的宝贝。 他和那山魅,原本就是一体,或者说那山魅是被他控制的,之前这水鬼就跟着他,根本就是想将他当做补品吞了,呵,他绝不信这鬼多善良。 白唐还很虚弱,但针对那水鬼的决心一点都不减。 那水鬼显然也看见了他指尖的符光,当即又加紧了求饶,但见白唐一点手软的意思都没有,当即人脸又变成猴脸,抬手就去撕扯上的气绳,但他之前已经被磋磨了多次,此刻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 尽管此前应付那屠灵的煞气时耗费了不少灵气,但林樊此刻只觉浑精力充沛,体内被消耗掉的灵气以更加迅速的速度补充,半点都不感觉疲累,见那水鬼又作妖,当即拍出四张符,齐刷刷黏在那水鬼上,以他的体作符阵基点。 “等等,我,我还有话,我还有啊!” 白唐的雷符也落在在那水鬼上。 那水鬼的所有声音都在一阵轰隆声中消失,连同那水鬼的体也一并化成黑烟。 等收拾了那不怎么定的水鬼,白唐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觉着空气里骤然一清,仿佛什么东西被悄然收了回去。 白唐自觉今的体能值已经耗光,再也打不动怪兽了,要是再有什么怪兽来就让他吃了自己吧,白唐沉重的想。 恰在此时,一道墨色影出现在了 两人面前。 白唐看见那人,心里先是一喜,继而就是一沉,他偷眼去看林樊。 果见那人也直直盯着站在青石路上的墨赦。 林樊微微弯了弯唇角,牙齿磕着牙齿一样,一字一顿道:“墨、赦。”那脸上的绿色痕迹漫延衬的他整个人犹如恶鬼,他上也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凶煞气息。 方才他就发现,这家伙出手虽然用的是正宗的天师门道法,但每一次出手上总有邪气溢出,可见他这几年也不只是学习天师门的道法,白唐心里担忧更甚。 白唐张了张口,想劝,却一个字都没有开口,任凭林樊慢慢放开搀扶自己的手。 第六十章 荒村山魅(10) 墨赦形笔直如枪,静静看着那边,他眼神先是在白唐上上下扫了一圈,见那人脸色惨白,眼睛却还明亮有神,微微放心,继而才转眼去看他旁边那人。 林樊二话不说,双手在前乍合又分,一溜八张赤红色符猛然出现在他双手间,继而只见他双手骤然前推,那些符俱流星一般出,又在半空自燃,化成八只浑绿色火焰的猛虎,轰然扑向墨赦。 与此同时,林樊化流星,上绿光缠绕,也在符后向墨赦发起凌厉一中。 墨赦抬眸,伸出一手,在空中点了点,那带着威猛之势扑击而来的八张猛虎符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倏然瘪了下去,零星碎在空中。 此时,林樊也已扑倒,他的手掌含邪带煞,锋锐如同利爪,切割的空气都发出爆鸣。墨赦微一偏头,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抛。 林樊几个空翻落地,那没有被覆盖住的左脸上泛起微红,似乎是方才的运动太过剧烈。 墨赦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他。 林樊平静了会,才道:“你等着我。” 墨赦微微垂眸,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听他用请冷冷的语调,道:“好。” 不管那件事原因为何,他终归杀了他在乎的人,他要报仇,无可厚非。 他等着就是。 林樊又狠狠看了一眼,似乎要将敌人的眉眼再一次刻入眼底心中,然后转就走。 白唐沉默了下,才朝着墨赦走了过来。墨赦的眸中清澈犹如潭水,又黑白分明,正如他这个人,他遵守他的法度,讲他的道理,他从不滥杀无辜,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 墨赦伸指,点在他眉心,白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但见那人脸上仍是惯常的面无表,指尖缓缓在他额头滑动。 这道符,白唐认识,是个凝聚生气的符,他曾见墨赦画过。 沉默良久,白唐才笑了笑,道:“这次来晚了啊,我都陷在这里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 墨赦道:“嗯,晚了。” 白唐又道:“我今天不能参加比赛啦,第一拿不到了!” 墨赦将他口的衣服拢紧了一点,扶着他往外走,道:“嗯,回去抄书。” 白唐:“还有没有人啊,怎么这个样子啊,墨墨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们有默契的避过了林樊的话题,没有质问,没有解释,就好像那件事也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周遭天色已渐渐明朗起来,天风也徐徐而至,灵头村中凝聚不散的煞气也早被吹散,那破败的房屋也显得更加破败。 此刻的白唐有些头疼,因为他们遇见了陈家的弟子,正正被人家堵在了路上。 陈然手中亮着的灯 笼早熄灭了,他看着这显然受伤的人,先礼貌的打了招呼,通了姓名,便就马不停蹄的问道:“两位朋友也是被莫名吸进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将这位兄弟伤成这样的?” 白唐道:“一只怪物。” 陈然道:“什么怪物?” 白唐道:“杂生的妖鬼混合体,唔,你问这个干什么?” 听着白唐说这话,陈然的心都提了起来,他强装冷静的继续道:“不瞒你说,我们是奉了家主命令来除祟的。” 原本这里是被陈家圈起来的地方,陈然虽不知道家主为什么要将这地方围起来,还在外围布置迷阵,但却猜到后来出了意外,才不得不让他们出手处理这里面的东西。 家主说,要让他们提着山魅的头回去见他。 陈然、陈浩和陈继都紧紧盯着白唐,生怕听见他说已将那只山魅杀了。 白唐全的重量都放在扶着他的墨赦上,闻言笑道:“那好啦,不用你们费事啦,那邪祟已经死了,哈哈,不用太感谢我,毕竟咱们修道的,要互相帮助嘛。” 陈然面色一变,脸上登时就有些不好看。 陈浩更是恼怒,道:“谁准你在这里动那只山魅的?!你” 白唐奇道:“怪了!我碰见邪祟还不能除了?” 陈浩咬牙道:“这是凤羽,我陈家的地界,除祟也要跟主家说” 白唐只觉这家伙忒不讲理,难道邪祟冲着他们过来时,他们要先给陈家打个电话?那他的尸体这会怕都凉了!况且,说到底他们也是要除山魅,此刻自己和林樊代劳了,不感激也就算了,这样质问是什么鬼?! 想着,语气也冷了一点,道:“杀也杀了,你想咋样?” 虽然自己已经废了,但他边站着大神,所以他一点都不怵。 那陈浩还要再说,却被陈然一把拦住,陈然脸色难看,却还是安抚了他一句,道:“兄弟别生气,我这兄弟子急,请问那山魅是在何处被击杀的?” 白唐哼了一哼,朝后一撇头,道:“往后走,大门破碎的那家门口。” 陈然朝后瞥了一眼,陈继立马从他后闪了出去,朝着白唐所指的方向纵而去。 陈然又道:“白兄弟,那山魅偷了我家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家主说了要拿回去,不知道白兄弟见着没有?” 白唐面不改色道:“没有,那山魅是个穷鬼,咳咳,人家打怪都掉宝,它就一撮毛。”话到最后,脸上的神有些隐隐的愤懑,还带着不甘和嫌弃,顿了顿,又道:“拿山魅上什么都没,可能还在村子里,要不,咳咳,要不我们咳咳” 白唐时不时的咳嗽两声,显然是伤口未愈体发虚。 陈然目 光如电,一寸一寸刮过白唐的脸,道:“哦。” 白唐心里明镜也似,知道这人绝对是要找那屠灵,也并不怎么信他说的话,问题是那屠灵已化在了自己体里,自然是给不了他,这陈家在社会主义时代下都能将整个辰川控制在手,可见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知道那东西取不出来,就将他剖心取珏呢? 白唐心里思绪翻涌,面上却一点端倪都没露,依然保持着虚弱脸,时不时的咳嗽,虚弱的靠在墨赦上。 站在他边的墨赦眉峰微拧,看着陈然等人的目光也有些冷。 陈然被那目光看的有些心惊,只觉那个看起来冷酷沉默的男人上忽然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力传来,压的他几乎想拔腿就跑。 但家主留在他心底的恐惧积威甚重,他只好硬着头皮道:“白兄弟能不能说下跟山魅交手的况?那山魅是成了精的,修行三百多年,我们几个没同那山魅交手,有些遗憾,还请白兄弟” 墨赦微微垂眸,又将视线往下移了几分,正正盯在陈然脸上,冷冷道:“走。” “然哥” 那陈然已经控制不住体的颤抖了,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只手却稳稳托住了旁边陈浩的手臂,那陈浩脸色发白,双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墨赦上的压力一瞬即收,冷声道:“人我带走了,陈家若要问话,叫你们家主亲自来。” 说着,扶着白唐的手一用力,就揽着人径直从陈然等人面前缓步而过。 待那两人走远,陈浩才颤着唇道:“然哥,刚刚那个那个人” 陈然脸色发青,道:“那是个修为大成者,怕是能跟家主平起平坐。” 恰在此时,那去查看山魅尸体的陈浩折转而回,见到陈然边已经没有那两个人,眉头就是一皱,急道:“然哥,我找到他说的那地方了,一处普通的破屋子,地面上有打斗痕迹,别的,什么都没有。” 陈然沉重点头,道:“山魅也属鬼类,定然不会留下尸体。”想了想,又道:“这时候那山魅已经死了,我们分开找,电话联系,希望”希望那东西没有落在那人手上。 第六十二章 黄村山魅(12) “就是这个东西!我已经拿到了!”白唐躺在酒店的上得意洋洋的袒露,声音里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重伤的人。 墨赦瞟了一眼他口上的东西,手指抚摸上那团起来的黑龙,指尖溢出一丝黑色气息灵巧的钻入白唐体内。 而在下一个瞬间,墨赦突然感觉随着手指渗透进少年体里的那股灵力,像是被一个有强大引力的黑洞吞噬了一般,牵扯着自己体内的气向不知名的深渊里坠落,他刚要将手从青年口挪开,却骤然而生一种危机感,一种陌生的气息,缠绕着自己探入青年体内的那股气,从白唐的口处疯狂的逆向反噬而来。 “嗖”的一声,墨赦朝后面倒仰飞出,灵巧的犹如一只为天空而生的飞鸟,瞬间在空中变换几次形,然后猛的越出窗外,轰然一声坠落下去,那玻璃也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重重击碎,发出炸裂一般的声响。 白唐只觉口疼的要炸开,腔里翻滚的那股气息如无数把插入心口的利刃,随着血液游走,切割他体的每一寸骨骼经络,又仿似体里的所有血液被什么牵动着一起涌进心房,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他的口自己跳出去,他不由自主的发出模糊的呻吟。 屋里人影一闪,墨赦已飞回了屋里。楼下就是正街,可以清晰的看见正对着窗户的地面下出现了无数条缝隙。 白唐缓过了劲,那股要撕碎他的气息已感觉不到,仿佛刚才的那场痛觉都是假象。 墨赦靠在墙上微微闭着眼,口在剧烈的起伏,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苍白。 白唐一急,挣扎着翻坐起,扑到墨赦边,小心翼翼道:“墨神,你,你没事吧?” “没事。”墨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长长的睫毛闪动,仿佛两只轻扇翅膀的蝴蝶,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细小的影,他的脸在微弱的晨光下,晶莹剔透的如同光照即融的冰雪娃娃。“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屠灵的事,包括那三只鬼。” 白唐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他边,又等了一会,墨赦苍白的气色才恢复正常。 白唐这才小声道:“刚才是不是屠灵?” 墨赦淡淡点头。 白唐哭丧脸,道:“那分明是个魔器,你还说这东西对我有用!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啊!它刚刚是不是差点害死你?” 墨赦安抚的拍他的头,道:“以后会用到。”顿了顿,又道:“这是神器,对你的修炼有好处。” 一件由神打造出来的神器,原本是至正至纯的神器,如今,却已器非昨,沦为对鬼修有用的一件邪器,却不知为何被封印了起来,那些人也只看到浮 在它表面的东西。 白唐沉默了下,才道:“这东西能再弄出来吗?” 墨赦自上而下的看他,目光安静而澄澈,道:“不能。准确来说,以你现在的修为来说,你做不到驱使它,也就不能让它从你体内出来。” 听见这话,白唐心内有些遗憾,又有些微不可查的庆幸。 已经可以听见外面街上喧嚣的声音,昨夜的一场经历仿若梦魇,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 那被山魅抓的疼痛此时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白唐哀哀叫着爬回了上,这个赖的却一点都不踏实,仿佛有什么事忘了一样。 恰在此时,墨赦的电话响了起来。 白唐猜想应该是道法协会那帮人打来的,毕竟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今天的比武肯定得推迟。 果然,墨赦简短的应了几句后,就告诉他比武推后到后天。 白唐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突然叫道:“墨墨,咱参加比武的初衷是什么?” 墨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想成名?” 他让白唐参加这场折花会的初衷就是为了屠灵,现在既然屠灵已经到手,再让他参加比赛的确没什么必要,但这是一个成名的好机会,折花会上,一战成名,对他来说,也算名利双收。 白唐嘻嘻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枪打出头鸟,那个第一以后肯定要动不动就被挑战啥的,我是有正经事的人,怎么能将时间都浪费在打架上?!”说着又机警的看着墨赦,道:“这是我主动放弃的,你不能用这个让我抄书!” 墨赦没有说话,那双冷淡的眸子却仿似看透一切,只扫了白唐一眼,就低头拨弄手机,似乎在给谁发短信。 片刻后,他道:“我订了票,后天回a市。” 白唐脸上的笑容越发大,口中还道:“你跟评委说了?是刘三他爹吗?说起来,刘三也还躺尸呢,我可以找他联机打游戏啊,墨墨,上线上线,我跟刘三带你!” 墨赦看着上那人阳光般的笑脸,心里的翳仿似也散了些,尽管白唐口上说的冠冕堂皇,仿似已精心的权衡过,才决定放弃比赛。 但墨赦知道不是,从见到林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必然会放弃比赛,即便没有意外得到屠灵,白唐也必然不会再争夺第一,甚至会全力淘汰对手,然后在与林樊对上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输掉。 墨赦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如白唐所言用手机开了王者,跟着白唐学习蹲草丛,白唐一边跟他碎碎念一边疯狂动的点手机,时不时会因为过于激动动作过大牵扯到口的伤口,然后就能听见不加掩饰的一声惨叫。 酒店服务员中途敲了次门,表示房间的玻璃要赔,白老板的小心脏默默流了点血,然后 就看见队友催促团战的消息,当即一拍大腿,表示——赔,原价赔! 玩的正嗨,白唐敏感的发觉空气似乎冷了几度,激灵灵打个寒颤,眼睛从游戏屏幕上拔了出来,就见玉九和黄七幽幽的站在他头。 玉九哭唧唧控诉:“呜呜呜,大人!你居然把我们丢了!我们的劳动合约上说了不能互相遗弃,你违规,我要告你” 黄七一脸幽怨的看着他,那眼神看的白唐都背后发毛。 他干笑两声,道:“呵呵,那个呵呵,我是相信你们的鬼品,相信你们的能力” 玉九戳穿他道:“你骗鬼!你根本就没想起来我们还在你的袖子里!你就图自己爽,转手就把衣服连我们一起丢了!” 那件在泥土里打滚过的睡衣,在他泡水澡的时候,的确顺手就扔掉了,然后被打扫房间的服务员收走 但是经过一秒缓冲,白唐已回转过神,当即做出被冤枉了的愤怒脸,叫屈道:“怎么可能?!玉九,你要相信你家大人!我是锻炼你们自己生存的能力!鸟大了鸟妈妈都会放手的,你们也是成年鬼了,大人我不能一直照顾你们啊,你们迟早要独立的!” 白唐顺带做出一副儿子要远行的惆怅脸,眼神幽远的眺望对面的墙壁,还十分应景的叹了口气。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森森的声音,道:“大人,你没发现,咱们这里还缺了什么吗?” 白唐还深陷在自家鬼儿子即将离开自己的忧伤中,下意识就答道:“什么都不缺啊。” 那声音越发尖利,道:“白唐!我要解约!你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子!你这个混蛋!” 王五! 白唐脸上的惆怅一僵,头皮有些发麻,他心里也有一点发虚,因为他真的忘了王五丢了 白唐强撑着辩解道:“我没有,我打算念召唤咒的” “那你怎么没念?” “正打算念。” “你这个二货!你根本就没想起来,你还在打游戏?!” “” 墨赦脸上一派清光映雪,默默的将手机放下,从他没有遮严实的指缝间可以看到王者水晶被推倒的破碎画面。 外面阳光正好,白唐还在跟他的三只鬼使掐架,声音零碎而有朝气。 凤羽的比赛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或许还有很多人要挑战,为名为利,为了红花油。 但这些,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第六卷-兵马 第一章 引子 已经入夜了,月亮圆溜溜的挂在天上,朦朦胧胧的,很有些诗画意的感觉。 街上依然车水马龙,路灯也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了,照的整个街道都亮如白昼。 主街还有些人在急匆匆的赶路,甚至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还开着门。转过主街,到了这一片民居住宅区,就冷清多了,除了主街上时不时的车辆声,两边已看不到人影。 一辆出租车刷的停在路边,停了半晌,里面才摇摇晃晃下来一个人。 “嗯?明天明天继续啊,当然要继续,嗝,不说了,明天,都给我起早点…” 那人用肩膀和头夹着手机,从钱包里掏出钱来递给司机。 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穿着破旧的灰白色上衣,头皮有些油腻,脸上带着一款厚厚的老土眼镜,看起来有些微醺。 出租车里伸出一只手,将一把零钱递了过来。 冯海英接过钱,努力睁大眼,仔细将每一张都捋平了,齐齐整整的塞入钱包,又将钱包仔仔细细的揣进怀里。 他放慢了脚步,晃晃悠悠向前走。 后光影斑驳,两旁依稀有些高大树木,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如同一只只张口狂笑的巨兽。 冯海英没有管这些,他拖着步伐,慢悠悠的走进了自家小区那老旧的破门。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轻微的顿了下,眼角迅速的往后瞥了一眼,再不见方才的微醺神态,眼神锋锐的像针。 没有。 后寂静一片,只有零星的树叶被风刮着在空中打着旋翻滚。 冯海英拍了拍脑袋,似乎想让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他加快了脚步,更快的穿过小区楼间狭窄的小路。 冯海英一口气爬到了六楼,气喘的很厉害,如同破旧的老风箱一样,自家暗红色的单元房门紧紧闭着,显得有些疏离的冷漠。 楼道的感应灯只亮了一个,其他的似乎已经坏了好几年,从来没见房东给修过,光线昏暗的厉害。 他拍了拍门,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冯海英轻声咕哝了句什么,这才草丛自己上摸索钥匙。 “呼~呼~” 冯海英一边粗喘一边用从自己上摸出的钥匙开门,大概是灯光太暗,他头还有些晕,对了好几次,都没将钥匙对准锁孔。 “啪!”冯海英气愤的拍了一下门,这才又继续去对锁孔。 灯光似乎又暗了一点,他稍微侧了侧,让在后的光能更好的招进来。 突然,他的手哆嗦了一下,猛然转头看向后面。 又是什么都没有! 冯海英愣愣的看着空dàng)dàng)的走廊,还有不远处有一大片影的楼梯。 就在方才,他分明看到,在他挪动的瞬间,那光却病没有照过来。就好像,有 人站在他原本位置的后,恰好挡住了光。 冯海英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感觉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涌上心头,那种突如其来的惊悸,让他不自觉的浑发 “咔哒。” 门开了。 与此同时,楼道里那唯一的灯也突兀的灭掉了,走廊里陷入一片黑暗,冯海英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过面颊,吹的冯海英一阵毛骨悚然。 他猛地推开门,摸索着按下门口的开关,直至这时,方才屏住的气才微微的吐了出来,他的目光无意识的逡巡过客厅。 沙发、茶几、液晶电视、卧室没有什么异常,看来果然是今天的酒喝多了。 冯海英甩上门,将外随手丢在沙发上,放松的坐在了沙发上,打算歇一下再去洗漱。 妻子是个强迫症,晚上不洗澡就一定会跟他闹,今晚不闹,明早也不可避免的会跟他闹一场,他并不想这样。 “咔嚓咕咔嚓咔嚓” 耳边突然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用力咀嚼的牙齿碰撞声。 冯海英将将闭上的眼睛一瞬间睁开,体做出防备的姿态,耳朵不自的竖了起来,捕捉寂静中的这细微声响。 “咕” 咽口水的声音! 还有,来回反复的咀嚼声和吸声! 到底,在吃什么? 冯海英轻轻起,尽管他形并不小,甚至有些庞大,但他特意放慢了脚步,轻轻将主卧推开了一条缝。 那声音似乎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然后,冯海英只感到全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上,脸都狰狞的扭曲了—— 借着客厅照进去的稀薄的光,他看见了,一个人,正骑在他妻子的上,头埋在她的颈侧,她的妻子头发凌乱,腿微微的蜷缩,嘴里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jiàn)人!”冯海英口中怒骂一声,方才的谨慎全被冲到了九霄云外,当即一大步跨进去,怒气冲冲的要上去弄死那对狗男女。 还未冲到前,他的脚却猛然顿住,地面上似乎有粘稠的液体,他敏感的耳蜗波捉到了一声清晰的“啪叽”声,接着,他的脸慢慢的扭曲起来,瞳孔也因为惊恐而放大了。 上那人仿佛被打扰了雅兴,猛地昂起头,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警告声,嘴巴在不停的蠕动,似乎吃到了什么绝佳美味,正津津有味的咀嚼。 “咕~” 又是一声吞咽声。 冯海英浑的血液立时就凝固了,头发连根竖起,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瞪裂出来,双腿颤抖着,心脏也仿佛不会跳动一样骤然停跳,体僵硬了一瞬。 那个人,不,那东西又猛然低下头,野兽一般 趴在他妻子的口撕咬,他清楚的听见了那让人牙酸的利齿切声,如同野兽撕咬猎物一样,它的双手,猛地抓住阻碍他进食的黑色头发,用力一扯—— “咔嚓~” 那是脖颈软骨折断的声音。 “咔~” 那颗脑袋终于被暴力的拔了下来,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地上,黑发缠绕着那张狰狞的脸咕噜噜滚到了脚边。 冯海英眼睛赤红一片,瞳孔里映照出那猛然喷出血液的脖颈,还有那个趴在断裂的脖颈出酣畅啜饮的影子。 冯海英只觉心胆俱裂,惊恐的尖叫憋在喉咙口,怎么都发不出来,他的体在不自觉的打颤,神志却骤然回笼,他猛然转头,拔腿就跑,踉踉跄跄,甚至将妻子的头都踢到了一边。 他推开了卧室门,拧开了屋门,关上了屋门! 他把那个怪物关在了门里! “砰!” 一只染满献血、骨节分明的手穿透了他后的门板,猛然抓住了他的后背。 “啊!” 一声惊恐至极的哀嚎划破长夜。 第二章 灵异新闻 从凤羽回来后,白唐还很是忐忑了一阵,生怕那凤羽陈家的人再找来,甚至还偷偷跟墨赦咬耳朵,要他做好杀敌的准备,敌人已在备战中。 对此,墨赦一概无视,只淡淡的表示,没事。 然后依旧白天上班晚上捉鬼,十分的规律,雷打不动。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自己是有墨神罩着的人,这根大腿看起来十分粗壮,至少是能镇得住陈家的,因此也就一股脑的将陈家抛在了脑后,继续折腾他和刘正邪的捉鬼工作室。 又是一天清晨,正唐双雄的工作室又红红火火的开了起来。 虽然老板不靠谱,但总归是养着他们的雇主,是保证他们在太阳下行走的利器,时不时还能让他们蹭一口阳气吸一吸。 也就是说,不能让他饿死,得多揽生意多赚钱。 于是,自认十分负责的玉九十分尽职尽责的在网上搜索顾客,希望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灵异消息,好让她有机会去勾搭一下客户。 玉九趴在待客的沙发上嘤嘤嘤,无他,韩国催泪剧追的太入迷,脑子又不太好。 黄七照旧将自己扭曲成了一条麻花,露出沉沉的脸贴在窗户上发呆。 但王五私心里想着,黄七肯定是想在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找一个能看见鬼的倒霉蛋做附的容器,反正白唐这里是不能干了,不然迟早要被自家雇主气死! 黄七背影依然萧瑟,王五在心里肯定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又狠狠瞪了一边上班时间吃零食的雇主。 这家伙,一点都不合格!一点都不知道护鬼使! “要不是我中途退出比赛,那第一能轮到他商衡?”白唐靠在自己的老板椅上,一边咔嚓咔嚓咬苹果,一边跟刘正邪八卦,道:“最后我和林守歌退出比赛,就只剩下商衡、方如许和曹家那个,叫什么来着?” “曹昌!” “对,曹昌,一个女孩子一个半桶水,商衡赢了很了不起?刘三,你这崇拜的对象不对啊,要是非要一个偶像才能激励你前进,我就勉为其难做这个吧” 刘正邪拍桌,道:“白唐你要不要脸了!墨赦最近是不是又加班没时间收拾你了?” 白唐两大口咬完手中的苹果,精准的将苹果核丢入垃圾桶,这才回头睥睨刘正邪,道:“刘三,最近你很飘啊,你爹又跑去天师门论道了吧?来来来,哥哥我教你一下“作死”这两个字怎么写!” 刘正邪轻哼了一声,道:“幼稚!”说着随手将桌上的一沓资料抖了抖,道:“我是正经文明人,谁跟你打架?老子才不跟你打!” 白唐笑嘻嘻的凑过去:“哈哈哈,你倒是打啊,你还当我们都不知道呢,你的五钱剑给人家弄断了,被给你修剑的长老下了武令 ,当谁不知道呢!” 玉九趴在沙发上的头又悄悄往下怂了几寸,脑袋都要钻到那ipad屏幕里去一样。 “玉九!你这个八卦精!” 果然,刘正邪的怒吼从靠窗的地方轰隆隆的传进耳蜗。 玉九想了想,还是探出头来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又没说不准说。” 白唐:“哈哈哈。” 王五翻白眼,对这群不务正业的懒汉不做搭理。 刘正邪气道:“老子用眼神警告你了!老子今天,一定要清理门户!你给我过来!” 玉九一滩水一样滑倒了沙发下,刚好避过刘正邪的熊扑,又从沙发背后探出头来,继续道:“你每天都瞪着眼,我哪知道你那次是威胁?!再说了,你那师弟嚷嚷的那么大声,你每年要人给你至少修理个七八次剑你干什么干什么,大人,救命啊,人杀鬼啦,啊啊!” “嗷!玉九你属狗吗?敢咬人!你给我过来!” 片刻后,玉九落入刘正邪魔爪,开始瑟缩求饶,刘正邪残酷冷笑。 白唐笑眯眯的看着自家鬼使又被刘正邪掐死一次,全程围观面色不变,还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啊呀舌头出来了?刘三,那口水要滴你脸上了!玉九,眼睛要再突一点,暴突知道吗?那才像啊,你这个演技不过关啊!”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我要回小秦山”玉九哭的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刘正邪掐过了手瘾,眼风扫过王五和黄七,警告另外两人道:“这就是忤逆老板的下场!” 王五:“新闻新闻,灵异新闻,杀人、碎尸、中邪妖精、鬼怪快快出来” 黄七:“”继续遥望楼下车水马龙。 刘正邪用手中资料敲桌子,喝道:“都干嘛呢,工资还要不要了?态度不端!一人扣两万冥币!都特么给老子干活!” 众鬼都仿似没有听见,各玩各的十分嚣张,刘老板觉得自己气的肺都要炸了! 白唐哈哈笑,换来刘正邪凌厉的一瞪。 就在此时,王五突然尖叫一声,叫的这办公室的人都有点懵。 连玉九也停止了嘤嘤嘤,跟着大家一起将目光投向王五。 却见王五又连续拔高音叫了两声,这才一脸兴奋的道:“杀人,哈哈哈,灭门案!凶,凶哦!你们都过来瞧!” 说着,她点了电脑上的视频播放键。白唐等人一听有案子,也立马就围了过去。 “据报道,星塔街农林巷于五月二十八晚间,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杀人事件,受害人是一家三口,凶手手段极为残忍,现场极为血腥,目前警方已封锁现场” 王五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我有预感,这一定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 白唐摩挲着下巴,斟酌道:“那可不好说,现在的变态多的是,不过!跟大人有仇也就算了,杀人家小孩就过分了!”说到最后,语气气愤,那双桃花眼里都流露出愤怒的光。 玉九表示与白唐同仇敌忾,愤愤道:“太过分了!” 黄七口气一如既往的森,道:“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说不定就是人类的仇杀。” 人啊,那副腔子里究竟藏着怎样的心肠,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 王五被众人一致泼了凉水,当即飞出眼刀子,向着后两人两鬼一个个过去,力透纸背的高傲笑,道:“你们就是嫉妒我!我找到了案子,你们没有!哼,男人!” 眼神十足轻蔑,抬起的下颔十足鄙视。 第四章 诡宗来人 刘胜望着金如兰凝轻斯文的脸,道:“那你可要失望了,我来的时候,常青他们自己都开始分析案了。所有人都对这个案子咬的很紧。” 二队队长正从他们旁边经过,闻言插话道:“看着吧,老刘,今天肯定还得死” 金如兰眉头皱的很紧,道:“我希望我猜的是错的,这要真的只是简单的仇杀就好了。”顿了顿,才到:“最近命案太多了。” 另外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的确,最近a市的命案和犯罪率已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如果说之前的a市是一塘偶尔有鱼溅起波澜的湖水,现在的a市就像一锅加了薪火煮的正沸的滚水,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罪恶仿佛被什么鼓动着,肆无忌惮的冒出水面。 走到自己的办公区域后,刘胜先窝在椅子里坐了坐,将一根烟放在鼻尖嗅了嗅,却没有点火,他年纪已经不小,妻子嚷着叫他戒烟,他答应了,此刻也只能闻一闻过个干瘾。他心里翻涌着那件自己刚接到的案子,想趁夜理一理思绪。 又是一个没什么业务的子,白唐欢快的领着自家三只鬼使下了班,正穿过熙攘的人群往回走。 天色还很亮,白唐拿着电话跟林樊瞎扯了一通,确定自家师兄这次是真的不会失踪,才意犹未尽的挂了电话。 王五依旧实体化走在白唐边,享受了一把路上各种女人的羡慕眼神,心畅快非常,娃娃脸上都是笑。 玉九还是鬼体,却变成了两个巴掌大小,扒着白唐的头发坐在他肩膀上,一边看人间风景一边跟白唐念叨:“大人,你都老大不小了,该找女朋友了,你不能跟墨大学,他那样的老光棍是要被嘲笑的!” 白唐脸上立刻就蹦出了笑,道:“老光棍?玉九,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玉九扯了一把他的头发,惆怅道:“我是为你好!你太二了大人,今天那个蔺菱又给你打电话了?我都听见了,虽说凶了点,但是女人嘛,凶一点才可,唉,要是我还活着” 白唐冷酷的戳破他的幻想,道:“你敢打蔺菱的主意,刘三会再扭断你的脖子一百次的。” 玉九脑子里不可抑制的想到了被刘三扭脖子的经历,撇撇嘴。 黄七没有出来,躲在白唐的口袋里“修炼”,但根据玉九爆料,其实是在睡觉。 旁边的主街上又行驶过一辆汽车,白唐瞥了一眼,觉着自己真的缺一辆座驾,想着再赚一笔钱,必须先给自己弄辆车,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出门靠地铁的子实在是有损他白老板的形象。 恰在此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玉九往那屏幕上瞄了一眼,见那备注正是“王老头”,不感兴趣 的转过头,继续去看那些摆在玻璃橱窗里的美食。 白唐接起电话,道:“老师?” 那边似乎说了句什么,白唐立马脸上就惯的堆起笑,声音也重又掺了蜜糖也似,略带软糯讨好音的道:“怎么会呢老师,我有空,明天就去看你和师母啊,那什么,林樊我也见着了,他好着呢” “他啊,他现在不在a市了,也没有对象” “对,老师!你要相信我,我现在正正经经做生意呢,是个良民!大大的良民!就是个普通的文化公司哈哈,不可惜,我现在好着呢” “” 白唐挂了电话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已经毕业了很久,但王老头积威甚重,白唐心里还是有点发虚,这么些年王老头对他的关照一点都没少,虽然不再bi)着他写代码,但还时不时会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他。 但白唐知道,这位老教授,是真的拿他当孙子疼的,所以才对他严厉,虽说人是变态了点、蛮横了点、固执了点、刻板了点 但是,是个好人。 白唐猛地伸手捂脸,心说王老头是个好人这话,水分还真有点大,据底下的学弟学妹们普遍反映,王老头这两年越发变态,经常搞得实验室鬼哭狼嚎哀声一片,甚至连他带着的几个研究生见了他都害怕,那脾气暴躁的堪比恐龙。 想到这儿,白唐不由庆幸自己早早毕了业,决断十分英明,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那固执的老头荼毒成什么样。 墨赦已经下了班,十分贤惠的做好了饭,白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小家子气,所以三鬼都有幸坐到了餐桌上。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上次白唐严重的伤害了鬼使们的幼小心灵,也没有狡辩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于是只好用实质的好处作为补偿,包括在家里的吃饭权和二十张千滋百味符。 “墨神,我这两天没事,今晚跟你出去捉鬼呗?”白唐戳着饭碗提议道,“好久没见着何蔚了,顺道去瞧瞧他啊。” 墨赦喝汤的手一顿,继而道:“他不在a市了,那里换了新的鬼差。” 白唐哦了声,想想也是,初次见面时,何蔚就说自己在那里的时间不会太久,拖了这几年才走,也不算快。 王五吞下一块,插嘴道:“那新来的鬼差我瞧见过,是个软萌的妹纸,长得贼可耐、” 黄七点头附和,道:“很懒。” 王五道:“对!不出门,养了一只黑狐狸,活动很规律。” 黄七总结道:“没有威胁。” 白唐正说话,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于是他踢了一脚玉九,玉九不甘愿的跑去开门,然后领进来一个佝 偻着背的老头。 那老头穿着一老旧的短打衣衫,脚上穿着有些脏的解放鞋,头上还缠着汗巾,就连肩上,都扛着一个灰色的蛇皮袋子,十足十一个朴实的老农。 白唐抬眼去看墨赦,用眼神示意:你家亲戚? 墨赦没有搭理他,径自道:“何事?” 这老农露出一口黄牙,憨厚的笑,道:“上差,老汉这厢有礼了,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丢了件东西,还望上差看在老汉的薄面上,容我将东西带回,这些” 老农将麻皮袋子往地上一放,继续道:“都是我们诡宗的特产,就当是给上差的见面礼” 墨赦抬手止住他,道:“比武会上丢的,你该求他。”说着那视线就转到了白唐上。 第五章 死亡阴影 汪小云轻抚着怀里那张彩色的照片,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孟来拦着她的肩,哑着声音道:“别哭了,郁宁已经没了,你你好好的。” 汪小云眼睛已经全红了,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也说不出话,桌上摆着一桌没有半分气的丰盛饭菜。 但亲手做出它们的人却一口都没有动,任由它们一点点变冷。 孟来将照片从汪小云手中抽开,道:“别看了我去把饭菜一,这世上,也就咱们两个了,你,你不为自己想,也顾虑顾虑我。” 余下的话哽在喉头,怎么都说不下去。他将桌上的菜又一样样端回厨房。忙忙碌碌的开始饭。 屋子里寂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指针摆动声,汪小云时不时的抽泣声格外清晰,也格外凄凉。 老来丧女,合该如此。 纵使外面再怎么闹,世界再怎么繁荣,他们家,也就这样了。 孟来一边用微波炉饭,一边偷偷用手揉了揉眼睛,将眼泪生生的憋了回去。 饭菜又一样样摆上桌子,孟来将筷子塞到汪小云手里。 “老伴,多少吃点” 这是一张圆桌,周围摆着四个凳子,此刻,却只有两个人坐在这里。 汪小云狠狠的拍着自己的口,模模糊糊道:“老孟,我,我我恨啊,为什么,偏偏是偏偏是我的郁宁,她,她那么好的孩子,她,她还” 孟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仰了仰头,才继续道:“别想了,吃吧,这是你最吃的黄花鱼” 汪小云喃喃道:“那么好的孩子她也吃鱼,总说吃鱼能变聪明,亏她还是个医生,这种胡话也信” “老伴,别想了我们就当郁宁只是出去旅行了,只是这次,走的有些远,咱们总归会见到的。” 汪小云擦了擦眼泪,看着孟来苍老的脸,勉强收拾心,道:“不说了,不说了,老孟你也吃。” 孟来忙忙的点头,夹了一筷子菜。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家庭,唯一不普通的是,他们的窗户外面,有一双眼睛。 灰白色的、寒的眼睛。 那双眼睛木木呆呆的,倒映着里面清瘦佝偻的一双人影。 屋子里那对老年夫妇脸上都是沟壑,头发几乎全白了,即便彼此强颜欢笑,也遮掩不住那眼睛里沉沉的死气。 那如同蝙蝠般倒挂在他们窗子外面的“人”冷定的看着里面。 年老的妇人将怀里的相框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这才低头吃饭,那张相框正对着窗户的方向,里面是一个笑颜如花的年轻女人回眸照,一双柳叶眉,两 弯含目,怀里还抱着一只小柯基,那女人调皮的将怀里的柯基举到面前,与她的脸贴的很近,眼中似还有些微的得意,仿似在对着拿相机的人撒,模样憨而讨喜。 那双眼睛微微下移了几寸,投在那张青活力的照片上,灰白色的眼球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白唐原本在吃瓜看闹,见火不知怎地居然烧到自己上,还有些懵bi)。但他向来不是个傻的,当即忙招呼人先坐下,让王五给倒了水。 那老农嘴里客气着坐下,然后才将视线转到白唐上,开口也十分客气,道:“后生,老头子来一次不容易,火车票贼贵,你给老头个面子,后我神降一脉都承你的。” 白唐听到这神降两字,就心知肚明了,想来是那洪中的师门长辈,他来讨要的那东西,白唐心里也清楚,看着老汉陈恳的模样,白唐轻咳了声,道:“大爷你先别急,这个事吧,咱们得商量一下,我” 那大爷脸上的神色有些发苦,搓了搓手,道:“这样,后生,这些都当做见面礼,九在你家叨扰的费用,老头子再给另算,你看咋样?” 白唐神色也有些尴尬,这老头子口中的“九”,十成十是被他收进镇魂牌里的那位。 老大爷进门就很有礼貌,前来讨东西,也先送了礼,而且看他这装扮,那蛇皮袋子里装的搞不好还是他千辛万苦搜集来的土特产,听白唐有为难的意思,立马就话里话外的表示只要白唐放人,还会再给好东西。 白唐不好意思,十分不好意思,那白皙的脸甚至有些红,他道:“大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咳咳,你这个来意我清楚了,九也可以还” “哎呀那太好了!国家教育的就是好啊,现在的后生真是人品好,还年纪轻轻道法高超,这位上差也教的好徒弟!老头子佩服,佩服!” 玉九在一旁瞪大了眼,看着那老头笑成一朵老菊花的褶子脸,有点怀疑鬼生,自己前段时间刚学了溜须拍马十八式,以为得到了拍老板马的精髓,谁想面前这位才是真精髓,活精髓! 王五不着痕迹的将那蛇皮袋子往自己面前扒拉了下,微耸着鼻子嗅,似乎在辨别那里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两百年的老参、三百年的雪莲、灵气四溢的鹿茸这老头家底很厚啊。 这老头笑眯眯的,一脸憨厚的样子,白唐却仿佛看见了一只经年的老狐狸,虽然被他三言两语捧住了,但他也是见过各路妖魔鬼怪的人,当即也是一笑,道:“大爷你谬赞了。那九就在这里,只是,可能出了点小意外。” 那老头依然笑眉笑眼,闻言脸也不见耷拉,连声道:“不要 紧不要紧。只要人活着就好!比武台上,难免有个手轻手重,呵呵,老头子懂的。” 白唐点了点头,朝着黄七道:“拿牌子!” 他当时用那镇魂牌收了洪中上的狐仙,没想着还有人会来讨那狐仙,后来就再没管过,回来就将那牌子扔下了,毕竟戴上实在硌得慌。 只是,那牌子里似乎收了很多东西,他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那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那九孤零零一个妖精,入了那群鬼魅的地界,说不好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因此他也不敢径直跟老头直接保证还他一个囫囵的狐仙。 黄七依言从不知什么地方摸来了那牌子,白唐信手接过,转手就朝着那老头递过去,道:“就在这里面,老爷子给放出来吧。” 那老头子只看了那东西一眼,就连带着椅子一起往后挪移了一米远,同时连连摆手道:“这个可不能开玩笑,老头子心脏不好,哎呦,这东西,这东西是个大杀器,老头子哪有那本事从里面放人?” 第六章 恶性杀人(1) 白唐挠头,道:“那就尴尬了,不瞒您老人家说,我修为还不太够,咳咳,不会从里面提人” 老头:“” 那双昏黄的眼睛上下打量白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眼角余光甚至在墨赦脸上溜了一圈。 墨赦只是淡定的喝汤吃饭,面上半点波澜都没有。 白唐眼睛虔诚的看着那老头,神无比诚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说谎痕迹。 室内一时有些沉默,只有轻而脆的汤勺碰碗声。 那老头不自的伸手摸腰间的旱烟杆子,心里愁的厉害,依他多年的看人经验,心里已然断定面前这人定然没有说谎,那就是真的放不来了。他将眼神转向墨赦,道:“不知上差能不能” 墨赦眼皮都不抬的道:“法器认主,你不知道?” 老头:“”他当然知道,但面前这人修为深不可测,他不信这人能没有办法从这东西里捞个人,但这人明摆着不肯出手,老头只觉心里憋得慌。 白唐见气氛实在尴尬,于是又轻咳了声,将围在人家那蛇皮袋子旁一脸垂涎的王五扒拉开,道:“老爷子,要不这样,这些东西你先拿回去,你们家那个九,先留我这儿?” 那老头沉吟道:“九平安么?” 白唐眨眼:“这里面还封了个鬼兵,可能不太友好” 老头:“” 这意思就是连安全都不能保证? 那老头一时有些恼怒,眼神倏然锋利,针尖也似的看着白唐,无形释放一股压力。 墨赦将手中的碗放下,空气中凝固的东西仿似被什么东西扎破一样,转瞬就没了。 那老头顿时回过神,迎着墨赦寒凉的眼神,气息不由自主弱了一点,妥协道:“那只好麻烦小兄弟了,那九暂居在此,诡宗会定时送食宿费过来,小兄弟千万要确保九的安全啊。”等了会,又道:“等后你能对这牌子使用自如了,再将九放出来吧。” 说着,又对着白唐手上的木牌子道:“九,你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吧,洪中一切都好,后,后他会亲自来请你” 那老头也没吝啬到真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又带回去,得了白唐的应诺,也没多留,径自去了。 关上了门,三鬼就炸开了锅,赶着去翻那蛇皮袋子分赃,白唐斜眼看墨赦,道:“那狐狸你真的不能放出来?” 墨赦若有似无的点头,指挥玉九收拾饭桌。 白唐就坐在椅子里笑,眼睛里仿似游动着两尾活泼泼的小鱼。 次,天还未亮,a市警察局就已经又炸开了锅,天还蒙蒙亮时就 出了警。 刘胜坐在警车里,脸上露出已许久不见的凝重。 常青就坐在他旁边,专心的开着车,时不时打个呵欠,眼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们刚刚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 a市又出现了恶劣的杀人事件,尸体是在风光大道旁一个巷子的拐角处发现的。 报案的是跑早市的一个年轻小贩,报案的时候声音抖的厉害,仿佛已经被吓坏了。 他们已经通知了在附近的警察去控制现场,刘胜也带着常青一起风驰电掣的赶过去。 到达现场的时候,那处街角已经被围了起来,明黄色的隔离带圈起来的范围很大,不少人在路过的时候都发出不满的抱怨。 “呕”常青只看了现场一眼,就脸色发白的跑到一边干呕。 他做警察的时间远没有刘胜长,对这种血腥场面的接受能力也并没有刘胜强。 脑子里只是简单的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体里的肠胃就开始痉挛也似的蠕动。 刘胜沉重的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剥掉外层,将里面的烟丝放在嘴巴里咀嚼——不能明目张胆的吸烟,这样子的折中方式,想来自家媳妇可以接受。 他和常青来的还算早,此刻外围的警察在负责隔离人群,常青蹲在一旁缓解现场冲击。 刘胜在看到现场的时候,只觉自居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住一样,脸色瞬间就变的铁青。 这是一处狭隘的小巷子,离街较远的那一处拐角,便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地方,准确来讲,是余下尸体的地方。 血迹是从临街处一路往里的,被害人显然是被人拖到拐角处的,那血迹里还有人脚倒拖划过的痕迹。 警车已将风光大道主路与巷子的连接处堵了起来,现场被保护的很好。 方一踏入巷子,入眼便是猩红的血液,还有一只带着丝丝血的手骨,就摔在路边,那手骨的断口处并不平整,刘胜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是被连皮带一起掰下来的。 接着,是右臂、左臂、头颅躯。 那头颅上的面还凝聚着惊惧和扭曲的表,一双眼瞪的大大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曾退却的疼痛。 刘胜只觉背后一阵阵发凉,他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但这么血腥、随意的现场,显然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他缓了缓,才慢慢的在现场小心翼翼的勘察着,心前所未有的沉重,脊背上的凉意片刻也未曾退却。 “队长” 后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刘胜悚然而惊,整个人的体都突然绷紧了一瞬,继而才反应过来,道:“没事了?” 常青脸色依然有些白,羞愧道:“对不起,队 长,我” 刘胜摆手,道:“以后多出现场,习惯了就好。”顿了顿,刘胜继续道:“那个报案人呢?” 常青道:“已经送回局里录口供了?” “嗯,注意一下他,看他有没有问题,还有,嘱咐一下局里的兄弟,让那人别出去乱说。” 常青应了声,知道刘胜是考虑到了媒体,虽然命案这种事根本捂不住,但他们可以尽量将影响降低到最小。 想到记者,常青眉宇间不由露出了一丝厌恶,现在的记者已经不再是群众的眼耳口舌,他们要的是新闻效果,尤其近几年,标题党已势不可挡的侵袭了新闻市场,哗众取宠,不重事实。 行在前面的刘胜突然蹲下子,在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垃圾箱旁边,从地上捡起一张用过的餐巾纸。 第八章 生意上门(1) 王五还殷勤的为那人奉茶倒水,满心满眼都是那潜在的客户,只觉这是上天降下来的业绩,必须牢牢抓在手心里,于是对半路截胡的自家雇主十分不满。 王五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你不能这样。” 白唐接过他手中的纸杯,拍王五的头,那姿势跟墨赦拍他头时的姿势一模一样,道:“这是我以前的熟人,不是什么好人,是个大麻烦,大人我这是帮你呢!” 王五瞪眼,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激烈反抗道:“我不信!这是我的客户,你半路截胡不要脸,我鄙视你!” 白唐伸手按着他的眼睛,生怕王五太过激动真将眼珠子瞪出来,压制住暴躁的玉九道:“你傻啊,离那么近都没觉着不舒服?这是个警察,人上有正气在,天生克你你都没感觉?你是多迟钝啊玉九,还往上凑?” 玉九琢磨了下,好像跟那人接触时是有点不舒服。 那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白唐推了一把玉九,将他往远离带客厅的地方推了推,道:“快去刷新闻找客户,别跟这杵着。” 玉九眼看到手的业绩变成了水中的幻影,又饱含了两行泪,呜呜咽咽的回去蹲自己的沙发。 白唐这才推开那带客厅的门,面上挂着十分得体的微笑,将水杯放在那人面前,道:“好久不见啊刘队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 可千万别是什么扫除迷信打鬼打妖啊,虽说他们门口挂的是文化办公室的幌子,但内里是干什么的,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这刘胜是之前与他办过一起案件的,那时他在刘胜眼里就是个神棍,虽说当时的最后关头何蔚给刘胜也来了一锤子,但不知道这人还记得多少,今天这直接找上门来,总不能是给他介绍生意吧? 此刻的刘胜面色的确有些不好,眼底黑眼圈十分明显,仿似已许久不曾睡觉,整张脸都透出颓败的暗淡。 刘胜将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上下扫了一眼,眯着眼道:“最近a市发生了几起杀人案,网上的消息,你知道吗?” 白唐斩钉截铁的摇头,道:“不知道!”顿了顿,似乎觉着自己拒绝的态度太明显,又补充道:“听过一点儿,刘队长,你知道的,网上什么信息都有啊,我虽然看过一点,但我对那些鬼怪杀人的谬论半个字都不信,我是生长在红旗下的正宗新时代接班人,绝对不信什么妖魔鬼怪的!” 面前的青年一脸真诚,仿佛恨不能指天誓的表示对科学的崇敬,刘胜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只是点头道:“真的没怀疑过?你这个公司门口还贴的符” 白唐一口咬定,道:“从来没有!刘队,我们这个公司是正经的公司,门上的也不是什么符,就是 我们公司员工随手涂鸦的,哈哈,就刚才接待你的那个员工,他特别画画,咳咳,我的思想觉悟您还不知道?我是无神论的绝对拥护者,谁跟我说世上有鬼怪,我” 面前的人还在夸夸其谈的表示对党的忠诚和对对科学的信封,但刘胜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上次的事件,是鬼吧?” 白唐卡住:“啥?” 刘胜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上次的连环杀人案,是鬼吧?” 虽然那时候他莫名其妙的从旅馆里起来,也不记得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状态,甚至常青也不记得当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心里都清楚,那几天跟他们一起办案的年轻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们对遇见女鬼的记忆全部被模糊掉了,但常青那张恢复生机的脸在他心里留下了浓重的一笔,有些记忆可以被模糊,但有些却没有,他的记忆并不连贯,刘胜是个聪明人,他并没有深究,只是将这件事埋在了心底深处,心底却对那第二天已早早离去的年轻人标了一个神秘的印记。 所以,在这次案件越来越诡异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找这个仿似有点本事的天师,即使白唐此刻什么都不承认,他心里也没有一点动摇。 刘胜道:“那次事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是个有本事的,我希望这次你能作为警方的外援顾问,当然,我们会支付你一定的费用。” 白唐揉了揉脸,将脸上僵硬的表揉的自然了些,这才干笑道:“呵呵,这个,我真的就是个小市民,刘队长,那些杀人案什么的,我听着就害怕,我做不了你们的外援啊。” 说着脸上还露出了害怕的小表。 刘胜:“我今天不抓神棍,但如果你拒绝我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白唐:“”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是求人的态度? 刘胜道:“为国为民的那道理,我就不说了,单是当做一笔生意,你也不该拒绝我,毕竟,我们的外援费还不差。”顿了顿,继续道:“除此之外,你帮了我们警察的忙,嗯,以后咱们有来有往,你很多事都好办啊,你说是不是?白大师?” 白大师感觉自己似乎受到了来自人民警察的利还有威胁。 那刘胜继续哄骗道:“跟人民警察合作,有几个神棍咳,我是说天师,能有这荣幸?这在你的捉鬼生涯上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之前已经合作过一次了,谢谢! 但刘胜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虽然他面上未表现出什么焦急神色,但思绪显然已不是很清晰,一心只想着要让白唐插手。 白唐看着 刘胜平板正经的那张脸,面上浮出些不敢置信,这样老实正经的人居然也学会了利,当真是活灵活现的阐释了人不可貌相这个词。 白唐:“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刘胜抿着嘴,从怀里掏出一踏资料,摆在他面前,道:“这是这次那件的卷宗,你先看看。” 白唐心头一跳,隐隐感觉到了刘胜的焦急,那个人仿似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来的,连卷宗都随揣着。 他接过那沓资料,手指在上面划了划。 刘胜催促道:“看吧,我们时间不多。” 第九章 生意上门(2) 白唐看了他一眼,轻声应了句,然后慢慢翻开了那沓资料。 从看到那附带的资料第一眼,白唐就知道,这肯定是鬼怪做的案子。 那沓资料里,大部分是对受害人的生平、人际关系等的介绍,还附带着十分齐全的现场照片。 那些照片都是在白天拍的,拍摄的人显然很专业,不管是拍摄角度还是选光都十分精准,将整个现场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一张图是一张被血迹浸透的暗红色大,上有一具无头的尸体,那然缠着头发的头就滚落在下,甚至能透过照片看见那人脸上的惊恐和疼痛,这是霍文秀,资料里说这是一个无业人员,常靠着做些早点赚钱,是个泼辣的中年妇女。 第二张图是摔在客厅里的男尸,那人上坑坑洼洼,旁边还有散落的碎血沫,一只眼睛被掏了出来,原本应是眼睛的地方露出一个血窟窿,这是冯海英,还算有点钱,手下有几个兄弟,是个公司的小头目。 第三张图是他们的孩子第四张图是倒在肮脏巷子的半部残躯,还有散落在不远处的手骨、带着血的腿骨和臂骨等,这是郭峰 白唐只是看了照片,便觉后背发凉,这样残忍而干脆的手法仿佛带着上等生物对下等生物的蔑视,又仿佛是对被害人恨意至极的刻意折磨。 那些鲜活的图片仿似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白唐的眼睛暗沉沉的,沉默半晌,才道:“他们上的找到了么?” 那些尸检报告上说的很清楚,他们上都有明显的齿痕白唐心里已有了十分不好的猜测,但他还是想再确定一下。 刘胜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白唐一根,白唐摆了摆手,道:“我不抽。” 刘胜也不勉强,自己剥出烟丝,放在嘴里咀嚼,仿似这样才能缓解绷紧的神经,他缓缓开口,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的点这些人,都是被吃掉的!”他又狠狠咀嚼了一下嘴里的烟丝,那微带苦涩的味道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他继续道:“我们的好几个法医都对尸体上的齿痕进行了分析,无一例外的都给出了同一个结论人。” 白唐倒吸一口气,只觉胃里有些翻滚,早上刚吃的叉烧包有些想往外走的意思,他忍了忍,才道:“还有呢?” 如果只是这样,虽然恶心,但绝不会让刘胜等资深警察觉着这是灵异事件,必然还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更加笃定不解的事,才让刘胜下定决心来找自己。 果然,就听刘胜继续道:“昨晚,我们在第三个死者,她死在自己家里我们找到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有她被拖进自己家里的瞬间 ,不用怀疑,的确是拖进去的!我敢肯定,那绝不是活人的眼睛!”他深吸了口气,道:“那是一双泛出灰白色的眼睛,隐藏在黑暗里,但在视频里却映的清清楚楚,他们都说是野兽,但我肯定不是,那是一双人眼,死人的眼睛!,” 刘胜又猛吸了口气,道:“我破案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死人,我还曾经设想过死人的瞳孔里会残存死前的画面,想用这个作为破案突破点,所以特意研究过,我绝不会弄错!” 白唐点头,又将手里的资料快速翻了翻,道:“刘队长,这几个死者之间的关系你们查了么?既然要合作,这些基础信息总要给的吧。” 刘胜道:“嗯。第一个死者是冯海英一家,他没有职业,只是领着底下几个人偶尔接点零活,他和第二个死者郭峰、第三个死者伍翠都通过电话,但平常几乎不联系,他们几个都经常出现在各医院周边摆摊,现在看起来,这案子似乎就是……亡者复仇。” 白唐喝了口水,脑子里将方才的那些资料都过了一遍,按照刘胜所说,这几人的死亡时间几乎是连续的,第一天是冯海英一家,第二天是郭峰,第三天是伍翠,那么,第四天,是谁? 而且,他从小就混迹在市井,这种平常不联系,只有偶尔联系的小团体,他也见过,再简单不过的攒人闹事局。 只不知,这帮人这次惹得是哪个? …… 正是下午时分,老伴去了老年人活动中心,被她的几个老姐妹拉着出去散心。 孟来一个人来了公墓,在那新添的墓碑前放上了一捧新花,同时将不知道谁先放好的雏菊整理了下。 应该是女儿的同事吧,孟来想,郁宁的人缘一直不错,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人来看过他们,甚至还偷偷给他们塞过钱,总是留在自家茶几下面。 “阿宁,我跟你妈妈都很好,你不用挂记我们,你已经找到记愿了吧……应该是找着了,他心疼你,不舍得你一个人太久的。” 公墓里有细微的风吹来,带着新鲜的泥土味道,似乎有什么地方正在挖一座新坟。 “最近老是想起你小时候,呵呵,那时候你就巴掌点大,皮的很,总骑在我肩膀,看见什么都笑……” “今天是六一,你总吵着自己还是个少女,每年都让记愿给你过节,呐,今年他不在,爸爸给你过,嗯,你啊,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女孩,还有你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小天使……” 老人缓缓抚摸着那冰冷的墓碑,眉眼温柔声音慈和,那墓碑上的年轻女人一直微笑,笑容仿佛要从脸上溢出来一样。 老人又站了一会,小声的与她说话,说些家长里短,再说些社会新闻。 “……也不知道怎 么的,a市最近乱的很,好像来了什么杀人魔,不过都不要紧,我跟你妈平生都不害人,安全得很,那些新闻你就当个闹听……今天就跟你说这么多啦,爸爸得回家给你妈做饭了,你妈那个人,挑嘴的很,这点你跟你妈简直一模一样……” “不说了不说了,闺女,记愿一定能照顾好你的,嗯,我会照顾好你妈妈的。” 公墓里基本没什么人,偶尔才会有几个人手持祭拜的鲜花而来,老人的影在一众低矮的墓碑中格外凄凉。 而在离老人不远的一座墓碑前,正蹲着一个浑包裹在黑衣里的男人,他带着十分大的黑框眼镜,口上还戴着口罩,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或许是墓地太过寂静,又或许是男人耳朵过于灵敏,那老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却字字都落在了他耳朵里。 第十章 出手捉凶(1) 他蹲在墓碑前,眼睛里浮着暗沉沉的光,那样锋锐而复杂的光芒隐藏在厚重的墨镜下,什么都不让人瞧见。 那老人蹒跚的脚步渐行渐远,已慢慢踱步出了这座墓园。 蹲在陌生墓碑前的男人缓缓站起,他形枯瘦的厉害,即使包裹在厚重的衣服里,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他静静的站了会,耳朵里再捕捉不到那老人的走路声,这才调转形,缓缓的挪到老人方才站着的墓碑前。 那墓碑上有一张女人明媚的笑容照片,是她最鲜活的样子,这个女人,叫做孟郁宁,今年应该是29岁,但她死了,死在五个月前,死因是心脏主动脉撕裂。 男人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照片上的脸,指尖分明冰凉如斯,他却仿佛能感受到那人温暖的体温,能按压到她脸颊上明显的酒窝。 “你不要睡,睁大眼睛看着” 他声音有些嘶哑,仿佛喉管里有什么东西堵着,却终归说完了话。 他将那些已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花重新理了理,就放在墓碑前,然后转,头也不回的走了。 背后的墓碑上,那张漂亮的女人照片一如既往的微笑,只是这微笑在森森的墓园里无端就有些诡异。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一定还会死人?就是他们那个小团伙的人?” 白唐抖着那些资料,在上面将几个人都勾画了出来,抬头看向刘胜。 刘胜道:“对!我已经让人去守着了,但是你知道,我们只能防人,那种东西,我们完全没办法,只能靠你了白大师。” 他来找白唐之前,警方就已经调查了几天,别的不敢说,那几个死者的人际关系却都已经排查了出来,也初步断定了他们几人的交集点,连同以冯海英为主的那个小团伙成员基本都摸出来了。 因此,刘胜来找白唐并不是要他破案,而是让他以一个打手的份存在,确保那种东西对他控制现场的同事没有危害。 白大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随带的糖果,咔嚓咔嚓咬的特别欢实,道:“我最多再出一个人,如果那小团伙剩下的活人还多,怕守不过来。” 刘胜还未说话,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刘胜向白唐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起到一边去接电话。 白唐低着头用手机给墨赦发短信,说自己今天又回不去,还唠叨了一堆废话,大致意思是可能会再捉到一只厉害的鬼,能给墨赦冲个业绩。 这些年来,他靠着帮人捉鬼驱邪赚钱,那些能活捉的鬼基本都入了墨赦的私库,很是给他冲了一番捉鬼业绩。 那边的刘胜还在打电话,手机的声音并不大,奈何白唐的耳朵十分灵敏,那内容也就听 了个七七八八。 “嗯,你们继续跟着,确保他在你们的视线内,必要时将他控制起来。” 电话那头似乎应了句什么,刘胜又道:“他答应了,一会我带人过去。” “别的人暂时先瞒着,常青,这件事就我们两个知道好,我挂了。” 挂了电话,刘胜这才坐回去,继续道:“梁海英手下一共有四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还有两个,都被我们挖出来了,我的同事在盯着,既然你可以出两个人,那这事就妥了。” 本来打算问白唐要几张威力极大的符自己顶上捉鬼师缺口的刘胜眉开眼笑,觉着白唐简直再贴心不过。 白唐也笑,道:“亲兄弟明算账,刘队,我们两个人的酬金可是要另算的,咳咳,你懂得,人民群众也是要吃饭的。” 刘胜颔首,道:“放心,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化作鬼体光明正大趴在那玻璃门上偷听的王五眼珠子咕噜噜转着,觉着这就是自己拿业绩的机会,一定要说服自家抠门小气的老板,将这个机会让给自己。 唔,做鬼苦哦,不仅要伺候难缠的老板,照顾他家冷如寒冰的大神,还要顾着业绩不然会被老板隔三差五的批评,还会被当做反面教材教育另两个鬼使。 玉九十分心酸。 眼见着白唐将刘胜安抚了一番,就让他在那待客厅里等着,然后自己出来了。 玉九忙狗腿的黏了上去,假装自己没有在白唐背后的玻璃墙上贴着偷听,关心道:“大人,他有没有为难你?那个警察是不是很坏?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晚上去爬他,吓死他!” 白唐将飘在他旁的玉九一把抓下来,像抓一只跳蚤一样只是动了下手,不顾他哀哀的叫唤,将他拎到了刘胜看不见的角落,道:“变回来!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问题啊!还去偷听?” 玉九如言化作实体,正色道:“没有偷听!” 白唐双手抱看他,道:“看来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去赚业绩了!” 玉九立马立正,诚恳认错道:“大人我错了,我偷听了,求带,我可以做个鬼怪捕捉器啊,我一发现鬼怪就会炸会警觉起来!” 白唐吭哧吭哧笑,玉九这个鬼,实在是没胆子的小鬼,他的作用还真就是个鬼怪探测器,至于捕捉?呵呵,那不是他的事。 可能是因为本太弱,玉九对危险的敏感度高的离谱,甚至比白唐的本能还要可怕,之前就有好几次,白唐都还没察觉有问题,玉九就嗖的一声钻到他口袋,还提醒他们有怪物来。 这个“怪物”在玉九眼里,通指的是厉害的鬼、厉害的妖精、厉害的人、厉害的法师,最主要的 就是法师。 白唐拍了玉九一下,让他一边呆着,玉九欢快的应了声,知道这就是答应带他出门了,一般这种况,白唐就不会计较他浑水摸鱼的况,只要他好好的跟着,这笔生意最后肯定能算在他头上。 白唐拿阳间的钱,他拿界的绩效,两厢便宜,各取所需。 玉九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看着白唐的眼神也越发火,如同守财奴见着稀世珍宝一般。 刘胜还在眼巴巴的等,白唐也知事紧急,没敢墨迹,当即从抽屉里摸出几张符,又喊上在一旁打瞌睡的刘正邪,玉九化作鬼体藏在了白唐的口袋,这才跟着刘胜出了门。 路上白唐跟刘正邪简单的说了事,包括还活着的那两人。 刘胜充当司机开着车,白唐和刘正邪挤在后面翻资料。 刘正邪一个正经八百的天师,遇到这种需要跟鬼怪硬扛的事,从来都不怯场,因此将拿资料草草的翻了一遍,便对白唐道:“行吧,人我会给你们守住,待会你两商量,看我守哪个去,给我放门口,我先眯一会,困。” 说着脑袋朝后一靠,就要进入休眠状态。 白唐悄的踢了他一脚,心说自家办公室的脸都让这货丢完了,人雇主还在车上呢,这就不管不顾睡觉了? 第十二章 出手捉凶(3) 常青说话实在不讨喜,白唐没忍住,就从口袋里掏出玉九的脑袋吓了他一回,玉九十分配合的露出一个吐舌眼流血的惊悚表。 然后,常青就被吓蒙了,整个人都结结巴巴,手指哆嗦的指着白唐说不出话。 此时他们已经将泗水巷里里外外转了一回,白唐将地图都记到了脑子里,该从常青这里的话也都到了,于是常青再一次作死惹着他的时候,他先是笑眯眯的不说胡,待常青走到前面,这才用甜蜜欢快的调子叫常青,等他一回头,迎接他的就是一口快喷到脸上的鲜血,还有那吊死鬼式的惊悚鬼脸。 那脸一闪而逝,泡影一般,似乎只是他眼花的错觉。 常青的口一直在起伏,看着白唐的表如同看着一只恶鬼。 白唐无辜的睁着眼,道:“怎么了?” 常青:“你,你” “我怎么了?哎你躲什么?咱们今晚还要捉鬼呢,喂喂,你回来!别跑啊” “” 不片刻,常青被白唐堵了回来,心如死灰面无人色。 白唐好心的靠近他一点,给他讲道理,道:“咱们也算老熟人了,你看你怎么老是挤兑我,你是不是不对?” 常青:“是。” 白唐又道:“你别抖啊,我这个人呢,一直都随和的很,你看你们刘队长去找我帮忙,我二话不说就来了,半点都不带犹豫的,他让咱两合作,咱两就得通力合作互帮互助,你说是不是?” 常青:“是。” 白唐继续道:“新社会主义好青年呢,要懂得尊重别人的意见,你” 常青崩溃,道:“求你了,别说了,都听你的行不行。” 不就是那会否定了他跟被保护人直接接触的建议,至于记恨到现在?他又不是不信任这个神棍! 白唐这时才恍然,道:“刚刚我的鬼使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他比较调皮,不然我放他出来,你跟他相处一阵,你会喜欢他的,我保证。” 常青面色僵硬,道:“不用了。”见白唐还一副要介绍他自己的鬼使给自己认识的样子,那张脸不由哭丧下来,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天快黑了,我们谈一下分工,要怎么保护那个周冬冬。” 白唐桃花眼弯弯的,笑的又乖又巧,见常青已然这幅样子,也不再逗他,毕竟他要干的可是正经事,于是他不戳破他,顺着他转了话题,道:“你跟我把周冬冬控制起来,让围在外面的那群人都撤了,我们今晚来钓鱼。” 常青无语的看着他,道:“你要用周冬冬做饵?不行!那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绝对不行!” 白唐:“哦? ” 常青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才道:“威胁我也不成!保护人民生命安全是我的职责!你,你” 白唐将玉九从怀里掏出来。 常青僵着脸,道:“没用的,我,我是人民的公仆” 白唐哈哈笑,将玉九往旁边一放,道:“公仆,你放心,那凶手不一定来找周冬冬呢,或许还去找那老太太呢,就算真来了,我也护得住的。” 常青:“万一呢?” 白唐做出一脸沉痛状,道:“那就只好给他收尸了!” 常青:“” 常青的反抗被白唐暴力的镇压了,手段无他,就让玉九陪常青玩耍。 于是白唐带着体僵硬的常青,凭着他的一张警察证,光明正大的进了周冬冬的家。 那周冬冬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似乎被吓坏了,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虽然给他们开了门,但对他们的防备却一点都没卸下,就连白唐亲和力这么强的人跟他说话,他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整个人恨不能缩进地板里。 他有着一头油腻的头发,倒吊的三角眼,形矮小,看起来就是一个潦倒的中年人,他住的地方也是那种租价便宜的单人公寓,房间里很乱,空间不小,但家具少的可怜,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臭味,汗臭、脚臭还有臭袜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白唐瞅了半天,没瞅到能让他坐下的地方,只好干站着,那周冬冬就窝在沙发的角落,离他们远远的。 白唐悄悄给自己贴了张清心清肺符,这才觉着呼吸畅快了一点,开口就道:“周冬冬,你要死了!” 周冬冬惊恐的抬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常青:“”他的脸色也有些青。 王五眨了眨眼,尽职尽责的守在常青边,确保给他降温降火,让他不要暴走,最重要的是,要记着捉鬼小队的真正领导人是谁。 白唐继续道:“你也知道你做了什么事,现在事主回来了,要索你的命,要想活命,就要听话!” 那周冬冬浑都哆嗦了一下,口中却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 那声音接近嘶吼,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面前自称警察的两个人,还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白唐有些无语,心说你这个反应不就表明你做了亏心事么。 不过现在不是挖他背后那些事的时候,于是白唐假装没看见他的异常,径自道:“什么都没做,那人家也惦记上你了!听话就能活着,懂了吗?” 周冬冬仿佛这才抓住重点,抬头看着白唐,道:“能活着?”他眼睛里突兀的亮起光,仿佛沙漠里的旅人见到绿洲一样,脸上写满了希冀。 白 唐还未说话,周冬冬又迅速低下头去,将自己蜷缩起来,喃喃道:“不,不可能的,你骗我,那怪物不会放过我,他不会放过我他要让我活在噩梦里,他要折磨我,折磨我们” 白唐:“能活着!别叨叨了,一边呆着去。” 说着也不管那还在瑟瑟发抖的周冬冬,招呼常青和玉九打扫卫生,顺便埋符,毕竟他们是要在这里呆一晚的,那周冬冬自己能在这种环境里待下去,白唐待不下去,好歹要收拾的能让人在里面呼吸到新鲜空气。 不是说他有多洁癖,实在是因为这些年给墨赦带出来的,那个人对待卫生极为严苛,绝对容忍不了脏乱差,白唐要跟着他住,蹭吃蹭喝,就必须讲卫生,久而久之,自己也养成了见不得脏乱差的刁钻个。 那常青面色有些复杂,他看着周冬冬,出于警察本能的问道:“你做了什么?谁要来杀你?坦白从宽,抗拒” 白唐不耐烦的打断他,喝道:“常青!你别想躲懒!不要借着问话的机会不干活!那个谁,周冬冬,你特么也给老子干活!” 第十三章 出手捉凶(4) 常青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对他清奇的脑回路十分不能理解,脚下半步也没有挪动。 周冬冬还在自己的恐怖世界陷着,一直在发抖,白唐毫不怀疑,再不管他,那人说不定能自己先把自己吓死。 玉九已经勤快的从卫生间寻了扫帚和拖把,做好了打扫的准备。 见那两人都不动,白唐唇角浮出一丝冷酷的笑,道:“都不动?那就别怪我用强了!” 常青明显从那笑容里察觉到了不妥,加上又是见过真鬼的人,生怕他又放出什么震慑他心脏的鬼,十分明智的举手投降,并积极的配合玉九,只有周冬冬还一副自闭症的模样窝在沙发上层层叠得的衣服里。 白唐也不多说,上前“啪”的在那周冬冬上拍了张符,口中还道:“我就喜欢这种刺儿头,平常墨神总说这种符容易被反噬不让我用,今儿个我还不信你还能反噬我?去!先收拾沙发,擦三遍,再打扫屋子!等屋子地板能反光才算完!” 常青和玉九偷眼望去,就见那周冬冬仿佛被什么瞬间附一样,猛地从地板上跳了起来,人跟陀螺一样从玉九手里抢走了扫帚,从常青手里接过了抹布,整个人一边“啊啊啊”的尖叫一边努力干活。 玉九趁机跟常青炫耀,道:“厉害吧?这叫‘你命由我不由天,言听计从木偶符’!是我家大人自己发明的”名字! 常青呵呵笑,道:“厉害。”这得多脑残,才能给这样的符起这么中二的名字! 同时又暗自抹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不识时务,不然这符说不定得贴在自己上。 玉九见常青似乎对自己的出现有些适应,在心里默默为他强悍的适应能力点赞的同时,心里作恶的小虫又钻了出来,恐吓道:“我家大人,还有很厉害的一种符,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你不听话,就分分钟能弄死你!” 要是白唐在,立马就能戳穿玉九的胡说八道,可惜白唐此刻正在屋子里四处埋符,根本没注意到他两。 常青又不了解玉九的星子,信以为真,悚然而惊,只觉以后但凡出现凶手不明的案子,都能先把白唐列为嫌疑人,就连看向白唐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玉九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给他家大人埋了多大的隐患,径自洋洋得意道:“怕了吧?以后好好跟我家大人混,就一点事都不会有!” 周冬冬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屋子里飞快的穿梭,打扫完整个屋子后,已经没有力气再惊恐,死狗一样瘫坐在地上。 白唐等三人也将将将符埋在了各处。现在白唐已不是吴下阿蒙,连朱砂那种低等东西都不屑带,出门捉鬼只带符,那些传统的天师道具统统都给抛了,如刘正邪 所说,白唐已经彻底撕破了天师的伪装,径直就挂上了鬼道的招牌。 白唐瞧着地上呻吟着的周冬冬,琢磨着要不要给他拎起来放在沙发上,毕竟地面刚拖过,有印子似乎不好,但还未等他开口,便听那地板上的周冬冬呢喃道:“妖,妖怪,你,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的。” 白妖怪唐沉默了下,坚定道:“不!我要把你抓到黑山去,剖心取肝,煎炒烹炸!” 周冬冬方才缓解的惊惧一股脑的又涌了上来,一松一紧,他整个人瞬间就呜咽了出声。 白唐:“” 玉九对着白唐比口型:大人,你把他吓哭了啊。 常青:“”他用谴责的目光看向白唐,显然他认为白唐将周冬冬整个人的心理防线都弄得崩溃了。 白唐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给人吓哭了,略有些尴尬的挠头,道:“别哭了,我跟你说我不是妖怪,是天师!就天师门、龙虎山上那种专门捉妖捉鬼的天师,懂不懂?”顿了顿,想到了自己的那张符,又道:“刚才那也是为你好,帮你放松心啊,呵呵。” 常青虽然不赞成白唐的行为,但对这种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作态也十分看不惯,当即凶神恶煞的一面就出来了,他上前将那周冬冬提溜了起来,咚的给他按在沙发上,这才目光如电的看着他,道:“说!” 周冬冬有些懵,道:“说什么?” 常青道:“冯海英、郭峰、伍翠,还有你,你们都做了什么?就这五个月内!” 周冬冬本能的张口反驳,常青神色倏然一狠,道:“想明白了再说!那位法师有能辨真假的一双慧眼,要是说谎,我现在就带着他转走人!就让那怪物吃了你!” 周冬冬面上露出惊惧之色,道:“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都是冯哥联系我的,就跟着他冲人数,再吵两句嘴” 听到这儿,白唐心里就明白了,他之前不想追问周冬冬背后的事,怕的就是出现什么隐,这种事,事后去查图个乐呵,是兴趣,现在追问那就是麻烦,如若这周冬冬一伙当着做了天怒人怨的事,难道还真能任由那吃人的怪物将他生吞活剥了? 不管他背后藏着什么事,白唐都是要打怪的,毕竟那怪物触犯了人类的底线,无论如何,大人之罪,稚子无辜,那这时候听故事除了浪费时间浪费感真的十分没有必要。 但常青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的职业习惯也强迫着他刨根究底,玉九也一脸好奇的悄悄竖耳朵。 白唐瞧了眼时间,也才晚上九点,想来那不知名的怪物到的不会这么早,看常青那样子,九成是要刨根问底谁都拦不住的,也就懒得管,随他去了。 常青道:“说清楚点!” 周冬冬畏惧的看了一样常青,这才低垂着头,道:“你说的那几个人,除了跟我同乡的伍翠,别的我都不怎么认识,只是隐约听名字耳熟,我们都是冯哥召集来的,他是专门做这个的,就在那些医院门口负责找‘客户’,价格谈妥了就联系我们,我,我们就是跟着那些病人家属去的” “我之前还问过冯哥,他说这不犯法,我们就是帮那些弱势群体的忙我们,我们是助人为乐来着,我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冯哥死的惨,我在电视上听了一耳朵,当时只觉的冯哥的仇人狠,后来后来我找伍翠商量,就联系不到她了,她死了” “呜呜,前天晚上,我看见了,我的窗户上贴着一个倒垂的人脸,他的眼睛是灰白色的,就直勾勾的盯着我,我,我这两天,一直活在恐惧里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那东西挖掉我得眼睛,撕开我的口,拔掉我的脖子,在我的上撕咬我的血” 他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骇的全发抖,仿佛仅仅是回忆这个梦境,也能让他心胆俱裂。 玉九仿佛也被他真切的形容吓到了,整只鬼都缩在了白唐边,却听那周冬冬继续道:“而且,那梦境里的疼痛都是真实的,我,我感觉自己在梦里被撕咬了无数遍” 常青冷着脸,尽管面前的人表现十分可怜,但他心里居然一点都没有动容,他冷冷道:“这是你们‘锄强扶弱’的报应!” 尽管医患纠纷不是他们部门处理的,但医闹的事已在网上传播的沸沸扬扬,常青也曾听局里同事吐槽,说这些医闹不仅威胁到医院工作人员的人安全,更对医院里的其他患者造成了严重影响,甚至有人因为这些医闹的存在,生生被耽搁了病,致使病人病恶化。 没想到今被自己碰到了活生生的职业医闹! 这样恶劣的行为,周冬冬他们居然还有脸将他们的行为称为“帮助弱势躯体”! 周冬冬以手遮脸,道:“真的是病人家属需要,医院也确实出了纰漏,不然我,我们怎么可能闹的起来” 常青怒喝道:“闭嘴!即便医院出了差错,也不是你们聚众闹事打砸医院的借口!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存在,有些人才故意寻衅滋事!医生和护士的安全才得不到保障!你敢说你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谋取私利?你敢说你们闹的每一件事,立场都是对的?你敢说你们没有耽搁其他病人的治疗?” 周冬冬怯懦着嘴唇,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白唐在一旁瞧着,心里也对常青的说法产生了认同,无论如何,职业医闹的存在就 是一种威胁,无论是对病人还是医护人员。 尽管如此,他的心底还是隐隐有些不解,如果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能构成复仇的条件,这帮人虽然可恶,却总归是小打小闹,总不至于背上人命,但是 常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正要bi)问。 却听玉九小声的叫了一声,疯狂的曳白唐的袖子,待白唐看过去,他就刺溜一下钻进了白唐的口袋。 白唐一阵无语,心说这果然是个危险探测器,想来那东西多半已经在靠近。 常青和周冬冬还一无所觉,只是震惊的看着白唐,常青倒还好,毕竟他早就知道玉九不是个人。 周冬冬完全被吓蒙了的状态,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白唐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道:“嘘。” 见那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狡黠的一笑,道:“有客人来了。” 第十四章 出手捉凶(5) 纪愿体像壁虎一样从楼顶爬了下来,融入到暗沉沉的夜色里。 已经十一点了,天色够黑,人,也应该睡熟了,他得去把人叫醒。 他的目标叫周冬冬,真是庸俗的名字,也是个庸俗的人,这样的人原来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现在却要他弄脏自己的手来结束他肮脏的生命,也算他的福气。 按理来说,他还应该把这种福气赐给一个老太婆,但是他的阿宁非常敬重这些老鬼,他不能沾上这老不死的血叫他家阿宁不喜欢,况且她的太柴,血也腥,实在是不堪入口。 所以,他叫方翰去动了手,那种智力低下的东西,对这种血向来来着不拒。 他在楼顶吹了一下午的风,老实说,感觉还不错,这让他的心都有些美妙,尤其是这栋楼的前面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还种着一些花,开的很浓烈。 夜里的风有些凉,他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然后是口罩,将自己整张脸都暴露了出来,他得用这张脸去做这件事。 路上已经没有人了,这很好,他想。 整个泗水巷仿佛都早早陷入了沉睡,没有一家开门的,这也很好,他想。 前面就是周冬冬的住所了,六楼,615。 那是一所老式楼,门外连个电子锁都没有,陈旧的可怜。 纪愿静静的看着楼上,猛然纵,体蛇一样沿着高楼的墙壁滑了上去,稳稳停在了六楼上方。 他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玻璃,嘴角扯出一个甜蜜的笑。 看! 阿宁,你快看!认真看! 看我多厉害,即使我成了现在这样,我也还是能保护你,能让伤害你的这些人生不如死! 你快看!别闭眼,别害怕! 白唐躲在周冬冬的衣柜里,上贴着隐声消气符,小心的将衣柜扒开了一条缝,细细的查看着外面的况。 周冬冬的家是一室一厅的格局,窗子正对着,过去就是立式衣柜,因此,白唐正正好看见那张微笑的脸,就连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也仿佛是在与他对视。 白唐:“”幸亏之前被各种吓过了,不然还真能吓死。 那张脸出现的很突兀,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就趴在了玻璃上,那是一张男人的脸,轮廓十分硬朗,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地方一点死人的样子都没有,那个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温柔”的注视着上的人。 上的人背对着窗口,脸朝向白唐这边,透过那些从大街上远远映照进房屋的霓虹光线,白唐清晰的看见了上那人紧绷的神。 那个人微微蜷缩着体,显得有些僵硬。 “叩。” 指甲敲击玻璃的声音。 上那人的耳朵 似乎猛地竖了起来,连侧放在前的手也慢慢握紧,眼睛恶狠狠的瞪了柜中的白唐一眼。 白唐无辜的眨眼,心里暗暗发笑,这招李代桃僵是他提的不假,但常青他自己也点了头啊,这会子吓的不行了就瞪他,天下可没这般的道理。 “刺啦~” 玻璃被指甲划碎的声音,接着就是玻璃坠落下去的轻微落地声。 来了! 白唐瞳孔一缩,紧紧盯着那人。 那个人狸猫一样轻巧的从窗户翻了进来,眼看着那团缩在被窝里颤抖的人影,他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伸手就去抓上那人。 白唐眸子微缩,整个人猎豹一样从柜中扑出,手掌心有黑气涌动,猛然擒住那人的胳膊,用力一甩,便将那人甩了出去。 那人反应也快,在半空中一个折,便轻轻巧巧的落下地来,也不说话,体又轻微一晃,眨眼间就到了白唐面前,双手直取白唐口,看那架势,是要生撕。 常青此时也已翻而起,手中捏着白唐提前给好的符,努力睁大了眼,想要看清那两人的交手,他们的速度并不快,那人影就凭着自己强横的体蛮横的硬上,白唐形灵巧,总是在那人指尖将要触到他的时候轻轻避开。 这是一个死人! 仅与他交手一下时,白唐心里就无比肯定,这不是个活人,除了那双灰白色的死鱼眼,还有那冷如寒冰的体温。 但这个死人能跑能跳,体也远比一般人要强悍。 白唐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僵尸?传说中吸血为生的僵尸?但是,能活动自如的僵尸,不应该都是超级厉害的僵尸王吗?面前这个不太像啊。 白唐手指间夹着一张定符,寻了个空隙就给那僵尸脑门来了一张。 “啪”,声音清脆响亮。 但是—— 那僵尸居然停都没停,抬手就将那定鬼定神的符纸撕了下来,又野兽似的朝着白唐扑去。 白唐:“”他现在画符都不往朱砂里掺水了,怎么还会镇不住?!这不科学! 这一定是对方的品种不对! “砰!” 白唐又与那僵尸硬碰了一拳,觉着手有点疼。 他看着面前那张线条冷硬的僵尸脸,十分的想上手摸一下,看那个质地还是不是人皮,太硬了! 那张僵尸脸上表十分生动,此刻那张脸乌沉沉的,喉咙里也发出愤怒的咆哮,似乎是对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生物十分愤怒。 纪愿的确很愤怒,他面前的这个人,分明是在戏耍自己,那个人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强悍度都比自己强很多,却一直猫捉耗子一样绕着自己玩。 他的手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单凭着一双手,就能将以往的那些东西都 撕碎,但是今天,似乎并不能。 白唐又一次绕到他背后,双手将那僵尸双臂锁住。 “吼~” 被他抱住的东西猛然怒吼一声,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带着白唐猛地往墙上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白唐猛地松手,单手在墙壁上借力,整个人飞鸟一样从他的头顶跃了过去,轻飘飘就落在了地上。 那僵尸寒的盯着他,灰白色的瞳孔里凝聚出不知名的色彩,一双手如利爪一样弯着,映着并不甚明朗的月光,依稀能看见指甲上闪烁的寒光。 白唐懒散的站在前面,双手上有黑色的气息缠绕,道:“我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是有智商的吧?这是几?” 纪愿看着面前那人伸出的两根手指,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有意识的在屋子里逡巡。 他得找到那个人,他的目标不是杀人,只是来给阿宁一个交代。 但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面前这个强悍的对手,就只有一个伺机而动的弱鸡,是的,那个躲在一旁的人很弱,弱到可以忽略。 他面前的那个人还在说话,道:“你是丧尸?僵尸?还是病毒变异?现在外面世界沦落了吗?听得懂人话吗?” 第十六章 出手捉凶(7) “啊啊啊!” “咚!” 那僵尸被白唐猛然甩在地上,眼看那周冬冬已快被吓成神经病,白唐手指微动,原先埋在四周的赤色符篆都猛然飘了出来,似乎被无形的东西牵扯住一样围着那怪物疯狂旋转。 噬魂符! 雷符动静太大,怕会扰民,白唐自觉自己是个十分有个人cāo)守的人,深夜扰民这种事,坚决不能做! 于是之前就在四周都埋下了噬魂符,此刻正好拿来用,且看这东西能撑多久或者是,看他有没有灵魂,是不是僵尸那种神憎鬼厌、六道不容的东西。 那怪物被数十张噬魂符包围,避无可避的被贴了若干张,但见那些赤色符篆都瞬间自燃,化成一道道符光没入那怪物体内。 那东西嘶吼一声,仿佛极度痛苦的佝偻起形。 玉九小心翼翼的从白唐口袋里探出脑袋,朝着那倒在地上的人望了望,道:“大人,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便又惊叫一声,缩回了脑袋。 白唐只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下意识聚起气墙挡在前,玉九那个反应他再熟悉不过,又有危险靠近。 周围温度迅速下降,带着深夜特有的森寒,那原本还蜷缩在地上的影骤然暴起,猛地袭向白唐这边,却在半空虚晃一招,十分聪明的翻窗要走。 白唐也不客气,手中凝出气绳,刷的甩出,那黑色的气息游蛇一般从窗户爬出,猛地缠上那东西的体,生根一般扎入他体各处,径自将他提了回来。 白唐也没再多耽搁,心中默念束魂咒,同时从口袋中掏出加强版的定符,一连给贴了三张。 就算非人非鬼,多贴几张,那也是有用的,何况还是墨赦改良过的加强版。 那双灰白色的眼睛藏着刀子也似,冷而森的瞥了他一眼,继而直的躺着不动了。 常青方才一直没机会插手,此刻方才凑上前来,确认似的道:“结束了?” 周冬冬还在惊恐的尖叫,陷在自己的绪中出不来。常青上前踹了他一脚,道:“别嚎了!那怪物已经死了!” 白唐侧目看他,那怪物死了? 虽说自己的噬魂符威力肯定是妥妥的,但这怪物本来就是个死人,现在也没点气息,估摸着还要一场大火才能彻底烧个干净。 道法万千里说,要烧僵尸,得用竹子做柴火,才能烧个干净,虽说这家伙不是僵尸,但肯定也没僵尸皮实,一场大火肯定也能送它安全上路。 周冬冬惊惶的看着他们,脖子上血啦啦的一片,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但白唐瞧了瞧,觉着那怪物的指甲多半没有毒,也不长,没有割裂脖颈上的大动脉,所以周冬冬还能在这里声嘶力竭的哀嚎。 此刻,玉九又一次从他口袋里探出脑袋,机灵的四处望了望,这才整只鬼都钻了出来,装模作样的在四周巡视了一圈,道:“大人,安全了,没的危险了!” 常青此时也从那周冬冬处折转过来,神色复杂的看着白唐,半晌,才挣扎出一句:“服了!” 白唐笑的十分欢畅,眉眼弯弯,虚假意的谦虚道:“也就一般厉害,不用太佩服我,咳咳,不过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以后你买我的辟邪挡鬼符,给你九折优惠!” 常青呵呵笑,一点都不想有用到符的一天。 那周冬冬此时却窜了出来,急道:“大师,大师,我需要平安符,就挡灾祸,最主要的是挡怪物啊,求大师赐符!” 白唐:“” 常青:“你脖子还在流血,不想死就叫救护车!” 周冬冬一手捂着脖子,指缝间都有鲜血流淌,口中却道:“我,我打过了,我我怕死,现在不向大师要一张符,我怕” 玉九在一旁招揽生意,道:“我们大人什么符都有,一品到九品符都有,你要几品?来来来,我跟你详细介绍一下,这个一品呢”说着就将那脖子还在流血的周冬冬拖到了一边。 恰在此时,白唐的电话响了,正是刘正邪,白唐顺手就接了电话,却听那刘正邪道:“唐唐,那东西跑我这边了,还是个新品种,你那边是不是空的?要不要来看?” 白唐露出矜持脸,声音里却藏着骄傲,十分有目的的炫耀道:“不去,我这里也来了,不过是个小杂毛,战斗力五级渣!分分钟搞定!” 刘正邪冷哼一声,道:“你那边的是人是鬼?什么个况?这东西还扎堆出现?” 白唐道:“是个新物种,我瞧着跟僵尸有点像,但仔细看又不是,僵尸没这么怂。” “当然不是僵尸啊,我这个看着跟干尸一样,我给他心口插了一刀,正中靶心,哎哎,不说了,刘队要把这玩意抬走,我得看着点,可别诈尸了,明天公司见。” 白唐应了声,就挂了电话,此时方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个怪物。 玉九还在吐沫横飞的拉着周冬冬说话,周冬冬之前就看见了玉九的出场方式,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回过神来,约莫想着这鬼是天师家养的,要符保命的**战胜了一切,于是才战战兢兢的跟玉九说话。 常青在一旁皱着眉查看那地上的尸体。 白唐想了想,蹲到了常青旁边,忧心忡忡道:“常青啊,这尸体是长的不错,但你可不能找不着活对象就拿死的凑合,咳咳,瞪我干什么,我这都是金玉良言!” 常青不加掩饰的挪了两步,离那尸体和白唐都远了些, 气咻咻的,没有说话。 奈何白唐没有眼力见,又挪动了几步靠近他,道:“我跟你讲,这东西必须得烧的!得用竹子烧,最好立马烧!” 常青这人,亏就亏在职业cāo)守比较强,听闻跟这诡异的尸体有关,当下也不计较刚才白唐的恶劣行径,当即追问道:“竹子质地有要求么?这怪物还没死?”说到最后,又离那怪物远了点,神色也不自觉带了些忐忑。 白唐眯着眼笑,道:“怕什么啊,再凶的兽它现在也是睡的,过来,过来,你再仔细瞅瞅,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常青:“不用!” 第十七章 捉鬼要钱 已经过了十二点,墨赦用手机开启了怨魂搜索雷达,a市这片地界换了接应的鬼差,没有何蔚时不时的给点高绩效的捉鬼信息,墨赦只能开启自己的怨魂搜索雷达自力更生。 这是地府研发的最新科技,专门为那些在人间行走的鬼差服务,何蔚悄莫声息的帮他搞到了一个,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了他。 地狱鬼魂千千万,近来脱离地狱的也不少,鬼差的工作量剧增,但鬼差人数却几乎没有增长。 这很好,这样他能抓的鬼就更多了,业绩也会更多。 那黑色的锁链自己扭曲着子,盘旋在他头顶,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无端为这行走在暗夜里的青年添加了一丝神秘色彩。 前面就是博仁医院,例来最容易出怨鬼冤魂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出现眷恋人世不肯离去的孤魂之所。 手机上的雷达果然出现了好几个红色的闪光点,墨赦十分熟练的进了医院门,路过东一栋的时候,墨赦伸手对着前方点了点,盘旋在他头顶的锁链像得了指令一般窜了进去,在夜色的掩映下,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墨赦自己则继续前行,脚步轻盈如猫,除了东一栋,雷达上还显示出了好几个鬼魂,都在西二栋,墨赦上了楼,果然就见几个游dàng)的冤魂徘徊在走廊和病房里。 墨赦翻手就掏出一根黑色的木棒,闪电般一人给敲了一下,接着只是轻轻拍了拍手,那些神麻木的鬼魂俱都跟着十分自觉的跟在他后,随着他出了西二栋。 那锁链还没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又抽风了,墨赦就站在医院门口的拐角处,整个人寂静的如同一只幽灵。 “嗯吼” 十分低微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听的人心里极不舒服。 墨赦淡淡然抬眼,就见一串鬼魂挤挤挨挨的从医院里行来,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咒骂,有的在求饶 那锁链绑到了魂,十分欢喜的奔着墨赦就去了,又习惯的用一端去蹭墨赦的手。 墨赦眼睛从被它捆成一串的鬼魂上闪过,长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轻颤,目光落定在锁链上捆着的最后一个魂,声音冷定的道:“这是什么?” 白唐眼见着常青将不能动弹的疑似僵尸物抬走,这才打了个呵欠,招呼玉九走人。 玉九意犹未尽的咂摸嘴,对着周冬冬做总结陈词,道:“我们公司就在雁新区,尚悦宜品国际中心a栋,2108室,你这个况还比较严重,要买符要驱邪,都要尽快,我们公司客户多,我先给你排个号” 周冬冬感恩戴德的看着玉九,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他们。 白唐琢磨了下,就随便找了 个酒店,打算凑合着过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去问刘胜要酬金。 睡到半夜的时候,王五和黄七就森森的回来了,十分准确无误的摸到了白唐的房间里。 白唐抬了抬眼皮,模糊的瞅了一眼,继续翻睡了。 玉九则从自己贴着的墙根爬了出来,眼神发光的盯着王五和黄七。 三只鬼头凑在一起,蹲在墙角叽叽喳喳,一点都不顾及自家雇主还在酣睡。 却听王五骂娘道:“妈卖批哦,这货是个抠门货,家里那鬼也是个憨货,吊死的,脑子混沌了,追着一家人要人跟他一起上吊,蠢死了” 那黄七也附和的点头,从裤兜里翻出一大摞红色钞票,齐齐整整的放在了桌子上。 玉九看的眼睛发直,这在他眼睛里不是人民币,而是能跟自家大人换钱的绩效! 王五斜眼瞥向玉九,道:“你跟大人今天也出业务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长夜漫漫,鬼又不用睡觉,因此他们也比别人更八卦。 王五一听这话,当即就道:“就最近的那个凶杀案,我们遇到一个怪物,可怕哦” 他讲的绘声绘色,甚至将那怪物的样貌都形容的栩栩如生,王五听得津津有味,黄七听得面色铁青。 半晌,黄七低声喃喃道:“活死人,无魂鬼。” 王五讶道:“你见过?” 黄七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跑到一边去拧麻花。 王五与玉九面面相觑,虽然早都知道黄七沉不说话,偶尔嘴馋,但这么喜怒无常实属罕见,约莫是被白唐调教出的新格。 两鬼悄的琢磨了会,实在没有头绪,也没了八卦的兴致,各自抱着手机自娱自乐。 墨赦冷冷看着那在自己面前狂刷存在感的锁链,目光仿佛浸着风雪。 那锁链扭了两下,一点都没觉察到主人的心,似乎还有些得意,将捆在队尾的那个往前提了提,正正放在墨赦面前。 那是一个有血有的躯体,只是神呆滞、双目无神,嘴角似乎还有血迹,即使被锁链绑着,也扭动挣扎着,看着好像攻击力极强。 但这肯定不是鬼! 墨赦深吸口气,将那锁链上的鬼尽数编到了自己后的鬼队伍中,单单将那人非人鬼非鬼的东西留下。 那东西有一双灰白色的眸子,被放开后当即就扑了上来,半点灵智也没有的样子,脸上都是对血的渴望。 低劣的邪祟! 墨赦停了停,指尖上有符光闪过,那光轻盈盈的落在那怪物上,便将它钉在原地。墨赦再一挥手,便将那怪物移到了墙角。 他抬了抬手指,那辆诡异的面包车又幽灵一般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稳稳停在他面 前。 墨赦将那些鬼一个个塞进了后座,自己方要上车,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那锁链扯住。 这锁链近几年实在是太活跃,像是到了中二期的少年。 墨赦面无表的将那锁链收了回来,缠了几缠,绕在手腕上,就坐入了驾驶座,冷静的开启车子。 那锁链被残酷镇压,不服气的在他手腕上扭动,墨赦抬手敲了敲那锁链。 锁链被无镇压,蔫蔫的不在动弹。 墨赦拿出手机,啪啪的按了几下,似乎在给谁打电话。 不片刻,就听他道:“博仁医院,有奇怪的东西,你来处理一下。” “具体是什么,你自己来看,医院里我加了临时的邪咒你们人界的事,不归我管。” 那边模模糊糊似有人极力劝说,声嘶力竭的手机都有了外音。 良久,墨赦道:“快点。” 说完也不给那人废话的时间,就径自挂了电话。 另一边被从睡梦中硬生生叫醒的刘信真:“”太刻板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分明都发现了邪祟,为什么不能顺手处理!非要他这个老头子半夜出去干活! “所以说,刘队长,你知道我今天来的意思吧?”白唐端着水杯笑的眉目弯弯,面上十足十的谦虚有礼。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白唐体贴的给了刘胜一个上午的时间善后,下午才晃悠悠的晃dàng)了的过来,在刘胜的办公室与他进行了友好的会晤。 刘胜此时还在整理资料,他早上在老教授那里吃了亏,这会子脑仁疼的厉害,见着白唐笑眯眯的脸,那主意就又打在了他上。‘’ 于是他也笑,笑的十分憨厚和蔼,道:“都好说都好说,酬金嘛,你放心,我们肯定不能亏待你的!” 白唐眼睛里都发着光,从警察兜里捞钱,这还是第一次!那人民币他都想好了,绝对不能花!要裱起来,这可是他为人民服务的证据! 他道:“我就知道,人民警察绝对不会亏待人民,昨晚我们一共捉了两个怪物,后期还附赠了监察看护服务,唔,那个费用也不多,就” 刘胜大手一挥,道:“没问题!我叫常青给你,咳咳,他对你推崇的很,今天在我耳边念叨了一早上,要再跟你好好聊聊。” 第十八章 纪愿后续 白唐面上淡然心里偷笑,琢磨着那常青多半是被他昨的神威镇住了,这会说不定还想着拜师学艺呢! 他道:“那也没什么,我们天师嘛,平都比较低调,我其实也不怎么厉害常青在哪呢?你们的经费是他管着?” 刘胜笑眯眯的点头,又道:“常青还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真是太客气了” 刘胜送走了白唐,面上沉稳脚下生风的就出了办公室,仿佛后有鬼在追一样。 常青双手抱,高贵冷艳的看着白唐,道:“刘队说了,你要再帮我们个忙,到时候酬金什么的都好说。” 白唐:“,” 玉九愤怒的指责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这是强制绑架服务!” 常青露出冷漠脸,反驳道:“胡说!我们是提出合理的要求!咳,昨晚出了点意外,别这么看我,又不是我的问题,我是叫人烧那怪物了,可中途不知道谁泄露了消息,上面下了指令,说有个大佬级别的研究员要研究给抬走 了!” 白唐不可思议道:“死尸都要研究?这么丧心病狂?那你不会拦着吗?你不知道那东西危险?” 常青道:“那都是科级院士,一个个都是国家珍宝,你敢动?” 想想也是心酸,明明自己已力陈了那怪物的凶险,奈何来的老教授十分顽固,完全不信他那怪物说法,只一个劲的骂他愚民,说他们不懂科学,bi)着他交人,不交人就要躺地上,心脏病分分钟就要复发,活泼泼一个老赖。 白唐听着听着,总觉着常青形容的这个人有点耳熟,心头莫名就是一跳。 那常青继续道:“总之,那怪物没有烧,被抬去了研究所。” 白唐:“”这真的是作死!真的! 祖师爷作证,真不是他不关心天下苍生,实在是苍生自己想死,拦都拦不住! 玉九也露出惊叹的表,道:“人类的口味真是清奇!现如今连死尸都不放过了!大人,世界就是这样被丧尸占领的!” 白唐将玉九的脑袋按了回去,示意常青继续,刚才常青的话还没说完,应该说,还没说到要他帮忙的地方,尤其是,他提都没提给自己的礼物! 果然,常青道:“这件案子虽然结了,但怪物的事还必须得深究!我们只是普通人你懂的。” 白唐道:“我不懂,真的。” 钱没拿到,还给人强行按上了事,这个亏不能吃!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常青对白唐的话全当没听见,自顾自道:“那人叫纪愿,以前是个活人,现在是个不安分的死人!我们想知 道他的‘死而复生’是意外,还是” “这跟我” “刷拉”一声,常青将一个红色的锦旗展了开来,在白唐面前展示了一下,道:“这面嘉奖锦旗,是我和刘队的一点心意,咳,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我负责调查干活,你负责解决妖魔鬼怪!” 白唐的脸色一言难尽,常青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想来也是觉着自己这次不厚道,他抹了把脸,避开白唐谴责的眼神,继续道:“今早研究所还传来一个消息,那纪愿失踪了!” 白唐起就走,速度快的常青都来不及反应。 “白唐,白唐,你站住!喂喂,别跑啊,我们需要你”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点都不需要你们! “冯海英是个职业医闹,整就蹲在那医院周围,跟附近的摊贩、饭店老板近乎,打听谁家的病人不行了、需要跟医院掰扯了,然后就领着周冬冬、郭峰等人与病患家属一起去医院闹,摆过灵堂烧过纸钱,上一次,也就是五个月前,他们又接到了一笔生意” 常青将桌上的平板电脑偏向白唐那边,一边按了播放键让桌面上的图片以幻灯片的形式自动播放,一边进行人工讲解。 白唐一副生无可恋深受打击的样子,连玉九都一脸愤恨的瞪着常青。 常青推了推他僵硬的脑袋,道:“认真点,现在不听以后可没人给你补课!工商局的兄弟我也给打招呼了,你放心,肯定不会再找你喝茶的!嗯,我还跟他们你是我们的卧底,你的份现在是高高的!” 白唐转着死鱼眼,一脸山河已倾无力回天的伤心,咬牙道:“你讲!” 刘胜将他忽悠到了常青这,自己一溜烟的跑了,说什么常青对自己特别推崇!真是特、别、推、崇!还友好的表示会让工商局的时不时去跟他联络感! 白唐一口老血险些喷在常青脸上,当即指挥玉九扑到常青,甚至准备让在休憩的黄七晚上去给他个惊喜,奈何常青铁了心,愣头愣脑的就拖着他不让走,还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道理压他!他的酬金,说好的酬金,就特么是一个人民警察亲自颁发的锦旗,常青那不要脸的还表示这锦旗价值千金无价之宝! 白唐觉着自己被坑了!这发展一点都不对!常青见识了他的厉害,不应该哭着喊着要拜师?不应该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活神仙?不说跪拜相迎,怎么也该恭敬以对啊!现在这样不科学! 那电脑上面出现了一个青靓丽的女人,柳叶眉,含目,穿着白大褂,常青说:“这是孟郁宁,纪愿的妻子,她” 她死了,死于两个月前的一场 事故,发生在医院里的事故。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三,孟郁宁失去她的丈夫八个多月,她怀着孕,体并不怎么强壮,但人还是很开朗,脸上一直挂着笑,尽管形销骨立,但她还是认真上班,拼了命从丈夫失踪的影中走出来。 她一直相信,她的丈夫一定会回来。 孟郁宁的父亲说,他的女儿一直都很坚强,她说医院里缺人,就一直坚持上班,医院里也给了她特殊的照顾,到八个月的时候,孟郁宁觉着体越发的沉,不敢拿孩子冒险,就去医院申请孕假,可也就是那一,她碰见了来医院闹事的冯海英等人。 大概是病人家属出的价很高,那天冯海英他们闹得很凶,总共涌进去了的二十多人,领头的就是冯海英这个小团体,气势汹汹的就围堵在心脏科,说那值班的李医生救治不及时,导致他们的亲人死亡,叫嚣着要医院赔偿,要李医生偿命。 孟郁宁当时已办理完手续,似乎是感觉有些不舒服,还跟同事说临走要给自己先挂个号,检查一下,确保她家的小下是平安的,那时正穿过走廊,就与那帮人遇上了,冯海英等人乌央央的就冲了进去,一副神挡杀神的模样,走廊里惊叫一片,拐弯处不知怎么就撞上了。 那帮人大概也没主意,一心顾着自己的生意,嚷嚷着要李医生赔命,哗啦啦就过去了。 孟郁宁当时就被撞的一个趔趄,整个人当场就出了血,脸色如土一般,一旁被吓得躲起来的好些护士和医生都冲了过去。 但冯海英等人还在闹,将那条走廊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孟郁宁就死在了那场事故里,一尸两命,医院负责的医生说孕妇是心脏主动脉撕裂,耽搁了抢救时间,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常青说着,还狠狠的骂了一句,道:“那会a市网络上还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局里也出了政策,狠狠整治了一番这些医闹,还将几个挑事的抓进去判刑罚款,所以这段时间都很消停” 但是那场风波的主角却死了,连带着她没被救回来的孩子,一起死在了手术台里。 她的父母伤心绝,先是女婿莫名其妙的失踪,后来又老来丧女丧孙,两位老人险些被击垮,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却还是伤心。 听到这里,连白唐也忍不住唏嘘,那纪愿明显就是回来复仇的,他的孩子死了,所以他弄死了冯海英的孩子,他的妻子死了,所以他弄死了冯海英的妻子,冯海英是主犯,所以他还的最多,他的团队是从犯,所以都以命相偿。 以牙还牙,不多不少。 想到这里,白唐不仅悚然而惊,他看向常青,道:“你的意思是” 常青点头,脸上的表也十 分沉重,道:“对!他有智慧!他精准的判断了仇人!你知道这有多可怕!” 白唐哭无泪,这该怎么办,一听就知道又是个大麻烦,难怪刘胜不敢自己跟他说,不给多少钱,还想让他来填这个大坑,可不就得找常青来跟他掰扯!反正常青是个耿直的愣头青! 当然,常青给的也不全是坏消息,他看着白唐,安慰道:“昨晚刘队那边捉到的那个,老教授没来得及抢,也没失踪,成功烧了!” 白唐呵呵笑,心说我是不是还得夸奖一下你们干的好?! 第二十章 黑曼陀罗(1) 听见门响,白唐将视线从电视机上转了过来,当即踹了玉九一脚,道:“快快快,收拾桌子扔垃圾!墨墨,你回来了。” 墨赦淡淡的应了声,看着被玉九风卷残云般收拾进垃圾袋的食物残骸,道:“外面的,不干净。” 白唐嘻嘻笑,道:“知道知道,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墨赦将外挂上,径自去厨房给自己收拾吃的,白唐看着他冷峻的背影,脚步不由就跟了上去。 墨赦在熟练的处理食材,侧脸如寒冰雕琢,手指修长白皙,尽管做着洗手羹汤这样凡尘的事,那人上也没沾上半点烟火气。 “墨墨,我最近遇到了个新品种的妖怪,唔,也不是妖怪,就是个看着跟僵尸似的东西”白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力求将那东西形容的更加形象,只恨当时自己没有用手机给那怪物拍个照。 说了半天,见墨赦的动作还是不疾不徐,不由道:“墨墨,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说着又机灵的补充道:“那《地府捉鬼实例教学》里也没这种东西。” 墨赦垂着眸子认真的处理食材,那是地狱里的小鬼给送来的冥河鲤鱼,暗红色的鳞,透明色的鳍,墨赦手中夹着薄如蝉翼的刀片,下手稳而干练。 半晌,墨赦才道:“那是活死人,最近a市出现了一批。” 白唐惊道:“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这个是不是也跟僵尸一样,需要死前含口怨,死后要祭练?” 墨赦道:“不是。”默了默,继续道:“刘信真已经开始处理了,你不用管。” 白唐道:“那可不行,我答应了常青,嗯,常青你记得吧?咱们以前见过,不记得?不要紧,他就是个龙,不重要!但他是个警察,咱们得给警察点面子吧。” 墨赦不置可否,对他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 白唐继续道:“墨墨,这种也算邪祟,你要不要?能给你算业绩吗?你要的话,我下次就抓活的,对啦,这种东西你了解多少?是按照对付丧尸的办法打,还是按照对付僵尸的方法打?” 打丧尸要打头,打僵尸要贴符,很是泾渭分明,白唐上次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用的是符加火烧,可惜没烧成。 想到这儿,白唐突然想起了常青白天说的话,那个从常青手中抢尸体的老教授,这一联想,白唐脑中灵光瞬间一闪,福至心灵,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 王老头! 之前还说要去看王老头,咳咳,忘掉了! 白唐的脸色立时就变得十分惨淡,他一边啊啊叫着一边抓头发,只觉要惨。 上次说了要去看老头,结果第二天再打电话的时候,老头翻了脸就说忙,让他等两天再去,白唐自然 听话的改了时间,这一改,就改忘了。 王五和玉九凑在一起,眼瞧着白唐在屋子里转圈,默默打赌。 玉九悄声道:“一道符,赌大人最多再暴躁五分钟,不,十分钟,肯定就冷静下来了!” 王五不屑的推他脑袋,土豪道:“三道符,赌他会被墨大镇压!” 玉九想了想,觉着自家大人还颇能临危不乱,墨大也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当即坚持道:“这种小脾气,墨大不会计较的,才不会管,大人会自己冷静。” 白唐还在握着手机陷入沉思,这时候已很晚了,自然不能再给王老头打电话,但明天一早一定不能耽搁。 想明白了这点,白唐颓然的坐在沙发里,此时那些活死人什么的统统都是浮云,都没有王老头的怒吼来的真实。 王五和玉九还在进行肮脏的打赌交易,白唐冷淡高贵的瞥了他们一眼,心里默默将他们用自己打赌这事记下,琢磨着以后定要寻个机会扣工资以作惩罚,咳,希望他后还能记着这茬。 恰在此时,他的耳朵动了动,眼睛刷的看向门口方向。 似乎有微弱的挠门声。 白唐像一只捕捉到猎物踪迹的豹子一样竖起耳朵,就连那边闲散的两鬼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凝重的气氛,只有墨赦恍若未觉,静静的将吃食端了出来。 “刺啦~” 又是一声,白唐一个鲤鱼打从沙发上蹦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心说好嘛,敢上他们这闹了啊,这邪祟胆子很正啊! 他倒要看看,这是哪里来的鬼怪,究竟有多大本事,敢上他们家来闹,墨赦可在四周都设了辟邪符呢。 放一打开门,白唐就睁大了眼。 就见一只全漆黑的狐狸蹲坐在门口,嘴巴里还叼着一朵大红色的花,看那花形,是玫瑰? 那皮毛乌黑发亮,两只狐耳竖在头上,显得机警又可,体型不大,瞧着也就通发胖了的成年橘猫一般大小。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还很人化的上下打量白唐,毛茸茸的尾巴在后随意的摆动。 一人一狐对望片刻。 “什么东西?妖精?鬼魂?还敢瞪我!” 送上门的出气筒,白唐也没多客气,径直就伸手捏住了狐狸脖颈上的皮毛,将它拎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朝着墨赦道:“这皮子油光水滑的,墨墨,给你做个坎肩吧,算了,还是做双手吧。” “嗷嗷”那狐狸在白唐的手上扑腾挣扎,一开口,嘴巴里衔着的花就掉了下去,四个爪子使劲的在空中扑腾,扭动着脖子要去咬白唐的手。 玉九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道:“我看见了什么?” 王五肯定的点头,道“不用怀疑自己,我也看见了。”两人对 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阿加莎!” 白唐疑问脸:“啥?” 墨赦优雅的吃饭,眼皮都不抬一下,冷淡道:“丢出去!” 那狐狸挣扎的很厉害,白唐伸长了手臂,将它提的离自己远了点,避免那爪子勾到自己的脸,道:“剥了吧,这手感真的没话说,油光水滑的,墨墨,很衬你啊。”说着将那狐狸又晃动了两下,听它嗷嗷的直叫唤,讶道:“这后背上怎么还有银色的毛?” 屋外的灯光不怎么亮,所以瞧着通都是黑色,现在拎到灯光下一瞧,那狐狸病不是全黑,自头顶到尾尖还有一条银色的线,并不亮眼,却能叫人一眼就看见。 玉九扑过去要从白唐手上抢那狐狸,口中还道:“大人,放开,快放开,这个,这个是阿加莎!” 白唐避过了他的虎扑,笑眯眯道:“什么阿加莎,我看这就是墨墨的手!这皮子,啧啧” 那狐狸一双机灵的黑眼睛里迸发出剧烈的愤怒之火,前爪爪尖都冒着寒光,白唐毫不怀疑,这要是给挠一下,必定要脸开花。 王五那张娃娃脸上露出惨烈的神色,道:“白唐你这个二货,快放手,那是客人!地府来的客人!” 白唐见两鬼这么紧张,心里也有些打鼓,又瞅了瞅那狐狸,正好对上一双怒喷火焰的狐狸眼。 白唐:“” 那狐狸拼命甩着尾巴,“啪啪”的打在白唐上,以这种微不足道的方式宣泄愤怒。 白唐看向墨赦,心说这是地府的,墨赦总不能不认识吧。 墨赦道:“放开它。” 白唐琢磨了下,将那狐狸塞到了玉九张开的怀抱中,自己则迅速抽后退至墨赦边。 第二十一章 黑曼陀罗(2) 果然那狐狸暴躁的伸爪子,挠的玉九嗷呜的叫出声,抱着它的手臂一松,那狐狸在他怀里借力,噌的就朝着白唐扑了过去。 白唐眯眼,心说这皮子不知好歹啊,要是不是什么地狱大佬,非得撸秃了它。 “阿加莎。”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淡至极的声音。 那狐狸扑在半空的形猛然折转而下,轻轻巧巧落在地上,不甘心的刨了刨地,朝着白唐呲牙,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威胁音。 白唐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桃花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不知为什么,尽管这狐狸瞧着十分可,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墨赦琉璃冰雪样寒岑岑的眸光停留在那狐狸上,声音冷清而磁,道:“你来做什么?” 那狐狸蹲坐下去,片刻后,又想到什么也似突然站了起来,颠颠的跑去将那落在大厅地面上的红花衔了起来,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墨赦面前的桌子,重新蹲下,将那花放在桌子上,往墨赦前面推了推。 白唐:“”什么况?求?狐狸精? 白唐脸色古怪的看着那狐狸,揉了揉眼,又机械的砖头去看墨赦。 墨赦的脸依然板着,并不言语。 玉九和王五都张大了嘴,半晌都没有合上。 那狐狸轻叫了一声,又将花往前推了推。 墨赦道:“带回去,叫你主人往后不必费这心思。” 白唐偷偷的从墨赦旁挪到了玉九和王五边,八卦道:“什么况?这狐狸,是,是在” 玉九用手合上自己被惊掉的下巴,道:“阿加莎,那位新任鬼差尉迟蓉养的宠,我,我远远瞧见过几回” 玉九这几只鬼跟白唐签约后,白唐管的松,就经常自己出去浪,还让他们自己做任务,玉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远远见到那鬼差的那种感觉,毫不夸张的说,三魂离体两股颤颤,只觉自己要与大人说再见从此在地府过永无天的子,谁知那鬼差根本就没搭理他,只顾着在后面追她那只狐狸。 王五是个资深的鬼,好歹在地狱混了几年,比玉九有见识的多,闻言补充道:“那花,瞧见没,曼陀罗,红色,是地狱里很流行的花,这个,这个新鬼差瞧上墨大了!” 白唐:“”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对这狐狸没有好感了! 王五的脸色倏然一变,道:“快看,那花是不是变色了?变成黑色了?” 白唐闻言看了一眼,果然,那花现在已全然一片黑色,中间有丝丝花蕊仍呈现大红色,却听玉九已肯定点头,道:“变了,真的是黑色!” 王五皱眉,道:“这下糟了,大麻烦。” 白唐和玉九都不解的看向她,王五跺脚道:“黑 色曼陀罗,花语是偏执和不顾一切,那个鬼差,不接受拒绝。” 玉九倒吸一口冷气,道:“这,这怎么办?” 王五摇头,发愁道:“不知道,没想到她用的还是变色曼陀罗,先红后黑,简直就是bi)婚!” 白唐眼神不自觉的就有些冷,抬眼看向墨赦那边。 红色曼陀罗,代表最烈的和毫无保留的奉献,黑色曼陀罗,代表不择手段和绝不放手。 墨赦觉得有些麻烦,他无意招惹那位鬼差,只是正常的工作交接,但很显然,那位鬼差并不想两相无事。 那狐狸蹲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还不收下那花。 想了想,墨赦还是开口道:“我对她无意,你”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那花一把抓在手中,揉捏了两下,不待众人反应,便打开自家客厅里的窗户,给扔了出去。 墨赦:“” 狐狸:“” 王五和玉九:“” 白唐再一伸手,重新将那狐狸提溜了起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还道:“告诉你家主人,我们墨神卖艺不卖,什么破花,我们家不收垃圾。” “咔哒!”“砰!” 门一开一合,白唐拍手,笑的天真无邪。 与此同时,那被丢出门的狐狸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家主人的地方,开始吱吱呀呀告状。 在它面前的是一个留着齐肩长发的女子,那女子长着一张包子脸,双眼皮大眼睛,顾盼神飞十分可,瞧着也就十**岁的模样,穿着白色的仙女裙,此刻正歪靠在自家的大沙发上涂指甲油。 阿加莎气呼呼的在茶几上走来走去,那女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的道:“好啦阿加莎,高冷推着才有意思,反正他迟早是我的,唔,这么说起来,那也是你以后的主人,你对他客气点。” 阿加莎刨桌。 尉迟蓉翻了翻手,瞧着自己新涂的粉色指甲油,道:“他接了我的黑色曼陀罗,就是我的人,跑不掉的,至于跟他一起的那个人类,不管他,小废物一个好了好了,知道了,改天遇见了帮你教训他!” 那狐狸愤怒的表这才收敛了些,安静的躺在她边让她摸毛肚皮。 尉迟蓉鼓着自己的包子脸,想着那个人冷淡的模样,不自觉的就傻笑出声,自己懒得出门,那一切就交给他办吧,她需要做的,就是——征服他。 “墨墨你别怕,她就算是个鬼差,也不能这么不讲理,拿一朵破花就想绑架人呢?美不死她!”白唐扔了黑色曼陀罗后,就坐在墨赦旁念念叨叨。 王五听不下去,道:“二货!那是a市界的地头 蛇,过走阳都靠她!你敢惹她?!” 白二货一脸混不吝的无赖样,道:“爷不怕!看过与神同行没有?大不了爷也去地狱走一遭,还不信地狱没个讲理的地方!” 王五呵的一声笑,叫道:“黄七,出来!给咱大人普及地狱知识了!告诉他你为啥子入了恶鬼道!” 黄七没有应,白唐哼了哼,正要说话,就听墨赦道:“没事,我会处理。” 这种黑色邀约,他以前也接到过,只是都没有这次高调。 许是他在地狱的边缘游走太多年,这些新晋鬼差都不知晓他的来历,才敢以黑色曼陀罗相约。 即使白唐没有扔掉那花,他也绝不会收下。 何蔚的电话就是在此时打来的,墨赦方一接通,白唐就听到了一阵哈哈哈声。 就听何蔚道:“老范你看了没?八卦论坛都炸了,我的天啊,老树开花说的就是你啊,哈哈哈……” 墨赦:“……” 这颗老树的脸更寒了,白唐也绷不住乐,噗嗤就笑了出声。 墨赦斜了白唐一眼,手指一划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下,又叮咚响了起来,墨赦看了一眼,摁了。 白唐暼见那上面的名字,正是何蔚。 那电话寂静了没有一秒,就又响了起来,墨赦手指顿了下,起走向一边,接了。 白唐暗自撇嘴,竖起耳朵来听。 “哈哈哈,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老伙计你牛bi),恭喜恭喜!” 墨赦脸色有些僵硬,默默拿下手机,摁了。 白唐:“……”以前都没发现墨赦有这么多朋友,而且各个都很喜欢哈哈哈。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地府那帮人显然没有睡觉的概念,因为墨赦手机又响了几次,每个人的开头都是哈哈哈,结尾都是恭喜恭喜。 白唐实在好奇的紧,抓耳挠腮想将墨赦的手机抢过来,它们说的那八卦论坛是怎么个意思?难道那女的在上面发文艾特墨赦了? 墨赦默默翻着手机,那新鬼差在地狱的对应区域论坛里公开用黑色曼陀罗艾特了他。 这种以花定的习俗,是第六府君鼓动阎王出的,当时出的时候没安好心,搅的地府血雨腥风了一阵,后来才收敛了些。 地狱从来不是温的地方,这种看似浪漫而甜蜜的花背后,葬着无数冤魂孤鬼。 单方面的黑色曼陀罗邀约,又称为死亡邀约。 ,就共生共死永生永世,不,那就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多可怕。 墨赦的那些老朋友都是地狱大佬,都曾经历过黑色曼陀罗带来的血色恐慌,但那样的岁月对他们而言,就是恒古长河里微弱的浪花。 在他们眼里,纠缠不休,就是个笑话! 墨赦连上了地狱公共网,在 区域论坛里看见了被何蔚高高挂起的那张声明贴,尽管他已经不在a市,却仍然做着区域论坛的把关人。 这条帖子在论坛里已被顶的很高,很多新鬼差都是跟风,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墨赦,即使他的三维立体照摆在那里,也只有极少数的旧人在底下进行了一致的哈哈哈。 墨赦关了手机,瞥了一眼围在一起看闹的两鬼一人,慢慢勾唇。 第二十二章 老头有恙(1) 白唐一大早就给王老头去了电话,奈何接电话的却不是那个暴躁的老头,而是他的师母。 “你老师体不舒服,这两天都在医院躺着呢没什么大事,就是扭到了腰,也就前天的事,不严重不严重,别担心啊” 师母是个温柔的女人,接到白唐的电话,原本还想瞒着他,但她是个不擅长掩藏绪的人,聊了没两句,就给白唐察觉了不妥,几番试探bi)问之下,就给说了。 白唐当即就炸了,啥也顾不得了,径直奔着博仁医院就去了。 见着老头的时候,老头还没醒,穿着病号服静静躺在病上。 那是个精瘦的大老头,骨架大,形高,头发已白的差不多了,额上有很深的抬头纹,面色很苍白,脖子上还缠着绷带,平不管怎么彪悍,此刻看着,都似是那落难的雄狮病重的老虎,无端就让人有些心悬。 老头手背上还插着针,旁挂着吊瓶。 师母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报纸,时不时眼光就瞥向上的老头,白唐进去的时候也放轻了脚步,立在老头的头看了一眼,这才在师母的示意下出了病房门。 “师母,我老师是怎么伤的啊,我看着有点”不像是扭到腰了。 那脖子上都缠着绷带了,露出的手臂上也有明显的擦伤,白唐都不用细查老头的体,就知道肯定还有其他的伤——这怎么可能是自己摔的? 师母摇头,道:“医生也说不是,但你老师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摔的,还扭到了腰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唉,医生都敢指着鼻子骂” 白唐一时有点无语,心说这老头这两年是越发不讲理了,连表面的解释都懒得给了,直接就是认死理。 顿了顿,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母,是不是有人欺负我老师?您别怕,我现在混的还不错,您跟我说” 师母拍了拍他的手,道:“没有,没有。”神色却有些言又止,眉宇间也有些愁容。 白唐多机灵的人,一看这况,立时就道:“师母,这两年我蹭了您多少饭啊,也该给我个出力的机会了,您要相信我!” 说到后来,尽管脸上还带着笑,神色却已然认真和郑重起来。 师母脸上的笑有些勉强,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瞎担心。” 白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片刻后,她才慢慢开口,道:“你老师,他,他最近似乎又在研究项目,也不多跟我提,这么多年,他难得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你知道他的,唉,他这一辈子,过的风风光光受人尊敬,年纪越大,其实心里越稳,这段子几乎算得上废寝忘食 了,劝了很多次也不听,你他心里疼你,你一会也劝劝他,毕竟年纪大了” 白唐默默点头,没有打断她。 “前天晚上,我们都已经睡了,你老师突然接了一个电话,二话不说就出了门,到凌晨的时候,他们就通知我说你老师住院了” 白唐想不通,王老头是一个兼修医学和计算机的天才怪老头,过手的项目是普通教授的两倍不止,还能有什么项目让他这么兴奋? 但这个事,还不能问,老头连跟师母都不怎么提,更加不会告诉他。 正在此时,那病房里传来一点略带微弱的唤声:“老伴儿?”接着就是一声压抑着的呻吟。 师母忙推门进去,口中还道:“你别动,自己什么子骨自己不知道” “水!你去哪了嗯?白唐?!你怎么来了?你小子还知道惦记我呢?” 老头仿似老虎翻了,眼皮一抬就扫到了跟着师母进来的白唐。 白唐一边帮着师母将老头扶起来,一边将枕头给他垫在了后,老头安稳的靠上了,这才开始对着白唐指点江山,道:“你咳咳,你这兔崽子!这段子都在那折腾呢?叫你写代码你不写!多赚钱的营生,你” “老师我错了!您别生气啊,您都揪着这个骂了我好几年了,还不腻呢?我可听说了,你最近又挖掘了一个天才程序猿!”白唐嘻嘻笑着,也不着急问老头的事,就跟他插科打诨。 一提他那天才编程弟子,老头果然眉开眼笑,精神也仿似好了些,道:“那是个好苗子!也勤奋,你再看看你不思进取!” 白唐低头反省状:“我有罪!” “不求上进!” 双手合十忏悔状:“我有罪!” “皮猴子!没脸没皮的!给我滚!” 白唐哈哈笑,老头子虽然时不时的会咳一下,脸色不太好,但精神似乎还不错,起码骂他的时候中气十足。 白唐不着声色的打量老头,口中还巴拉巴拉的跟他胡扯。 老爷子嘴上骂的凶,却指着桌上人家给他提的水果叫白唐吃,还指着那些人给他提来的各种补品道:“都是些没用的,你都拿回去,搁我这里碍眼!就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白唐瞧着那一堆包装亮丽的盒子,额头上不落下了几根黑线,道:“老师,这些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这,这这不好啊。” 老头抬手就拍他脑袋,斥道:“有什么不好!”不等白唐再说话,就道:“你要不吃,就给我提出去扔了!” 白唐举手投降,道:“好好好,都听您的!您手放下先” 那师母已端了水来,老头接过杯子咕嘟嘟 喝水,喝完又指挥人家给他弄碗饭,师母应了声,又嘱咐白唐看顾着点老头,这才去了。 白唐面上笑的全无霾,心里却莫名有些酸涩,面前的老人一如往昔的暴躁,那眼光也一如既往的锐利,但明显清瘦了,连眼窝都有些凹陷下去。 他眯眼看着白唐,又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什么都别问,就当我是摔的。” 这么一说,就是要将白唐心里的疑问都堵回去,白唐不甘心,瞪着眼道:“为什么?老师,我跟您讲,这会不是顾着面子的时候,别是给人打了还不跟我说,我可啊,老师你下手轻点。这是脑袋不是木鱼!” 老头又连着在他脑袋上拍了几下,斥道:“混账!说话不过脑子!不许问了!”想了想,又叮嘱道:“最近门窗关好,少出门!晚上睡觉警觉点!” 白唐方要张口,老头就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来,将他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嘴里。 白唐:“” 他暗暗磨牙,心说不问就不问,难不成你还能拦着不让我查? 老头见他脸上的神色不太对,当即又道:“你放心,我没什么事,这事也不神秘,但不能跟你说,不许捣乱,明白吗?” 白唐嗯嗯的点头,态度十分诚恳,脑子里却将自己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琢磨着可能知的人。 第二十四章 暗潮涌动(1) 与此同时,刘信真已用自己的手机召唤了a市的其他修道者,将那活死人的事在群里说了,甚至将自己拍摄好的活死人照片发在了群里。 特征明显,容易分辨。 微信群里立时又是骂声一片。 “这才平静了多久,又特么出来搞事!那活死人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国国运还压不住他们了啊。” “不说那么多,分区分区,都多出点人,咱们都在a市,连自家老窝都守不住,叫人家笑话!” “老伙计们,这两年鬼魅似乎有点多啊,你们谁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但我前几还收了几个恶鬼,这频率是有点不太对” “” 聊到最后,虽然有点歪楼,但他们毕竟都是些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也没多久就各自分了区域,将整个a市区域都笼罩了起来,各自用自己的手段去搜寻那些活死人。 刘信真合上手机,面上却一点放松的表都没有。 此刻,刘正邪难得还没走,正跟一帮师兄师弟们组队刷怪,他们这批新一代的弟子平常都各忙各的,只有掌门有事的时候才集体聚拢过来。 刘信真喊道:“都别玩了,有任务!” “等一下!” “群体任务还是单人任务?” “通关奖励是什么啊掌门?” “boss厉不厉害?哎呦卧槽,你们快点,敌人团了!” “” 刘信真猛吸了一口气,觉着上清派的新一代实在是欠教训,当即怒吼道:“一个个要造反是不是?执法长老的符没贴够?刘正邪,你给我过来!” 一听执法长老的名字,这帮弟子才收敛了些,歪七扭八的站在了刘信真面前。 毕竟上清派的执法长老那是真的狠人,对他们这群小辈也颇能下的狠手,曾经还被不知道哪个调皮的小崽子告到了公安局,咳咳,之后虽然有点收敛,但执法长老又发明了比摧毁**更加让他们记忆犹新的惩罚方式。 刘信真看着底下一群朝气蓬勃的弟子,仿佛看见了上清派优越的未来,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此刻都洋溢着不加掩饰的笑容,天真而无畏。 “薛一同,你带人守着朱雀一街、二街,路三白,你带着人去守着玄武路,刘正邪,你给我守着” 上清派驻守在西郊的村子里,有一栋看起来十分庞大而气派的三层小洋楼做门面,在村子里十分鹤立鸡群卓尔不凡,三层小洋楼后面是一溜的房间,还有很大的演武场,修建的十分平民化,在从小洋楼到后面的正式居所处,有一条碎石铺就的两米宽小路,两旁都种着高大的树木。 那些树木枝繁叶茂,位置看似十分随意,但有道法的人都 能感受到上面隐约的道法流动,将外面的声音都屏蔽在外,甚至不同人踏上小路看见的东西都不同。 此刻他们就都站在那演武厅里,刘信真慷慨激昂的陈词一番,刘正邪不耐烦的看着上面喋喋不休的老爹,硬忍者没有打断。 “好了,都机灵点,手上的符不要省着,该用就用!” 刘信真做了总结陈词,众人一哄而散,嘻嘻笑着各自组队,确定队友,对着刘信真发到群里的活死人照片进行研究。 此时,一个端着碗的老人从一排房子后晃悠悠走过来,招呼刘正邪道:“刘正邪,你过来!你那五钱剑好了,今个就拎回去吧,给老子安分点,再弄坏了,可没人给你修!” 刘正邪大喜,奔着那老人就过去了,口中还道:“哈哈,谢谢段叔,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护它!天地良心,它就是我的命!” 那老人喝了一口面汤,才哼道:“你的命都糟践多少回了?哼,这次给你,要是敢让那些邪祟逃走一个,扒你的皮!” 刘正邪忙不迭的点头,道:“放心吧段叔,一个都跑不了!对了,你吃的什么啊?吃饭了怎么也不叫我们啊?咳,我这还饿着呢!” 旁边那些叽叽喳喳的师兄师弟们也仿佛回过神来,一个劲的吵着要吃饭。 段叔斜了他们一眼,道:“是不是傻?自己不去厨房,还等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给你们端上来?” “不敢不敢!” “绝对不敢啊段叔,我们这就去!哈哈” “哇塞,今天吃鸡汤捞面啊,卧槽快走快走,一会汤都没了刘正邪你等等,哎哎,师弟,师弟?怎么没人等我啊” 段叔:“瓜怂,再不去连个菜叶都没你的!” 于是,一阵风嗖的就从旁刮了过去。 白唐跟常青分手后,天色已有些黑了,白唐领着自家工作的两只鬼往家赶,脑子里还在回忆常青的那些话。 常青去了纪愿的家,准确来说,是去了纪愿他岳父岳母的家,也就是他妻子孟郁宁的家,见到了孟郁宁的父母,除了他们,纪愿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据常青说,纪愿父母死的早,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后来在大学里认识的孟郁宁,两人甜甜蜜蜜谈了几年恋,一毕业就结了婚。 那纪愿在出事之前,一直在一家金融机构做部门经理,是个低调真正办事的人,他也不是在a市失踪的,据他的岳父岳母说,他当时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过,说是去外地出差,最多两个礼拜就回来。 “我们都没有多想,他以前也经常出差,两个礼拜我们从没想过,他竟,竟再也没有回来阿宁 去他的公司找过、问过,他们都说纪愿是去b市出差了,说他应该在5月16号就回来的,但是他请了两天假,然后就不知道了” 即便未曾亲见,白唐却仿佛能看见那老人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怎样的悲伤,又用怎样遍布沧桑的脸对着常青娓娓道来,期望他能查到一点纪愿的信息。 常青说这段话的时候神凝重,显然脑子里那老人无望的眼神让他十分难受。 白唐当时没说什么,只是隐约觉着纪愿请假的那两天可能是他死亡甚至变异的问题所在。 第二十五章 暗潮涌动(2) 路上霓虹灯闪闪烁烁,白唐眯着眼瞧着,顺手又收了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鬼,那野鬼就躲在路旁一张巨大的明星广告牌里,对着路过的人流口水。 白唐从那底下经过的时候,微微弹手,就将那东西收了,塞进口袋。 玉九原本也在白唐口袋里,见着又一个倒霉蛋被塞进去,不叹了口气,从他口袋里飘出来,浮在白唐旁。 “大人,我怎么觉着,最近这鬼怪频率又多了,是不是我的错觉?关键是,都是野生的,也没人给咱钱!” 单单白唐这两天随手收的,就有三四个,除了躁动的孤魂野鬼,还有一些低级的妖怪。 白唐看着面前朦胧的灯火,也有些愁,道:“可不是,最近做的都是赔本买卖,唔,也就是这些野鬼能给墨神添点业绩。” 玉九将自己的子缩成了两个巴掌大小,坐在白唐的肩头,老气横秋的道:“这样不行啊,大人,咱们捉鬼价格太低,要活不下去了,要提价!” 白唐想了想,道:“得开发点新业务,唔,不说这个,九啊,黄七醒了没?” 鬼明明不用睡觉,但黄七却固执的蜷缩在白唐的口袋里,“睡”了好几天,一直没出来。 玉九道毫不客气的卖队友,道:“他根本就没睡,偷偷赖在大人上吸气呢!” 白唐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叫道:“王五!” 王五冒出了头,疑惑的看他。 白唐道:“黄七是不是要进阶了?还要多久能好?” 王五又钻回他的口袋看了一眼,才钻出来道:“是呢,得有一阵子呢。” 白唐沉吟了下,道:“那你去,就去xx医院,看着点我老师。” 说着,白唐将自己的手机点开,翻到自家老师的照片,给她瞧了一眼。 王五也没多说,从白唐的口袋里爬出来,形一飘就要走,白唐给一把曳住,叮嘱道:“离我老师远一点,不要靠太近。” 王五翻白眼,不耐烦的拍他的手,道:“知道知道。” 白唐回到家的时候,墨赦也已回去了,正坐在沙发上沉思。 白唐看见他就想笑,当即就凑了上去,道:“墨墨,你干什么呢?”话音刚落,就看见桌子上那鲜艳的红色曼陀罗,当即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说话都带着刺。 “这又是那个女鬼差送来的?墨墨,她这是要bi)良为娼么?还来送花?” 墨赦面无表的瞥了他一眼,道:“别乱说。” 白唐将那花拿在手上把玩,撇嘴道:“你今天去找她了没?” 墨赦摇头,道:“没用。” 那个鬼差他不是第一次见,只是之前她也没对自己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也不知这次的黑色曼陀罗是怎么回事,态度如此强硬的表示不接 受拒绝。 白唐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散的像一个大猫,只是那双桃花眼里却流露出不高兴的意思,他道:“你们地狱一般怎么处理这种事的?” 墨赦垂着眸子,冷淡道:“杀。”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脸上落在一层影,衬着那人冷硬强悍的侧脸,无端有些冷酷残忍的味道。 白唐眼睛也微微闪了下,半晌,才不甘愿的道:“那女鬼差好看不?材怎么样?不然,你从了?” 他原来很是愤怒,这种强买强卖的事说到哪里都过分,但如果到了要杀鬼的地步,无论如何,都有些残忍。 最重要的是,白唐隐隐有些担忧,虽然墨赦在他眼里强悍的无与伦比,但那女鬼是地府正式编制的鬼差,总不能说杀就杀吧。 他怕杀女鬼差会给墨赦带来麻烦。 墨赦黑如点漆的眸子静静的看了他一秒,才道:“别胡说,我没有那个心思。” 她是这片地域的负责鬼差,他现在的份比较尴尬,与她还有较密切的工作来往,那这黑色曼陀罗就不能像以往一样简单粗暴的处理了。 毕竟,他已经不是地府正式编制人员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唐听见他说没有那个心思,口拧着的那股气莫名就松了,大喇喇笑道:“那就不管她,反正我站你这边,你什么时候都别怕!” 墨赦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红色曼陀罗便瞬间枯萎风化,墨赦再一弹指,那些灰色残留物便被一股风吹进了垃圾桶。 墨赦的侧脸极其漂亮,是那种冷硬如大理石的刚冷漂亮,他最近似乎没有之前忙,白唐至少每天回去都能看见他,但这个人脸上的表却越来越少,仿似有什么东西压抑了他所有绪。 白唐不知怎么,总想离那人更近一点,尽管他们相处了这几年,这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放开了部分警戒,但这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墨赦的手机忽然响了,那人起走到一边去接电话,白唐的目光如影随形的追了过去,墨赦仿佛感觉到什么一样,微微侧脸看向他。 白唐还他一个灿烂的笑,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墨赦在那边回了一个轻微的“好”,接着便挂了电话,看向白唐,道:“怎么?” 显然刚才白唐的目光让他有些疑惑。 白唐摆手,随便说了两句便应付了过去,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竟然会觉着一个男人的背影十分迷人。 “轰隆隆!” 外面突然一道惊雷,映照的整间房间都亮了一亮。 “下雨了。” 墨赦点头,看着窗外电闪雷鸣的夜空,没有说话。 “轰隆隆!” 一道闪电嘶鸣着划过夜空,照亮这所被遗忘在城市 角落里的房子。 “咔嚓。” 什么东西被咬碎的声音,隐藏在隐约的雷声,有些微不可闻。 “去吧。”一道略微暗哑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如同被打开牢笼猛然放出的野兽,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似什么肢体不怎么灵便的东西在地面爬行一样。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白色的闪电划过半空,映亮那站在路中间的瘦削人影。 豆大的雨滴猛然就降落下来,那人却仿似感受不到一样,只是目光冷硬的看着面前的白色建筑。 第二十六章 暗潮涌动(3) 那是一家建在近郊的建筑,外面围了一圈白色的电子道闸,那门锁处原来用于警戒的红光已然消失不见。 一道黑色的影子掰着那道闸上的栏杆,只听嘎嘣一声,那栏杆就被掰折了,那影子从掰出的空隙钻了进去。 更多的黑影则是直接爬过那两米高的道闸,迅速的穿梭在那些庞大的白色建筑里。 立在空地上的男人面无表的站着,鼻尖已然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又一道白色山色闪过,将那人滴着水的影照的分明明白,尤其是那双不带任何色彩的灰白色眼眸。 “啊,救命” “嘻嘻哈哈布娃娃吃人啦” “疼,疼啊” “别过来,你魔鬼!” “嘻嘻嘻,呵呵呵,我是美人鱼,我巫婆,我住在海里他们接我回家了,呵呵呵,哈哈哈” 那些混杂在雨里的声音如同最美妙的乐音,夹杂着古怪的旋律,响彻在黑咕隆咚的夜里,带着血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从院子里流出。 “啊啊啊,有怪物!警卫警” 那处被他用作放牧点的大楼里有光突兀的亮了起来,依稀能看见那里纵横扑击的影子,接着又被什么东西暴力的熄灭了。 穿过稀疏的雨幕,依稀能看见一张贴在窗户上的脸,那张脸上鲜血淋漓,仿似在对着他点头微笑。 “救命,救命” 有人挣扎着从那栋黑色的建筑里爬了出来,脏兮兮的从血色的雨水里翻滚而出,挣扎着要通过那如同虚设的道闸,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道闸中间的竖杆。 后那栋大楼里传来野兽的嘶吼声,还有微弱的咀嚼声、跑动声。 有东西,追出来了。 那爬出来的人惊惧的回头,恰看见那微垂着头的影子,从黑暗里直扑而来。 立在道路中央的人面无表的上前,硬底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清楚的咔哒声,一声一声,如同踩在那九死一生挣扎出来的人心上。 “快,快报警,里面有怪物,有怪物”那人拼命耳朵呐喊,声嘶力竭,她的半边子的白骨已露出来的,上的血不断留下来,混合在雨水里,沾湿面前人黑色的鞋底。 面前的黑影垂下眼,灰白色的眼眸里映照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脸,那脸上爬满了惊恐、惊惧和疼痛。他缓缓抬脚,踩在那瘦白的手指上。 “啊!” 那苍白的手指慢慢滑下去,被她后的东西拖入了黑暗里。 雨还在下。 今晚的饕餮盛宴还未结束。 许是昨晚的雨太大,今天的路面格外干净,就连太阳,似乎也清亮 了不少。 但白唐的心并没有轻松多少,他本来正在自家的办公室里翻看自己的黑色灵异网站,寻摸着找点客户,顺便计划着怎么从王老头那里再打听点什么出来。 但还不到正午,他就被常青叫到了这里。 这是一处建在近郊的精神疗养中心,名字叫a市曙光精神病医院,以前是精神病人的治疗中心,现在是被人屠宰一番的屠宰场。 白唐对这种地方几乎没什么了解,他之前的客户也没有在这种地方活动的。 常青脸色苍白,整个人的精神很差,他看着白唐,疑道:“是不是” 此刻,白唐已经以警局外援的边跟常青将整个精神病院转了一圈,他的脸色也是惨白,他恶鬼见的多了,对那些鬼怪计量几乎无感,但面前的这个疗养院,却轻易将他隐藏在心底的、初与鬼怪打交道的那种恐惧都勾了起来。 血腥、残暴、变态。 方一踏入,这个精神病院就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那些散乱在四处的骨头、血让整个疗养院像一个大型屠宰场,在院子里的一些残骸被昨晚的雨水冲刷了一遍,更加血腥而直白。 已是夏,院子里臭气熏天,血腥味夹杂着泥土味,考验着所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间疗养院里的病人、医生、护士、警卫加起来一共七十八人,是个小型的疗养院,昨晚在医院里的共有四十五人,于一晚间,被人杀了三十八人,除了少数几个精神病人,在医院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幸存。 在那场暴风雨里仅剩下的几个精神病患者已被警方控制了起来,就站在一旁的角落里,他们的上还沾着血,在吭吭哧哧的笑,说些不知所谓的疯话。 常青问的就是,这些人是不是又是纪愿那样的怪物动的手。 白唐没有理会常青,一言不发的从忙碌着的警方人员边穿过,直到走出这间疗养院一百米外,才稍稍吐了口气,脸上郁的能滴下水来,体也在不停的颤抖。 玉九从他的口袋里钻出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变成实体,蹲在一旁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半天,道:“大人,人死是人生常事,虽然惨了些,但是,嗯,人总归是要死的,你” “我知道!”白唐粗暴的打断他,眼神里有玉九从未见过的狠厉和悲伤,他道:“我知道。” 知道人总会死的,罪恶也总是会有的,上次他连灭门案都见过,这次,这次不过人多了点,现场更血腥了点。 人总会死,所以就无所谓死亡方式么? 不,不是的!如果是人类犯罪,他会怒骂会指责,但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愤怒。 那些人,分明不是被人类杀死的,他们 上明显的齿痕,不用专家鉴定,白唐就能肯定,那是人齿——长者人类的皮囊,却有着怪物内里的怪物齿。 那些散碎的骨头,分明曾被那些怪物硬生生从活人上拔下,如同正常人吸撕咬鸡翅一样,撕扯上面的血,然后随手将骨头抛在一边。 被那些怪物当做食物甚至零食一样吃掉,这种死法,白唐不能接受。 玉九已经做了很久的鬼,尽管胆子很小,但是对于那些骇人的场面反应已经没有白唐这个真人类那么强烈,他看了眼被血色铺满的精神病疗养院,叹气道:“大人,墨大说地狱各大势力在斗争,现在的勾魂效率不高,你要是想知道这里的事,不如招个还没下去的死鬼来问问。” 白唐没有说话,他以前遇到什么案子,从没想过从鬼魂入手,尽管自己边就跟着几个鬼使,他还是更倾向于自己解决,在他心里,死魂是值得尊重的东西,那些逗留人间的鬼不说,已经入了地府的,再为了自己一己私利搅动出来十分不地道。 古人说,入土为安。其实就是让鬼魂在地府里安然过活。 但这件事,他一定会招魂的,他一定要将那些将人当做食物的活死人,一个个送入坟墓。 第二十七章 暗潮涌动(4) 白唐面色一厉,指尖黑气闪动,片刻就成了符篆,往那纸人上一引,但见那纸人尖叫一声,上缠绕的戾气渐渐散开,露出那女人的真是样貌。 虽还是上血流不止,但那双眼睛好歹露了出来,体一直颤抖着,嘴里呜呜咽咽的喊着救命。 白唐喝道:“吴秀芬!你抬起头来!” 那女人自顾自的喊着救命,没有搭理他。 玉九狐假虎威的围了过去,伸手戳那女人,道:“喂,我家大人叫你呢!” 那女人猛地一抖,才缓慢的抬起头来,上还是血流不止,显然是回想起自己死亡的那刻,她愣愣的看着白唐,显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白唐道:“我今招你,便是要为你申冤,你还记得是什么人害死你们吗?” 那吴秀芬脸上血拉拉一片,咬着牙道:“魔鬼,是魔鬼”她牙齿上都沾着血,神色狰狞,即使是蜷缩在不怎么厉害的纸人里,那纸手也挣扎着长出指甲,紧紧扣着地面。 玉九吓了一跳,蹭的退后几步到白唐边。 白唐冷声道:“吴秀芬,我问你,昨晚杀你们全院的有几个?什么品貌?往什么地方去了?” 他总要摸清敌人有多少,总要知道那些怪物凭着什么伤的人,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他们揪出来。 而再没有人,比这些鬼魂,更能知道是什么人害的他们。 那吴秀芬似已回过神来,对着白唐哭道:“法师,法师我们死的冤枉,冤枉啊,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做过什么造孽的事,可我死的惨啊,呜呜他们咬的我好疼啊呜呜,我原本是这家精神病院的护士,昨晚恰好轮到我值班,那时我刚查完房,他们就来了,他们好多个,都是怪物,他们都长着人的样子,但是,但是就好像野兽一样法师,他们吃人喝人血,我们” 他们像困兽一样被那些有着灰白色眼眸的怪物追杀、撕咬,直至断气、死亡。 吴秀芬说,她挣了命一般从主楼里跑了出去,在滂沱的大雨里翻滚爬行,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人那个人的脸我永远都不会忘,他踩着我的手,啊啊啊,我被吃掉了,吃掉了他们走了,他在叫他们回家,说他们吃饱了要回家,还叫他们去救同伴,实验,实验” 吴秀芬又开始崩溃,眼睛里都染上红色的厉光,白唐瞧着不妙,当即手中弹出一道符光,又将那鬼上的戾气洗了一遍,这才将她收起来,团成一团,塞在口袋里。 这个鬼,想来可以给墨赦做个业绩点。 “国家国法,立法度才能稳如磐石,门有门规,立教 义方能传承不绝,你们是新时代的好青年,是我们上清派的好儿郎,你们心里自该有正邪,有底线!上清派的立要旨就是肃清妖鬼,维持阳秩序,我们修道者,是守着那道门的人,别的门派、修道者我们管不了,但你们,绝对不行!”刘信真缓了缓,继续道:“你们是上清派的人,是立在阳界限上的人,如果你们都因为一己私利擅自将鬼魂招来人间,以后,你们有什么立场去管别人?” “今,我们上清派死了人,你们就要请魂寻查凶手,那明其他门派死了人,是不是也该请魂查凶?警察破不了案了,是不是也该求着我们请魂查凶?” “阳从来泾渭分明,强行驱辅阳,必有祸端!现在世道变了,你们心中的理念也变了,但上清派的立派宗旨,任何时候,你们都不能忘!” “仇!要报!可必须按照人的手段来走,强行拘魂问鬼,打扰界魂魄安宁,不行!” “请魂?绝对不行!我们上清派,没有废物到这种地步!” “不用请魂,你们就找不到凶手?捉不到怪物了?” 底下一片寂静,那些方才还叫嚣着要请魂的人都默默低着头,他们或许不明白掌门在坚持什么,但那种义正言辞和凛凛正气,他们不敢驳斥。 那些年龄偏大的长老们都沉默的看着底下一帮年轻的弟子,良久,那之前叫他们去吃饭的段叔才道:“一群瓜娃子,不用请魂,你们难道不会用别的因果符?《三清符咒》上只有这一种法子能让你们追查凶手,追查怪物?” 刘正邪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那老人招了招手,将他们尽数唤走了。 偌大的演武厅里立时就空旷起来。 刘信真叹了口气,转就招呼人将那已死亡的上清派弟子抬下去厚葬。 曙光精神病院的事很快就传到了b市,莲娜眯着眼睛刷着网上的信息,眸子里似有风暴汇聚。 a市的那个管理者看来是疯了,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龙已经吩咐了要低调,还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放牧,真的是想死。 就在此时,那位a市的看管者打来了电话。 莲娜接了电话,声音冰冷,道:“费安,你想死?他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啊。” 费安沉默了下,道:“不是。”顿了顿,道:“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了,再不喂食我就控制不住了,你知道,只有进食,才能让他们稍微有点理智。” “那就让他们去死!” “莲娜,他们是同伴!”顿了顿,那个低哑的男声继续道:“我们低调不了多久的,我们需要的是进化,不是躲藏!而且,纪愿出事后,a市的修道者已经警戒起来了,这里我们没法待下去 ,这只是撤离前的饱餐!” 莲娜冷笑,道:“这些话,你对龙说。或者,对他的执法官说。” 费安有些无奈的声音传出,道:“好吧。” 费安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已经预想到了今天,他只是希望他们的人更多一点,如果a市不能盘旋逗留,就该为他们做出点贡献。 起码,那些人充沛的血,能让他管控的低级活死人产生一些变化。 那些还在老巢的人应该已经控制了那座城,他们还需要抓更多的血进去。 除了喂饱自己,他们这些在外面的,还要喂饱更多、更多的同伴。 那吴秀芬最后提到的实验两字,让白唐十分的头疼,现在他听到实验两个字,就只能想到自家老师。 哦,那个固执的、精明的王老头。 常青还在追查那纪愿请假的两天到底去哪了,他负责与b市的警方联络,调取一年前纪愿的出入记录和各种信息,根据他买票、消费、甚至电话联络人等信息确定那两天的位置的=。 白唐就负责搞定自家难搞的老师。 他的这位老师,显然已经对活死人进行了一些研究,甚至可能比他们更早的接触到了活死人。 尽管王老头曾警告自己不要插手这件事,但那怪物显然不是一两个,而且杀人杀的这么猖狂,已经没有时间让他饶过王老头自己调查了。 他得想个法子,让王老头相信他是个真天师,还不能吓着他。 对此,白唐征求了自家鬼使的意见。 第二十八章 暗潮涌动(4) 白唐面色一厉,指尖黑气闪动,片刻就成了符篆,往那纸人上一引,但见那纸人尖叫一声,上缠绕的戾气渐渐散开,露出那女人的真是样貌。 虽还是上血流不止,但那双眼睛好歹露了出来,体一直颤抖着,嘴里呜呜咽咽的喊着救命。 白唐喝道:“吴秀芬!你抬起头来!” 那女人自顾自的喊着救命,没有搭理他。 玉九狐假虎威的围了过去,伸手戳那女人,道:“喂,我家大人叫你呢!” 那女人猛地一抖,才缓慢的抬起头来,上还是血流不止,显然是回想起自己死亡的那刻,她愣愣的看着白唐,显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白唐道:“我今招你,便是要为你申冤,你还记得是什么人害死你们吗?” 那吴秀芬脸上血拉拉一片,咬着牙道:“魔鬼,是魔鬼”她牙齿上都沾着血,神色狰狞,即使是蜷缩在不怎么厉害的纸人里,那纸手也挣扎着长出指甲,紧紧扣着地面。 玉九吓了一跳,蹭的退后几步到白唐边。 白唐冷声道:“吴秀芬,我问你,昨晚杀你们全院的有几个?什么品貌?往什么地方去了?” 他总要摸清敌人有多少,总要知道那些怪物凭着什么伤的人,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他们揪出来。 而再没有人,比这些鬼魂,更能知道是什么人害的他们。 那吴秀芬似已回过神来,对着白唐哭道:“法师,法师我们死的冤枉,冤枉啊,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做过什么造孽的事,可我死的惨啊,呜呜他们咬的我好疼啊呜呜,我原本是这家精神病院的护士,昨晚恰好轮到我值班,那时我刚查完房,他们就来了,他们好多个,都是怪物,他们都长着人的样子,但是,但是就好像野兽一样法师,他们吃人喝人血,我们” 他们像困兽一样被那些有着灰白色眼眸的怪物追杀、撕咬,直至断气、死亡。 吴秀芬说,她挣了命一般从主楼里跑了出去,在滂沱的大雨里翻滚爬行,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人那个人的脸我永远都不会忘,他踩着我的手,啊啊啊,我被吃掉了,吃掉了他们走了,他在叫他们回家,说他们吃饱了要回家,还叫他们去救同伴,实验,实验” 吴秀芬又开始崩溃,眼睛里都染上红色的厉光,白唐瞧着不妙,当即手中弹出一道符光,又将那鬼上的戾气洗了一遍,这才将她收起来,团成一团,塞在口袋里。 这个鬼,想来可以给墨赦做个业绩点。 “国家国法,立法度才能稳如磐石,门有门规,立教 义方能传承不绝,你们是新时代的好青年,是我们上清派的好儿郎,你们心里自该有正邪,有底线!上清派的立要旨就是肃清妖鬼,维持阳秩序,我们修道者,是守着那道门的人,别的门派、修道者我们管不了,但你们,绝对不行!”刘信真缓了缓,继续道:“你们是上清派的人,是立在阳界限上的人,如果你们都因为一己私利擅自将鬼魂招来人间,以后,你们有什么立场去管别人?” “今,我们上清派死了人,你们就要请魂寻查凶手,那明其他门派死了人,是不是也该请魂查凶?警察破不了案了,是不是也该求着我们请魂查凶?” “阳从来泾渭分明,强行驱辅阳,必有祸端!现在世道变了,你们心中的理念也变了,但上清派的立派宗旨,任何时候,你们都不能忘!” “仇!要报!可必须按照人的手段来走,强行拘魂问鬼,打扰界魂魄安宁,不行!” “请魂?绝对不行!我们上清派,没有废物到这种地步!” “不用请魂,你们就找不到凶手?捉不到怪物了?” 底下一片寂静,那些方才还叫嚣着要请魂的人都默默低着头,他们或许不明白掌门在坚持什么,但那种义正言辞和凛凛正气,他们不敢驳斥。 那些年龄偏大的长老们都沉默的看着底下一帮年轻的弟子,良久,那之前叫他们去吃饭的段叔才道:“一群瓜娃子,不用请魂,你们难道不会用别的因果符?《三清符咒》上只有这一种法子能让你们追查凶手,追查怪物?” 刘正邪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那老人招了招手,将他们尽数唤走了。 偌大的演武厅里立时就空旷起来。 刘信真叹了口气,转就招呼人将那已死亡的上清派弟子抬下去厚葬。 曙光精神病院的事很快就传到了b市,莲娜眯着眼睛刷着网上的信息,眸子里似有风暴汇聚。 a市的那个管理者看来是疯了,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龙已经吩咐了要低调,还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放牧,真的是想死。 就在此时,那位a市的看管者打来了电话。 莲娜接了电话,声音冰冷,道:“费安,你想死?他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啊。” 费安沉默了下,道:“不是。”顿了顿,道:“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了,再不喂食我就控制不住了,你知道,只有进食,才能让他们稍微有点理智。” “那就让他们去死!” “莲娜,他们是同伴!”顿了顿,那个低哑的男声继续道:“我们低调不了多久的,我们需要的是进化,不是躲藏!而且,纪愿出事后,a市的修道者已经警戒起来了,这里我们没法待下去 ,这只是撤离前的饱餐!” 莲娜冷笑,道:“这些话,你对龙说。或者,对他的执法官说。” 费安有些无奈的声音传出,道:“好吧。” 费安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已经预想到了今天,他只是希望他们的人更多一点,如果a市不能盘旋逗留,就该为他们做出点贡献。 起码,那些人充沛的血,能让他管控的低级活死人产生一些变化。 那些还在老巢的人应该已经控制了那座城,他们还需要抓更多的血进去。 除了喂饱自己,他们这些在外面的,还要喂饱更多、更多的同伴。 那吴秀芬最后提到的实验两字,让白唐十分的头疼,现在他听到实验两个字,就只能想到自家老师。 哦,那个固执的、精明的王老头。 常青还在追查那纪愿请假的两天到底去哪了,他负责与b市的警方联络,调取一年前纪愿的出入记录和各种信息,根据他买票、消费、甚至电话联络人等信息确定那两天的位置的=。 白唐就负责搞定自家难搞的老师。 他的这位老师,显然已经对活死人进行了一些研究,甚至可能比他们更早的接触到了活死人。 尽管王老头曾警告自己不要插手这件事,但那怪物显然不是一两个,而且杀人杀的这么猖狂,已经没有时间让他饶过王老头自己调查了。 他得想个法子,让王老头相信他是个真天师,还不能吓着他。 对此,白唐征求了自家鬼使的意见。 第二十九章 暗潮涌动 (5) 玉九表示:“可以召唤我啊,保证出场是个正常鬼,吓不到他。“ 白唐一票否决,拒不采纳。 老头再强悍,也年纪大了,突兀的在他面前召唤个鬼出来,怕要吓死他。 王五已经守了王老头一夜,自认有些发言权,便道:“用雷符,小小的炸一下?” 白唐想了想,否决道:“我老师会用强大的科学原理打败我!然后把我当做江湖骗子一通修理!“ 白唐在医院外面绕着圈,拼命搅动自己有些稀薄的脑汁,希望能想出一个让自家老师无可辩驳的主意,从而跟他共享实验室的研究秘密。 玉九跟王五凑在一起,静静看着白唐转圈。 玉九道:“要晕了!” 王五沉重的摇头,道:“还要再转两圈!” 两圈后,白唐猛然顿住。 “不行了不行了,玉九玉九,扶着我点……” 玉九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自己把自己转晕的自家大人,脸上都是对他的同。 王五也一脸忧虑的看着自家大人,道:“这么傻,以后可怎么办呦!” 白唐晕乎乎的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气若游丝的道:“我有办法了!” 缓了缓,白唐昂首阔步的迈入了医院,寻见自家老师的病房,打发走所有无关的人员。 主要还是,他家老师聪明,看着他言又止的焦急脸,一不做二不休刘将其他探病的人请了出去,连师母都又给饿了的老头弄饭去了。 “……老师,您,那个,您明白我的意思了么?”白唐怯生生的问。 王老师面无表的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道:“你是修行者?” 白唐点头。 “能驱使鬼魂,边还跟着两个鬼?“ 白唐再次诚恳的点头。 “你还会画符,能驱邪除祟?” 白唐眼睛越来越亮,心说老师这不懂的么,还能举一反三,果然不愧是沣泽的怪才! 他点头如啄米,脸上也浮现喜色。 看!他老师也不是那么难沟通么,他刚刚就简单粗暴的来了手隔空取物,咳,这点主要靠别人看不见的玉九完成。 主仆配合的天衣无缝堪称表演界楷模。 老师的心脏十分强悍,面色都没怎么变,还问他想做什么,于是他就对老师介绍了他的十八般武艺和神秘的天师份,还隐隐透露出自己知道活死人的事。 老头和蔼可亲的对他招手:“你过来。” 白唐机敏的感觉到了不对,警惕的看了自家老师一眼,但见他慈眉善目,脸上甚至有吾心甚慰的感慨,这才谨慎的上前几步,离老师的近了点。 老师拍拍沿,道:“过来坐下。” 这难道是要跟他掏心掏肺分享活死人的秘密?想来一 定是他刚刚的表演震撼了老师!还有刚刚透露的秘密取得了老师的信任! 白唐心里一喜,当即迅速的挪了过去,摆好了能坚守秘密的谨慎脸,做好了共享秘密的打算。 王老师笑的十分慈祥,看着白唐的眼神也十分温柔,然后,骤然翻脸,猛地伸手。 白唐体条件反的后仰,避开了那只突如其来的手。 “你还敢躲?”拍,怒吼。 “老师,有话好好说啊” “过来!” 白唐哭唧唧的将脸凑了过去,被一脸彪悍的老头一把拧住耳朵。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活死人的事?谁告诉你的?多大的本事啊还敢参合这件事?兔崽子,你以为毕业了老子就管不着你了?” “不是啊,老师,我真的是天师!我” “天什么天,隔空取物?呵,这种把戏老子见多了!” “老师你听我说手下留,疼疼疼” “你给我老实交代,什么人怂恿你来的?那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就敢来跟我这装神棍!小崽子,给我说!” “我没有” 白唐要哭了,觉着自己真是全长嘴都说不清,自家老师这逻辑简直要逆天! 病房内一时间哀声狼嚎,惨叫连连。 片刻后,白唐双手抱头,委委屈屈蹲在地上,仿佛piáo)娼被警察抓住的小可怜,王老头气喘如牛的坐在上,如同一只暴躁的狮子,目光锐利神严肃。 王老头猛地一拍沿,道:“说!不说话你是想沉默抵抗?” “不是啊老师,我不敢,我,我真的是天师!”白唐无声的哽咽了几下,才道:“老师我真能捉鬼,那个活死人的事,还是警方委托我的” “胡说八道!” “老师啊!天地良心我不敢骗您!我真没被人利用,没被人蛊惑!也没收别人的钱!你,别,别扔枕头这世界上真的有天师存在啊啊啊啊,老师,我真能召鬼,我给你看我的鬼使啊!” 王老头狞笑,道:“好啊,看不见鬼,老子就让你变成鬼!”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再三确定老头能承受,这才掐诀要招鬼,还再三嘱咐要出来的鬼使要温和,温和 于是,玉九慢吞吞的从白唐的背后探出头来,对着王老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老师!老师!” 眼见王老头有些要后仰的趋势,白唐忙抢步上去扶住,果然老头的手有点抖,但幸好没抽过去,他看着白唐,嘴唇哆嗦着半晌都没说出话。 玉九很有眼色的一溜烟消失了。 白唐给老头倒了杯水,眼瞅着他喝下,还给他拍着背顺气,那颗在腔里滚动如过山车一般的心 脏这才安静了下去。 王老头目光一顺不顺的看着他,半晌,缓过了气,看着白唐的眼神才有了些变化,他道:“你说” 要他说什么,其实老头自己也有点迷惑。 白唐机灵的接过话茬,道:“老师,不是我想bi)您,实在是那些活死人已经在a市大开杀戒,就昨天,西郊的曙光精神病院,三十多人,全死了。我没有时间再慢慢查了,我本来还想着绕过你呢” 他垂着头,睫毛长而卷翘,遮住那双始终盈盈含笑的桃花眼,无端就有些忧郁,仿佛承受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沉重。 王老头沉默了半晌,道:“三十多人” 第三十章 暗潮涌动(6) 白唐点头,道:“对!”他用手遮着脸,声音有些低沉,仿佛瞬间回到了早上看见的那个院落:“那里面,真跟地狱一样老师,上次新闻里说的灭门案,就是这些人干的,我必须把他们揪出来,你们都在a市”所以要给你们一个安全的环境! 王老头难得叹气道:“你非要牵扯进来,这么危险的事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也一定会查下去,那样会更危险,与其那样,不如我现在跟你说,但我不想你参与进来,哪怕你真的有点本事,这件事,也最好不要参与。” 白唐没有说话,神色却是坚定,这个事,他碰到了,他就得管。 王老头鹰隼般锐利的眸光在白唐上转了一圈,道:“这些怪物,是我们带进a市的。” 言语虽轻,却如惊雷炸于耳畔。 白唐整个人都有些呆。 已经是半夜了,墨赦从自己的白色面包车里钻了出来,啪的打开后座的车门,动了动手指,那窝在后座的几只鬼全都面无表的下了车,静静的跟在墨赦后。 何蔚在时经营的那家水族馆已然换了牌子换了内里,仍是颇为大气的仿古建筑,那“天道唯公”的大牌子也还在,只底下那几个小字被替换成了花艺坊。 推开那红木雕花大门,入眼便是一簇一簇艳红的花朵,两面是错落有致的花架,上面摆着各种精致的盆栽,木质地板,地板上也堆放了许多红红绿绿的盆栽。 那只黑色的狐狸就趴在一处木架的顶端,俯瞰着推门而入的人。 这里的一切都按照新鬼差的喜好来,原先摆在这里的那些旧物都已再寻不见。 墨赦没有说话,领着一串鬼径自穿过门廊,往后院行去。 后传来狐狸低低的鸣叫,似乎是在与谁打招呼。 待通过那连通阳的井之后,便来到了黄泉路畔,那上面还站着一个人,浅笑盈盈,眉眼灵动。 墨赦眼睛微垂,道:“尉迟小姐。” 尉迟蓉穿着一袭白色打底、上嵌浅绿色小碎花的及膝仙女流苏裙,笑的越发甜美,衬着后大片大片的红色彼岸花,竟有些清丽出尘的模样,恍若误闯凡间的森林小精灵。 她道:“我之前也陪你走过黄泉路,不过你总不记得我。” 墨赦道:“那很不必要。” 一个鬼差,能开一条黄泉路,那些错过机会无门可入的鬼魂都需要鬼差接引,才能踏上黄泉路,步入十八地狱为核心的地府。 墨赦自己的黄泉路走了那许多次,早就烂熟于心,根本不需要人带,尉迟蓉所谓的“陪”的确没有必要。 尉迟蓉被他生冷的回答噎了一噎,心说这人果然不解风,不仅嘟了嘴,模样俏可 ,几步上前就要挽墨赦的胳膊。 墨赦形骤然后退,避过她的胳膊,口气里含着寒冰也似,道:“尉迟小姐!” “唔,别这么冷啊,我是真喜欢你。”一白色仙女裙的女子鼓着脸,瞪着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幽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墨赦冷声道:“先将这几个送进去,我和你的事,过后再谈。” 尉迟蓉眨着眼,道:“要是我说不呢?” 墨赦转就走。 尉迟蓉忙喊道:“答应了答应了!你回来。” 墨赦领着一众鬼魂走在黄泉路上,尉迟蓉跟在他边,好奇道:“你刚才不会想着去别的差处登记办手续吧?墨赦,我打听过你,你不是地府的正式人员,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样的份在阳间行走的呢?” 墨赦没有理她。 尉迟蓉就笑,道:“跟我多说两句啊,你都接了我的黑色曼陀罗了,已经是我的人了,你” 墨赦骤然停住,转头看他,目光森然冷漠,那双纯黑色的眸子里仿佛含着冰晶,寒意四。 尉迟也被那恍如深渊恶潭的目光摄住,笑靥如花的脸骤然僵硬。 面前那人形修美,甚至略嫌瘦削,他的脸轮廓却如刀削而就,异常深刻分明,即便不说话,上也有一种凛冽的强悍气势,令人不敢轻辱。 强悍如斯,冷冽如斯,俊美如斯。 尉迟蓉如坠深渊,骨头缝里都渗出寒意来,从面前男人上传来的压力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但那种感觉仅仅一瞬,却见她扬眉一笑,道:“我敢送黑色曼陀罗,便做好了一切准备。”顿了顿,笑的越发甜美,指着前面那栋白色小洋楼道:“那里面还是之前那个鬼差在的样子,我懒得弄” 墨赦手指一伸,将那六鬼往前一引,道:“共有六鬼,上皆有怨气。”说着他人已踏下似乎漫长无边际的黄泉路。 尉迟蓉吐了吐舌头,露出俏皮的笑,蹦跶着进去了房子内里,拉出地府给配置的专用电脑,将墨赦带来的几只鬼尽数登记。 然后她就那么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将工作电脑往一边一扔,道:“来,墨赦,嗯,黑色曼陀罗我已经送了,收回是不可能的,我要你跟我结鬼契!” 墨赦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不足他口高的女人,眸中沉沉如霜雪,他审视着面前的女孩,仿似要从她纯真的内里直视她隐藏至深的内里,看清她所有的目的和用心。 他道:“你想干什么?” 黑色曼陀罗,是被甜美化了的孽境之花,当时只有阎王跟他家媳妇用这种花作为定信物,还将这花甜美化,推行到了整个地狱。 但曼陀罗,本可并不怎么美好,它盛开在地狱的恶之境里,那里 夜夜都有无数的厉鬼凶魂、夜叉修罗在交战、吞噬、厮杀。 而从几百年前地狱的黑色曼陀罗盛典后,黑色曼陀罗就成了过去,被埋藏在地狱暗无天的岁月里,只在那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地府上层之间偶有提及,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偶尔会追忆一下那段时间地狱里弥漫的绝望和血腥气息。 尉迟蓉捧着脸笑,道:“当然是想跟你恩恩永生永世啊,我说过了,我喜欢你。”顿了顿,道:“对了,忘了说我的后台,我名尉迟蓉,地藏菩萨座下修行弟子,因为看上你,所以走后门调了过来,所以,你可千万不要想着杀我。哈哈,毕竟,我就是你们口中的佛二代。” 第三十二章 红尘看客 白唐心还很沉重,却不知怎地,跟对面那人说话时,就格外的放松,哪怕他一点线索也没有,他絮絮叨叨道:“我让常青注意排查这附近的监控,可是这破地方的监控摄像头少的可怜,哼,但是那些怪物的特征太明显了,灰白色眼睛、形消瘦、神麻木那就全城戒严,抓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好了!” 半晌,那边都只有墨赦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白唐疑道:“墨墨?” “嗯,我在。” “你在你怎么不说话?哎算了,谁叫我大度,对了,你干嘛呢?这件事你一定得帮我我跟你说,人类兴亡匹夫有责!你” 墨赦打断他,道:“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美瞳。” 美瞳能遮住人的眼睛瞳色,除非机器识别,人工检测很难检查出来,尤其现在很多女人都喜欢带美瞳。 白唐嘴巴闭合了几下,觉着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常青,毕竟自己都没想到,常青那智商,绝对也想不到! 墨赦清冷冷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来,道:“你还忘了一件事。” 白唐还用力想了想,实在没想出来,声音就有些可怜巴巴的,道:“什么?” “寻魂溯怨符。” 寻魂溯怨符,能借用因果之力为死者和凶手牵线的符,他背了那么久的书,居然到用的时候全没想起来,就连招个鬼魂也只是想从鬼魂那得到个基本信息。 他觉着自己的自信心受到了致命的重创!没有几斤棒棒糖,是决计恢复不过来的! 白唐默默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严重受创的小心脏有了点恢复的意思,才勉强保持理智的跟墨赦友好的说了再见,并且要求墨赦时刻保持电话通畅,因为这件攸关a市人民生命安全的大事,墨赦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然后他就给常青打了电话,友好的提醒了他美瞳的事,接着,他就受到了现实冰冷的嘲笑。 “什么?这还用你说?美瞳我们当然考虑进去了,这种事,不用提醒的吧,难道你之前不知道?” 白唐默默挂了电话,不想理常青。 玉九小机灵鬼躲在白唐口袋里听了个全乎,也不出来,就用看智障的同眼神看着白唐。 白唐捂紧了口袋,将那鬼的凝视堵在了里面,站起来拍腿就走。 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准备一下笔墨纸砚,画一下这种比较复杂的寻魂溯怨符。毕竟他现在还不够强大,只能引导体内的气画固定的几张符,像寻魂溯怨符这种不常用的符,还得用载体拖着才行。 a市出现了活死人,但这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 人类的事,总该他们自己解决。 墨赦开着车,从容的 穿过街道、穿过人群。 他刚从尉迟蓉那里出来。时间还不到午夜,周围路灯已约见明亮,冷清而宁静。 手腕上的黑色手链又躁动不已,仿佛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就在方才,他跟尉迟蓉第一次交涉,彻底谈崩。 那个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用一副甜美的面孔,将所有心思都隐藏在了最里面。 她嘴上说的话,墨赦一个字都不信,他在人间鬼蜮都生存了着许多年,那些鬼魅伎俩见了不知多少。 他可以肯定,那个女人,别有企图。 但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有背景的人,一般用来解决黑色曼陀罗之约的血腥策略,在她这里通通不管用。 他需要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白唐打电话来的时候,墨赦正同何蔚喝酒。何蔚自从调任,难得上来一次,顺手拎着地府特产的地狱酒,两人就窝在a市最高的建筑顶上,看着底下渺如蝼蚁的凡人,一边喝酒一边瞎聊。 何蔚说:“那小女鬼我认识,她说的也不错,地藏,唔,他在地狱是个大鳄,哈哈,不过也不用怕,你要是”他言又止,继而摇头笑道:“我友建议,甭搭理她,什么曼陀罗,嗤~” 墨赦喝了一口酒,道:“她在算计我。” 何蔚笑的更大声,道:“就她?都够做我们重孙子的鬼,能有什么重心思,由她闹去。” 墨赦眉眼微垂,撒着无数星光,他道:“我没什么。”这不是大话,他在地狱这么些年,总归也有些让上面忌讳的东西,所以在能与他们谈条件。 他不在乎那个女鬼,只是烦他的业务,他们需要交接,如果那个女鬼每次都来这一出,实在是麻烦。 何蔚与他相交多年,对他的秉再清楚不过,他想了想,道:“不想跟这小鬼打交道的话,就换个地方,反正你不受地府管制,地方随便你挑,不过是新适应一个接洽鬼差的事。” 墨赦冷道:“不用。” 区区一个女鬼,还不配让他让道。 何蔚手中拿着酒瓶,他用手点着楼下斑斓的灯火,道:“你看,那底下都是凡人,你跟他们不一样。”何蔚迷离着眼神,俊美绝伦的脸上含着笑,“他们在你眼里都是蝼蚁,老范,你把自己困在这里了。” 墨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见底下车如流水,灯火辉煌,街上小如蚂蚁的行人三三两两,他甚至还看见了一个在大街上来回走动的游魂。 何蔚道:“你不老不死不生病,你每10年就要换个地方,今年是你在a市第10个年头了吧?你贪恋什么呢?” 墨赦又喝了一口酒,地狱至至寒的冥河水酿的酒,带着冻伤魂体的冷冽滑过喉咙,他想,最后一次,他再 帮那个人最后一次。 然后,就开始自己的旅行。 何蔚没听到回答,显然已经习惯,也不在意,他道:“你看着吧,这人间要乱了。就这一番盛世太平,也眨眼倾颓。” 墨赦皱眉看着何蔚,道:“人间从来都不太平。” 何蔚摇头,笑道:“不是。”他扒着墨赦的肩,神秘兮兮的笑,道:“尸横遍野,魂无所依,地府难进,六道倾轧。” 墨赦面无表的推开他:“你喝醉了。” 何蔚摆手,道:“你听我的,做个红尘看客,不要参合进去。” 天上月影遥遥,星辰密布,何蔚微微仰着脸,脸上似笑非笑,一片游戏人间的浪dàng)神色。 第三十三章 进击死城(1) 常青的消息还没传来,刘正邪先跟他进行了一次信息沟通和交换。 “那活死人可不止一两个,一窝呢。”刘正邪似乎还在野外,说话都仿似有回音,他急匆匆的交代白唐道:“我最近就不去办公室了,得去打怪,你自己小心!” 挂电话的空隙,白唐听见那边催促刘正邪别落下的声音,他们似乎是在疾行。 那吴秀芬自被放出来,就开始呜呜咽咽,整个魂看起来破破烂烂惨不忍睹。 白唐听着有些烦,这鬼哭本来就能扰乱人的心神,尤其是在夜里。 连最哭的玉九都受不了,他向白唐申请要将那女鬼的嘴堵上。 那女鬼似乎听见了,见玉九凶神恶煞的过去,当即停了哭声,只是低低的抽泣。 白唐也不管她,径自坐在桌前,凝神静气画他的寻魂溯怨符。 不片刻,一道泛着微弱的赤色光芒的符在他笔下成型。 但见他手朝着那女鬼一指,那新鲜出炉的寻魂溯怨符就贴在了那女鬼上,继而迅速自燃成灰。 那女鬼神倏然麻木,眼中光芒闪烁,立时就呈现出一副成型的画面。 白唐睁大了眼,蹲在那女鬼面前,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那是一张神麻木的脸,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如同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木偶。 白唐仔细辨别着那形的周遭,却看见了熟悉的东西——车窗,还有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 他们在高速移动,还坐的汽车。 就在此时,那女鬼的手缓缓抬起,眼睛里的画面骤然消散,口中发出底薪裂肺的尖叫。 白唐也瞬间后退,抬手将那女鬼定住。她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僵硬成雕塑的样子。 玉九伸手戳了戳那伸出的手指,纹丝不动。 白唐看着她手指指的方向,心里顿时恍然——北方,那寻魂溯怨符牵出的因果线告诉她,仇人在北方。 白唐将那女鬼团了团,立马就给常青打了电话,道:“那些怪物已经出了a市,往北方去了,你通知那边警方,最好找几个修道的,不然还有人死。还有,提醒他们——这些活死人里有智慧种。” 常青不敢怠慢,急急应了。 白唐这才长出一口气,如果那些怪物都离开了a市,起码a市短期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正邪似乎也在追那批活死人的消息,他出上清派,如果上清派插手管了,想来a市的其他门派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估计也正努力搜索那些活死人呢。 版怪他们要跑路。 这时候,白唐还不知道这件事会发展成多可怕的事,他满心满眼就只有a市这一亩三分地,邪祟过了界,他爪子再长也够不着,只能让常青通知那边的警方注意 ,也算仁至义尽。 就连本来打算邀请的强援也没用上,白唐心里还有些唏嘘,就是不知道墨赦那黑色曼陀罗解决的怎么养了,说起来,还有些心悬。 但墨赦晚上没有回来,白唐只好悻悻然去睡觉。 次一大早,玉九就将他从被子里扒拉了起来,拖着他去上班,就连王五也也从王老头那里跑了回来,用她的话说,既然那些怪物走了,她才不要跟着没趣的老头子,不能现不能刷新闻。 白唐这段时间一直做着友好市民,协助人民警察办案,唯一的收获就是一面嘉奖锦旗,这当然是要挂起来的。 于是,玉九和王五盯着办公室雪白的墙面,一直琢磨着怎么将那面锦旗合理的、不影响美观的挂上去。 白唐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用笔记本电脑解答客户疑问,同时习惯的翻看新闻和灵异网站。 自从做了专业的捉鬼天师,翻看新闻和灵异网站已经成了办公室的常cāo)作,正翻到一篇b市的推送新闻,正是变形的寻人启事,好像一次失踪的还有点多,白唐也没多留心,就继续下拉,看了一圈没营养的娱乐八卦,尤其是欣赏了一下大明星苏毓秀的盛世美颜,妥妥的一个tiǎn)屏痴汉。 就在这时,办公室又迎来了两位比较特殊的客人。 那两个人敲门的时候,依旧是玉九殷勤的滑过去开门,王五貌似认真的窝在办公桌上认真工作。 白唐眯着眼打量那两个人,那是两个样貌普通、穿着普通的中年人,他们在玉九的接待下进了会客室。 在那些人走过的时候,白唐清晰的感受到了的一股灵力波动,也就是说,这几个人,都不是普通人。 那就不会是来捉鬼了。 白唐想着,就站起了,却还是没拦住手脚勤快的玉九,只见玉九满脸堆笑的给人端水,表现的又好客。 下一秒,只见那两人中的一个中年人猛然出手,扣住在他面前放水杯的玉九,玉九立马就尖叫一声,感觉魂体都在颤抖。 那一瞬间,办公室里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波动,有点道行的都能发现那不是普通人。 王五倏然抬头,形一闪,就到了会议室里,五指成勾,从那那扣住玉九之人的后出现,钢刀一样的指甲径直切上他的手腕。 那人扣着玉九的手猛然回缩,旋避过。 王五厉声啸叫一声,攀爬至天花板上,整只鬼上气滚滚,会客室里的温度立马就降了几度。 白唐此时也已到了会客室,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只是冷冷看着那两人,他道:“王五,回来。” 王五鬼体一折,轻飘飘就落在了白唐后,就见白唐形似乎模糊了一瞬,空中有利刃破空的声音倏忽出现,自己额前 的刘海都被吹拂了起来。 那扣着玉九的人只觉一阵清风拂面,还未反应上来,口便似被大力击中,整个人向后倒去,直靠在那玻璃墙上才堪堪停住。 玉九额前的刘海堪堪落下,再一细瞧,那玉九已然出现在白唐后,他张着嘴干嚎,嘴巴都没闭上。 待看清形势,玉九眨巴了两下眼,才回过神来也似,面上露出愤怒的表,道:“你们是什么人?眼瞎还是吃饱了撑着,就算是天师,也不能见鬼就收,懂不懂行规啊!” 那被白唐抢了手上鬼质的人已站了起来,闻言也不见恼怒,只是拍了拍衣服,又坐回了椅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 他旁边的另一个中年人则满脸堆笑,道:“这位鬼使不要生气,我们也是想试一试小先生的功夫” 白唐冷着脸,没有说话。 第三十四章 进击死城(2) 玉九悄悄攥紧了白唐的衣角,这才继续狐假虎威道:“胡说八道!我看你们就是纯粹来找茬的!上门就先扣人质,没有你们这样打招呼的!” “不是” 玉九厉声斥道:“那你说,好好的你试我们老板功夫干啥?你家有处理不了的邪祟?不二价,100万!” 白唐故作高冷的没有说话,眼神却悄悄与玉九对了一下,意甚嘉许。 玉九得了老板的眼神鼓舞,更是得理不饶人,很有撸袖子就上的意思。 那边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那笑眉笑眼的中年人开口,道:“白先生,请先不要生气,我们没有恶意,刚才只是出于谨慎,所以试探了一番。” 白唐学着墨赦的样子板起脸,声调上扬:“试探?” 那中年人神诚恳,道:“不错。咳,是这样,我叫向东,我们来自国家神秘任务小组,这次冒昧登门打扰,实在抱歉。”说着,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军绿色的小本,上面有他的名字、职位及公章。 白唐看着那十分精致的小本,感觉有些无语。前些时他从大学门口经过的时候,正碰上一个做假证拉客户的,还给他看了他们仿做的证件,与他面前摆着的这个,十分的相似。 想到这,白唐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面前的两人,心说现在这些骗子一点都不上进,还没头脑。 当他傻吗?!国家天天教育他要坚信科学主义,打倒封建迷信,怎么可能还偷摸的组建这种一听就不正经的小组?! 向东狐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只觉自己说完话后,他们看自己的目光都不太对劲。 玉九不是能憋的住的人,当即就道:“你们是不是想说,发现我家大人是个玄学高手,所以想邀请他加入你们的队伍?” 向东点头,道:“对。” 王五接着问道:“待遇从优,五险一金都给交是不是?” 向东一看这反应,觉着有门,当即点头的更加迅速,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我们这个待遇很好的!” 玉九露出一种向东不太看得懂的怜悯眼神,道:“还需要我家大人帮你们一个忙?” 对面两人眼中都露出疑惑,向东停了下,继续点头,还疑道:“这个,你们之前听说过我们?” 白唐呵呵笑,心里已经断定这是骗子! “是这样的,国家现在的玄学人才缺口较大,所以给大家的待遇都很好,这是我们这个小队的基础待遇,白先生先看看。”说着,就将一份盖了部门公章的文件递到白唐面前。 白唐接过,粗略的扫了一眼,心说这些骗子准备的还齐全啊,连部门规章制度都出来了,看了几行,再翻不下去。 他道:“你们这么造,国家知道吗?” 就他们这样的一个破神棍,待遇那么好,这完全不符合我国国,也不符合我们伟大领袖倡导的节省节约不浪费原则! 一看就没好好上政治课! 那两人一愣,没反应过来。 白唐将体往后一靠,嘴角挑出不屑孤傲的微笑,道:“骗子,也是要做功课的!你们拿国家部门做骗局的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心市民,我坚决不许!不容忍!五,锁门,九,报警!今天这几个,一个都别想出去!” 玉九和王五都清脆的应了声,眼神也颇为不屑的瞥了那两人一眼。 他们的份都是机密,要是闹到警察局里,这乌龙就大了,向东急忙解释道:“不是!别冲动,我们不是” “是不是的,到了警察局再说!” “我说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拗?还不相信人呢,我们真的是国家神秘任务小组,我们有证据!证据!” 白小同志冷笑,道:“证据呢?要是还是什么证,就不要拿出来显眼了,我跟你们说,别说神秘任务小组证,就是两栖返祖精英证、地狱居民证、智商180天才证,要啥证我都能给你拿一沓!” 向东等两人:“”买假证买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静了静,向东道:“白先生,请你相信我们,你们a市就有我们的顾问,就天师门的张天师,你认识吧?你不信我可以给你连线,他目前就是享受国家副厅级待遇的小组顾问。” 天师门张怀德?张流氓? 白唐在脑子里将这个人的信息过了过,疑道:“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张怀德张掌门?” 向东的脸一阵扭曲,却硬着头皮道:“对。”总不能在一个晚辈面前说张怀德一介天师是个满嘴粗话还没品位戴金链子的痞子吧。 白唐“呵”的一声笑,铿锵有力道:“九,报警!” 就张怀德那个流氓,能当得起“温文尔雅、博学多才”?这帮人哄鬼呢! 向东:“张怀德是个光头!粗鲁的光头!小同志,我这就给你连线,你别搞这些幺蛾子了!” 说着,他立马就给张怀德发送了视频申请,被挂断,再发,再挂断! 向东觉得有点想撞墙,他怎么脑子一抽就想到了这货,他再打,这次终于接了。 “这会找老子干啥?老子忙着打怪去呢,没事挂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同时那光头不耐烦的脸也呈现在手机上。 向东赔笑道:“别别别,张天师,我们在a市遇到个小同志,对我们有点误会,这个” “别废话,电话给他,天天让老子给你们办这种鸡毛事咦?你这个墨赦家的小崽子?啧,他们是国 家的人,不是诈骗团伙,具体的自己聊去,挂了!” “嘟嘟嘟——” 没有讲一句话的白唐:“” 向东两人组:“” 白唐将手机放下,轻咳了一声,干巴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误会你们了。”顺便将手上的资料递回给他们——本来还想留着做呈堂证供来着。 向东伸手接了,道:“那白先生的意思是?” 白唐眉眼弯弯,平和道:“这个我想再考虑一下,虽说为国效力是应该的,但是我还是要问过师傅的。” 虽说墨赦的这个门派没名没姓,墨赦还不认他做徒弟,但跟政府扯上关系这种事,他还是要跟墨赦打招呼的,万一他家墨神不喜欢呢? 第三十六章 进击死城(4) 白唐目光在办公室里逡巡,瞧着哪些东西可以带上。 玉九用手指戳白唐的脑袋,觉着那里一定坏掉了,他憋了半晌,没憋住,提醒道:“大人,他们不给钱。” 白唐重点在翻刘正邪的桌子,那家伙的宝贝一大堆,时常就弄出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炫耀,然后经常就忘了带走,随便往桌子的抽屉里一塞,比如,最初跟他见面时那面能连接其他人视线的镜子。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白唐翻了一番,觉着那镜子还有点用,径直就揣兜里,听见玉九的话,想了想,安慰道:“管吃管住,就当旅游。” 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心酸,但他是个国的血青年,国家都说了需要他,哪怕不给钱自己补贴也要上的,没二话的上! 玉九还要再说,就被白唐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住,尽管他觉着那地方肯定没什么能参观的,但谁叫他家大人口味清奇! 乙亥年6月14下午三点左右,天的要死,a市国际机场停机坪上,停着一架特别安静的飞机,只有几个人陆陆续续的上去。 白唐也在这些上去的人里,他背着自己的出门必备黑色包,上去后,就将机舱里的众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很好,面前的基本都是老人,脸摞着脸的在一起比,都比不上他的盛世美颜。 别的不说,就这个颜值,还是能让他在这群人里独树一帜的。但白唐是个低调的人,他朝着机舱里的众人露出一个特别开朗的笑,仿似心中没有一丝霾。 “这么年轻?”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件事不用他,让他走。” 那是神霄宗的赵老爷子,之前白唐曾在a市修道名人资料上见过他,听说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练得一钢筋铁骨的暴躁老爷子。 “赵老这话不对,英雄出少年,总该给年轻人一个一战成名的机会。”另一位老爷子笑眯眯道。 赵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道:“命重要,还是名重要?” 眼见着两方要吵起来,那带着白唐上来的向强有些尴尬,只觉在那些大师眼里,自己已经成了毁坏祖国下一代的罪首,实该千刀万剐。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站了起来,道:“我知道这次的事很危险,但诸位放心,我们的目的不是让诸位去送死。”他将在场众人环顾了一圈,继续道:“现在的况比比大家想象的更加严峻,我们希望集百家之长,尽快找到解决这件事的最佳方法,我们已失去太多人了。” 机舱里一时有些安静。 那赵老爷子道:“他才多大点,见过的能有我们多?让他走,如果他真优秀,就给国家,留点薪火。” 白唐已走到一旁的空位上坐下,脸上笑容不减,道:“多谢前辈 关心,但晚辈虽然能力有限,还是想为国家尽一份心力,嗯,而且我出门前拜过师傅,我师傅说我们一定能凯旋而归。” 他说的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天知道他出门前师傅的影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然后就被墨赦的影取代了,没办法,他家大神的存在感太强,以前出门拜师傅,现在出门求大神。 赵老爷子一挑眉,道:“你的师傅是?” 白唐道:“我大师傅叫白敬泽,我小师父脾气不好,不让说,咳,还请前辈见谅。” 赵老爷子眉峰耸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道:“既然你要去,就跟好我们,不要冲动。” 白唐郑重应了。 一路上飞机又听过几次,陆陆续续的上来几个人,但都没怎么说话。白唐粗略统计了下,这次他们飞机上坐着的修道者总共有九位,其中有些白唐也觉着面熟,想来失在折花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 到下午六点的时候,飞机安然降落,白唐在飞机上睡的天昏地暗神鬼不知,等飞机落地,才迷迷瞪瞪的醒来。 但他们降落的地方并不是机场,而是在野外,周围是大片荒芜的田地,不远处停着两辆军用吉普。 白唐随着众人坐上吉普,被穿军装的士兵载进了他们的临时营地,说是营地,其实是在一片旷野里构建起来的简易建筑群,但无论是布局还是建筑设施,都非常符合军事堡垒的构建形式,白唐坐在车里,被他们带了进去。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组长陶建先将他们都安排到了一栋大楼里,让他们稍作休整。 约莫八点时分,陶建就一脸愁容的来找了他们,说营地的最高指挥官冯建兵要见他们。 还未明了整个事的白唐,突然就感受到了那些人上传来的紧迫感。 冯建兵是一个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剪裁合体的军装,一种凶狠的强悍气息扑面而来,他是在一处简易大厅里见他们的。 他说:“各位能来,冯某多谢了。” 几位年级较大的天师忙说不敢不敢,白唐悄悄的站在人群中,暗暗的观察他们,打量地形。 白唐扫了眼大厅里的人,明显比九个人多,想来在他们之前也已经有一批人到了,此刻俱都寻了地静静的坐着,白唐作为一个年轻后辈,也没敢张扬,低调的站在人群里。 夏的晚上,空气理应还很燥,但白唐发现,这里一点都不,不是开了空调的那种温度调节,而是这里本的温度就与外界迥然不同。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这里的天气和气场。 冯建兵道:“废话不多说,这里的况想必各位也只是知道个大概,那么,我先详细说下。” 那些大师都默不作声。 冯建兵 比了个手势,站在大厅入口的小兵得令,啪的关了里面的灯。 冯建兵的声音偏冷,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按了按,后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电子投影屏,他指着电子投影屏上出现的一座灰色的城市鸟瞰图,道:“那里,就是c城,十三个月前成了一座死城,也被黑雾封城,九个月前,科学研究一组检测到,城里有物体活动迹象,我们派出一组十二人精英团队入城探索,团灭。”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继续道:“根据他们进城后初步传来的图像,城里存在着活人,但他们没来的及说清楚,信号中断。” 第三十七章 进击死城(5) “从那之后,我们的战士里就有人失踪,不管我们防控怎么严密,总有人失踪,至今,部队失踪人数已达一百二十九人,七个月前,最先从c城里运出来的一批尸体开始发生异状,科学家称为二次苏醒,那些尸体最开始呈现温和安静的状态,没有疼痛、不需要进食,像植物一样一动不动。” 那在众人最前方的电子屏上出现了一具尸体的全照、半照和近照,只见那尸体干瘦变形的体呈现安静的姿势,头微偏向观影者方向,让那双灰白色眼睛径直对着众人。 底下又传来低低的讨论声,连那些大师都忍不住惊讶,白唐也忍不住睁大了眼,那没有神采的眼睛,他刚巧见过。 “五个月前,实验体初步展现出了攻击,那座城里的黑雾外蔓延了二十米,红外感生命探测仪检测到生命迹象,c城里有不定时的声波传出,证实里面有**生物。” “一个月前,c城外围的黑雾已经向四周蔓延了一百米,我们经过严密部署和探查,派遣了一支特种兵队伍,共十五人,配备了顶级的防具和武器,回来了两个,重伤昏迷,伤口为撕咬伤,没撑过来。但他们带回来了一个重要的报,c城里有活人。” 电子屏上的画面一转,开始播放一段凌乱的视频,视频晃动的很厉害,拍摄的人定然是在极速奔跑,只有短短的几十秒,声音很杂,仿佛有很多人在喊叫,视频里还传来拍摄者粗粝的喘息,他一边跑一边道:“c城市中心地段,有大量被囚的活人,呼~~呼~有大量的活人他们呼~~呼~在吃人,请求援救,请求援救刺啦,砰!” “啊!”突然,一声尖锐的女人尖叫声从视频中传出,炸雷一般响在所有人耳边。 视频画面戛然而止。 “两个礼拜前,我们派遣了一支混合型队伍,包括特种兵、科学研究者和修道者,共十五人,团灭,他们上的卫星跟踪仪器也被不知名物体屏蔽掉了,没有信息传回。”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那冯建兵沉默的时间更久了点,待众人绪都稳定下来,才继续道:“这段时间,我们试图与里面的生物对话,但没有效果,布控在城市周遭的精密电子监控只捕捉到几次模糊的影子,形为人,但这是明显与人类不同的另一种生命体,我们称为“活死人”。” “此外,我们对失踪人口进行了重点排查,期间发现,以c城为中心的几个城市,都相继发生了‘食人’案和人口失踪案,我们推测,里面的生物,发生了移动行为。而重点是离c城最近的玉乡镇、丰饶镇,镇上居民几乎都消失了,这些新闻想 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我们还在附近的玉乡镇、丰饶镇等发现了活死人的影子,核心直指c城,而统计出来的失踪人口数为——一两万三千六百四十七,误差在两百左右。” 他的手又按了两下,那电子屏幕上又出现了几具尸体,那些尸体放在一起的对比十分明显,有的呈现干尸状态,全仅剩下皮包骨头,看起来就像失去水分和营养的植物,有的呈枯瘦状态,体呈现死亡的青灰色,仿似是长期营养不良的人。 冯建兵没有在说话,似乎是在给众人消化信息的时间,白唐看着那上面的尸体图片,心里泛起了惊天的风浪,他确定,这就是他在a市见过的那种活死人。 如果c城里都是这样的活死人他微微抿着唇,想着纪愿形同活人的样子,以及表现出的智慧行为,有些不寒而栗。 那些活死人刚刚在a市坐下了一件惊天大案,惹得a市网络几乎全瘫,全国民众都对那件精神病院重大流血事件表现出了高度关注,如果c城里的东西都跑出去的话,那才是普通民众的末。 冯建兵机械般冷硬的声音继续响起,带来的依然是坏消息,他道:“我们对最近发生的重大食人案信息进行对比整合,结果表示,这些人死状不一,但上都有撕咬痕迹,也就是说,死者都是被一种类人生物,袭击人类的原因是——进食。我们对所有死者的死亡时间进行了对比,基本都在晚上12点到凌晨4点之间,我们推测他们的主要活动时间是在夜晚。” 那电子屏上的图片又发生变化,出现几个死者的死亡状态。 白唐看着上面那血腥的画面,脑子里自动脑补了曙光精神病院里的形,顿时有些反胃。 如果那些活死人是邪祟,那么到底是什么搅扰了这些死者的安宁,让他们死后依旧不得安宁。 “啪!” 屋子的灯骤然打开,冯建兵将手中的遥控器放下,环视着底下的一众道法大家,道:“相信各位大师对此事已有自己的看法,现在我们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c城里有大量二次苏醒的活死人,还有被囚的两万群众,不知道诸位可有解救人质的良策?” “阿弥陀佛,这不是什么生命体!怨魂不愿离体,又有凝聚不是那的气长期滋润,这是人界尸魑。”一个穿着破旧僧袍的男人双手合十,微微垂着眼,低声道。 尸魑,地府捉鬼实例教学中记载,一种活在自我意识里的死人,他们往往死亡的极快,亡者不知道自己死了,魂魄依然附在**上,体机能已经死亡,但在灵魂意识的引导下,照常生活,只是会越来越暴戾,直至灵魂彻底迷失,变成血腥残酷的邪祟,本能的汲取活人阳气弥补自 。 是鬼怪中较高等的存在,但那绝不是尸魑,说不上为什么,白唐就觉得那不是,上次袭击他们的纪愿太清醒了,即使他没说一句话,但白唐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告诉他,纪愿是有神志的。 “不,不对!尸魑不吞人血,这不是尸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面色凝重,缓缓摇头,他道:“这种活死人,老道活了五十多年,未曾见过,但那眼睛,却是死人眼。” “什么死人眼活人眼,已经死了的东西,不好好腐烂还出来捣乱,这就是欠收拾,大家一起出手,超度了也就是了。关键是活人,那么多的人,这是要做什么呢?这背后的目的才让人心惊。” “不,你们没抓到核心,这些死人是在灭城后五个月开始有怪异的,这背后怕是有东西推波助澜。” “” 听着那些人呢议论了半晌的赵老爷子提议道:“在这里猜测有什么用,走,去看看那座城!” 这些人里基本都是年纪大的老人,冯建兵没敢同意这个提议,他道:“不急这一时半刻,诸位大师可以先休息一晚,明一早再去不迟。” 赵老爷子道:“不,如果况像你说的那么严峻,那城里的东西已经出现了往外扩散的趋势,耽搁这一晚,还不知道要跑出去多少,走!咱几个老家伙先去给那地方下个制,别让里面的东西再出来!还有那里面的人,也必须尽快救出来。”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尽管这件事发生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们既然已经到场,没道理还放纵着那东西继续润物细无声的扩展。 白唐脸色发白,他想着那些已经失踪的人,突然间就冒出了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吓的他面色发白。 第三十八章 进击死城(6) 月色朦朦胧胧的,白唐随着一众老当益壮的修道界元老又坐着吉普车到了那城市附近。 他们在离c城一公里的位置停下,那城市掩藏在黑色雾气中,寂静如同鬼蜮。 白唐方一靠近,便觉一股至至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激灵灵就打了个寒颤,月光清亮,洒下大片大片的白光,照的四周旷野一览无余。 白唐修的鬼道,是在夜间行走的人,他在夜晚的视物能力也比同境界的其他修道者要强一点,此刻,他随着人群往前走了一大截,却也只能看见那如同罩子一样笼罩着c城的黑雾。 无端就有些发冷,仿似那里面,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暗中窥探。 那位穿着僧袍六芒鞋的僧侣开始拨动手上的念珠,嘴巴里也吐出繁杂的经文来,声音不大,白唐却感觉自己听见了重音,仿似那轻微的声音将整个城市都震dàng)起来了一样,就连那些在城市外围张牙舞爪的黑雾都如同野兽缩爪一样,仿似震动了一下。 其他还在观看那座城市的人也瞬间回过神来,瞬间各出道法,释放出自的灵气驱逐那些黑雾。 一位擅长布阵的大师更是动作迅速的在c城周围布下制,给那些蠢蠢动的黑雾加上另一层制。 他们都是正宗的修行者,上的也多是阳刚至极的灵气,白唐有些难受的离他们远了点,他张开手,猛然用力握住。 一丝并不明显的黑雾从围绕着c城的黑雾团里飘了出来,落在白唐手心。 白唐眉心拧了拧,那黑雾成分太杂了,自己体里纯净的气十分嫌弃的不愿意接纳,白唐也没多挽留,又将那雾气排出了体外。 气、邪气、怨气、秽气、煞气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就是这些东西,搞得c城附近的气场都变了。 那些负责大师们安全的特种兵们看着那些大师手舞足蹈,如同看一群抽风的老人在跳舒筋健骨的老年舞。 事实上,如果不是修道者,根本就看不见那些修道者上汹涌而出的灵气流。 这一折腾,就又是两个小时,待时间已到半夜,这群大师才一个个打着呵欠表示要睡觉。 用赵老爷子的话说,就是他们该预防的已净预防了,现在该回去养精蓄锐了,那城市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沸腾,现在时辰不好,不适合诛邪除祟。 那座城市如同一个庞大的怪物,就冷眼瞧着他们在城外折腾,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叮、叮~” 清脆的、细小的声音传入耳膜。 那只纤瘦细长的手指有规律的叩击着手上的高脚玻璃杯,那被子里有鲜红色的液体,带着粘稠的味道,在透明的被子里微微晃动。 莲 娜看着窗前那拔的背影,神色越发尊敬的低垂了头。 “费安回去了么?”那人轻声问,声音里还含着一丝笑。 “是的,他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回去c城了。”莲娜道。 那个人满意的“唔”了声,仰头将被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莲娜,我有点无聊。” 莲娜看着那人俊美苍白的面容,嘴角扯出无奈的笑,道:“龙,需要我安排一下么?食物还是?或者,干脆来一个深夜party,你知道,很多人都想爬你的。” 龙戳了戳自己的脸,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道:“我一点都感受不到快感!莲娜,难道你对还有冲动?” “额我只是假装您有两个选择” “不要皮。” 莲娜耸肩,道:“那去看看我们的新营地吧,那个纪愿也应该醒了,他已经成功进化了两级,也进化出了特殊能力。” 龙推了推银丝边的眼睛,脑子里将纪愿的信息过了一遍,似乎有点兴趣,便道:“那走吧。”说着就转走了出去。 莲娜跟在他后,只觉前面那人越发不可捉摸,分明都死在同一座城里,那人却得天独厚的保存着之前的完整皮囊,甚至连进化都比他们早的多,到现在,连她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实力究竟到了哪一步。 奢华的汽车在空旷无人的公路上行走,莲娜作为一个称职的司机,将车开的又平又稳,前面的车灯将路面照的又白又亮。 龙坐在后排,看着那些偶尔经过旷野的影子,道:“我有点好奇地狱的结构了,传说中他们掌管六道轮回,送死人魂魄去往地狱,但是,外面分明还游动着这么多” 莲娜想了想,谨慎的回应道:“大概是漏掉了,毕竟阳间还有那么多修道者,总要给他们留点发挥作用的空间。” 龙微微笑,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他们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灵魂与**便有了另一种更加奇妙的关系,就连地府似乎都拿他们无可奈何,起码他这些时并没看见来收魂的鬼差。 谁知道这世界怎么了,神仙要人死,鬼差不捉魂,如果是这个调调,他愿意给人类一场重新选择的机会。 “对了,那件东西找到了吗?” 莲娜声音略有些无奈,道:“还没消息,那段时间出现在凤羽的人太多了,排查需要时间。” 龙沉吟了下,道:“咱们那位尊神脾可不太好费安既然搞事,就让他把事搞得再大一点。” 莲娜微笑,道:“您放心,这次的事肯定小不了,毕竟还要他在那里炼补位器。” 到西郊别墅群的时候,龙已经对c城的事彻底失去了兴趣,开始同莲娜聊加特林的能和极致 英雄理念。 龙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弱的红晕。 莲娜一直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在她眼里,龙只有在谈到他感兴趣的话题时,才会这样的精神。 整个别墅区已经被他们买下来了,里面的原住民要么成为了他们的粮食,要么将房子转手卖给了他们。这整个别墅群都已经是他们的了,没有人,能在不经他们许的况下出入这里。 占地几千米的别墅区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光,仿佛折服在黑暗中的怪兽,隆隆的汽车轰鸣声将整个别墅群都惊动了。 那些快若闪电的影子倏然间就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了头,莲娜微微摇下车,露出半张脸来,那些潜藏在黑暗里的东西又悄悄缩回了头去,那些灰白色的眼睛也悄然退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去看看那些低等活死人,我想看看他们的进化程度。” 莲娜应了声,恭敬的跟在他后。 第四十章 进击死城(8) 白唐伸头看了看,发现里面有鲜红的朱砂、纯黑的驴蹄子、桃木剑、柳树枝、白纸等,一应俱全,还有个透明的瓶子,装着透明的东西,据他推测,那应该是传说中的牛眼泪,还有个黑黝黝的弯角形东西,应该是犀牛角。 这帮军人,还真是费了心了。 奈何来的都是大佬,没那个掉价到需要贪图他们提供的那点东西,白唐想了想,笑呵呵的上前将那犀牛角揣在了怀里,道:“这东西蛮好看的,多谢啦。” 各位大师都没有伸手,白唐琢磨了下,觉得他们都是大佬,肯定不好意思伸手拿,但他自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反正没脸没皮惯了,当即去摸了把手枪,摸了几个圆形的鸡蛋大小的弹,咳,白色的是烟雾弹,红色的是催泪弹。 那一众老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莫名的慈,白唐眨了眨眼,没等他想明白,那冯建兵就对后的小兵比了个手势。 那两个小兵上前,将一张两米多长的地图展开在他们面前。冯建兵指着那地图,道:“这是c城的城市规划图,这里,就是c城的中心——c城国际博览中心,建筑形态为地上7层,地下一层,地下负一层是最适合关押大批活人的地方,高约十米,呈圆环形,整个建筑外立面和屋面为兼顾美观和实用的特质玻璃墙,建筑呈不规则形态,建筑内部屋面最高约8245米,c城的大型封闭场所并不多,我们进行了逐一分析,有75%以上的概率,那些人被关押在这里,还有25%,是c城内的智慧生命体,并修改了其他地方的空间,用以关押人质。之后这幅图的高清电子版会发送到各位的手机上,换!” 那两个小兵将面前的那副地图收了,又展开一副同样大小的图,这幅图上都是纵横交错的黑色管状线和黑色的线,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点。 “这是c城的地下管道图,里面的排水管道纵横连通整个城市,有四个出口,都与c城的护城河连通,利用的好,这将会是诸位逃生渠道之一,这些黑色实线,是我们推测出的c城怪物可能挖凿出的地下通道,只有前半段,准确率在9464%,我们还为诸位规划了最佳路线,由这里……” 冯建兵讲解的很仔细,恨不能将整张图都给印到他们脑子里,他讲了很久,终于做了总结陈词,道:“这次的行动,希望诸位能找出c城死人变异的原因,同时救出这些无辜民众。” 刘信真道:“冯指挥官放心,我们一定尽心竭力!” 赵老爷子也道:“放心!里面有怪物,我们几个老家伙都给宰了,”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信心十足。 白唐却看见这帮人里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男 人,只是那男人面色发黄,眼窝下还有浓重的淤青,看起来似乎长期睡眠不足,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脸上都是怯懦的神色,垂着头,也不说话。 白唐看着这个人,觉着很是面熟,又仔细瞧了瞧他,将他在自己的记忆库中进行筛选和比对。 那人仿佛感觉到了白唐的视线,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这个眼神一出来,白唐就认出来了,难怪这人眼熟,这是曹昌!折花会的第二名,仅次于商衡的曹家黑马啊。 这人的手段很有意思,他有堪比本式神的纸片人,不像白唐之前玩过的那种一戳就破的招魂道具,而是真正可以用来战斗的金刚纸人。 那边冯建兵已经跟有点名望的几位道法高手沟通好了,就定的是三天后入城。 冯建兵说,他们着急救人质,但他们的人才有限,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就让他们入城,哪怕这些人都是大师,也一定要先熟悉一下能防的基本武器,包括他们提供的新型武器及规划好的逃生路线。 很多大师都那些高科技武器表示无奈和排斥,但他们也都意识到了c城的危险,还是配合着冯建兵进行武器的基本方法掌握。 白唐第一次摸到枪,激动的不能自已,当即就给墨赦打了个电话,一方面是催他过来,另一方面也有向墨赦炫耀的意思。 他在集体会议后,就跟着冯建兵特意给安排的特种兵教练练习了半个小时的击,然后郁闷的发现,大师们不选择手枪是有道理的,因为手枪的击速度在他们的眼里实在是太慢,稍微调动灵气就能改变子弹轨道。 还不如回去画符!起码自己一张雷符一劈一大片,怎么都能比他们那什么弹强。 但白唐给墨赦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将那把枪当做玩具枪丢给了玉九玩,玉九兴致勃勃的来回摆弄,连王五都感兴趣的凑了过去,一起来来会胡抚摸那黑色的手枪。 白唐将符纸在桌上铺好了,做出了勤奋画符的样子,这才给墨赦拨了视频电话,咳,不得不说,这两天都没见着墨赦,总觉着不见他一面,好像心里不太踏实。 墨赦很快接了,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视频中,脸色一如既往的生硬,他背后的沙发十分眼熟,白唐粗略的扫了眼,当即笑道:“墨神,你干嘛呢?怎么还在家里?你过来c城么?这里的怪物似乎很强。” 墨赦没有回答他那一大堆问题,道:“嗯,那些活死人很厉害,尤其是高智慧的活死人,即便你现在到了魂丹境巅峰,也不能掉以轻心。” 白唐撇嘴,继而桃花眼提又冒出兴道:“嗯嗯,你什么时候到?我们三天后就出发,你跟我们进c城吗?这些活死人你之前 见过么?” 墨赦沉默了下,道:“我不去,我们有规定,不能插手人间的事。”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插手”的概念可以很广阔。 白唐听他说这句话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在意,吐槽道:“你们地府实在是没道理,阳间的生物死了才组成你们地府的,做鬼怎么说忘本就忘本呢,原来的父老乡亲有点难” 第四十一章 进击死城(9) “司是注重秩序品级的地方,一点错漏都不能有!” 白唐哼笑,道:“上次,你们地狱那个话痨鬼在网上叭叭的说牛头是正直、勇敢的好官,是谁说牛头官僚主义,喜欢结党营私还贿赂上峰的?还有那个酒驾无数次的钟馗,是谁在地狱的公共网上爆料的?” 墨赦脸色板正,道:“不知道。” 白唐:“哼。” 墨赦脸上有些挂不住,绷的更紧了。 白唐看着那张冷硬的脸,无端就觉得有些可,当即就又弯眼笑了出来,道:“就算不出手,你也可以来看闹啊,来给我呐喊助威,对啦,这次来了很多特别牛叉的人物!之前都特别难见到的人。那个涂山曹家的也来了,用纸人打进前五的。” 墨赦只是淡淡的嗯了声,那些人他之前就见过不少,包括涂山曹家,那个已经没落的家族。 两人又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白唐神明显放松了不少,那种压抑的感觉似乎都被清空了,整个人也安静下来,叼着笔杆子,认真的回想有什么符是能用的上的。 玉九不解,低声对王五咬耳朵,道:“大人吃错药了?墨大都说了不来,那城里又那么危险,他怎么还这么安详?” 王五疼惜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愁道:“这么傻,以后可怎么办呦!” 玉九:“” c城上空的灰色雾气暂时被他们联手抑制住了,冯建兵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准备,这些大师都没有拂逆他的好意,但这三天他们都没闲着,都各自用自己的方法探查c城的信息。 白唐也将王五放了出去,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在王五上下了强行召唤符,还将刘正邪的那面镜子进行了二次开发利用,将王五的视线与镜子相连。 正是第二天夜里,王五嘻嘻笑着出了门,怀里还揣着白唐给她的几张雷符和清心固魂符,白唐和玉九一直守着镜子,头碰头的挨在一起看那镜子里的况。 玉九速度极快,她是鬼体,在旁人眼里无形无质,形闪电一般掠过空旷无人的公路,一路朝着那c城飞去。 玉九看了会,揉着眼睛道:“大人,我头晕。” 王五的速度太快了,她眼前的景色如果加速16倍的电影一样,快的让他们目不暇接。 白唐将玉九的脑袋推到一边去,道:“现在还没什么好看的,等会进了城,她速度就能慢下来的。” 玉九觉着很是,当即转头去看别处,可没过两分钟,又忍不住转回来继续看。 很快,王五就进入了薄雾区,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镜子里呈现出灰白一片,只能勉强看清不足五米的公路。 还有那设置在公路上的加油站 ,玉九停都没停,径直飞了过去,她显然也十分谨慎,时不时的转头看向四周,很快,她眼前也只是灰茫茫的一片,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玉九的速度猛然顿住,她的眼睛似乎快速的抖动了几下,接着,一张笔走龙蛇的清心固魂符在镜子里一闪而过,玉九这才继续前行。 正看着镜子的白唐眼皮一跳,王五这时候就用到了清心固魂符,可见那雾是连鬼都能被影响的,王五走到了深处,明显是心神乱了一瞬。 就连玉九也尖叫了出声,他拼命摇晃白唐,道:“大人,脸!玉九低头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脸!” “什么脸?!” “没看清,就闪了一下,但是肯定有,肯定有!” 白唐没有说话,继续盯着镜子,时刻准备将王五强行召唤回来,现在他还能感觉到王五,但王五离开他的距离越远,他们之间的感应就越弱,他必须掌控好那个临界点。 王五似乎也意识到了玉九说的脸,她的视线立时就在四周扫了扫,但她的视野一直很模糊,什么都没发现,进了城里,那些灰色雾气也更浓烈了,可见度越发低,只有走到近前,才能面前看见那些大型遗留物,包括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倾倒在路上的枯死的树木。 镜子里的画面倏然一转,分明寂静无声,白唐和玉九却都仿佛听见玉九那锋锐的指甲划过空气的撕裂声。 那隐藏在雾气里的东西倏的一下跑出老远,遁进了雾里,镜子里只出现了一个虚无的影子。 玉九也没追击,她摸索着靠边行走,镜子里不时出现公交站牌和一些高大的建筑影子,还有刻着字招牌。 白唐道:“你刚才看见的,是不是那个东西?” 玉九哭丧脸,道:“王五自己都没捕捉到那个东西的样子,我怎么可能知道?” 王五似乎在找地标,想确定她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她就对照着脑子里的信息,按照之前说定的往市中心飞去。 玉九看着那一片灰蒙蒙的镜子,小声道:“也不知道王五害不害怕,她虽然是个泼妇鬼,但什么也看不见,我都替她心里发毛” 白唐抽空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道:“你说你有什么用?业绩不行能力不行还胆,以后就抬个爪子蹲门口,人来了就好好的挥爪,知道不?” 玉九愤愤,心说他还能给他预警危险呢,怎么就沦落到要跟招财猫争饭碗的地步了?!正要说话,却听白唐厉声道:“别说话!有况!” 王五心里很毛,四周灰蒙蒙一片,只能看见大型建筑物的影子,她总有一种感觉,那片灰雾里一定有东。 而且,这个地方,总给她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她刚才看见了公交站牌,她现在的位置正是c城南郊的航天城位置,那市中心也不难找,她临出发前已将c城的城市规划图扫了一眼,这时候一路向北就行了,反正她是鬼,可以飞,没有障碍。 玉九飞的很快,那些建筑物在她眼里形同虚设。 此时,她刚刚穿进一栋高楼,就感觉后脖颈一凉,玉九反应迅速的低头,手臂扭转出不可思议的角度,手指都长出犹如锋锐小刀的指甲,切向后。 但她的手臂马上就被一只钢筋铁骨一样的手抓住了,脖颈上一凉,接着就是魂体被撕裂的疼痛。 第四十二章 进击死城(10) 即使已经做了鬼,但该疼的时候,那种感觉一点都没少。 后传来咀嚼声,夹杂着寂静的吞咽声,还有那落在魂体上的冰凉尖锐感。 王五魂体登时一抖,体猛的前倾,那被扣住的自肩膀断裂,她口中厉啸一声,直往前扑了三四米,即使她自断魂体的那样迅速,她脖颈上还是又被撕扯下一大口。 王五的眼珠都有些发红,方一回头,就看见那闪电般快捷的东西已扑倒眼前,王五脸上顿时狰狞起来,一条猩红的舌头从她红润的嘴唇里探出,那长舌头瞬间就长长数米,啪的一下就朝着那黑影抽了过去。 那是王五的战斗态,一个吊死鬼,虽然她平一直是可的娃娃脸美少女,但一个修炼了的鬼,总归不会是什么善茬,那舌头柔软无比,但在抽上那黑影的时候,却似乎比钢铁还要刚硬。 “咚!”那黑影在半空,被猝不及防的抽中,整个人被拍在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但那东西仿似不知道疼一样,立时就翻起了,野兽一样危险的盯着王五。 王五的一条右臂整个没了,被那东西揉了两下,放在嘴里嚼了,一般嚼还一边看着王五,那眼神就如同饥饿的野兽看见了味,恨不能扑上去咬碎一样。 白唐绷着脸,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镜子。 玉九浑的毛都炸了起来,声音发着抖:“大人,大人王五,王五” 即便没有看见,他也能想象出王五现在的样子,那必然是狼狈又可怖,一条猩红的舌头垂在口中,舌尖直垂到了前,形已拔高几公分,连脸都变得成熟而扭曲,变成一个成熟女人的样子,剩下的那条手上五指成钩,指甲上都闪着光。 白唐沉声道:“没事,没事,王五还没发出撤退信号,再等等” 他们视角有缺失,只能看见那袭击王五的怪物和他的动作,凭动作揣测王五的形式。 那袭击王五的,果然就是那种活死人,只是这个活死人,明显比白唐之前碰见的那个弱一点,但这个弱,也是相对的,那双灰白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就在此时,王五的视视线看是活死人脸上,眼角却悄悄一移向了房间门口,白唐直觉王五听见了什么,那动物一样的活死人又一次扑过来,时机把握的分毫不差,就在的王五眼神闪烁的一瞬间。 白唐和玉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玉九开始小声的念叨:“加油加油!” 就连他们两人周边的气氛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白唐眼睛易错不错的盯着镜子,道:“跑!” 果然,就见镜子里突然出现窗户,玉九飞快的穿过窗户朝下落去,那活死人猛兽一般扑到了王 五之前的地方,那门也被撞开,几个有着灰白色眼眸的怪物一股脑的从门口涌了进来。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王五魂体速度很快,将将落在地上,就听“砰”的一声,那怪物也从高达十几米的窗户上跳了下来,半蹲着子,底下是龟裂的地面,那黑色的浓雾里也逐渐出现许许多多的黑色影子。 王五心中一凛,这些怪物行走都无声无息,甚至连鬼体都能撕咬,简直变态到可怕,那帮东西停都不停的群体扑了过来,王五猛的飞上高空,手中一道雷符直甩而下,口中长舌也倏然探出,卷向黑雾里,不止卷住了什么,借力加速就走。 后传来雷符轰隆隆的炸裂声,那些怪物发出尖利的怒吼叫,仿似对食物的逃脱十分不满,那威力巨大的雷符将黑雾都劈开了一道口子。 趁着这个空间,王五看见底下那些一直冲着天空嘶吼的怪物,还有那些从高楼窗户里探出的麻木的私人脸,以及一只半人高的白色纸人,乱入一样在奋力的拔腿跑,时不时就手舞足蹈躲避那些活死人的抓挠。 王五的右手慢慢的长了出来,但她的魂体却呈现十分虚弱的状态,她的舌头似乎缠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待她能看清那东西时,就对上一双灰白色的眸子,那舌头缠上的,正是那人的体,而那活死人脸上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骤然伸手,抓住了那猩红的舌头。 “收收收!” 白唐口中大叫,片刻都没敢停留,强行将王五拉扯了回来。 四周依然安静,但见一道倒飞的影子倏然砸在地上,分明魂体无重,但玉九仿佛听见了王五落地的重击声。 王五的魂体显而易见的虚弱,几近透明,她看着白唐,还未说一句话,就闭上眼睛。 白唐给她渡了口气,将她检查了一遍,这才将她团了团收起来。 自己上就散发着最纯正的气,王五被撕咬了魂体,要修炼,才能让魂体更加凝实,只怕短时间内是出不来了。 一时间,白唐无比的思念黄七! 玉九悬到嗓子口的心这才放心,他拉着白唐的衣袖,有些愁,道:“大人,那整座城都是怪物,我们打不过的。” 白唐露出苦笑,整个人还处于极度震撼中,良久,才从口中冒出一句脏话。 这c城里是要翻天呐!好好的社会主义好死人不做,非要死而复生搞事!搞事也就算了,还特么是集体搞!集体搞就算了!还特么非要跟人类对着搞事! 玉九在一旁哭唧唧道:“咱们回去吧回去吧,墨大都不来,咱们进去会给吃了的,呜呜呜,他们连鬼都不放过,太凶残了,呜呜呜” 白唐烦躁的抓头发,一边抓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口中还跟玉九分析,道:“不行!你傻吗?临阵脱逃不是我们的作风!再说,来的时候就知道威胁,不然国家能出面组局让打怪要是今天我们退了,以后在中国、在修道界都没法抬头做人!” 玉九道:“呜呜呜,我要给墨大打电话。” 白唐:“没出息!” 墨赦根本就不用他打电话催,那个人一定会来,即便他嘴上从未承认,但那个人在该上班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自然是已经请了假。 第四十四章 亡城之战(2) 众人神色都很沉,都对c城的危险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而冯建兵得了这些信息,也没再回去睡觉,直接就叫了他的智囊团,连夜开会。 这些大师年纪都大了,冯建兵打发他们回去养精蓄锐,其实就是睡觉去了,反正新路线研究出来后,是要给他们人手一份的。 只有刘信真坚持留下,说与他们讨论一下分组的事,他对众位大师的能力都略知一二,冯建兵也没推辞,带着他就去开会了。 白唐本来想去跟那cāo)控纸人的曹昌打个招呼,想了想,还是没去,已经深夜了,恐怕那位仁兄也要睡觉。 次一大早,众人都带上了自己的东西,多数人手中都提着小箱子,有的人直接穿上了八卦袍带上了护心镜,连仅有的那个和尚也换上了十分郑重的袈裟,刘信真拿出了自己的符笔,那天师门来的是个面生的老者,白唐尽管去过天师门几次,却也没将他们下的人认完。 白唐数了下,集中在大厅里的修道者共有十五人, 冯建兵将众人分了两组,第一组十人,由刘信真带领,配上五名特种兵,第二组五人,由一位德高望重的田巫师带队,配上五名特种兵。 按照那些智商高达到180的高级天才科学家的推算,他们一队人走地面吸引火力,一组走地道直捣市中心,从排水井上去救人。 白唐被分在第二组,跟着田巫师一起负责救人,那天师门长老等武力值强悍的人都自己报名去了第一组,他们都想会会那神出鬼没的活死人。 白唐总觉着刘信真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像是言又止,但等他上去问,刘信真却只是免礼了他两句,什么话都没说。 出发时,整个营地都静悄悄的,一辆吉普将白唐这批人一路拉向郊外,远离c城的方向。粮油两辆车载着第一组的人径直开向城里。 白唐默默抱着自己的黑色背包,琢磨着刘信真那奇怪的表,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刘正邪。 总不能这么倒霉吧?!他在自己来c城前还跟自己打过电话 车还在使,那田巫师提醒道:“大家再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调整蓝色腕表的频率,确保通信顺畅。” 田巫师头发已经花白,但他的脸却并不怎么苍老,看着也就四五十岁,此刻他也穿着军队提供的蓝色全护服,正检查自己的装备。 其他三个分别是曹昌、赵老爷子还有一个诡宗画魂脉脉主宗长明,宗长明是个干巴巴的中年汉子,一双冒精光的小眼睛,配着嘴角两撇八字胡。 白唐也翻开自己的背包,又瞧见自己包里厚厚的两本书,略心酸,想着这次打架搞不好真的可以用那本道法万千拍敌人的头。 那宗长明 也提着个小箱子,里面应该是画魂宗的法宝,闻言就拍了拍那小箱子,道:“放心吧,咱们出来时,谁不是检查了好几遍。说起来,咱们还是先说一下自己的特长,方便一会配合,咳咳,田巫师、赵老爷子,咱们三个老家伙倒彼此都知道点,这两个年轻人倒是还不太熟” 白唐十分知趣,当即就自抱家门,笑道:“晚辈白唐,不是什么大门派出来的,只是修的鬼道,对这些邪的东西有些了解,所以才敢来试试,别的不敢说,但绝不会拖大师们的后腿。” 宗长明面色不变,也道:“白先生谦虚了,我们诡宗的九还要劳烦你照顾呢。” 白唐面上依然含笑,桃花眼弯弯的,一派乖巧神色,道:“宗大师放心,那位老在我家好吃好喝呢。” 祖师爷诶,这个诡宗的小老头会不会下黑手?!不就是收了个狐狸,怎么感觉捅了狐狸窝一样,到哪都能碰见诡宗的人!这世界不能好了!墨神快来!求撑腰! 宗长明也笑,道:“那就好。”说着转头去看曹昌。 曹昌有些拘谨,道:“晚辈出自涂山曹家,这次,这次也是想为国家出一份力” 涂山曹家的确在蛮有名的,当然,他们经营的生意也有名——丧葬,扎的一手好花圈,更做的一手好纸人。 赵老爷子接口道:“我就不用说了,神霄宗就只会杀妖诛邪!” 田巫师道:“田某武力值比不上诸位,待会还要仰仗诸位。” 宗昌明道:“田兄弟谦虚了,我们的小命还要靠你救呢,谁不知道你们巫师都是医家圣手。” 那田巫师矜持的一笑,没有说话。 正说话间,车就停了下来,那开车的正是特种兵之一,名字叫陆大川,是个面容刚毅的青年男人。 白唐随着众人一起下车,但见入目处一片荒凉,他们的车正停在一处旷野上,入目之处没有任何特殊,只有一望无际的大片田野。 白唐等人随着陆大川下车,那几个特种兵上都背上很大的背包,腰间还别着枪,看起来就十分彪悍。 陆大川指着远处的田野深处,道:“各位大师,待会我们要从那里的地道口进去,诸位都悄声些,虎子与阿良先去摸,确保地下50米安全。” 虽然冯建兵曾说那些怪物的活动时间多是在夜晚,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白天就不活动了。 此时众人都已看过路线图,都知道那c城的排水道口大部分管道直径只有30厘米,只有主干道的直径为22米,因此,他们必须先通过那些活死人挖出的地道进去,如果地道里的活死人不多,那他们就能直接到市中心,反之,他们会在地道与排水管主干道交叠的区域打通c城 的排水管道。 跟在他们后的两个特种兵应了声,就要出发,却被那画魂宗的老者一手拦住,道:“人的动静太大,还是小曹来吧,你们曹家的纸人轻便。” 田巫师也点头道:“不错,小曹,你就先用纸人去看看。” 曹昌微微垂眸,应了声,低头打开手里拎着的小箱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然后缓缓将那白纸拆开。 第四十五章 亡城之战(3) 白唐看着那纸人活灵活现的眉眼,不由惊叹这纸人的bi)真,那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纸人,两个巴掌大,黑眼红唇,甚至面部还有人为点上的两团红晕,显然不是他放入c城的那一个。 曹昌用指腹轻轻抚了下那纸人的头,低声道:“小红,你要小心啊。” 小红弯起手臂,做了个大力士秀肌的动作,然后就蹦跶着奔下了田野。 白唐悄的观察者几个特种兵的表,就见他们一脸难以言喻的震惊,尽管都很坚强的没有表示出来,但他们丰富的内心还是通过几个人不断交流的眼神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被鬼吓到了吧!就算那小纸人不是鬼,他们肯定也能脑补出鬼的存在! 于是白唐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把棒棒糖给他们几个一人递了一根,道:“有益于平复心!” 小红没一会就蹦了回来,曹昌忙蹲下子,托着它贴在耳边,小红又在他手上蹦了一下,曹昌点了头,又将小红放在了箱子里。 阳光照耀下,那箱子里一抹鲜艳的红瞬间划过眼膜,白唐下意识闭了眼。就听那曹昌道:“小红说里面没人。” 那田巫师点了点头,便招呼众人道:“走吧。” 陆大川,领着他们及跳下了田埂,军靴踩着松软的土地,动作十分小心,行了约莫有十分钟,那陆大川才停下,对着后众人比了个手势,那些大师都停了下来。 就见他和另一个特种兵小李在地上摸索了一会,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手腕同时用力,便见地上一大片地皮被揭了起来,露出一个井口大小的洞。 尘土飞扬 那陆大川示意众人带上防毒面具,这才示意小李先下去。小李在自己上上绳子,又用绳子另一端的抓钩口住地面,这才矫健的跳跃下去。 那洞呈现斜向下的构造,上面有许多抓挠的痕迹,想来是那些活死人凭借惊人的指甲扣着爬上去的。 不片刻,众人全都进入了那地道。 视线一下子昏暗下来,白唐估计了下,觉着这至少是在底下两百米处,领头的特种兵打开了头顶的矿灯,四周也亮了起来。 白唐捏着自己的护符,还将自己特意多画的几张护符给了那几个特种兵一人一个,那几个人都十分感激的看着他。 白唐特意嘱咐了几句,要这次事结束了,一定要把符钱给他,一张一百块,那几个人都笑,低声说没问题。 曹昌也低声问他要了一张,那赵老爷子斜目看着他,白唐自觉的也双手奉上了一个,那田巫师和宗长明自然也接到了白唐的护符,只那宗长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白唐心里发慌。 那地道看着十分没有安全感,有的地方甚至还往下掉土,白 唐表示十分心力交瘁,走的十分提心吊胆。 四周仅有矿灯照出的一点地方有光亮,别的地方都漆黑一片,地面也不平整,时不时就能踩到个小水洼。 白唐穿着适合运动的运动鞋,奈何不防水,于是十分苦bi)。 地下温度很低,众人都裹紧了袍子,除了偶尔踩空的脚步声,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地道并不宽,约莫只有一米,只能的容两个人并排,赵老爷子和小李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田巫师手中拿着一个皮鼓,那鼓约莫有碗口大小,精致玲珑,和白唐两人排在第二,接着是两个特种兵,再队尾的是曹昌、宗长明,陆大川和另外一个特种兵。 曹昌也将小红放在了他的肩头,小红一直紧紧扒着他的衣服,即使是一张纸脸,也能看出害怕的神。 白唐:“”为什么一个纸人也有这么丰富的表,这不科学! 他默默的掏了掏口袋,嗯,王五——休息中,黄七——进阶休眠免打扰中,玉九——没有用的战五渣 玉九:“我,我不会打架,大人你放我回去吧” 白唐:好歹是个危险警报器,就指望着你炸毛来预知危险呢,能放你回去? 小红被突然出现的鬼脸吓蒙了,使劲的往曹昌脖子后面缩,还一个劲的抓挠曹昌的衣领,纸手也指向白唐这边。 就连那几位大师都感觉出了不对,愤愤朝白唐这边看来。 然后就对上一张趴在白唐肩上哭唧唧的鬼脸。 白唐轻咳了声,知道这帮大师在出发前都各施手段能视鬼物,轻声道::“我的鬼使,呵呵。” 那几个特种柜都目光诡异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没有说话。其他几个早就知道他修鬼道,也没多说什么。 众人一路前行,又遇到了好几个岔路口,但一路上都静悄悄的,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遇上。 这时已走了得有半个小时了,按照他们的脚程,应该已经到了黄粱大街,一直往北,约莫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市中心那座标志的c城国际博览中心,但他们什么都没遇到。 白唐的心却越提越高,不自的向后看去,但见后一片黑色,暗沉沉的,已经看不见他们进来时的路。 就在此时,那曹昌突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猛地踉跄了几步,指着地面,哆嗦着唇说不出话。 白唐神色一凛,抬眼去看,就见一截森森的白骨在地上晃了两晃,曹昌显然是踩上并看见了,他担子不大,当即就叫了出来。 那当先的特种兵立马回头,强烈的光芒扫过地面,恰看见地面上那根骨头。 陆大川上来看了看,道:“人的大腿骨,小心了,这里可能已经进入怪物的进攻范 围。” 白唐立马搜寻四周,如果只有这一根,可能还是哪个怪物当做零食吃剩下的,如果不是那这里就有长期驻守的怪物啊。 曹昌拍了拍小红,那小纸人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便跳下了他的肩头,蹦跳着奔向了前方的黑暗里。 白唐斜眼看玉九,意思很明显——别人也害怕,但人家该上的时候半点都不含糊。 玉九扭头,当没看见。 那么大一只鬼,就浮在白唐边,气得白唐直瞪眼。 第四十六章 亡城之战(4) 众人将这处的地道四下都摸索了一边,见只有脚下的土颜色有些重,别的什么也没有,只能加倍小心的继续往前。 白唐比对着他脑中的地图,现在他们恐怕只是刚刚进入c城,离市中心还远着,手腕上的蓝色腕表发出幽幽的蓝光,如同黑暗里跳动的幽灵。 很快,那小红就一阵风也似从黑暗里杀了回来,跳到曹昌上,他们似乎交流了什么,曹昌的面色非常不好,低声道:“前面有大量人骨,气很重。” 那赵老爷子哼了一声,道:“什么妖魔鬼怪,敢将人做食物?!在a市没缘分碰见,这次也该让老头开开眼!”说着,当先大步向前,手上的手电也打了开来,另一手将一把泛着铜光的剑提在手中,那小李也忙疾步跟了上去,想来是想看着点这个老大爷。 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但白唐心里知道,这个赵老爷子是个真正的大家,神霄宗的顶尖高手之一,那修为也杠杠的没话说,他们宗门注重的是剑道,除了大剑,还修小剑,咳,想来这老先生一手飞剑也该是出神入化,一剑一个。 地道里其实不适合强光,因此只有那领头的特种兵开着灯,此刻他两速度飞快的奔向前面,周围立时就昏暗了下来。 那田巫师叹息了一声,也低声叫众人加快速度。 “啊!” 众人正加速往前,时不时就有人趔趄一下,前面的光没有消失,眨眼功夫,便听见一声惨叫。 那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仅仅一个起音,便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鸭子一样住了声,白唐心道不好,八成是那特种兵出了岔子。 “杂碎!竟敢?!”那赵老爷子的怒吼随之响起,就是就是一阵重物撞墙上。 陆大川等人也急了,众人一阵风也似的冲了过去。 白唐强体健,前面又没人挡着,是最先到场的,那是一处较为开阔点的地方,开在主路的一旁,似乎是个耳室,高约三米,宽约四米,地上散落着一堆白骨,还有一颗颗鲜活的人脑袋,各个面目狰狞,血色糊面,此刻被那赵老爷子和那怪物带起,咕噜噜滚来滚去。 即使在这小小的斗室内,赵老爷子一把剑也舞的虎虎生风,就是这地道地方太小,不适合那种大开大合的剑法,那怪物的形又快,这才周旋着。 那活死人手中还撕扯着一段着衣服的胳膊,上面鲜血淋漓,它如壁虎一般贴在洞壁上,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底下的赵老爷子。 在他们后,还有一个弓着子的活死人,那是个少女的模样,头发纠结成一团,上血污满满,舌尖缓缓tiǎn)着嘴巴上的血迹,那特种兵的体就倒在她脚下,血液汩汩涌出,浸湿了脚底的泥土,一股浓郁的血腥 味径直扑入鼻腔。 陆大川眼珠子都红了,二话不说,手中的枪就已拔出,飞快的向那少女活死人。 “砰!” “的!你们看着点,老头子挨不住枪子!” 那少女活死人扣住墙壁,猛地就窜到了顶上,陆大川的手很稳,枪法也很准,一点都没伤到赵老爷子,追着那活死人的形就移到了头顶,他们手中的抢是国内最先进的设备,后坐力小精准度高,那洞壁被打出一个个窟窿,直往下掉土,却都没打着那女活死人,那东西在墙壁上游走一般,速度极快。 片刻就朝着陆大川当头扑下,陆大川面色沉沉,持枪的手就势一弯,钩子一样绞着那东西的右臂,另一只手狠狠砸向那女怪物的太阳,又狠又准。 白唐左手中一道火符也随即拍出,那东西肢体也颇灵动,那左手照着陆大川的咽喉处就去了,白唐右手往后一扯,那怪物的左手便被强力的扯偏了,那些特种兵看不见,在场大师们却看的清楚,那是一道黑色气体缠在那东西的左手上,那黑色气体正连在白唐指尖。 陆大川反应也快,右臂绕着那怪物的右臂,配合着白唐一拉,就将那怪物在空中翻转一圈,重重摔在地上。 白唐一个健步上前,“啪”的一道符就贴在了那少女活死人的脸上,跟定僵尸一样,然后再右手横切一刀,那女活死人的脑袋就给切了下来,只是里面并无鲜血流出,只有一股腥臭难闻的灰褐色粘稠液体缓缓流出,那火符也在那女活死人剩下的躯体上燃烧起来。 玉九捂着鼻子,嫌弃道:“真臭!” 白唐心说我一个大活人都没说难闻呢,你一个鬼叫唤什么。 陆大川从地上起来,不由看了白唐一眼,在他眼里,这白白净净的少年下手是真利索,也没因着人形就有迟疑,非常难得。 赵老爷子那边也结束了,那活死人被老爷子用四把飞刀钉在洞壁上,还在嘶吼挣扎。 陆大川等人围了上去,默默看着小李的尸体。 四周一片沉默,只有那被钉在洞壁上的活死人细微的挣扎声。 赵老爷子看着那几个特种兵,静了下,道:“那东西就呼啦一下从头顶扑了过来,他是为我挡了一下是老头子的错” 陆大川抬手合上小李死不瞑目的双眼,哑声道:“赵老不用自责,我们进来,也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小李保护了您,尽了职责。”顿了顿,他道:“好兄弟,一路好走!” 白唐也觉心里难受,自己的护符都没能帮他挡住这死命的灾难,看着那钉在墙上的东西,就越发可恨。 那赵老爷子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尤其是对付邪祟,二话不说,就上前去,一刀捅 进了那东西的心脏,但那东西还在挣扎,仿似那对人类致命的伤口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赵老爷子骂道:“什么破玩意儿,还真不死了怎的?!” “唰”就一刀割了喉,那属于人类的喉管筋茬一个劲的冒出来,腥臭难闻的液体也缓缓流出,但那东西居然还在动。 眼睁睁看着的白唐:“” 好顽强的生命体!如果不是这种东西太邪,简直就是继僵尸之后又一伟大生命体。 第四十八章 亡城之战(6) 那锁链扭动的更加急迫,墨赦二话不说进了车,将车速飙到了800,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在空中画符。 那是追人寻魂符,他们地府找人的一种最普遍手段,他与白唐站了因果,要寻他的人,自然可以找他的魂,只需脑中想着他的样子,掐着他的生辰八字,就能定位到点,但他只有出生期,具体几点却是没有,因此,那符的效果也要打个折扣,只能定位范围。 白唐那个二货,从来没什么东西瞒过他,连生都要追着他要礼物,还说好兄弟,就要记着彼此的生,毕竟他们都没有女朋友,要是兄弟都不记得自己的生,多苦bi)。 车窗外景色飞快,眼看就要到军队驻扎的地方,墨赦手一挥,连人带车都消失在公路上。 白唐一把曳过还有闲暇偷摸打电话的玉九,一边用气将一只偷袭的活死人摔到又扑上来得到活死人堆里,压倒一片,一边训斥道:“蠢货!打架都不专心,活该被咬!白痴,扔符扔符!” 玉九丢完了手中的雷符,又哆哆嗦嗦的将火符啪的扔了出去,历时就缩了脑袋,哭唧唧辩驳道:“我留遗言呢,呜呜,我胳膊都被咬掉一块了!疼死了!刚刚那个老头一下就把我扔出去的符给我吹了回来,差点烧死我!大人,你这什么队友?!一点都不可靠!” 说到最后,还愤怒的挥了挥拳,一拳撂倒一个儿童版活死人。 白唐都要被他气笑了,这货脑子真的是清奇!这时候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此刻这地道里尘土弥漫,嗖嗖的之往下掉,白唐毫不怀疑要是那洞顶再挨几下猛撞,绝壁要塌下来!大家都要活埋! 那边特种兵已经又折损了一个,瞬间就被那蝗虫一样的活死人瓜分了,陆大川等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刺痛耳膜,但他们根本来不及哀悼,那些活死人也不给他们机会,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来。 陆大川枪法很准,一直瞄准那些活死人口正中的膻中,一枪就倒下一个,剩下两个也是双手持枪,枪法奇准,专朝着那活死人的口打,但那些活死人在损失了一批同伴后,竟也懂得了躲避要害,将口护的死死的,哪怕脑袋被打穿了,晃晃脑袋又能冲上来! 白唐简直想给跪下,这生命力,妥妥的! “都特么别傻站着,老子开路,给我冲过去!陆大川,你跟着我,用你们那炸弹,炸炸炸!”赵老爷子已经杀红了眼,脚下一片缺了骨的活死人,但那些初初涌进来的活死人数量就不下百,赵老爷子再凶残,也是杯水车薪。 “不能炸!炸弹威力太大,会把地道炸塌!”宗长明一抖手中巨大的笔,墨汁在半空挥洒,变 成一只硕大的黑毛豹子,也不落地,径直就朝着他旁的活死人咬去,庞大的体重立时就压倒了两三个活死人。 宗长明喘了口气,左手掐决,右手又在空中飞速一划,那不知什么质地的墨水在半空泼洒,顿时化作一只吨位更惊人的黑毛狮子,怒吼着就将攻击到宗长明边的活死人扑了出去。 白唐给自己贴了到疾行符,游鱼一样满场窜,见到哪个快爬起来了,立马就补一刀,见自己这边谁扛不住了,也是一道疾行符,这符是逃命利器,每次打架墨赦都严他用,说有损他的道心,咳,这次墨赦没有监督,他才偷偷画了几张,眼见着就见底了,这么下去他们得被困死! 想着,白唐就叫道:“赵老爷子,我有雷符,能炸!我开路,你护着后面!” “好!快炸!” 在这方寸之间,赵老爷子杀的十分憋屈,上已被抓出了数道血痕,那柄长剑发挥余地有限,只能用自带的那种小飞刀戳人,戳的十分火大。 白唐先伸手将自家的鬼使收了,免得误伤,伸手入怀,立马就翻出了五张雷符,猛然纵,将一个活死人踹翻在地,踩着他的口扑到前方,一把洒出五张符,周腾起薄薄的黑雾,清声喝道:“炸!” 众人都顾不上看那边的况,只觉一股寒至极的气息瞬间平地而起,猛然就是几声连炸。 “砰!砰!砰!砰!砰!” 只听五声连炸,前面的活死人被炸翻了一片,脑袋都还泛着黑色的闪电,白唐顾不上欣赏自己的战绩,当即道:“走!” 四周尘土飞扬,地道里的土嗖嗖的往下掉,时不时就吃到一嘴土,白唐憋着气,一手贴符,一手拿自己的气小短剑, 前方还有好几层围着的活死人,白唐虎虎生风的开道,心说今这帮活死人似乎都不怎么厉害,貌似都没那个纪愿强,也没纪愿聪明,打架居然全靠人海战术,一点都不讲究! 田巫师是个巫祝,那面小鼓拍的“咚咚”的,众人只觉上疲惫着实轻了一大截。 是个好妈!白唐一边打架一边苦中作乐的想。 奈何妈腿脚慢,跑不快,即使被陆大川带着,也喘的厉害。 “刷!” 只见一道黑影飞过,白唐猛的一张符贴在那东西手上,那火符瞬间燃烧起来,怪物横撞在侧面洞壁上。 白唐喘了口气,只觉额上的汗谁都要滴落到眼睛里,他甩了甩头,体后仰避过一个活死人自上而下的虎扑,右手的小匕首猛然上插,一用力,就将那东西开膛破肚,自己也顺着划出去一截。 那尸体因着惯继续前冲,撞倒了田巫师,田巫师双手抱着自己的小皮鼓,被这飞来横尸压了个正着,正对上一 张血迹斑斑的脸,吓的魂都没了,当即就是一声不斯文的惨叫。 陆大川也一惊,一脚就将压在田巫师上的活死人踢开,那田巫师上沾着恶臭的液体,被陆大川拉的踉踉跄跄,也没出手抱怨,几乎是恶狠狠的又敲了两下小皮鼓,口中还念念有词。 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多,但他们的前进距离没有超过二十米。 “虎子!”后面又传来一声嘶哑的怒吼,接着是痛苦的嘶喊。 又一个! 白唐不用看也知道,那些精英中的精英又倒下一个,他咬着牙,心中一念无比通透——闯过这里,炸洞! 他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蜷起翅膀的鹏鸟一样奋力厮杀,体里那颗汤圆也似的校魂丹滴溜溜转的尤其快,带动者他体内的气也加速运转,让他浑都涌出一股大力。 第四十九章 亡城之战(7) 一股黑色的气从他掌心涌出,转眼就成了小型的黑色气旋,旋转着碾压过去,高速徐旋转的气团带动起一阵劲风,将还在前方的不少活死人掀翻了。 众人速度越发快的从活死人的口踏过去,但有被缠住的,赵老爷子一把小飞刀嗖的就补过去了。 等众人都快脱离那片宽处,陆大川猛的将田巫师一推,道:“白唐,接着!” 白唐下意识回头,接住田巫师,却见那些还活着的活死人已攀着那洞壁追了上来,陆大川一蹬洞壁,整个人瞬间从队头窜到了队尾,手快速的从后的包里掏出几个炸弹,啪啪的按在两边洞壁上,再间不容发的转后扑。 “砰!砰!砰!” 那一块洞壁果然是没加固过的豆腐渣工程,瞬间就塌方了,将活死人与他们分割两边。 陆大川整个人都被埋在了边缘,不少土石都砸在他上,剩下的两个特种兵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挖了出来,陆大川咳嗽着被他们扶起来,晃了晃脑袋,耳朵里还有些耳鸣,只是对白唐他们摆手,示意快走快走。 此时就不得不庆幸他们带着的是威力极小的小型微炸弹,特种兵又是全能精英,火候掌握的极好,不然所有人都得被活埋了! 白唐等人顾不得感慨,全都没命似的往前冲,前方黑洞洞一片,白唐粗喘着气,浑都被汗水浸湿了,一手强行拖着田巫师,一手在空中画符,就是那不怎么费气,但需要燃烧空中游离气的照明符! 玉九也已从他口袋里跑了出来,拽着田巫师口的衣服就往前拖。 宗长明紧跟在白唐后,带着腿发软的曹昌,后是陆大川和剩下的两个特种兵,那两人搀扶着陆大川往前,上血流如注,还沾着那些灰褐色的腥臭液体。 赵老爷子喘的厉害,抓着小飞刀跟在最后。 黑暗里只有他们狼狈的喘息声,夹杂着后遥远的撞击抓挠声。 无声的恐惧弥漫开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幽幽的白色符光终于浮了起来。不疾不徐得飞在白唐前方,如同引路的幽灵。 ………… 就是这里了! 墨赦蹲下,手指按着地面,四周灰雾蒙蒙,但他仿似一点都没收影响,神依然冷淡。 这是以c城国际博览中心为坐标的偏南方向,那道追人寻魂符带着他一路疾驰到了这里,然后就盘旋在此不肯走。 墨赦蹙眉,形一动就没入了里面。 地下三百米处,有茫茫尘烟飞扬不止,没有呼吸没有思维的活死人疯狂的挖掘着呆挡在面前的土石,尘土里还掩埋着一具具腐朽的尸体。 墨赦闻见了腐臭不堪的死人味道,那人的灵力波动还未消散,就在前面。 真是能瞎跑!放归 了山林的野兽一样,欢脱的不知道留下痕迹。 那些活死人仿似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又纷纷掉转头来,朝着墨赦扑来,墨赦抬手,一柄黑色小剑在他指尖吞吐,他手指轻微摆动,就见那扑过来的一个活死人上蔽体的破旧衣物被刷刷隔开,露出那灰青色的死沉皮肤。 墨赦定睛瞧了一眼,再一握手,那活死人就被看不见的利器穿而过,扑在墨赦脚边,瞬间化成一堆腐。 其他的活死人也已扑杀至眼前,墨赦形鬼魅般扭曲虚化,倏然消失在地道里,只有几不可闻的清冷嗓音低声道:“去。” 那缠绕在手腕上的锁链倏然伸长,毒蛇吐信一样窜了出去。 串着糖葫芦一样,将那些还沾着的活死人俱都穿而过,停也不停,径自钻过厚厚的土层窜到了地面上,朝着他高贵出尘的主人奔去。 远处传来隐隐的呼喊声,声嘶力竭而势单力薄,如同掉入狮群的羊羔拼命挣扎和呐喊,却徒劳而没用。 墨赦抬手止住要蹭他脸的锁链,对那委委屈屈的样子视而不见,道:“带他上来。” 办完事却没有得到抚的锁链:“………”这子没法过了!分明是他让自己去碰那些脏东西的!现在居然会还嫌弃自己!一点道理都不讲! 强烈要求换主人! ………… 白唐脑子都混沌了,后跟着一串狼狈不已的队伍,那几个老年大师上都贴了一张疾行符,这是他的存货了!他们几个年轻点的都挣命也似向前跑,时不时就踩到地面上不平的坑洼。 那些行动迅疾的活死人不知道跟来了多少,前方却已然又出现了一波。 只是这次他们相遇的地方是在狭窄的地道里,没有开阔的空间,白唐感觉自己要哭了,如同后面那帮没杀完的东西也追上来,他们就如同被堵在两端封死的管道里,就等着活死人们来杀。 白唐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滴淌出来,他本能的停下脚步,微微弓起背,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成战队样堵在一头的活死人怪物们。 那点符光摇摇坠,仿佛被强烈的气吹动的下一秒就受不住的要熄灭,越往地道里面走,地道里就越密不透风,白唐只觉自己连呼吸都要非常努力。 “娘希匹,龟儿子,要夹饼哦!”赵老爷子还在后,他个子高大,一抬眼就从众人头顶望了过去,瞧见那一双双死木一样的眼睛,“让开让开,白家小子你退后,让老头来将这些龟孙都宰了!” 说着,赵老爷子就要扒开众人挤到前面去,却被陆大川一力拦住了,他挡住老爷子,得到:“赵大师方才已杀过了瘾,前面这些杂碎就让给我们几个吧!也让我们杀个过 瘾!” 另外两个特种兵也连声附和,道:“队长说的对,赵大师先歇一会,让我们几个上!” 尽管没有明说,但赵老爷子的精神状态的确有些不好,这些特种兵都是进来保护他们的,这么说也只是让老爷子多休息一会。 赵老爷子心里十分通透,他们那点小心思在他眼中跟透明的一样,当即瞪眼,道:“老头子还能宰畜生,这才哪到哪,你们就想让老头子下马,不行!小陆你让开!” 陆大川没敢动,继续劝道:“赵大师,您听我说,您是我们的主要战力,一会还要负责救那两万民众出来,您的法力,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白唐在前方跟怪物对视,听到这句“法力”,那憋起来的气势险些破功,法力?!法力那不是神仙的标配?!用在一个人间老头的上真的合适?! 陆大川显然并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妥,依然死死拦着赵老爷子。 白唐现在顶在最前面,当即道:“都别争了!我在前面开路,这帮东西堵着我们,他们自己也进来不了多少,就当用狗头铡铡脑袋了!赵老爷子你们顾着后面!” 此刻他们离开第一次的埋骨场已经有十多分钟了,几个人的蓝色腕表都断断续续的响了,不知谁按了上面的按钮,里面传来那边人哑声的询问其他人惨烈的哀嚎。 那宗长明低低的回复了一句,便关了腕表,比照着他们之前规划的路线,和城市规划专家推测出的地道与排水主管道的重叠处,就快了。 还有两百米,要命的两百米,白唐想。 那宗长明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的困境——他们进入通道太久了,那些活死人不需要呼吸,但他们显然已出现了呼吸不畅的问题,他们必须尽打通地道与排水主管道的重叠处,从排水主管道摸索出去。 那些看着略低等的活死人都扑了过来,一下就塞了四个过来,还特么活动都很灵活!白唐手中的气剑倏然化成一把圆月弯刀,朝着那从正面扑过来的活死人砍去,体同时侧倾,间不容发的避过那人钢构也似的爪子,同时一颗大好头颅咕噜噜滚在了地上。 自头顶扑下的那只被一只黑老虎叼住脖子,狠狠压在了地上,白唐在那黑老虎背上一借力,那把圆月弯刀闪电也似挑向最前面两个活死人的口膻中,弧度优美的上挑,就见那两个活死人已化成一堆腐掉了下去。 白唐偷空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哪怕空间狭小,他出刀的姿势、角度和手臂隆起的肌弧度都堪称完美,必须点赞! 那曹昌一直很没有存在感,此刻方才见着他那大号的纸人,那是与小红完全不同的彩色纸人,五官和衣服都做的惟妙惟肖,脸上妆容精致,峨眉红 唇,体态婀娜,连眼睛仿似都流光溢彩盈盈含笑,头上还戴着古代宫妃的发饰,连发丝都剪裁的栩栩如生,此刻那纸人挥袖如刀,已越过白唐杀在了打怪第一线。 “咯咯咯咯”那宫装美人一边咯咯笑,一边用纸做的袖子切割活死人,一挥袖就能割下一个脑袋,再一探手,就能将一根骨生生捏碎,死在她边脚下的活死人腐流满了一地,那纸人量轻,体薄,形还十分灵活,轻飘飘就能从一处滑到另一处。 白唐瞧的都有些愣神,感觉这就是个大杀器,比他们都杀的轻松如意。 “嘶~” 白二货闪神了一瞬,就被又那无声无息从头顶扑下来的活死人挠花了脸,血液哗啦啦就流了出来,那白皙的脸顿时就染成了半面修罗,白二货一惊,被脸上的疼痛拉回了飞散的神智,那把圆月弯刀倏然变小短剑,左手与那怪物坚硬的爪子交错而过扣住那胳膊,猛的一拉,右手也将小短剑送入了那怪物的口,顿时一股腐气息扑面而来。 第五十章 亡城之战(10) 但他破了相!白唐气愤的眼珠子都红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右手的小短剑化作一股黑色气融入体内,再一脚踹飞一个不长眼的活死人,提起体内一缕气,临空画符。 那曹昌的喘息声、宗长明的挥墨声、那些活死人吓唬人的吞咽声、特种兵扣动机枪的声音等等等等,通通都不在他耳边了,白唐凝神静气的画着雷符。 这雷符随着他修为的增长,威力会越来越大,端看他能输入符内多少气还有气的质量、 此刻白唐被破相这个事激的不行,满心里都写着“炸死它!炸死它!”那手指上涌出的黑色气将整个地洞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那只黑色老虎被无数双手撕成了一堆墨水,只有黑色狮子还在奋战,宗长明咬着牙,手中巨大的笔撒的更快,地上很快出现一圈黑色的巴掌大小的蜘蛛,那些蜘蛛上的灵力都很小,爬动的飞快,三两下就沿着那些活死人腿往上爬。 宗长明喊道:“都坚持一下!白唐,给小陆开道,小陆,前面一百米处,炸洞顶!快去!” 进来之前他们就规划过,必要时会炸穿地道顶,转入排水主管道,白唐和陆大川心中都有数。 那些蜘蛛有的咬穿了活死人的膛,有的直接被那些活死人抓进嘴里吃了,还有的被他们锋锐的爪子撕成了墨水,落在地上。 那曹昌的半人高大纸人攻势已渐渐缓慢下来,连那口中的笑声也几乎没有,显然是后劲不足,要败了。 说时迟那时快,宗长明话音刚落,白唐手指已勾勒出最后一笔,那空中的雷符盈盈泛光,白唐迅速将手指在脸上一抹,沾了留下来的血,往那符上一甩,口中喝道:“去!”那泛着微红色光芒的符便猛然越过众人落在了前方的活死人堆里。 “寰妃,回来!”曹昌脸都吓白了,声嘶力竭的大叫,他原本躲在后方cāo)控纸人杀敌,此刻倏的冲到前头。 “轰隆~” 只听一声闷闷的雷响,那些眼看还有好几层的活死人尽数被炸翻了,还有几个直接被炸没了,连腐都没能留下,空间里一时间臭味难闻。 那纸人又尖锐的叫了一声,似缓实急的在那粗如人臂的黑色雷电劈下的前一刻扑入了曹昌的怀中。 白唐呼呼的喘气,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曹昌,咳,他真不是故意的。 还不等他说话,那陆大川已奔到了眼前,现在场上几乎没有能站起来的活死人,时间似乎也不那么紧张了。 白唐眨了下眼,觉着现在就有些难办,要是炸洞顶,上面的土如果过多,他们会被活埋,如果不炸,前面黑漆漆的地道内到底还藏着多少怪物,谁都不知道。 那田巫师看着狼狈不堪的众人,脚下走了个极有 韵律的步伐,仿佛跳舞一样,接着又是“咚咚”两声,敲响了那小皮鼓。 白唐只觉一阵说不出来的气息涌入体,那些有些酸痛的肌和耗损殆尽的气都有些回的意思。 果然是个全民妈!打怪刷野必备品! 白唐更靠近了田巫师一点,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补血的妈,不然出去怎么战都是死! 就在此时,他忽然弯下了子,右手扣紧膛,只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西北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不,准确来说,是在挑衅他! 那是什么东西? 白唐觉着火烧火燎的,那里的皮肤烫的厉害。 一定熟了!他都闻见烤的香味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隔着这么远,为什么能影响到他?! 这一点都不科学!祖师爷啊,弟子这次真的要去陪伴你了!连坟都不用挖,盖上土直接就能埋了!墨神啊,我们来世再见!来生你的大腿一定还要跟这辈子一样粗啊妈呀为毛线口还这么疼! 要吃! 什么鬼?!白唐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莫莫名其妙的念头,为什么这时候想吃饭?!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强烈的震动,然后又瞬间寂静了下去,仿佛刚才的感觉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没时间考虑了!赌一把!咱们这几个人扛不住下一波活死人的进攻!” 那是宗长明的声音,这个干巴巴的瘦老头这时候的声音却十分果断。 “炸!咱们来的时候就是赌命的!”这是赵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夹杂着气喘。 白唐听见了陆大川低沉的应,然后就感觉有人在他的上乱!摸! 不能原谅!趁人之危!到底是谁!这么不讲究!又不是香香软软的小姑娘! “没什么大碍,脱力了。”这是田巫师的声音。 白唐感觉略囧,刚才貌似人家是在给他检查体?! 宗长明道:“小曹,你顾着点白唐,小陆,炸!” 口疼痛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的白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就见陆大川已经从剩下的那个特种兵手接过几枚黑色的炸弹,圆润润的、一看就很恐怖的炸!弹! 白唐用手遮住脸,觉自己醒的不是时候,躲过了被疼死的厄运,却即将要被活埋! 天妒英才!嫉妒如斯! 陆大川装好了炸弹,示意众人后退,引爆炸弹,自己也动作迅速的跳到一边。 众人都趴伏在地捂住耳朵,但听连续两声爆炸的声音,无数沙土猛然砸下,露出黑色的排水管道壁,上面裂纹遍布,但特么的没有碎! 白唐感觉自己头顶落满了土,那炸弹的余波震得他一阵气血上涌,在地上哼哼唧唧 ,觉着这次真的要死了! 玉九从他的腰间跑了出来,幻化了实体,为他挡脑袋。 白唐略感动,心说自家最没用的鬼使关键时刻也还是能指望的! “咔嚓~”一声脆弱的声音夹杂在滚滚尘土砸落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细小,却让白唐面色大变。 他顾不上那些砸落下来的尘土,爬起来吼道:“快跑快跑!这地道要塌了!快跑!往后跑!” 玉九机灵的变成了鬼体,那些泥土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紧张的扯着白唐袖子往后拉,口中还急道:“大人你快点,你要被埋了!你被埋在这里我一定不挖你!太脏了,又脏又臭,你快点!” 白唐踉踉跄跄,在隐隐的地动中连站稳都很难,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掐死这个唠唠叨叨的鬼使! “不能后退!后面也塌了!小陆,再炸一次,炸开那排水管道!快!”宗长明躲在一只新的墨水大老虎肚皮下,叫道。 那田巫师也连滚带爬的躲在了大老虎的肚皮下,出了一声的冷汗。 赵老爷子人高马大,被砸的尤其厉害,他带着曹昌靠在了洞壁上,闻言抹了一把砸到头上的血,道:“老宗说的对!在炸一次,必须出去!这里不能待了!” 大块大块的泥土脱落,砸的白唐几人几乎要眼睁睁被活埋。 陆大川被一大块泥土砸中后背,噗的就吐出一口血来,他用手背擦掉嘴边的鲜血,体跌跌撞撞迎着那泥土下落最严重的地方前冲,手中握着一枚迷你型的炸弹。 曹昌大叫道:“不能炸!不能炸!再炸都要死!”说着就纵一跃要去抱陆大川的腰。 宗长明那只大狮子一下就扑倒了曹昌,就听宗长明怒喝道:“小陆,炸!王八羔子,给我老实点!不炸咱们现在才要被埋,最多一分钟,这地道就得塌!” 白唐深吸了口气,吸进去一口的尘土,呛咳出声,却坚定不移的用自己体内的气幻化成一张小小的黑网,为路大川保驾护航。 笑话!这豆腐渣地道没怎么加固,分分钟就要塌,不炸通排水管道口,那就是死路一条! 第五十二章 要推BOSS 除了陆大川之外,其他的特种兵都死了,这些优秀的军人都死在无止境的黑暗里,有一个更是直接被最后塌陷的地道土埋葬住。 c城国际博览中心平静的可怕,哪怕西北方的天空上出现了那么诡异的天象,这博览中心也一点都没被惊动,依然静静矗立在中央。 白唐等人连滚带爬的被那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锁链提溜了上来,破土而出,直接扔在了那c城国际博览中心里,白唐简直要给这锁链跪下!太不靠谱了,虽然是他给指的方向,指望这家伙能带着他们一路飞奔过来,但这么直接就破土而出是不是有点傻! 都不能等他侦查一下吗?!万一上面全是活死人呢! 但当时的锁链显然急着走,完全不顾虑他们中还有老年人! 赵老爷子从土里爬出来,都没来得及查看四处是不是有活死人,就趴在地上吐的死去活来。 那宗长明脸色也在发青,显然也被那锁链的高速折腾的不轻,田巫师瘫坐在地上,捧着皮鼓的手都在哆嗦,一头花白的头发成了大背头,半晌都没缓过来。 曹昌还在腿软,陆大川已经从地上翻而起,警惕的查看四周。 白唐喘了口气,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一圈,这里又是漆黑一片,半点光亮都没有,他竖起耳朵听了听,这才听见那些细微的呼吸声,压抑着的,呼吸声。 白唐静了下,伸手在空中画符,仅一瞬,那白色的符光就缓缓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了。 众人也都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组,二组,你们那边怎么样?找到人质了吗?这边撑不住了!” 不知道谁的腕表被蹭到了,发出粗粝干哑的声音。 白唐手上的蓝色腕表也还在,发出微弱的闪光,那是有人呼叫的意思,白唐没有管,只是看着那些站在黑暗里密密麻麻的人影,还有那标志的巨大的黑鹰木雕像,用木栅栏围起来的黑鹰木雕像,标志着博览中心地下负一层的黑鹰木雕像。 光滑的地板上有大片大片血液干涸后的痕迹,原本用于展览的那些不便见阳光的展品都被当做垃圾一样扫在了地上,四周有厚重的铁栅栏,愣生生将原来的展览间分割成一个巨大的囚笼,那囚笼里困着无数麻木的人。 活人。 赵老爷子道:“你们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场面安静的落针可闻。 如同被驯服的家犬一样,听话又麻木。 赵老爷子不耐烦,又道:“想活的都跟我们走,都别愣着,小陆,开锁!” 那些人多是老幼妇孺,几乎没几个年轻男人,他们还是安静的蜷缩在角落里,站着的也依旧静静的看着他们,这种 麻木如同活死人的表成功惊吓到了众人,连白唐也觉得悚然。 滴答、滴答。 有水珠从高处坠落,声音清脆而空洞,仿佛这里根本没有站着这许多人。 白唐下意识回头,就着微弱的符光,就看见了那一排排被倒吊在天花板上的人,那一条条伸出的铁链下,都挂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那些人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没有,但他们都在流血,一排一排,如同铁树林里结出的一个个鲜血果子。 挂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年轻人,白唐甚至能看清他们的眉眼,还有那怒睁的双眼。 白唐脸色发青,众人也相继回过头来,曹昌吓的惊叫出声。 “石头!老虎!强子啊!”陆大川目呲剧裂,浑发着抖,踉跄着奔上前去,抚摸那几张年轻的脸,仿佛要叫醒他们一样,他拍着他们的脸,声音里都是嘶哑的哭音,仿似最凶狠的野兽受到了最致命的伤,却一直呜咽着不肯认输。 白唐手指微动,却还没来得及出手,那赵老爷子已然一剑出手,刷的削断了那些成排的狰狞铁链,一个个或干瘪或鲜活的人体下饺子一般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此刻他们方才知道那些活人为什么都不说话,那些怪物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恐吓,用一批批来救他们出去的人的鲜血来驯化。 恐惧,让他们听天由命! “畜生!畜生”田巫师口中喃喃着,脸色都在发青,却似乎已经词穷,除了这两句话,再说不出话。 宗长明黑豆似的小眼睛眯缝着,手死死攥着那根能画死成活的笔,明显在压抑着愤怒。 白唐浑也在发抖,却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地按了那持续闪烁的蓝色腕表,刘信真仿若泣血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传来,道:“你们救到人了吗?你,你你们救到了没?你看见正邪了吗?” 白唐张口就喊:“刘正邪!刘正邪!” 没有人应,白唐咬牙道:“刘叔,正邪不在这,还有人被关在其他地方!这里只有几百人!”这里只装下了一点点人,作为引他们的饵,那这群活死人到底有怎样的智商,他们将那些成批的人关在了哪里? “好!我,我知道了!”刘信真说着就切断了通信。 就在这时,四盏高能灯骤然打开,白唐等人忙闭了眼,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能感受到那透过眼皮的强光,如果这时睁开眼睛,必然会导致短暂的失明。 黑色空间霎时被照的通明如白,有东西无声无息的挪了过来,一伸手就直插心脏,白唐眼睛依然闭着,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后退一步,那只手堪堪碰上他的衣襟,一抓,就将口处抓出一个破洞。 白唐心中一冷,体表 层就浮上一层黑色的气,但体还是被重重推了出去,撞击在那铁栅栏上。 宗长明手中的笔一抖,立时就有黑色的大虎冲了过来,重重一撞,横挡在白唐前。 白唐双手在前一划,便在双手间扯出了一个黑色的气团,一甩手,那气团便朝着正对着他们的聚光灯扑去,将那强光遮住。 赵老爷子一声大喝,手中一把小飞刀精准的出,又有一盏强灯被打灭。 第五十三章 黄七苏醒 此时众人方才能勉强睁眼,就听耳边又一道灯泡炸裂的声音响过,那灯便只剩下了一盏,白唐方才觉得舒服了些,抬眼去望,除了满场的尸体,就是那盏在最东面的高能灯。 一个有着一圈小胡子的男人寂静的立在那高能灯背后,仿佛那强烈的光芒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那人背后也站着近百个双手下垂、眼神空洞,神呆滞的人形怪物,他们一言不发的盯着在中间的人,如同盯着一群小丑,高大的天花板上也爬满了怪物,一双双空洞而苍白的眼睛倒映着几个在中间的渺小人影。 白唐觉着有些怪异,大boss领着他的怪物一直在那边站着,那么方才袭击他的人是谁?总不能他们先派出一个怪物来打他一下,然后又无声无息的退回去装bi)吧?! 那赵老爷子毅然挡在他们面前,将在地道里一直没什么机会使用的大长剑拿了出来,横挡在前,影越发显得高大而凛然。 田巫师手放在了小皮鼓上,脸上暗沉沉的看不出神色。 宗长明离白唐最近,他悄悄的靠了上来,道:“一会我们拖住,你弄开铁锁,放他们出来!”他眼睛朝着地上他们出来的那个大洞瞥去。 白唐点头,示意明白。 立在远处那活死人灰白色的眸中似有神采晃动,只见他轻轻动了动嘴唇,那些原先就蠢蠢动的活死人的立马就扑了上来。 陆大川放下死去多时的战友,抹了把脸,整个人黑豹一样弓起,猛然上跳,正与上面纵扑下的活死人撞上,两方滚落在地,那活死人张口就咬住了陆大川的手臂,另两只手也绕在了他背后,指甲都嵌入里,然后就突然干瘪成一堆腐。 陆大川将插入那活死人口的匕首握在手中,还未站稳就又被一道黑影掀飞了出去。白唐手中的气绳骤然探出,将陆大川从一圈嗷嗷待哺的活死人手中抢了出来。 赵老爷子一马当先,口中大声道:“邪灵鬼祟占世间,神霄一剑清四方!” 但见那柄长剑上灵光四溢,上面眼可见的一道寒光闪过,赵老爷子神色凛然,持着剑就是一挥,毫无技巧,毫无花样,就轻轻一挥。 众人心里都知道这是要放大招了,连那貌似大boss的怪物都仿似投来了深的一眼,向赵老爷子攻击的怪物也更多了。 那宗长明悄无声息的蹲在角落,眼睛死死盯着一众怪物背后那貌似大boss的怪物,手中笔在地上轻画。他侧还挡着那只重新画出来的黑色大老虎,正凶狠的咬着那些扑过去的活死人。 曹昌也缩在角落,那精致的大纸人寰妃一边笑一边为他挡着攻击。 白唐轻轻吐了口气,只觉自己的口袋一动,一股寒之极的气息传至 全场。 黄七,醒了。 一出手就将一个攻击白唐的活死人硬生生撕裂了。 白唐几乎要感动的泪流满面,这才是他家正牌的打手,修恶鬼道的凶鬼,不像王五和玉九那么不会打架。 黄七一脸血的从白唐的腰间伸出了手,慢动作一样,一点点爬了出来,黄七囫囵的出去之后,白唐腰间又探出一个怯懦的鬼脑袋,出来先四处看了看,又嗖的缩了回去,铿锵有力的鼓励道:“大人!加油!黄七!加油加油!你们可以的!你们是最强的团队!” 白唐:“” 黄七:“” 白唐告状道:“七啊,你终于醒了!快!有怪物欺负我!” 黄七斜斜的瞥他一眼,森森的道:“哦。” 他手猛然一抓白唐,提溜着自家雇主就闪电般穿过了从层层怪物群,落在了那终极大boss前面,此刻,赵老爷子的神霄一剑也已落下,轻而易举就将他面前的那一个活死人斩在剑下。 周围一阵凉风吹过,再没有什么动静。 宗长明捂眼:“”刚才真的以为老赵能将全场怪物一招秒的! 白唐:“”为什么大师跟鬼使一样的不靠谱!说好的后一清专心打boss呢?! 黄七沉道:“专心点!”说着形顿时虚化,眨眼便出现在那大boss后,凄厉的风声也鼓胀着吹满了整个负一层。 费·大boss·安脸上勾出一个笑,动也不动的任由黄七抓上他的头皮,抬手就抓住黄七的胳膊,狠戾的一扯。 白唐大叫:“收!” 黄七鬼体瞬间被白唐收到边,方一站稳,就见黄七又冲了上去,十分质朴无华的就是一拳。 大boss形动了一下,躲开了,速度极其快。 黄七又追着去打,不断的在鬼体和实体之间切换,白唐恶狠狠的盯着那些反扑过来的活死人,怀里的那些符早就用完了,此时就只好舍喂怪,打架,一把气小剑戳的虎虎生风,时不时的还要去给那大boss补两剑。 赵老爷子又大喝一声:“天地有正气,不打就要死!那些带把的,都特么给老子出来!今天不拼命!就特么得给人家做饲料!” 陆大川削铁如泥的匕首已卷了刃,也还是没能将那铁栅栏弄开,赵老爷子一剑捅死了一个活死人,见还没人响应他的话,当即一回头,就看见陆大川还在艰难的与那铁栅栏奋斗,当即喊道:“宗长明!救人!” 那宗长明还在角落蹲着,当即手往空中一提,便见一个与终极大boss一模一样的黑色人影立了起来,那切入怪物群的速度竟与真的大boss几乎持平,宗长明猛喘了一口气,额头上都是虚汗 ,仿佛一下子虚弱了很多,听闻赵老爷子的话,就要起去帮忙,却没能起的来,只是在原地喘气。 那关着人质的铁栅栏浑然一体,只在正中开了一个小门,陆大川正在用那把匕首撬锁,那些麻木的人虽然都没动,但一个个的目光都紧盯着这群人,曹昌的纸人寰妃勉强护着陆大川,曹昌也爬过去帮忙弄锁。 不片刻,那小门就被打开了。 但里面的人没人动,只是眼含渴望的望着那扇门。 陆大川道:“走啊!” 人群只动了一下,却没有人迈步。 那赵老爷子被怪物从肩上撕下一片血,随之反手一剑了结了那人形怪物,抽空瞥一眼那些踟蹰不前的人,怒骂道:“都特么死了?!没见着地道都给你们挖好了?!再不走,就等着被咬死!” 宗长明也声嘶力竭道:“都走!c城地下埋了炸药!30分钟后就炸!小陆,那洞太深,装绳子!带那帮人先走!”说着指挥那仿版大boss护住陆大川,陆大川也没有犹豫,当即从自己始终没放弃的背包里翻出攀岩绳,用上面的勾爪勾住地上那洞口的边缘,试了试松紧度,最后看了眼那些人质,当先爬了下去。 那炸弹的事完全是宗长明胡说,他们来的时候根本就没见着炸药,但这句话一出,那些被威慑住的人就已被bi)上绝路,当即就有一个女人拖着自己的孩子从那门里钻了出去。 他后有人叫道:“二妮!” 那叫二妮的女人浑都在发抖,却坚定的回头道:“他爷爷,我要给娃儿挣一条活路!哪怕死了,我也要试试!” 宗长明的仿版大boss动作神速的清理低等怪物,围着他们上来的那个洞,二妮牵着的孩子开始哭,那女人紧了紧握着的手,就蹲下,将那五六岁的小孩背在了背上,顺着绳索爬了下去。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人开始一窝蜂的涌了出去,争先恐后要顺着绳子往下,宗长明吼道:“女人孩子先走!”一边吼,一边指挥仿版大boss撕扯要攻击这些人的活死人,曹昌的寰妃也在旁边厮杀,只是还是不断的有人被那些怪物撕碎,又是一地的残肢断臂。 第五十四章 认真打怪 而在宗长明等救人的同时,白唐和黄七大战费安也已到了**部分,费安的速度太快了,真的就是闪电一样,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活死人高出了不止一个级别,如果说之前那些活死人的速度是常人奔跑的十倍,那费安的速度起码是常人奔跑的五十倍。 白唐对大boss的打架路进行了初步的总结——速度快、体刚和爪子尖,还不怕定符。 费安的求生很强,但他几乎没有什么打斗技巧,只会凭借速度来与白唐和黄七周旋,但他的攻击力很强,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 但白唐拼了死命都没拦住费安,反倒是他周浮起的气层又被费安抓了一下,狠狠的晃动了一下,白唐那被那一抓冲击的往旁边倒去,他的气罩虽然能费安的攻击,但照费安现在的攻击速度,它的气罩还不一定能挡几下呢。 “轰隆隆~” 外面又是一声响彻天地的雷声,地面震颤了一下,那些还活着的活死人都目露恐惧,动作也慢了不少。赵老爷子一边偷空伸手捶老腰,一边隔空喊话,道:“白家小子!重力符会不会?!给丫拉地上抽!让他满场窜!” 白唐:“……”他们地府的符里没有这么发达的符! 费安体在空中一折,跟黄七的手掌在空中互抓了一下,都得到了一手的空气,相看两相厌的错而过。 黄七也沉沉的瞥他一眼,道:“大人,黄泉符!造境!” 黄泉符,能将整个战场强行切换成地府气场,让鬼使的能力最大发挥,相当于人类的兴奋剂,是让鬼更兴奋的东西,黄七是万千厉鬼凶魂里拼杀出来的,如果再将他放入地狱的环境中,那些潜藏在他魂体里的戾气会进一步被激发,缺点就是,如果黄七短时间内没有从那种状态中出来,可能会兴奋过度,魂体狂躁,而黄七刚刚升级完毕,谁知道境界稳不稳。 白唐不太想用黄泉符,努力搜刮着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就在此时,场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阵鼓声,一声一声,敲的似缓实急。 白唐不自的去看场上,但见那田巫师怀抱着鼓,脚下踩着微妙的步伐,正一边用手敲鼓一边唱,口中是他们听不懂的神秘唱词。 即使都是地球语,白唐还是表示听不懂,但他觉着难受,总觉着那鼓声似乎都落在了心坎上,一声声带着动着心脏跳动,越来越急,体里的气翻涌的也越发快。 血液里似乎每个细胞都在重复着一个字——战! 黄七大叫一声,又猛然冲向了费安,白唐的手抬在空中,眼睛又一次几乎凝成竖瞳,定定盯着那被黄七猛然撞击出去的费安,口中大喝:“五星镇形,光照玄冥,敕下魂,奉主命,定!” 在定魂咒念完的刹那,手中的聚符也已然成型,猛然拍出。 那符在空中就自燃成灰,空气里传来尖锐的爆鸣声,整个负一层里充斥了无处不在的气,地面还不断涌出无形物质的气,这些气将原本纯净的空气挤榨的十分稀薄,仿似空气都粘稠起来一样。 白唐黑色的瞳孔越发漆黑,他面无表的抬手,双手成环抱姿势,缓慢的向中间靠拢,似乎再将整个空间进行压缩。 那定魂咒落在费安上,他历时就如被什么东西拖慢了脚步一样,但也只是速度降低了一下,并没有被定住,空气里的气被猛烈的挤压,移动阻力变得不容忽视的大,他移动的速度几乎放慢到人类平均水准,他道:“虽然立场不同,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以二打一本来就很不占理,如今还要再请外援,有些太不要脸面,你们怎么配做华夏人?!” “……华夏自古就是礼仪之邦,最重为人修德,你们不请自来,还以多欺少……” 那是个沉稳厚重的男声,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依然不疾不徐妮妮道来,如同上学时语文老师波澜不惊的读课文声,但他声音未落,便听一声怒喝传来,道:“老匹夫!扯犊子礼仪!你是个什么鬼祟?!敢在这跟一群道士扯礼仪?!脑子被驴踢了?!” 赵老爷子被那仿佛骤然缩紧的空气搞得有些头晕,虚弱间听见了那声音,想也不想的就怒骂了回去。 场上那些活死人还剩下不少,移动速度却有志一同的降低了下去。 白唐压缩气的方法不仅打击了敌人,还将自己人也弄的浑脱力,众人都张大了嘴,却还是觉着呼吸困难,如同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 宗长明:“白唐,你,你……蠢货!你要憋,憋死我们吗?!” 赵老爷子:“白,白……快点,老头子,要窒息了!” 宗长明做出来的仿版大boss在杀了一波后,如同那大黑老虎一样,被撕碎了,此刻宗长明四周撒下了大片的墨汁。 田巫师还在艰难的走步敲鼓,口中念念有词,但额上已有冷汗如瀑,连腿都在发抖,迈步变得极其困难。 赵老爷子勉强的站着,但上已找不出几块好的地方,杀怪物的动作都缓慢了许多。 他们手上的蓝色腕表又开始三长一短的闪烁,这是约定好的求教信号,另一组必然也遇到了困境,他们在求救! 白唐对宗长明的叫喊充耳不闻,他额上也渗着汗,全的肌都绷紧了,一次控制这么多气对他来说负荷也很大,但这种方法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佳方法,他大叫道:“黄七!” 黄七显然很懂他家大人的意思,并没有浪费这个机会的,还是升了级的,属于越 战越凶类别,此刻听闻白唐大喊,当即整只鬼上都浮出几乎实体化的戾气,眨眼就闪现至移动中的费安背后,双腿夹住对方的腰,双臂柔软的水草一样搅缠住费安的上半,张口就咬他的脖子。 费安并没有什么痛觉,但体被黄七缠的一顿,白唐双手立马放下,径直扑了上去,气小剑直插口,然而,费安的体显然十分坚硬,这一下并没有扎进去。 空中那股积压的力道骤然一松,众人都如蒙大赦,仿佛快被掐死的人终于又呼吸到了一个空气,哪怕现在的空气质量不好,但他们还是在用力喘息!那些活死人也恢复了行动力一样,再次扑上去。 就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声,地面晃动的更厉害,黄七和白唐也被震了一下,但这时没人顾得上那雷声。 费安还被黄七捆着,猛烈的挣扎了下,没挣开,那灰白色的眼珠转了转,咬着牙道:“全城只有我一个智慧种,杀了我,我们死而复生的秘密,就永远成为了秘密!” 白唐用气小刀钻他口的动作顿了下,友好的问道:“你肯说?” 费安静了下,觉着自己还有生存的可能,当即道:“肯。”顿了顿,补充道:“只要你放过我。” 白唐微微垂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他眼睛里的神色,他声音里含着笑,甜丝丝的道:“筹码不够。” 费安看了看面前清俊的青年,但见那双原该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里里翻滚着波涛,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却依然不动声色的道:“你想要什么?” 白唐笑了笑,没有接话,只将气刀往手上一抹,带出一片血,疼的呲牙咧嘴,但那气剑上却有红光闪过,顿时散发出一股寒冷至极的气息,他道:“之前没想到你体这么刚,唔,你现在试试。”说着那小刀就猛的扎入费安的心脏。 费安脸皮抽动了下,脸色都有些狰狞,灰白色瞳孔里有光芒闪动,但他左上的伤口却在那小刀拔出后缓缓愈合。 白唐将小刀重新抵住他口的膻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什么原因,他一点都不在乎,问的出来最好,问不出来拉倒,他能来就已经刷了国家政府好感度,现在放在第一位的,是他们刘老板的命。 他现在一点耐心都没有,这活死人再敢跟他多哔哔,他一定要让这货后悔死而复生搞事,他道:“这位兄弟,很多人说视死如归乡,我从来不信,我看你也不是那么洒脱的人,不然也不会还死而复生来作祟,好好说话,说人话,说我想听的话,来,我再给你次机会,别耍滑头,你们前几天抓来的修道者呢?” 众人:“……” 黄七一脸的不忍猝视,看着白二货这次又犯蠢 ,心略复杂,都这地步了还跟反派叽叽歪歪的都是傻叉,他用惯常拧麻花的方式更紧的绞缠着费安,森道:“别废话,快点杀,杀完我要吃火锅!算做这次的工钱!刘老板让墨大找。” 墨大的寻人追魂符分分钟定位,就算定位不到,这c城附近也有数百游魂,墨大一个指令就能召集来,搜个人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那样太费时间了,白唐盯着费安,劝道:“你看,我的鬼使脾气不好,现在不说,就再没机会了。” “轰隆隆~”外面又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声,这次的雷声格外绵长。 费安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很快,就成了。 第五十六章 逃离C城(1) 周围是人间炼狱,有极冲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但尉迟蓉和墨赦却都仿佛没有看见,径自谈笑风生,尉迟蓉自顾自道:“人间这一场灾祸,那是天注定的,你参合进来就是找抽知道不?别人都躲着,就你闯进来……哎哎,不说了,不然这样,咱们早早举行婚礼结鬼契,我罩着你,我是佛二代啊,我……” “不需要。” 尉迟蓉长长的叹了一声,道:“你都接了我的曼陀罗了,还挣扎什么啊,不如我们……” 墨赦冷声打断她:“尉迟小姐!” 尉迟蓉嘟了嘟嘴,投降道:“你长得帅你有理,你说什么都对!emmmm……”她环顾了一圈周围,道:“我来的时候,天上的雷云都散了,我瞧着那厚度,没到九重呢,你把那东西废了?” 不等墨赦说话,她眼睛里浮出迷醉的小星星,做崇拜状,道:“不愧是我男人,居然能强行打断神兵炼制,哇,你太厉害了,强大的男人,可怕的男人……” 墨赦按着额角,又叫了一声,道:“尉迟小姐!” “你可以叫我蓉儿,也可以叫我小可,要是奔放一点,还可以叫我老婆,嗯,我都不介意……喂,喂,别走啊,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说到最后,声音里的委屈简直要透出天去。 墨赦形一动,就出现在了c城的地面上,尉迟蓉也紧随其后,十分厚脸皮的想要跟他多说两句话。 c城别处的灰色气体又飘了过来,刘信真和孔明和尚从高楼上冲下来的时候,连墨赦的影子都没捉到,刘信真怔然的望着脚下的废墟,神悲怆哀痛绝。 空明和尚并不知道他的悲伤那么沉重的原因,自然而然的以为刘信真是为了那无辜枉死的人哀悼,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一遍遍念着往生咒。 就在此时,刘信真手腕上的蓝色腕表又闪烁了起来,他木然的按下接听按钮,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道:“快跑!c城要炸了!” …… 白唐简直要给费安跪了,这真是个狠人,就他还能是个人民教师?! 生前讲究的人,死后就半点都不剩了!居然还真给城里埋了炸药!要不是先行领着那几百个幸存者钻地道逃命的陆大川和曹昌,他们所有人都得被活埋在这城里。 黄七化作了实体,背着已经动都动不了的赵老爷子,一路撒丫子狂奔,各处都已经开始炸起来了,砰砰砰的听的鬼都心慌。 白唐也背着透支过度的田巫师没命的跑,还给自己在上画了一道疾行符,但那不断的房屋倒塌声还是让他心惊跳,心里直骂娘。 玉九浮在白唐上方握着拳头给他加油,最是轻松不过,反正他是鬼体,根本就砸不到。 宗长明也拖着 两条老腿,没命的往前跑。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影在漫天尘嚣中急速而来,即便是在灰蒙蒙的雾气中,也让人眼前一亮。 白唐刹不住脚步,口中却已大喊道:“墨神,墨神快跑!” 墨赦形稍顿,猛然抬手在地面一拍,众人只见地面上涌动出一只五米高的青面獠牙鬼来,墨赦就立在那鬼肩头,映着四周飞扬的尘土和远处轰鸣的爆炸声,道:“上来。” 白唐想都不想的纵跃到了墨赦侧,将上的田巫师放下,瘫坐在巨鬼宽厚的肩膀上猛烈喘气。 黄七也背着赵老爷子坐在了巨鬼的左肩上,那巨鬼伸手将宗长明攥在了手心,继而周腾起阵阵气,一步一里的往城外跑去,速度比他们这群老兵残将不知快了多少。 白唐缓过了气,就猛然抱住墨赦的腿——原本是想来个熊抱的,奈何墨赦还青松白鹤一样站着,巨鬼奔跑的还十分奔波,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抱大腿了,“墨神啊你就是我的救世主,还有那亲的锁链,快,快放出来,让我好好感谢一下它!我跟你说我这次差点就玩完了……” 墨赦看了眼抱住自己腿的二货,嘴角微微抽了下,道:“出去再说。” 白唐的脸上还糊着血,三道血印几乎将他左半边脸遮全了,看着狰狞又可怜。 直至此刻,白唐方才注意到墨赦旁还立着个女人,一白色仙女裙,扎着丸子头,瞧着十分可。他疑惑的眨着眼,还没得及说话,就听墨赦又冷声道:“坐稳。” 白唐也知这时候不适合再说废话,当即抓牢了巨鬼的肩膀,眼睛一扫,就扫见了已遥遥可见的城门,沥青水泥的大路开始出现裂痕,整个城市的建筑物接二连三的倒下,如同一场末盛大的灾难。 巨鬼步伐又大又快,稳稳朝着那城门奔去,路上遇见了几波也在玩命奔跑的人,有的人上贴着符篆,有的干脆就用急行法宝,但他们的速度与巨鬼相比,还是有点慢。 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前路也已有了倒塌的房屋,地面不断下沉,甚至出现巨大的凹坑,白唐看的心惊跳,那双桃花眼里都聚起了凝重的风暴。 城门已在望,后有许多人瞬间都被那废墟压在底下,再也出不来。 巨大的青鬼纵跃着跳过了那倒在地面上的庞大建筑,但眼看着前面塌陷,神周的各种建筑接二连三的朝着他们压过来,巨鬼时不时就要被砸一下,但他始终护着自己手中的宗长明,连同在他左右两肩的人都一并护住。 “轰!” 但听一声剧烈的倒塌声,那城门也被地下埋葬的成吨炸药炸的断成几截,坍塌在原先的城门处,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墨赦手在巨大 青鬼的头上拍了一下,就见那巨鬼猛然拔地而起,越过那倒塌的废墟后就重重落在地上,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缓缓落下。 那巨鬼又往前奔了很久,已能远远瞧见一些踉跄奔跑的人影,白唐觑了眼去看,也还是没看清人脸,估摸着应该是陆大川带着的那批人质,也不知道逃出来了多少。 后的城市还在轰隆隆炸响,青面獠牙的巨鬼在墨赦的示意下转了个方向,与前面那队人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白唐坐在巨鬼的上,一手稳着田巫师不让他掉下去,一手抓着巨鬼的肩膀,于颠簸中回头一望,但见那座笼罩了无数死气的城市在凶猛的炸药里轰然碎裂,火焰冲天而起,里面仿佛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建筑哀鸣声。 第五十七章 逃离C城(2) 这就算结束了,白唐想。 不知怎的,脑子里又浮现出费安临死时的模样,那个人被黄七用鬼体缚住,却仍然不慌不乱,仿佛已将一切看开的样子,他嘀嘀咕咕的念叨,说他们这群人迂腐没有人,也没有容人之量,还巴巴的跟他们扯种族进化。 费安说:“我们是上天造出的新物种,强大、勇敢、忠诚,你知道西方的吸血鬼吗?如果我们都能存在,那他们也是存在的,只是他们被造出来时就定了等级,我们不是,我们可以进化” “别废话!那些修道者在哪?!” “……神选择了我们,他让我们先死后生,再赋予我们能力,让我们更强壮、更能适应这个世界,我们应该共存……” 费安神神秘秘的笑了下,迎着白唐锋锐的刀刃,道:“我们基本上实现了人类的终极梦想——没有痛苦、长生不老和超能力。你有什么理由不加入我们?来吧,把刀放下,跟我一起……” 白唐当时几乎要被这类似洗脑的话气笑了,他道:“明白了,你们死而复生是神搞的,不是基因突变也不是生化病毒,嗯,很好,现在你可以死了!” “之前那批修道者都被送走了,他们将会为我们提供更多的进化人!你想知道他们去哪了,呵呵,他们去投奔我们新的光明城了!我们有老有少,有强有弱,我们是一个新生的种族!新种族的生存总是要流血的,我愿意为了我的王,为了我的种族流血!” “什么光明城,在哪?!” 费安诡异的笑了下,灰白色的瞳孔里骤然落下大片的色彩,体猛然一拧,带着后的黄七撞向后面的墙壁,风驰电掣的后撞,瞬间就要撞上那处厅柱。 黄七瞬间鬼体化,体却依然锁着费安没有松开,后两人合抱的厅柱被拦腰撞断,发出轰然的声响。 费安灰白色瞳孔里倒映出白唐追随而来的影,那把黑色的小刀如同魔鬼脸上扬起的绝望微笑,他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口中大喊道:“我,及我的孩子们,都将为我们种族的崛起奉献我们的躯、血液和命,终有一……” 慷慨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白唐再没有废话,手中的气刀狠厉的扎入费安的膻中处,那个人的体登时化作了一堆腐,嗖嗖落下。 四周神麻木的活死人脸上都出现了惊慌,感觉到什么一样,怔然的看向白唐这边。 赵老爷子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几近嘶吼,道:“你说什么?!炸弹!妈的都别打了,这地方要炸了!快跑!” 白唐闻言去看,就见老爷子狠狠的放下了带着腕表的胳膊,布满泥土的脸都扭曲的狰狞了起来。 那一瞬,白唐的脸色也扭曲了起来,整个人都快 斯巴达了,啊啊叫着往外奔,妈的,还有一层才能到楼上。 跳加血舞跳的浑发软的田巫师:“白家小子,回来!回来!带上老夫啊!” 后传来田巫师嘶声裂肺的嘶吼,白唐又晕头转向的折转回去,一把就将田老头背了起来…… 回想当时,白唐不仅暗暗抹了一把辛酸泪,吃的劲都拿了出来,才挣扎着撑到了墨赦来援。 于是,白唐看向墨赦的眼神越发明亮,那光亮几乎要透出眼眶,他道:“墨神,光明城在哪?” 墨赦:“……” 那条黑色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墨赦边,正委委屈屈的浮在一边,似乎是墨赦不让它缠回自己手腕,于是那锁链就去勾着也滚了一土的白唐。 白唐:“……”总觉着那锁链在用他的衣服蹭土是怎么回事?! …… 将田巫师等几个老大师送到了冯建兵的军营附近后,墨赦边就只剩下白唐和那个白裙女人两个人,那是个很小可的女生,有者小鹿一般纯极无暇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有些活泼泼的可,透着股憨的机灵劲,很容易就能激发出男的保护。 但那个白裙的可女生一点都没激起白唐的保护,反而有种相看两相厌的宿敌感。 那是在墨赦将巨大的青鬼送回地狱之后,白唐才知道这女人的份——a市的新鬼差,要强抢民男的花痴女。 彼时墨赦沉默的对这位新上任的a市鬼差发着逐客令,尉迟蓉走的十分不愿,还在临走前调戏了一把墨赦,顺带威胁了一下他。 她说:“墨,你不要这么害羞,全地府都知道咱两是一对了,我难得出门,你也不说约我看电影……”墨赦的眼神冷如寒冰,她悻悻的住了嘴,眼睛却溜到了白唐上,鼓着包子脸道:“是你吧?上次欺负阿加莎的?” 白唐脸上还很脏,体也还发虚,但气势一点都不弱,他也跟墨赦一样板着脸,道:“是我。”或许是何蔚那样的鬼差看多了,他对面前的女鬼差半点敬畏之心都生不起来,却在这时,墨赦突然一步上前,挡在他跟那女人之间,冷声道:“尉迟小姐!” 仿佛是将一股无形的气息挡了回去,白唐未曾看清,却分明看见墨赦纯黑的衣服鼓动起来,仿佛涨满了风一样,脚下的土地也有些龟裂。 尉迟蓉的声音有些无奈,也有些小女孩的不高兴,她道:“……他欺负阿加莎!我只是教训他一下。” 墨赦面无表的睁眼说瞎话,道:“狐狸和花都是我让扔出去的,要报仇,找我。”顿了下,道:“这块区域很快会被附近鬼差瓜分,如果尉迟小姐不想参与争端的话,请回。” 尉迟蓉狠狠哼了一句,想给白唐一个凌 厉的眼神,奈何墨赦形高大,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于是只好退场,放狠话道:“阿加莎还会再来找你的!不咬一……咬死绝对不会罢手的!” 阿加莎?那只狐狸?呵,尽管来吧,打不过鬼差,他还拿捏不动一只狐狸?!白唐露出轻蔑的微笑。 反正这鬼差看起来也不像能和平共处的样子,唔,大概是不能共处了,毕竟她居然还要放狐狸来咬人! 第五十八章 拜访鬼差 两后,c城彻底毁于一旦的消息开始在各大媒体上争相报道,坊间各种传闻不一而论。 那废墟上浮起的灰色雾气越发浓郁,只是原先覆盖整座城的气体仿佛被压缩在了一处,只笼罩着原先是c城图书馆的那片区域。 至于那里面的况具体是什么样,白唐有听墨赦简单的说过,但拿群德高望重的大师怎么跟冯建兵说的,他就不知道了。 那消息一上网,网上果然就炸翻了天,各种乱七八糟的言论和猜测都有,最先去刷c城迷案八卦的是王五,这个娃娃脸的女鬼在墨赦给画了一道生聚气符后,整只鬼就从频死状态活了过来,整天贴带着那张符。 黄七和王五嫉妒的眼珠子都绿了,奈何白唐画出的符品级还不够,他们还不敢撒泼任的去跟墨赦闹,这才消停。 白唐从c城离开,就开始给刘信真打电话,打了很多次,刘信真方才接了,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他告诉白唐,刘正邪并没有死,虽然推算不出他的具体方位,但刘正邪的命还在。 白唐听刘信真的意思,似乎是找了占验派的大佬,给刘正邪推了一卦。 占验派的占卜推算术法是出了名的,甚至比天师门的看相摸骨还精准,白唐断没有不信的,况且他自己也偷偷招过刘正邪的魂,没有招到,这就说明,刘正邪一定还活着。 勒颈的绳子稍微松了松,但墨赦却也出了事,他从c城回来后的当天夜里,就陷入了沉睡,到现在都没醒,白唐急的不行,什么方法都想试,什么方法都不敢用,不由十分后悔当年对何蔚不友好,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存,墨赦的手机上还有锁屏密码,他根本就解不开。 三只鬼面面相觑,聚在一起一筹莫展,按理来说他们鬼魂是不会昏睡的,不会生病不会困,昏睡什么的,不存在的……可墨神又不是会开玩笑的人,这真是急坏了几只鬼。 家里一时间愁云惨雾,于是有较机灵的王五就想到了a市懒散的女鬼差,号称出门困难症的资深腐宅尉迟蓉。 白唐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买了一大堆的礼物,做好了十足的诚恳姿态,才跟着三只鬼又一次去了那女鬼差在阳间的驻地。 那里已经改成了一家花艺坊,白唐脸上带着笑,领着自家十分能活跃场子的玉九就要入内,两人上都提着不少的东西,看起来就像要上土豪门求办事的乡下穷亲戚。 却见一只黑毛狐狸大爷一般的蹲在门口,摆明了不让进,白唐脸上挂起和蔼可亲的笑,向玉九道:“哎呀这是谁家的狐狸呦,真是漂亮又威风,你瞧这皮毛,啧啧,油光水滑的,再看看这双眼,啧啧,炯炯有神的,再看看这小爪子,我的天哦,真是精致玲珑又内 藏锋芒啊,啧啧……” 玉九表示自己要惊呆了,之前他还觉着那位来自诡宗的神降脉老爷子习得了一溜须拍马的硬功夫,谁成想,原来真正的大神就在自己面前,对着一只黑乎乎的狐狸,居然也能夸的这般面不改色。 白唐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玉九,示意他配合。 玉九的灵魂还没从对自家大人的崇拜中回过神来,嘴巴已经下意识附和道:“大人高见!”、 那狐狸摆了摆尾巴,凑着脑袋向玉九那边嗅了嗅,继而十分有骨气的露出十分不屑神,横卧在门口,一副想过去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绝不屈服样,还将脑袋搁在了前爪上,头转向了内里。 白唐从玉九手里拎过一只竹筐,刷的打开,将里面的活物扔了出去,口中叫道:“玉九快看!那里有只鸡精!芦花鸡精啊,鸡鲜嫩鸡血香甜啊!鸡中上品!” 玉九配合的吸了口口水,道:“大人我想吃鸡腿鸡脯鸡爪鸡翅鸡骨架!” 那狐狸的耳朵动了动,鼻尖又耸了耸,还狠狠的用前爪刨了刨地,这才猛地窜出,恶狗扑食一般扑向了那只在大马路上疯狂喔喔叫的五彩斑斓大公鸡。 白唐轻松的迈过门槛,对着玉九挑眉,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狐狸?哼,没有一只鸡收买不了的狐狸,如果一只不行,那就两只。 即使是在白天,尉迟蓉也一副懒癌晚期的样子,趴在前台处,连眼皮都不抬。 玉九上去扒拉她的眼皮,在她耳边温柔的叫:“上差,上差……” 尉迟上差一点反应都没有,白唐冷笑,晴天霹雳一声吼,道:“墨赦外面有别的狗了!叫我来通知你,不要再去烦他,什么曼陀罗,都比不上他心尖上的小蜜糖!” “你、说、什、么!” 空气里似乎有噼里啪啦的雷电闪动,尉迟蓉倏的从假死状态还了阳,恶狠狠的盯着白唐,道:“敢污蔑我相公清白!你想怎么死?!” 白唐眼珠微微转了下,露出悲痛交集的复杂表,斥道:“他现在昏迷不醒,你不管他?!你哪里有做人家对象的样子?!”喊完,他狐疑的停了停,仔细端详了下尉迟蓉,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是了,这个女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连个担忧焦急的表都没做出来!还好意思说喜欢他家墨神!凑不要脸! 尉迟蓉道:“那是我的事,你可没资格管,我觉着你这活人有点猖狂啊,你说,你跟我老公什么关系?” 尉迟蓉形不动,只有一双盈盈润润的小手倏然伸长两米,准确无误的卡主白唐的脖子,将他往前拖了几米,道:“你两是不是有?” 白唐没有动手,只是眨着漂亮的桃花眼,口中也发出清冷的声音,坚决道: “不可能!我妹纸,且我有女朋友了!别瞎想。” 尉迟蓉深深的看着他,茶色的眼睛如同专业探头一样直指人心,但白唐还是了,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心虚,坦然的看着尉迟蓉。 良久,那女人放下了白唐,哼了一声。 白唐自己也吓出了一冷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番话里面的真话有多少。 第六十章 心理阴影 白唐对这种心口不一的行为十分不屑,然后就郑重的在自家的客厅里用笔记本电脑放片,还强拉着墨赦一起,兴奋的脸颊都发红。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美少女,正一个人走在林荫小路上,肤色细腻洁白,满眼都是纯纯的懵懂和欢喜,端的是青无邪。 墨赦神色依旧是一派肃然,即便是看见了那女学生被拖走,也无波无澜。 从头到脚,半点不妥当都没有,周气质清冷如月,又如同在污泥中卓尔不群的高洁莲花。 但这朵莲花的杀伤力有点大。 电脑里是软糯的本女音,似乎是在挣扎。 墨赦道:“地府新近也拍了部剧,是以古代的一本名书改编的,名叫《宜香质》,无论画面、音质、人物、立体感都强过这个。” 白唐:“……”老司机,失敬!但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玉九没出息的对着屏幕流口水,闻言转头就眼巴巴的看着墨赦。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在腿上点着,那人一张脸仍如神佛般古典而淡雅,声音里也没有半分火气,道:“地府产业健全,便连好龙阳的,地府也有《龙阳逸史》改编剧。” 白唐:“……”大佬你想干什么?!你绝壁是抓错重点了! 他浸着寒冰的眉眼请冷冷的往白唐上一瞥,道:“若你画出魂符,”他伸手点了点电脑,道:“比这个优质多了的片,我都给你。” 画符?什么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场合?!白唐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墨赦,眼睛不自的下移。 墨赦将他的脸扭向一边,冷淡道:“你最近心浮气躁,进境缓慢,就是将心思都放在了这些上面?” 白唐:“……”为毛感觉上凉飕飕的,白唐下意识的开始反省,仔细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飘的很厉害。 玉九痛苦的捂住眼睛,感觉鬼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电脑里的视频已经开始发出甜腻的声音,但在墨赦端正古雅如僧道的面目下……他只想关电脑。 黄七那张沉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森之外的表,他如生吞了一只大鸭蛋却被卡住嗓子眼一样怔愣的看着墨赦。 墨赦看着白唐,波澜不惊道:“红颜枯骨,黄金粪土,人间七,都是能让你偏离本心的东西……” 白唐也感觉到了痛苦,耳边两种声音折磨的他只想以头抢地,只很自己当时猪脑子,有什么想不开要拉着墨赦看片。 “……鬼道虽不讲究佛道两家的清心寡,但你体内天生气至纯至,从外面吸收的气总归有些杂质,要想两者完美融合,就要注重体底子的精纯……鬼魂是精魄,你们心有邪念,散的是自精气灵……” 两鬼一 人都摆出了生不如死脸,都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娱乐时刻变成了家庭教育会,还是有理有据不容辩驳有助修道的教育会。 墨·教导主任·赦彻底摧毁了两鬼一人的旖念,尤其是后的电脑还在吱哇乱叫,墨赦的声音夹杂在里面,所谓冰火两重天,不过如此。 但是,墨赦显然已经千锤百炼,要说他单纯?呵呵。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打断尉迟蓉,却听那女人高贵冷艳道:“你不喜欢男人吧?” “不喜欢!我们一屋子都是直男!钢铁直男!”白唐眼神坚定、信誓旦旦的保证。 尉迟蓉审视的看了他一眼,才忍痛割道:“……虽说长得有点蠢,也能做个大灯泡……以后给我看紧点墨赦,定期过来给我汇报!对了,他平常都喜欢干什么?去什么地方?衣服都是什么品牌……” 女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一点预兆都没有,刚才不是还叫他滚?现在这是要干嘛?拉家常?! 白唐用眼神示意玉九:上。 玉九露出无辜脸,手下继续十分有力度的给狐狸揉肚子,表示看不懂自家大人的眼神。 白唐:“……”他一定要换鬼使! 好在他不止一个鬼使,于是王五被成功的留下了,白唐和玉九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临走还被那狐狸挡在门口,悄的敲诈了一只鸡。 …… 时值正午,太阳还明晃晃的在天上照着,晒得地面都发烫。 白唐几乎一路急奔着回到了家里,家里没开空调,也不太需要,因为住着几只鬼,常年都是冷的,因此方一进去,白唐就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声。 尉迟蓉那里,白唐发誓再也不会去了,他跟尉迟蓉当真是相看两相厌,用玉九的话说,就是两个都是靠脸骗饭吃的人,还都想抱同一根粗大腿,互相嫌弃再正常不过。 当然,白唐已经给予了玉九刻骨铭心的教训,以作为说话不过脑的教训。 进屋后,白唐照例先去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墨赦,那人如同睡着一样,半点声息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白唐总觉着墨赦的体有些虚化,但伸手却又能触碰到。 墨赦的脸透着一股凌厉的精致美,此刻他闭着眼,浓密的眼睫在眼周落下淡淡的影子,将他上的凌厉稍微的冲淡了些。 白唐微微眯了眼,不知怎的,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但觉触手温软冰凉,如同上等的细瓷白玉,稍微使劲,那脸便被他捏出一个怪异的形状,这样他似乎就有了些表,白唐心里也仿佛能轻快一点,他还招呼玉九来看。 玉九敬佩的看着自家大人,提醒道:“大人,要是墨大知道你趁他睡着轻薄他,会罚你抄一百遍的《道法万千》!” 白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他怎么会知道?” 玉九眨了眨眼,理会了自家大人的意思,忙并起双指做发誓状,表忠心道:“大人你放心!你拿墨大的脸当面团揉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咳,就算有,也绝不会是我说的,我对大人您一片忠心,苍天可鉴!” 这个flag怎么立的这么不详?!电视里这么说,往往门外都趴着个人或者贴了双耳朵。 白唐十分不放心,当即快速的去开门前后左右望了两下,没见着人影和鬼影,这才放心的缩回了脑袋,笑眯眯的看着玉九,小白兔一样温润无害,道:“九啊,你过来。” 玉九警惕的看着他,没动。 谁成想白唐笑脸一收,白兔皮一脱,露出狰狞凶残的真面目,揪着他的领子给拎着就到了墨赦的前,按着他的手让去揉墨赦的脸。 第六十一章 打怪酬金 要犯错一起犯,要趁人之危一起趁,这才是不被出卖的不二法门。 奈何,老天不作美,墨赦的眉峰就在这时耸动了一下。 玉九吓得几乎尖叫,拼命拖着白唐的手往后,白唐也睁大了眼睛,跟着玉九一致退出了一米远,屏气凝神的看着上的男人。 半晌,没有动静。 白唐和玉九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继续在作死的路上狂奔,一人一鬼都忙奔了出去。 时间还早,还不到睡觉的时辰,玉九又继续去刷最近新出的仙偶剧,对着上面高颜值的小鲜做tiǎn)屏狗。 白唐脸上的伤还没好,自己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换药,拆开洁白的纱布,还能看见明晃晃的三道血痕扑在洁白的面孔上,尽管已上了药,但依然有些狰狞。 上药的时候有些疼,他半声疼都没喊,只是嘴角时不时的向左边抽一下,表明并不是无感。 他一边做自己给自己上药的苦bi)事,一边苦bi)的想,可千万不能留疤,虽说男人有疤是一种强壮的标志,但他这个疤一点都不威武,活想女人用手挠出来的一样,要是以后顶着这张脸去见林樊,百分百要被嘲笑死。 不仅是他,怕是刘正邪回来也要天天嘲讽他。 想到刘正邪,白唐心里又沉了一下,想着待会还要再给刘信真打个电话……他自己照着书画出来的寻人追魂符效力不够,昨天那符都没跑出这片区域,就灵力用尽消散了。 就在此时,白唐放在外面的手机突然响动了一下,似乎来了条微信。 白唐没有在意,接着手机就跟抽风似的不停的响。 玉九被那震动加响铃的声音打扰了看剧的心,当即凶神恶煞的冲着白唐的手机杀了过去,然后就是一声惊叫:“大人!钱!好多好多钱!啊啊啊,我们发财了!大人大人你快出来!” “什么?什么钱?多少钱?”白唐刷的就冲了出来,眼睛里也开始泛光,伸长了脖子去看玉九捧到自己面前的手机,伸手一摁,给解了锁。 白老板即使做了老板,也还有小市民的小心思,一直都十分的缺钱,而白老板如此缺钱的原因一度成为办公室的不解之谜。 只见那手机屏幕上一条转账信息赫然在目,白唐激动的搓了搓手,一心一意数那后面跟着的零。 越数内心就越澎湃,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大。 一百万,整整一百万,一后面跟着六个零! 白唐简直幸福的要哭出来,他又仔细瞅了眼,看是哪个大佬给咋转过来的钱,这一看心里就打起鼓来,因为手机短信里提到的那个账号,他不认识。 玉九还在幸福的规划:“……我要出海,我好久没做过游轮了,超豪华的那种,哈哈哈,我要邀请十个,不, 二十个鬼一起来参观……” 白唐心都要碎了,望着玉九还在做梦的脸,道:“九啊,这个账号,大人我不认识……十有**是打错了,人家一会就该讨回去了!” 恰在此时,白唐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奇文学¥!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玉九幸福的幻想卡在了半空,他瞪着白唐,眼神都有些凶狠,如同被虎口夺食的小毛老虎。却见白唐看着那手机,异常沉重的一点头,当即也觉的自己心要碎了,他做西施捧心状,道:“大人,你听见了么?” 白唐道:“听见了,那么清脆!”那是心碎的声音,他和玉九的心脏一同啪嗒的碎了。 两人默默对望无语凝噎,各自捡起自己破碎的心脏,本来气氛凝重十分应景,奈何白唐的手机十分不给面子,一直叮咚叮咚的响。 白唐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人也忒着急了,也没说让他将前多焐一会,保不齐还能生点利息呢。 颤抖音:“喂~” 玉九已经如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样,绝望而孤独的缩回了沙发,继续去看他的偶像剧,视频里的女人还没哭出一个完整的凄切音,白唐高八度的声音已传入耳膜。 “哦哦……真的?!哈哈!”第三个哈字卡在了喉咙口,白唐戳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脸,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他板着脸道:“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咳,但是你说的对!国家肯定要犒劳功臣的!额……我不收着就是瞧不起国家的,你放心,我会一直坚守道德底线坚持国主义路线不动摇!嗯,欢迎!嗯,嗯,你说的都对……” 玉九表示已经听不下去,但自家大人的厚颜无耻显然无法阻挡他奔向幸福生活的脚步!此刻他的智商已经迅速飙到了180,一下就猜出来这肯定是国家给他家大人这次c城之行的奖励。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钱不仅可以心安理得的拿着,还能有游轮有肯德基超豪华大礼包!还有,香喷喷的火锅和海底世界! 白唐深深的握拳,勉强镇静的挂了电话,道:“玉九玉九,快过来扶着我,你家大人头有点晕。” 玉九赶紧扶住了自家矜贵的雇主,两人都缓了下,才慢慢的从巨大的幸福中回过神来。 白唐:“不对啊,向东说明天要来拜访,他钱都给了,他来想干嘛?” 再一想,脸上的神色更扭曲了,道:“他刚才还说了什么?想见见我小师傅?他找墨赦干什么?!” “窝草这肯定揣着事呢,我就说事都办完了,怎么会想着来给我送钱?!这是提前拉苦力呢!” 玉九想到了之前在c城被咬掉的那块,又想了想现在大人握在手里的那些金钱,面上露出恳切的正义模样,道 :“大人!金钱虽可贵,**价更高!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啊大人。” 白唐深有同感的点头,在心里坚定不动摇的狂扁向东!虽说为国卖命是理所当然英雄本色,但是能不能缓一缓,他脸上的疤痕还没退下去呢,这是不是忒着急了?!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头往秃了薅啊! 玉九又道:“这种想用金钱收买人命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如果他这次愿意再加点价的话,我觉着……大人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但是我们这次一定要带上墨大!” 第六十二章 钱不够用 白唐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小蠢货变卦的也太快了,挣扎了一秒都没有吧。 他的手机还在不断的震动,白唐下意识低头瞧了瞧,就见那个名叫“华夏术师集锦”的微信群已经快炸了,这是跟赵老爷子建立生死之交的友谊后,老爷子亲自给他拉进去的,里面都是些参与过c城救援的术师,此刻群里消息如潮,眼看就要破一百。 白唐忙扫了眼,刚巧扫到张怀德发过来的消息。 张天下:打怪不叫我!吃亏了也是该! 神霄威武:这事还没完,都别放松,约束下门下弟子!别再出现被人引到c城的事。 c城最后时刻,不少年轻的子弟追着一些活死人的踪迹也到了c城,军方拦下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拦住,进了c城就没出来,即使是德高望重的大师,他们也损失了好几个。 这显然是有人针对华夏界的术士,故意设下的局,还故意将一部分年轻修道者引到了c城。 算命一绝:我推过一卦,平底起风的卦象,尤其要看好年轻一代,这是有人要毁我华夏的道法根基呢。 空明大师:阿弥陀佛,那邪器淬体,有大能硬扛了,谁有大能的微信,请拉一下。 田巫师:我也感觉到了,气息很强,但似乎不是正统罡气。 画画画画:那种避世的高人,怎么会玩微信? 空明大师:……可惜。 白唐看了看,这些大师基本就没讨论收到国家金钱的,想来人家都不缺钱,毕竟真正的大师,出手就要十万起步的费用,人家走的都是高大上的路子,只有他还在底层劳苦大众群里捞钱,想想实在心酸。 但这些大师都将那硬抗邪器的大能吹到了天上,白唐油然而生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试问在c城的那些人,除了他家墨神,谁还有那个本事? 但他一点都没打算给这帮大师去解个惑,只悄的露出一丝欣慰骄傲的笑,看,他眼光就是这么好!当初一眼就看中了这跟粗壮的大腿!还英明神武的决定抱着就不撒手,事实证明他抱的十分正确!这根大腿粗壮的让其他人只能仰望。 群里还在聊各种信息,聊的最多的还是修行上的问题,但白唐跟他们走的不是一个系统,对此也只是瞧个闹,含笑不语,默默关了微信。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也似,拿起手机就给林樊打了个电话,那边接的很快,但似乎还在忙什么事,只简单跟白唐说了两句,就挂了。 白唐长出了口气,林樊没事,幸好他没那么蠢。刚才看群里的消息,那些各地的大师都说所在城市前几天也出现了活死人,一些年轻的弟子追着十分明显的线索去了【#…奇文学免费阅读】 c城…… 幸好他的师兄一如既往的聪明伶俐。 当晚,白唐又一次在十二点凝神画符,还是那道寻人追魂符,结果还是败北,那符依然没奔跑出这片地区,白唐有些沮丧的回了家,然后就看见自家三个鬼使头碰头的围在桌前,面前是他新换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商量瓜分他新到手一百万。 白唐看着叽叽喳喳的鬼使们,突然就觉着温馨,眼看着王五兴奋的眼睛都发光,就连黄七都激动的又扭了扭体。 白唐露出了一家之主的慈微笑脸。 王五眼尖,最先发现了白唐,当即道:“大人,我要这个亚历山大迈坤的黑色露背连衣裙,只有这款才能配上我的花容月貌!还要这个梵克雅宝的星空耳坠,还有qeelin的这款猫头鹰黑钻项链,嗯嗯~大人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买!”王五终于拿出了女人的天赋技能——撒,还是软着嗓子拖长了嗓音撒。 对她口中的那些品牌,白唐都没听过,想来不是什么名牌,自家鬼使连lv都没要,实在是贴心,又想到她在c城几乎没命的事,大手一挥,豪气道:“买!” 王五眉开眼笑:“谢谢大人!” “大人大人,我们出海吧,全员旅游,等找到刘三就去吧!” 白唐银牙一咬,道:“去!” 王五虽然是个胆小的鬼使,但他不能太厚此薄彼。 此时,黄七也围了上来,沉沉道:“火锅!一千顿!” 两鬼一人都扭头看他:“……”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算了算,觉着也不过十!万!块,念在他是打手又出生入死的份上,准了。 三鬼眉开眼笑,领着白唐到了电脑前,先要给王五点甜头,叫他们知道跟着自己是多么的三生有幸! 一分钟后—— “啊!王五你这个败家娘们,这都什么东西!一件布那么少的衣服,三万八?!一个破耳坠,居然要十五万!这特么怎么不去抢?!” “你一个鬼!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好了好了,把刀放下,我会找曹家的人给你做个精致华丽闪亮的黑色连衣裙,保证比这个布料多!还有这个耳坠!你放心,大人给你烧一车!款款都是星星!” “天呐,玉九你这个败家子儿!凯伦尼亚那是我们去的起的?一张船票二十万!你脑子瓦特了?!” “……” 遥远的天空上月光一片皎洁,从没有丝毫云朵遮盖的天空向下望去,有零星的灯火从城市里的各处大楼里透窗而出,那间隔音效果特别好的房子里,有模糊不清的高亢争吵声音传出,不片刻就消失了。 …… 次一大早,阳光格外亮眼的从窗棂处洒落下来,那原本遮光的厚大窗帘被人为的拉开了。 昨晚折腾到半夜的人于睡梦中瞪了蹬腿,翻了个,想再眯一会。 蹲在窗口的人影沉的裂开嘴,将窗户也刷的一声拉开,大吼道:“懒鬼!起!都九点了!” 白懒鬼一脸抑郁的翻坐起,露出赤果的上半,一双桃花眼还有些朦胧,但怨念已经遮都遮不住了。 他就知道,王五这两天一定要闹妖! 果然,今天就开始闹了!但是!就算她闹翻天,也绝对不要想那些东西!最多……最多就一件连衣裙了! 白唐眯着眼,又在心头盘算了一下那笔钱的花销,觉着有些犯心绞痛,但鬼使还在仇恨的瞪着他,他假装看不见鬼使仇视的眼神,笑眯眯的去摸了把鬼使的头,道:“今天阳光不错啊,墨大醒了没?” 第六十四章 出差B市(1) …… 送走了向东,白唐拍了拍手,对自己精湛的演技点个赞,又对黄七的出色表演表示出了赞许。 黄七十分矜持的点头,表示那是当然,他就是那么厉害,然后就又蹲到角落里做个安静的制冷器。 玉九的沙发宝座已经被王五占据,娃娃脸的女鬼正襟危坐,冷冷的看着白唐,见他依然没有反省自和觉悟未来的意思,更生气了。 “干什么!干什么打我?!我什么都没做!”无辜躺枪的玉九被揍的莫名其妙,当即大声抗议。 王五理直气壮道:“太蠢!” 玉九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在心底扎小人。 王五气没处撒,又开始作妖,道:“玉九,今天是什么子?”她的眼神冷飕飕的,问的是玉九,视线却黏在白唐上,锋锐的如同小刀子一样,恨不能在那个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人上扎出几个洞。 玉九受气包苦苦思索:“清明?不对,劳动节?儿童节……”半晌,突然惊叫出声,道:“大人!” 白唐笑眯眯的从厨房探出头,道:“什么事?” “该发工资啦!大人,今天是30号,要发工资的!” 白唐依旧笑眯眯,道:“好啊,但你的工资我直接扣掉了,九啊,你忘了你还欠我五千八百六十三毛么,扣掉这个月的工资三千两百,还差我……” “白唐你这个周扒皮!你欺负鬼!我明明只欠了六百块的伙食费!” 白唐耸肩,道:“你知道我们用的是复利计息,也就是按月计息,利滚利,所以,你懂的……” 玉九痛苦的掰手指头算,然后更痛苦的捂脸,表示算不出来,扑上去就要与他拼命。 片刻,败北而回,蹲在一旁嘤嘤嘤。 王五冷静的站在一旁,白唐十分上道的从衣服里摸出一沓钞点了,王五的脸色略缓和,心说看那厚度应该不少,如果他能多给自己些钱的话,之前的小恩怨……不计较,毕竟她是个大度的鬼。 但是—— “士可杀,不可辱!白唐!你给我过来!今天我一定要跟你一决雌雄!你特娘的给我烧了啥?!啊?一毛钱面值的抄能干啥?你说,你说!” “正因为地府出了纰漏,所以我才给你们补上啊,不然你们买个小东西都没零钱找啊” “……” 良久,王五被镇压,气哼哼的跟玉九蹲在了一处。 白唐十分没有眼色的又挨过去同自家鬼使讲道理,玉九和王五同时哼了声,离他远了点。 白唐摆出失望脸,谴责道:“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唉,人心不古……” 玉九和王五几乎吐血,恨不能上去再挠花他的另半张脸。 玉九还在嘟嘟囔囔,大意是他 还赚了一百万呢,小气鬼吝啬鬼之类 白唐也不恼,只默默的看着他们。 不片刻,玉九产自地狱的手机“嘟”的响了一下,紧接着王五和黄七的手机也都各自响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大人大人,你是世上最好的大人!么么哒我你,哈哈哈!” “哼!就算你多给我烧了三万,也抵消不了我的亚历山大迈坤露背连衣裙、梵克雅宝的星空耳坠!不过……咳咳,如果你能再给我两张,不,十张千滋百味符我就彻底不计前嫌了……” 正在此时,白唐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应景的响了,玉九伸头瞧了眼,道:“大人大人,你女朋友来电话啦!” 白唐:“胡说八道!把我的钞吐出来!” 玉九捂紧了口袋,道:“都存到我的银行账号了,你别想要回去!” 抄其实并不是人们常想的随便买点黄纸烧就行,那是要沾一定的灵气,要沾染一定功德力的,活人给死人烧纸钱,总用真钞印在空白的黄纸上,或者用红色的墨水印出圆润的元宝,以为这样就能让逝去的人在间使用,但这种纸钱其实在间能换去的东西十分少,那些成堆的纸钱上面沾染的功德会在流入地府的时候被地府自动换算面值,作为地府的流通货币。 所谓钞,其实就是用活人的功德为逝去的亲人保驾护航,心思有多诚,能沾染多少功德力,决定着那些钞的面值。 白唐总是喜欢逗他的鬼使们玩,实在是有点恶趣味,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总喜欢与人闹着玩。 “……不敢不敢,蔺大小姐,我可想你了,哈哈,怎么可能?最近国内出了这么多事,你肯定忙的脱不开,我哪敢打扰你?……” 玉九竖起了耳朵,悄悄地趴在一旁听八卦,讲真的,他对这个蔺菱美女的八卦十分感兴趣,那个妹纸虽然十分彪悍,但真的长的水灵,就是跟尉迟上差相比,也自有她的风在。 白唐白了他一眼,默默转了个方向,这种偷听的歪风邪气,绝不能助长! “这个,国内的大师其实还是很多的,不一定非要我啊不不不,不是不愿意,实在是我这里有点事” 蔺菱正宗狮子吼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你敢不来?!你那边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这边人命关天你不知道?!白小唐!” 白小唐皱着脸,有些纠结,他家墨神还没醒,一点都不想出门的说,但是那边的蔺菱似乎有点凶…… 果然,就听蔺菱又开始咆哮,道:“人命关天!白小唐,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冷漠的人!你的血呢?妖魔鬼怪都打到门口了,你敢给我缩着不出来?!” “……不是……” “最多后天,后天 不到,呵呵,我就自己去a市,你给我等着,姐姐教你重新做个有担当人!为一个有本事的大师,听闻鬼魅作祟,不想着除暴安良,就想着躲在家里做大爷?!” “不是” “白小唐,别跟我扯还有别的大师,我就认识你,也就只信你!你听见了吗?” 白唐露出“果然如此”的挫败脸,道:“听见啦,大美女,我去我去行不行,你放心,这个事,我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敏敏是你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呵呵。” 挂了电话,白唐痛苦的揪头发,眼睛在一干鬼使中巡视,琢磨着要把哪个留下看场子,刘正邪还没消息,但总体命无碍,而墨神似乎只是恢复昏睡,也用不着他,但不知为什么,让他这个时候离开a市,总有种心底不踏实的感觉。 三只鬼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意思很明显,出外勤的话绝不要留下。 白唐:“九啊……” “不!不不不!我不留下!大人我是你最衷心的贴心小棉袄,我发过誓绝不会跟你分开的!”关键是出外勤有补助!这次业绩决不能垫底!他一定要让这些小看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毕竟这次c城的外勤已记了一大功! 白唐斟酌了下,觉着旅途寂寞,这个油小生可以逗着玩,主要是这家伙,咳咳,略蠢,蠢的还好玩,于是他转头笑眯眯的看着王五,甜丝丝的开口道:“五啊~” 王五露出羞脸,眼睛里仿似游着一群野鸳鸯,声音都发软,道:“好呀好呀,人家终于能跟墨神独处了,你们快去吧,墨神就交给我了!” “不!不用你!黄七!大人给你记大功,业绩加20个点!你留下,任何靠近墨神的不明生物,杀无赦!尤其注意这种雌生物!就是一只母猫,也不许它靠近给墨神添堵!” 白唐额上露出冷汗,果断敲定了留下的人选!笑话!就王五那张泛滥潮红微微的娃娃脸,谁知道没人看着的时候,她会对还“昏迷不醒”的墨神做什么! 白唐又猛的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不雅景都推出脑外。 王五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玉九欢天喜地,黄七得到了不逊于出外勤的业绩加成,也似有似无的点了头。 白老板暗戳戳的又去了墨赦的房间,瞻仰了一番对方的逆天颜值,又捏了两把手感良好的俊美脸颊,心说之前人醒着的时候,总是冷酷到淡漠,仿似人间事物全不能入他眼中,闭上眼睛后,却眉目柔和的如同闭眼的天神,俊美的令人窒息,即使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忍不住摸了又摸,咳,就更不用说王五那种雌生物了! 看!墨神!我为了你的贞cāo),将王五那只女色鬼带在边,以饲虎,其可表天地! 所以,往后再考较修为的时候,一定要手下留哇! 第六十五章 出差B市(2) 天清气朗风轻云白,端的是人间繁华高空看,过眼云烟一梦空。 蔺土豪又给报销了机费,连带着玉九和王五的飞机票一并给报销了,尽管他们都只是以普通员工的份同蔺菱见过面,但也只有几面之缘,算不上多熟。 飞机倏的一下就飘过了a市晴朗的天空,转到了b市萧条的天空,当然,所谓萧条,是白唐在机场无缘无故右眼皮一直跳后的猜想。 对此,王五表示出了不屑,并认为这是白唐昧下她亚历山大迈坤的黑色露背连衣裙、qeelin猫头鹰黑钻项链的报应。 玉九欢快的蹦跶着,表示对白唐的话通通没有听见,有可能是听见了,但他一点都不打算开解一下自家大人。 毕竟,据他了解,自家大人三不五时的抽风,已经不能算是个事,就比如,现在—— “别别别,别拧耳朵!大美女,给我留点面子,我……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一天想你八百回,你看我这脸,都是因为想你想的神思不属,打架的时候让人给挠的!” 蔺菱穿着铆钉撞色拼接女装裙,上是海蓝色为主调,底下是非常职场化的白色短裙,脚上穿着时下流行的银白色高跟鞋,她个子本来就高,这么一穿更有气势,整个人显出一种强硬而又妩媚的风格,此刻她正一手拧着白唐的耳朵,俏丽的脸上都是嫌弃,眼睛里却有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白唐脸上的那三道伤成功分散了蔺菱的注意力,只见她秀丽的眉一挑,动了动嘴唇,似有什么想问,却忍住了,只扯着白唐的衣服就往外拉,还招呼王五和玉九道:“两位不要拘谨,都是白小唐的朋友,随意一点,都跟我来吧。” 白唐那么大的一个个子,委屈巴巴的被她扯着,也没敢挣开,只小声的辩解,道:“……真的不是故意躲你,前两次就是赶巧了,我有客户要接……” 等坐上车,玉九和王五十分知趣的坐在了后排,白唐坐在了副驾驶。 蔺菱熟练的将车开上了正道,才道:“你脸上怎么回事?” 白唐笑眯了眼,眉飞色舞道:“我勇斗歹徒啊,我跟你讲,就前几天,我们市” “你们市出了恶杀人事件,那个曙光精神疗养中心,还在我们台里的新闻频道滚动播放了了两天,白小唐,你去捉凶手了?真相真的像你们官方媒体说的那样?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报复社会?”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当地新闻报道的白唐:“……对啊。” 蔺菱微微偏头,冷酷无的戳穿他,道:“白小唐,我是做猎奇新闻的,你还想瞒我呢?哼,这一听就是鬼怪做的,别忘了,我们可是在巫山映雪山庄一起见过鬼的!”顿了顿,道:“不过这件事你们a市官方已 经出了结案新闻,涉案比较大,不适合再挖出来!但是,白小唐,你报仇了吗?” 蔺菱虽然只用眼角给了白唐一点光,但白唐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认真,他呐呐道:“报了!” 气氛似乎莫名的凝重起来,玉九小机灵鬼突然抖了一下,道:“蔺大美女,你不知道,我家大人,哦,不,老板,那就不是吃亏的主啊,那个凶手都被揍的不成人形了,光肋骨,就断了八条!八条啊!还有脸,也给大人挠成了八瓣!那血呼啦哗啦的往外冒……” 王五听不不下去,抬手敲他的头,给他堵窟窿,道:“这货就夸张,不过他有一句话是真的,我家白老板可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别人欺负他,那当场就给打回去了!” 蔺菱手稳稳的把着方向盘,斜眼看向白唐,白唐忙不迭点头,凶狠道:“对!我当场就报仇了!那帮家伙没一个囫囵出来的!” 那些在c城的家伙,通通都被埋了,当然没有囫囵出来的! 蔺菱眼睛里弥漫起笑意,略有些骄傲,道:“这才对!对啦白小唐,你先解决敏敏的事,完了我带你去见高医生,你这个脸,看的我膈应!” 白唐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嘻嘻道:“不用了吧,我有最好的去疤痕药,经过国家认证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了,男人上有疤,这……” 蔺菱剜了他一眼,道:“别跟我扯什么英雄勋章!有碍观瞻的一张脸,你还很光荣?” 怎么就有碍观瞻了?!那钟馗长成那样,不一样那么多小姑娘喜欢?!白唐偷偷撇嘴,却没敢反驳,毕竟这妹纸一只手已经明目张胆的抬了起来,他感觉耳朵又有点疼。 玉九和王五在后排眉来眼去,意思十足的明显,这妹纸说什么有碍观瞻,全是废话,那明显就是心疼呢。 白唐轻咳了声,揭过这个略危险的话题,道:“阿菱,那个敏敏的事,你再仔细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人,蔺菱的眉峰不自觉的拧起,道:“周敏她,不一样了,我是猎奇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敏敏是电台主播,主持的也是午夜鬼话节目,专门在晚上12点到2点讲鬼故事的,名气也很大,你要是听广播,就该知道她,我们是大学舍友,毕业后还在一家单位工作,要说她这个人,怕是她姐姐,都没有我熟悉她。” 车窗外阳光正好,车里的气氛却莫名凝重起来,仿佛有不知名的东西无声无息的笼罩了下来。 “她全名叫周敏,家里有个姐姐,叫周媚,这次的事也是她找到我后,我才敢肯定,周敏她,她说不出的古怪,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就是不对劲。” 白唐深沉脸,想了想,努力做出严肃道:“是不是失恋了, 咳,我听说,这个失恋……会导致人大变!” 玉九在后排附和道:“对!失恋的女生跟平常可不太一样,就是表面若无其事,实际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蔺大美女,我觉着我们老板说的对哦!” 王五毫不留的又敲了一下那脑袋,瞪着眼道:“你失过恋?做过女人?知道的这么清楚?” 玉九敢怒不敢言,小声拍了一句马,道:“大人这么说的,他说的都对!” 第六十六章 电台主播 蔺菱道:“不是失恋!敏敏她早都分手了!” 白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 “不是,他们都分手一年多了,不可能是这个原因,敏敏是最近才不对劲的。” 白唐露出意味深长的脸,那双桃花眼里流光溢彩,如同会说话一样,但说的却不是什么好话,蔺菱刷的一转方向盘,车子急转向,众人皆被震了一震。 蔺菱道:“收起你怀疑的小眼神,白小唐!” 白唐被吓出了一冷汗,就在刚才,他们的小车与一辆小金杯擦肩而过,十分凶险,此刻那金杯的司机还伸出头来骂,他看着蔺菱的眼神都变了,道:“您说您说,我保证我都信!谁再质疑一个字,老子打死他!” 玉九和王五接收到白唐威胁的眼神,无语的一致点头。 蔺菱却突然沉默下来,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唐也不敢催,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黄七已完成了每天的任务,墨赦的睡颜图已躺在了他的微信上,依然安静又唯美。 半晌,蔺菱道:“她很奇怪,但她表现的很正常,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就好像一个带了面具的假人,她倾尽全力想要融入我们,但她就是不是,她所有的行为都没有问题,但那种种表现都非常的刻意,就好像……好像是精密仪器计算过的一样,计算了原本的周敏会怎么做,照着来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白唐,你要相信我,周敏她不对劲,她给我的感觉是——假!就好像泥塑蜡雕的假人,可她偏偏是个活人……” 蔺菱深吸了口气,似乎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视线不自觉的落在白唐上,似乎看着他就能让那种感觉淡一点,她接着道:“我之前只是隐隐约约的觉着周敏好像跟以前不同,但周媚来找我之后,我特意观察过她几天,越观察就越害怕,你都不能想象……如果非要我形容周敏的问题,我只能说她太懂分寸了……什么时候该笑,嘴角上翘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该哭,眼泪流几颗,都好像丈量好了一样……” 听她的描述,白唐将脑子里的知识翻了翻,疑道:“鬼上?” 蔺菱摇头,道:“不,不对!我觉得应该是更可怕的况,她就好像,被人换了内里一样……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怀疑……”她惶惶的看了白唐一眼,眼睛里似乎浮动着幽幽水光,却终究没有说下去。 白唐却已经听懂了她的未言之意,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道:“不会的,人既然还在,就可能只是中邪,你带我去,我可是捉鬼专家!” 他后可还坐着两个货真价实的鬼,如果是一般的鬼怪作祟,这两个家伙就能处理了,毕竟都是同类, 说不定都不用动手,大家沟通一下就好了。 蔺菱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脸上那股惶惶的感觉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车子无声无息的拐入市内的公路上,两边高楼林立人来人往,连红绿灯都比a灯主路上的多修了两个,白唐在路上的时候恶补了一下周敏家里的况。 周敏,父亲是酒水界大佬,经营着几家酒庄,母亲是个钢琴家,家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周媚是个画条漫的职业画家,哥哥周涛常驻m国,经营家族在m国的生意,一年基本不回来,而周敏本人,年纪仅25,是个资深的深夜电台主播,据蔺菱说,她做这个也不是为了钱,仅仅是兴趣。 这两个女人,都对灵怪志异十分有兴趣,所以走的也很近,据蔺菱说,周敏是她关系很铁的闺蜜之一,不善言谈很是腼腆,但她的胆子却一点也不腼腆羞涩,蔺菱对鬼怪的兴趣最开始就是被她撺掇出来的,也是这个妹纸,领着蔺菱走进了鬼屋探险的世界。 “我先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酒店我和周媚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我公司附近,你们先和周媚见个面,她知道的况更清楚,也更详细,然后我带你去见周敏,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说话间,蔺菱一打方向盘,就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完全没给白唐等人在上面下车的机会,也没给立在门口的门童机会,仿佛对地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果然,等白唐等人随着蔺菱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那位大堂经理带着礼貌的微笑就上来同她打招呼,十分熟稔络,并亲自将房间钥匙给她送了过过来,显然蔺菱是常客。 玉九和王五跟在他们后面悄悄咬耳朵,道:“这么大的酒店,不会是她家的吧,好有千金大小姐的范儿啊!” 王五高深莫测的微微点头,道:“看那经理笑成菊花的脸、殷勤的态度,还有那露出一点谦恭的眼神,我断定,她一定就是这家五星级大酒店的少东家!” 白唐回头,瞪了自家自以为小声的两个鬼使一眼,示意他们收敛点。 玉九低眉敛目做乖巧状,还往嘴上贴了个不存在的封条,王五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也闭了嘴。 白唐维持着温和笑容脸,奈何他脸上还有三道疤,效果不佳,仍显得有些狰狞可怕,那些服务员都没有多看两眼的。 蔺菱接过了钥匙,径直带着白唐和玉九等人上了电梯。 他们的房间是连号,都安排在五楼,一人一个房间,都是超豪华舒适的房间,白唐等人先去将行李放了,蔺菱又领着他们吃了饭,期间玉九和王五又各自得到了一张出外勤的陪吃陪喝必备符——千滋百味符。 待他们三人酒足饭饱,时间也已到了下午五点,蔺菱 看了看表,打了个电话,这才领着白唐在酒店专门设置的娱乐室里等着,此处分东西两边,中间是电梯,两边垂着半人高的珠帘门,看着很有几分闲雅致。 此时的娱乐室内没什么人,蔺菱和白唐闲闲的靠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聊天,室内空间很大,中间还摆着几张台球桌,旁边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也在低声说笑,声音听不太清,总体很安静。 玉九和王五得了白唐的准许,出去溜达了,好不容易来一趟b市,两只鬼都早已按捺不住。 “……a市最近的连环凶杀案好像特别多,白小唐,你出门要当心点。” 白唐眨了下眼,言语含笑,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只有凶手躲我的份,谁能伤到我?对了,我又新学了几道符,给你防个。”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符,其中还有一张跌成三角形的红色符纸。 第六十八章 所谓梦女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信息还是少,听她们说周敏的表现的确有古怪,但导致这种古怪的点他还推断不出来,他道:“周女士,现在信息还有点少,方便的话,我想去你家看看。” 周媚忙不迭点头,道;“这是应该的,白,白大师,我妹妹她是被鬼上么?还请大师帮忙,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的!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 白唐露出成熟而自信的微笑,道:“是不是鬼还不好说,我要见到周敏本人才能确定。” 周媚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她走,道:“她每天晚上两点四十左右会到家,白大师刚好可以在家里见到她。” 说着周媚站起来,白唐和蔺菱跟在她后一起向外。 天色已经渐渐黑透,昏黄的路灯照着街上密集的人群,竟有些灰蒙蒙的颓丧感。 白唐拍了拍头,将那股莫名的感觉拍出脑袋,又给玉九发了个短信,这才向周媚道:“周敏不正常必然有一个起因,周女士知道她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么?” 此时他们已坐着周媚的车到了周媚和周敏的家,那是一处闹中取静的豪华小区。 周媚家很大,正门进去便是厅堂,里面有色彩明亮的暖光色沙发,还有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鱼缸,只是里面似乎没有鱼,木制楼梯也修在厅堂左侧,很是讲究。 照着白唐草草看过的那些杂书上来看,窗明几亮敛财聚气,富贵竹摆在旺财位,仙人球摆在衰败位,是个好格局。 就是主人家显然不太管那些植物,富贵竹颜色都不怎么青翠,连花中霸王仙人球都焉答答的,没个扎人的气势。 周媚在翻找家里的备用钥匙,听见白唐的话,想了想,道:“仔细想想,敏敏最开始不对劲的时候,应该是两个礼拜前,这段时间她似乎也没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查了,最远的一次也就是南郊的镜山,蔺菱,你知道么?” 白唐的目光也落在蔺菱上,就听她道:“这个我知道,她当时还叫我一起去,只是我当时有事,就没答应去。也不是去旅游,她是去搜寻故事素材的,镜山里有个啄坑村,敏敏说那村子里还保留着古时候的传统习俗,一般这种守旧的村子,鬼怪的花样也多,敏敏就想着去收集一些……”说到这里,蔺菱的目光倏然明亮起来,道:“对了,敏敏说那里有梦女的传说,传说梦女是世间最美的女子,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会拜服在她的容貌下,啄坑村有个梦女石雕,据说女人去拜梦女就可以变漂亮,而且梦女还有预知的能力,心怀虔诚的人将血滴在石雕的眼睛上,直视石像的眼睛,就能看见你想看见的未来,如果看见了,就要献祭足够的祭品,如果没看见,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 白唐:“……”这一听就是个傻缺传说,一个住在山里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傻鬼,还有什么是比人更好的祭品,总不见得跟阿加莎那只蠢狐狸一样,一只鸡就能满足吧? 蔺菱拍了拍额头,语气有些无奈道:“看起来,敏敏肯定真的试了……还把那梦女带了回来。” 白唐一时有些无语,眼睛无意识的瞥到周媚后,然后就是一凝,嘴巴在无人看见的时候轻轻的开合了两下。 周媚对白唐的异状全无察觉,皱眉叹道:“敏敏真是……太莽撞了,如果真是这什么梦女,还,还有救吗?” 而且能让人看见未来的鬼怪,根据《地府捉鬼实例教学》里的记载,没有。但是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美貌,还跟梦女这个名字有关的,就只有来自冥河的那种人形怪物了,那种怪物在地府里也叫梦女,这种东西是从奈何桥上逃出来的恶灵,是从冥河深处的污秽冤魂堆里生出来的,应和千万鬼心底最渴望的绝世美人脸,子里却也含着各种贪嗔痴恨的恶根,最擅长的就是千变万化能看前生,或好或坏,难说的很,也难缠的很。 但是,书里没说梦女还能让人看见未来啊,难道是进化版的梦女?! 趴在周媚肩膀对白唐做鬼脸的玉九将用力过猛瞪出眼眶的眼珠塞了回去,露出一副不知的学渣脸,轻飘飘就浮去了王五那边,打算接受科普。 王五也是鬼体,正坐在周媚家的二楼扶杆上晃dàng)双腿,显然已将二楼溜达了个遍,此刻手上还倒提着一个老鼠,照着白唐的脸比划了几下,似乎是想扔下去。 白唐露出痛不生脸:为什么别人家的鬼使都又强大又衷心,他家的鬼使都是神经病! 天道不公,不公如斯! 周媚看着白唐,脸色刷的就白了,哆嗦着唇道:“没,没救了吗?” 王五将白唐瞄准了,做出发的动作,娃娃脸都发着光,仿似前两天露背黑连衣裙被截胡的郁闷立刻就能远去了。 白唐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几步,站在了蔺菱后,警告的瞪了那作死的鬼使一眼,道:“不,不是的,咳,如果是梦女,是会麻烦一点,但应该没事,具体的,等我见到周敏就知道了。我们现在能去她房间看一下么?” 周媚已找到了家里的备用钥匙,又小心的窥了眼白唐的神色,见他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二楼,以为这位大师已察觉到了什么,忙道:“好的,钥匙找到了,这就上去吧。这件事还请白大师多多费心,只要敏敏没事,什么都好说。” 说着周媚便率先向二楼走去,白唐和蔺菱紧跟在她后。 周敏的房间就在周媚房间的隔壁,显然两姐妹的关系很好,连住处都离的十分近,廊 壁上还挂着可的条漫,都是阳光朝气的动漫人物,应该都是周媚的作品。 周敏的房门一打开,便有一股冷的风袭面而来。 王五抢先进去了,斜靠在周敏的组合式大衣柜上,抬手拍了拍。 玉九十分勤快的跟着白唐跑前跑后,似乎在认真的勘察现场。 蔺菱轻轻撞了下白唐,问道:“怎么样?有不对的么?“ 白唐一边在周敏的房间四处查看,一边深沉的点头,道:“这里气场不对,确实有东西。“ 第六十九章 深夜鬼话(1) 蔺菱将白唐给的辟邪符捏在手中,警惕的看着四周。 白唐停在那宽大的衣柜边,伸手将衣柜向两边拉开,里面琳琅的都是女士衣服,挂满了一整个大衣柜,长长的衣服将衣柜塞得满满当当,但那个灰色的东西还是露了出来。 ………… “大家好,我是夜魅鬼话播客周敏,行走在夜晚的都市怪谈。” “已经晚间一点了,今晚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真实的故事,b市有条历史悠久的巷子,名叫明阳巷,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这个藏在市区的僻静巷子,这条巷子名叫明阳,但却终年不见阳光,无论一天中什么时辰,阳光都落不到这条巷子。” 周敏带着专业的黑色耳麦,面前摆着早早定好的手稿,她脸上含着笑,眼睛却并没有看向那稿子,那些故事仿佛早已印刻在脑子里,根本用不上稿子。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天生的凉在里面,是老天爷给饭吃的好嗓子,她讲故事的语调也很平淡,连背景音乐也不是诡异的暗黑系配乐,没有任何可以卖弄的技巧,就只是简单的讲述,但她的嗓音却自带魔力,让听见的人忍不住由声入景。 像是一个钓鱼的人,只在钩上挂着简单的饵,就能叫听她节目的人自愿咬钩,步步深陷,最后再猛地收网,把所有惊吓点引爆。 她今晚讲的故事就发生在明阳巷,有一天半夜,天上雨很大,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女人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她弄丢了年幼的妹妹,总会在夜晚时从巷子东头走到巷子西口,抓着人就问“你见过我妹妹吗?”她遇见了很多人,但所有人都当她是疯子,没有人搭理她,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人是个货运司机,他开口告诉她说没见过她妹妹。 女人急切的反复问“你见过我妹妹么?” 司机一边将烟灰抖落在车窗外,一边眼神古怪的看着她,问她妹妹是不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说她妹妹也在找她,就在巷子东头。 但女人仿似没有听见,仍扒着车窗将手伸进车里,急急切切的扯着司机的衣袖问:“你见过我妹妹么?” 雨越来越大,司机被缠的不耐烦,就告诉那女人说“你妹妹就在巷子东头,她现在正找你呢。” 故事的结局十分老,那女人骤然翻脸,说司机骗她,藏在她影子里的怪物也瞬间伸出脖颈,将那司机拖入了见不到阳光的明阳巷里。 “……直到现在,一到雨天,姐姐就会从巷子东头走到西头,见到行人就会问,你见过我妹妹么?” “故事还不错啊,起码听着像是真的,就不知道那个姐姐现在还在不在,唔,要是在的话,回去就给捉了,墨神的业绩还很低啊……”躲在播音室外面的白唐小声嘀嘀咕咕,在他 边的蔺菱受不了的白他一眼。 这个姐姐找妹妹的故事就发生在b市,而明阳巷也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个地方,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周敏又开始了第二个故事,讲的也是姐姐与妹妹的故事,白唐的脸色越发古怪。 他又看了一眼播音室里的周敏,只觉周敏说话的语调更森了,连脸上的笑容也更刻意了。 蔺菱也听得皱眉,频繁的看向白唐,似乎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动手。 王五缩在他边,语调轻快的闻:“大人,上么?” 白唐摇了摇头,道:“再听听,你去看着周媚。” 周敏一直在讲姐姐妹妹的鬼故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不太友好,不是姐姐被行人拖走用水泥浇成雕塑,就是姐姐被妹妹变成怪物对行人动手,总是鬼怪获得了成功,其他人成了牺牲品,先不说别的,就说这有点明显的隐喻,这周敏就不正常。 王五关键时刻也不会跟自家雇主唱反调,只看了一眼那还低头讲故事的美丽女主播,悄然去了。 那周敏果然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孩,留着长发,头上带着黑色耳麦,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在灯光明亮的播音室里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的苍白。 但她上有明显的黑气缠绕,偶尔抬起的眼睛里瞳仁也会不自觉的快速抖动。 周敏认真的讲完了今天的鬼故事,优雅的起和同事告别,出来时看见蔺菱,还颇为意外的睁大了眼,脸上一下子就浮现出了笑容,道:“阿菱,你特意来看我的啊,咦,这个小帅哥是?” 蔺菱脸上杨出一个挑衅的笑,正要开口,却被白唐不动声色的捏了下手臂,白唐眼睛里爆发出崇拜的光,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激动道:“周老师你好你好,我叫白唐,是您的忠实粉丝,您的鬼故事讲的太棒了,刚好阿菱说认识您,我就叫她带我来要个签名,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不会,谢谢你的支持……” 蔺菱也是个人精,当即就配合道:“敏敏,这家伙缠的我不行,你就当给我个面子,给他个签名吧,对啦,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饭!” “不……” “对对对,先吃饭,签名的事不急。” 周敏看着的两人,嘴角微微的扯开一个优雅的弧度,温柔的道:“好吧。”又看着蔺菱道:“真拿你没办法。” 白唐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心说这怪物的一切言行都学习的是正常版的周敏,只是学习用力过了头,就她对蔺菱这个甜宠的态度,那能是正常闺蜜?! 桃花眼猛力的眨了眨,继续笑着恭维周敏,边说边和蔺菱默契的拥着周敏出了还有工作人员的播音棚区域,来到空旷的常办公区。 两个女人的高跟鞋声十分一致,听着就如同一个人一样。 白唐跟在她们后,眼神十分犀利的注视着周敏,直到她微微偏头,露出一个刻意的疑问脸,才略微收敛了些,但他心底已有了数。 不片刻,三人出了公司大楼,行到杳无行人的大街上,三人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那些一起下班的夜班工作人员都已看不见,路上已只剩了她们三人。 周敏轻声道:“阿菱,这条路上没有午夜餐厅,最近的应该在乔家庄那一块” 白唐打断她,道:“你想要什么?” 蔺菱也机灵的退开几步,体摆出进攻的姿势,防备的看着周敏。 猛然被孤立的周敏脸上浮出茫然的神色,道:“什么?” 第七十章 深夜鬼话(2) “你想要什么?说出来。”白唐微微笑着,手上翻转着一张赤色三角形的符纸,眉眼清灵柔和,仿似在对最亲密的朋友说话一样,嗓音也含着笑。 “你在说什么啊?阿菱,这太奇怪了……” 白唐上前两步,将蔺菱挡在后,道:“要评估一下我的实力么?”他手指弹了弹,那符纸便如活了一样在他莹润白皙的手指间旋转,发出微弱的白光。 前后的路灯“啪啪”的灭掉,将他们所在的区域空出了一片暗沉沉的黑夜,白唐在黑夜的边缘微笑,周也萦绕着人眼难见的黑气。 “小老弟,不要挣扎了,趁这位爷现在还有心跟你谈,赶紧谈个条件从人体里出来,不然可要后悔莫及了,我给你说,在遇见你之前,他刚手撕了一个无头鬼,那场面,看的我都心慌!”玉九凄凄惨惨的在一旁劝说,神悲愤眼神疼痛。 白唐拍了拍手,空气仿似都扭曲了一下,周敏后的灯光已朦胧的几乎看不清,一层薄薄的黑气浮dàng)在她后,那里不知何时还站了一个怯怯懦懦面白如玉的男人,此刻正眼含水光的循循劝。 周敏柔柔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也面露惊容的蔺菱,道:“阿菱,他们在干什么?” 蔺菱道:“在收妖!你这个妖精,快从敏敏上出来!” 周敏露出失望又伤心的神色,齿咬红唇,珠泪下。 白唐道:“碰见我,你也该知道这单生意你是做不成了,不如痛快点说说条件。”顿了顿,又道:“我是新时代的文明青年,一般不动手……唉,我真的是个很友好的天师。” 玉九的眼睛十分生动的睁大了,看着白唐如同看着一个大骗子,仿似有一箩筐的真话要吐却硬生生的憋住了。 蔺菱在他头上拍了拍,恨铁不成钢的道:“废什么话,动手啊二货!” 白二货脑袋被拍的往下一顿,十分委屈,心说这不是不能强行动手么,周敏体内那东西可不是普通的傻鬼,那是有智商的,万一在他动手时就撕票了呢。 况且,周敏眼仁边缘泛红,肩上两盏命灯已熄灭,只剩眉心的灯还在苟延残喘,那东西不仅附在周敏上,还在不遗余力的将那盏命灯移位。 这个寄宿在周敏体里的东西,明显是在找替死鬼,只要认识周敏的人都默认了这个新的周敏,那盏代表周敏的命灯就能成功的移到那东西上,一生一死。 玉九适时的继续劝,道:“你就从了吧,挣扎不过的,你一个小小的梦女,何必跟我们老板这种暴力非人类硬碰?!” 白唐面上仍维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心内却琢磨着要给玉九加薪,配合的很到位啊,虽说效果不太大,但这份劝降的心是值得嘉许的。 周敏瞳仁迅速的抖动,良久,她周的气场立时改变,一股冷之极的气息从她上传出,明明还是清秀的脸,眼神却莫名的翳起来,连头发都无风自动的漂浮起来。 黑暗莫名的沉重起来,海潮般的黑丝从周敏的上涌出,带着无尽的力道猛然冲向白唐,那一股股黑发用最暴力的方式碾碎了她们之间的地面,发狂的海啸一样朝着白唐袭去,无数哀哭惨嚎声夹杂期间,听的人耳膜发疼。 玉九扼腕叹息,咕哝道:“完了完了。”形一动不知藏去了哪里。 白唐一把拎起蔺菱,间不容发的将她推到了几十米外,手指一动,一道看不见的气墙就将蔺菱横档在外,同时,手臂一卷,仿佛将空气都搅动起来一样,将那汹涌尖叫着的头发尽数卷成一束。 黑丝铺天盖地而来,立在风暴中心的男人眉目凝定,桃花眼里冷光如电。 …… “收!” 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周围笼罩的浅薄气螺旋着没入空中那道赤红色的符纸里,浮在半空的符上红光莹莹,在寂静的夜晚格外醒目。 蔺菱面前看不见的气墙也仿似玻璃般碎裂,她一路小跑着从远处冲了过来,口中还急问道:“怎么样?” 玉九从白唐背后冒出头来,笑道:“没事呢,大美女放心,我家老板厉害着呢。” 蔺菱嗯了声,将白唐上下看了眼,就急急去看倒在地上的周敏,道:“敏敏没事了吧?她体内的东西没了吧?那是不是梦女?” 周敏面如金纸,显得很灰败,那张年轻的脸也仿佛瞬间衰老了许多。 白唐攥紧了拳头,颇有高手风范的立在当地,道:“没事,那的确是梦女,但它又不是传说中的那种梦女,简单说,这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蔺菱:“……鬼也有假冒的?” 这世界是怎么了,粉有三鹿,方便面有康帅傅,连一个鬼,居然也有假冒的了?! 一道细细的哭声从白唐紧握的拳头中传出,期期艾艾惨惨戚戚。 玉九在一旁开启同模式,道:“早跟你说了,不要惹他,你非不听,哎,都是前辈们的可贵经验,不听老人言……” 白唐斜眼看他,玉九识相的去将周敏背起来,一转头,就见蔺菱已和白唐走在了一起,两人一高一低,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和谐。 也不知自家大人说了什么,又被蔺大美女踮着脚拍了一下头。 “傻子!” 玉九嘟囔了一声,侧头看了眼肩膀上清秀的周敏,心说好歹也算个美女,也不算太惨,只是这生气被吸的有点多,往后怕是要生大病。 他背着周敏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大人!我不能背她啊,我要害死她 的!” …… 王五收到了自家大人友好的问候短信,看了眼将周敏屋子清理干净的周媚,也给回了个“一切都好”的短信,抻了个懒腰,心说这事也不多麻烦,这就结束了。 周媚将周敏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打包扔了出来,脸色还有些发白,她一遍遍的擦着周敏的衣柜,似乎这样就能将那股味道擦掉。 第七十二章 伪劣产品 白唐露出温和的笑,还未说话,站在他边的蔺菱便扬了扬下巴,道:“只谢他不谢我?别忘了这小帅哥是谁找来的。” 周敏虚弱的笑,道:“也谢谢你,蔺大美女,这就是你那个特别阳光蠢萌的小帅哥?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亲一下?” 蔺菱嫌弃道:“滚滚滚,睡你的吧!” 周敏的确精神不济,白唐等人也没多耽搁,很快就从她房间里退了出来。 周媚又对白唐表示了感谢,充分展示了下有钱人的千恩万谢,一带你不客气的给白唐转了笔劳资,白唐面对周媚的时候,一脸视金钱如粪土、如阶级敌人的淡泊名利样,出了门就急急的看了一眼手机。 这一看就不得了,哈哈哈了一路。 蔺菱看不下去,拍着他的脑袋骂他没出息,白唐也不介意三番两次受迫害的脑袋又被敲了,坐在蔺菱车里理直气壮的道:“我穷啊,你以为法师很好做呢,那些符纸呀、符笔呀都要钱的,好点的都过万呢,我这几个员工吃的又多,一天就能吃五百!五百啊!钱根本就不够花……” 此刻他们已出了周媚家,蔺菱送他们会酒店,王五在后排用手机定机票,玉九在她边用手机勾搭黄七瞎聊天,旁边还放着一个红色的鞋盒,里面正是那只奄奄一息的虎皮猫。 听闻老板不要脸的栽赃,王五和玉九均觉着一口老血梗在喉头,王五当即十分不客气的反驳道:“白小唐,说假话要遭雷劈的知道不?就上次c城那惊天动地的那种大雷,劈死你!” 白唐对员工的诅咒不当一回事,继续絮絮叨叨自己有多穷。 玉九心里默念员工晋升守则,心说不能顶撞老板,尽管老板是个二货,网上特别流行的《职场高手速成**》上说:要想升职加薪,该背锅时要背锅! 前面正是红灯,蔺菱手点着方向盘,偏头看白唐,道:“周媚只要周敏好起来,不关心那些具体的事,但我还好奇的,白小唐,敏敏不是没向雕塑滴血,那东西怎么会缠上她?还有替死是怎么回事?这东西跟那个梦女雕塑有关系吗?” 白唐正将微信打开,照例扫了眼国内术法大师的微信群,里面的大师还在水群,里面都是常的术法交流,还有新发现的邪祟交流,黄七也给他发了微信,里面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墨赦短视频,那人还是如同睡着的天神一样闭着眼,白唐更想快点回去了。 听见蔺菱的话,他才想起自己口袋还有一个假的梦女鬼,也不知道这东西在地府能值多少业绩点。 今天的路上车子格外多,b市似乎都躁动了起来,白唐心里也有些不知名的浮躁。 车子重新启动,蔺菱仍是一脸的兴趣盎然,白唐道:“有一点关系, 它原本是寄宿在雕像里的一种死灵,周敏时运走低,又是外来人,才被它看中,强行附体,那种死灵要离开原本的地方,只有这种方法,至于看见未来?都是假的,未来什么的,哪有这么容易看见?别做梦了。” 蔺菱:“……”她是要听故事的,这么三言两语糊弄鬼呢?! 白唐将这件事三言两语带过,仿似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鬼害人的故事,但他自己知道不是。 昨天晚上将那东西捏在手中的时候,那东西哭唧唧的说它是被bi)的,不得不附体寻找活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场问题,白唐觉着自己遇见的这些鬼怪都是神经病,连那个跟梦女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冒牌梦女也一样,是个神经病。 早上起后,他就将冒牌梦女的底翻了出来,还没严刑bi)供,甚至连凶恶的脸都没露,那东西就一股脑的全招了,一点都没刚开始的凶悍。 “呜呜呜,大人求别动手,给我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做鬼的机会!我,我就是一个山间淳朴的小精灵,别,别打啊,好吧,我就是个普通的死鬼,我特别喜欢活人,啊,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吃人,人一点也不好吃,酸的很……” 白唐恶狠狠的磨牙:“你还吃过人?” “不,不是,我是听别的鬼怪说的,你知道我们住在大山里,谁还没几个邻居,他们吃人来着,我从来没害过人,真的,这是我第一次那个啥……” 白唐将被定在桌子上的黑色影子倒拎起来,用他光溜溜的脑袋撞了两下桌子,道:“撒谎!” 这鬼说它从没害过人,但它能在人间待这么久,还知道吸收活物生气来让自己在附状态下强大鬼体,尤其是用那种恶毒的法子豢养猫,说它没害过人,白唐不信,他起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明朗的阳光立时照入漆黑的房间。 那在光束边缘的鬼嘶嚎了一声,魂体越发淡薄,:“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求饶命!饶命!”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穿着破烂的光头鬼,,不知什么时候从地狱跑了出来,约莫是在冥河游过泳,沾了梦女的一点气息,又因缘际会跑到了梦女雕塑里,那里面有已经死去的梦女残念,它捡了个便宜,就有了点能短暂看人过去的能耐,还得靠着别人的血为媒介才能施展,就这样还有脸号称它能预知未来,也实在是吹牛吹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白唐捏着它指头大小的脑袋,将它往黑暗里移了移,道:“再说些有的没的,立刻让太阳消灭你!”这些没有与人间法师签订劳动合约的小鬼基本都很怕阳光,修为强横的也就罢了,像这种在地府底层挣扎的小鬼在阳光下被暴晒几分钟就得真的烟消云散。 毕竟,魂本来就 不该出现在阳物的地盘上。 那鬼抽抽噎噎,用一张丑陋的鬼脸努力传达出委屈的意思,道:“那山里时不时就有怪兽出没啊,逮什么吃什么,原本啄坑村里还能有个五六十,现在也就剩个三四十,就连山林里,原本还藏着约莫成百个游魂野鬼什么的,现在也都不剩几个了……那才是真的怪兽啊,脸鬼都不放过,逮住就往嘴里塞啊,大人啊,你不知道,我那个邻居,一个无害的婴儿鬼,在山上巡逻的时候,硬生生给那些怪物嚼巴嚼巴吞了……我也是不得已,才生了害人的心,再说了,那女娃从我这里看见了未来,她也该给我祭品的,这是提前说好的……” 第七十三章 巨星毓秀 这句“连鬼都不放过”,他好像在哪里听过?有点莫名的熟悉啊。 “你跟谁说好了?!那女娃提前知道你要的祭品就是她?知道你要占据她的体,替代她过子,她自己却要代替你留在那雕塑里不得超生?你还能真让人看见未来?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呢?!还不老实?” “……真,真没说谎,哎哎哎慢着,慢着别动手,我交代,交代啊,大人你先把那金光闪闪的符收回去,那个太帅了晃眼,我,我撒了点小谎,真的就是无伤大雅的一点小谎,我听见了她内心的愿望,咳,就给她编制了一个假未来,强行跟她建立了契约关系……” 白唐冷笑,他之前心里还在奇怪,如果真是自愿的平等交换原则,这种自己承诺做祭品的事,这鬼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自己从周敏体里提溜出来,原来根本就是这死灵一厢愿的强买强卖。 蔺菱对白唐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但想想,白唐三言两语说的甚是有头有尾,还真挑不出什么,有些郁闷。 白唐伸了个懒腰,看着车窗外晴朗的眼光,眸子里流光溢彩,之前国家给的那些钱,一半捐给了经过国家认证、还公开财务信息的儿童福利院,一小半分给了福德巷自家师傅的老伙计们,虽说现在他为了抱大腿不常在自家师傅留给他的屋子住,但那些大爷大妈他该照顾还是要照顾的,还有一小半他用来慰劳该慰劳的人了。 上次赚的钱多,想来这一年大家都能畅快的吃了,就是眼睛看不见的张叔总舍不得买,还是得多回去两趟,不然他家那条小黑狗都该不认识他了。 想到那笔钱,白唐又免不了的心疼,暗暗握了握拳,觉着还是钱不够,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闲钱来给他买个座驾! 白唐捏了捏手机,给刘信真发了条微信,微微叹了口气,这种感觉真的是,很差劲,明明有追人寻魂符可以找人,但他的修为不够,所以符也不听话,找不到人。 后座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抓挠声,玉九将眼睛从手机屏幕里的美女上拔开,瞥了眼旁边的鞋盒子,提醒白唐道:“老板,这小猫好像饿了,在闹呢。” 白唐才反应过来后排还有个亟待救援的伤残猫,向着蔺菱道:“阿菱,先不忙回去,得先给这小猫崽子找个兽医,你在这里熟,给我带过去呗,要是救活了,我请你吃饭啊,你想吃什么都成。” 蔺菱嫌弃道:“谁稀罕你的饭,你要是有心,就多给我两张符,这世界真的太不安全了,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才发现这鬼怪还多的。”顿了顿,又道:“不过那猫都那样了,估计救不活,b市有名的宠物医院就那几家,最近的是崇文路的那家,离市中心不远,我没 养过什么宠物,就陪着周敏去过一次,她之前养了一条拉布拉多,那家宠物医院还可以,对动物细心的。” 白唐嗯了声,道:“尽人事吧,这小家伙命硬,或许就活下来了呢。” 蔺菱设置好了导航,又道:“敏敏的事完了,你多留几天,我带你好好玩玩,b市新开了家惊悚乐园,还怪有意思的。” 白唐心里挂念着墨赦,本想拒绝,却在瞥见手机上新收到的微信信息后,一口答应下来,道:“好啊,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正好放松一下,哈哈,鬼屋什么的,我最喜欢了,玉九和王五也喜欢的不行。” 玉九和王五:“……”他们自己就是鬼,还去什么鬼屋?看看自己住的房子就好了,他们一点都不想去鬼屋,只想去近距离看苏毓秀的颜! 白唐完全无视员工的内心吐槽,径自将手机揣进口袋里。 那手机屏幕上的微信界面一闪而过,里面的信息只能隐约看见两个字——他在。 …… “苏毓秀!苏毓秀!” 海浪一般的喧闹声让整个广场都格外闹,在偏郊区的开阔广场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的,那些人面红耳赤的呼喊着那个名字,年少的男男女女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牌子,上面用醒目的颜色写着那个让亿万人都沸腾的名字,或者是那张让全世界无数人都刻骨铭心的绝丽容颜。 苏毓秀还在后台,即便她所在的房间是用隔音材料隔绝外音的,她还是听见了那些澎湃的呼喊。 那是她的粉丝们,只有一部分,那些从帝都一路跟着她到b市的粉丝不算,那些聚集在海蓝广场上的粉丝,只是她在b市的一部分粉丝。 那些汹涌的粉丝群里,多少人都只为了能亲眼见上她一面,顶着烈冒着大雨寸步不离地守候,中暑感冒都在所不惜,就算是在凛冽寒冬,也有粉丝大半夜就守在片场外,只为了能早一点看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的从外面窥她一眼,只要她参加的活动,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彻夜在网上为她刷票,就为了让她赢一些她自己都不在乎的称号,什么“宅男最女神”、“年度人气最高女艺人”,甚至“最佳幻想对象”的头衔…… 她的粉丝狂的让她有资格猖狂,让她站在无数人艳羡的视线里,让她站在神坛上。 助理妞妞去给她拿今天要穿的衣服了,已经去了有一会,现在都没回来,苏毓秀踢掉了高跟鞋,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里,面前是一面超大号的化妆镜。 因为粉丝够多、名声够大,她无论到哪里都能有自己的化妆间,连化妆师都是御用的,那化妆师得了她的话,得再过二十分钟才会过来。 其实根本就不用化妆,她素颜也美的让人窒 息。 苏毓秀轻微的笑了笑,镜子里的美人也笑了笑,眉眼生波丽色无双,她抬手摸了摸耳垂,镜中的人也抬手摸了摸耳垂,眸中有调皮的神色一闪而过。 “玉面修颈,肤如凝脂,倾国倾城?”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这些年,再美好的词都被粉丝在她上用过,她自己也对爹娘给生的这张脸非常满意。 第七十四章 风暴前夕 她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昨晚才结束了那个古装剧的拍摄,天不亮就被妞妞拖着来参加这个魔幻剧的宣传,真是有点困。 那双水润的眸子已眯起了一半,却倏然睁大,猛然转头看向后。 就在刚在,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清晰的高大人影。 但后什么都没有,门口并没有人。 “苏小姐,果然天生丽质美若天仙。”一道低低的男声自侧响起。 苏毓秀仰头去看,正对上一双灰白色的莹润眸子,仿若灰白色的水晶一样,在化妆间苍白的灯光下,竟仿似折出了星辰般的光芒,好看的炫目。 那男人看着她完美的精致面庞,又微微笑了笑,伸出袖长白皙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仰头看着自己,轻声道:“我是你的粉丝呢,你演过的《王朝天下》、《黄泉无渡》、《娃娃脸》我都看过,这次的新剧也不错,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美人只睁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看他,没有说话,容颜精致的让人窒息,如同上天最钟灵毓秀的一樽琉璃娃娃。 …… 已经下午五点了,太阳斜斜的挂在天上,撒发出落前最后的余晖。 “今天是个好子!”龙站在自家别墅敞亮的门口,风吹着他柔软的发丝,连带着吹动他华美的黑色唐装长袍,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家里憋闷久了,终于能出来透口气。 莲娜站在他后,穿着牛仔裤红皮椅,整个人显得成熟而冷魅,她看着站在自己前面这个男人,觉着自己不会跳的心脏有些疼。 那庭院里光明正大的站着许多眼瞳灰白的人,他们站在下面瑟瑟发抖,却一点都不敢动,眼睁睁瞧着台阶上的这个男人,看着他们的最高主宰。 龙仰头看了看太阳,灰白色的眸子宝石一样发出耀眼的光,却一点也没闭眼,他抬了抬手,下意识去扶鼻梁上的眼镜。 摸了个空,他颇有些不习惯,道:“总是忘记现在不用带着那东西,唔,我现在都能看见那只蚂蚁的爬行轨迹。” 莲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底下一片乌压压的脑袋,再远处……也没有活物。 不知道他说的蚂蚁是哪里的蚂蚁,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家的王开心!他说什么是什么! 莲娜左边站着一个留着短短胡渣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严的灰色西装,一双皮鞋擦得锃亮,几乎能映照出人影来,即便衣衫紧扣,也能感受到那人上强劲的力量,他立在龙后,如同一睹铜墙铁壁。莲娜右边站着一个带着黑框大墨镜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一普通的黑色休闲服,体略有些佝偻,体不自觉的往后缩,似乎是想缩回后的暗里,他的肩膀上有一团白色东西,与他黑色衣服格 格不入,但男人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时不时的伸手抚摸一下肩膀。 莲娜从眼角分出一点光看了一眼那人,只见他肩膀上的那白色东西已稍微抬起了子,正张着纸糊的口做惊讶状看着他们的王——龙。 龙目光从他的子民上划过,淡淡然开口,道:“我的子民们,你们都已有了智慧,也该清楚自己的与众不同。是的,我们死过,如同蝼蚁一样被不知名的力量杀死,但我们的灵魂没有去往地狱,神给了我们新生,他让我们成为一个新的种族而存在!” “你们体里流淌着战斗的血,骨子里汹涌着不灭的战斗火焰,你们会撕碎所有挡在你们面前的敌人,用双手撕出一条光明的路!” “掠夺者应该有掠夺者的尊严和血气,不应该像老鼠一样在地道里苟延残喘!感受到了么?你们体里叫嚣的饥渴和愤怒,今天,你们要去捕猎、去厮杀、去向所有人证明你们的实力!今天之后,你们将平等的生活在蓝天下!” 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站着的、在树上、房顶匍匐着的活死人们都激动起来,他们的目光激动的颤抖着,嘴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如同凶猛的野兽一样。 以整个别墅区为中心,方圆五里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任何生物敢在他们面前叫嚣游走。 龙看着那些凶残嗜血的面容,轻轻的笑,下最后的命令,道:“去吧。” 那些活死人均向着他们最高的主宰低头行礼,致以最高的敬意,然后迅速的隐没在渐渐晦暗的天色里,如同潮水一样退去。 只要半个小时,这一批活死人就能将b市变成一座梦魇之城,活人的梦魇。 但这还只是第一批,还不到他们总数的五分之一。 等那些活死人都消失后,摇晃的树叶都停止了晃动,龙偏头看向莲娜道:“你和百里、纪愿封城,天黑之前,b市要水泼不进!” “是!” 莲娜应了声,风也似的去远了。 龙移动了下目光,落在后的另两个男人上,道:“阿辛跟我走,咱们去给这个世界一个警告。” 辛融没有说话,只是前踏了一步,站在能护住龙后的地方,龙的目光游离在剩下的那人上。 那人怯懦着嘴唇,在龙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强撑着没有后退,他道:“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剩下的,就看龙主的了。” 龙静静的看他,眼神如一把不动声色的刀,直刺那人心间。 那人肩膀上的纸人紧紧扣住他的衣服,黑洞洞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惧的神色,连它都能感受到它主人的惊惧。 龙道:“我不喜欢无间道,明天太阳升起之前,选好你自己的阵营。” “我代表着……” 话说到一半, 那人却惊恐的瞪大了眼,他的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嘴唇,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两片嘴唇也被看不见的东西紧紧压在一起,他肩膀上巴掌大的纸人浑颤抖着,却坚强的挡在它主人面前,麻花辫都愤怒的扬了起来。 辛融瞳孔一缩,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然向那纸人袭击而去,瞬间就将纸人撕裂成两半,曹昌的手也见不容发的将被撕裂的纸人抱在怀中,他眼中都是压抑的愤怒,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低着头做出臣服的姿态,眼睛里却有翳的光一闪而过。 龙苍白的脸上浮出类似害羞的红晕,似真似假的埋怨辛融道:“阿辛,曹先生是客人,要礼貌。” 辛融微微朝着龙低头,似乎是在虚心的接受批评。 龙如同灰白水晶一样剔透的眸子里掠过冷酷的光,道:“我知道你后站着谁,但这并不妨碍你选择站边,但那不是你们曹家置事外的筹码!”顿了顿,他看着曹昌,眼睛里却空无一物,道:“要么,带着你的家族接受我的永生,要么,成为我盘中的一道美食。” 曹昌安静的垂下头颅,说不出话,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一样,双腿发软冷汗涔涔, 龙的形在夕阳余晖下一阵扭曲,瞬间虚化不见,辛融却仿似能看见那人的影,灰色闪电般一纵而出,地面上仅留下浅浅的脚印。 那种泰山压顶的压力猛然不见,曹昌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他看着掌心撕裂成两半的纸人,微微抿紧了唇。 他是涂山曹家的人,小红是曹家用秘术豢养的纸人,就这么被那人撕碎,自己却还没看见他怎么出手的,这就是实力差距。 这就是他极力挣扎想要缩小的东西,这就是他竭尽全力也想与其他门派拉平的东西。 夕阳的余晖渐渐没落了,曹昌的脸隐在暗淡的光线里,说不出的凄楚。 “总有一……” 第七十六章 冥族出世(2) “天啦噜外星人要来攻打地球吗?!为什么我看到他手上凭空冒出了火?还他娘的是窜天火!a市人民表示三观已崩!” “s市人民三观已崩!” “……三观已崩1” “……” “三观已崩10086!我怎么觉着我这个好像不太对?!不管,反正三观已碎裂!” 网络上已在最短的时间内炸开了锅,折断直播视频转眼间就点击破亿,一众网友在底下疯狂吐槽。有质疑的、有相信的,有趁机宣扬神鬼论的,还有号称这是世界毁灭前奏的…… 黄七看着平板电脑上疯狂的弹幕,想了想自家已陷入匪窝的大人,果断的转了,走进墨赦的卧室。 b市整个陷入黑暗,一座座山石凭空耸立在进城要塞上,水泥地面上长出了及腰长的藤蔓,愣是将要起飞的飞机轰然从天空拉了下来,穿着红色外的女人手中发出莹莹绿光,用右耳里插着的耳麦向自家的王汇报况。 “龙主,b城的所有出口都封闭住了。” 城门处,一白色西装的男子手掌撑着地面,面前的山石拔地而起冲天直上,他灰白色的瞳孔里微微泛着光,倒映出土石山高大的轮廓,百里手指按上右耳耳麦,低沉磁的男声淡淡道:“龙主,四门已封。” “我们强壮、没有疼痛、永生不死青永驻,我们甚至进化出了超能力,我们是人类进化的终极!我们是被神亲吻过的种族,我们脱胎于人类,却已超越人类,打个比方,你们还在草履虫的生物链点上挣扎,我们却已经进化到了食人鲨阶段,当然了,我们是欢迎人类同袍加入的,毕竟我们源出一脉。” “我发誓,会护我的子民,如同护自己的心脏!我也会护人类,如同护自己的手足!” “在此,我代表冥族,正式向人类领导者提出和平共处的愿望!” 屏幕上的男人显得瘦弱而又强悍,明明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却极为和谐的在同一个人上体现,分明有最羸弱的体,却又比谁都强悍。 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盛大的怪物狂潮,如同前些年一直流行着的僵尸片,只是他们更强悍,也更难缠。 作为冥族的最高领导人,那个男人自信而强势的现在了全世界面前,以一己之力对着全世界宣战,他轻微的笑着,眼神里有偏执和骄傲闪耀。 右耳耳麦里传来下属轻微的报告声,龙脸上的微笑越发迷人,闪烁着阳光正直的味道,他继续做着他的演讲,没有演讲稿,也不需要,他说的每句话,都以强有力的姿态欺入所有人的心脏和耳膜。 “我不是在挑衅国家,也不想发起战争,作为一个民族的君主,我必须为我的民族争取到合理的权益,我的 子民不应该像猪狗一样被驱逐被迫害!” “人人生而平等,神赋予我们若干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但有的人站在虚伪的道德制高点上,肆意践踏我们的生命,侵犯我们的自由!” “我的子民曾经问我:王,我们为什么不躲藏起来,我们远没有他们人多势众。我说,因为我们不能!越害怕,越恐慌,能生存的空间就越少!我们冥族是好和平的民族,但我们不害怕战争!上个月,我的子民被一群没有理智的人围攻致死,他们去到我们生存的地方,用最血腥的方式打开我们的大门,他们在我们的领地上大肆屠戮!” 那个苍白的男人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视频上出现了一张张全方位照片,无数在废墟里挣扎求生的人,那些人睁开的眼睛都是灰白色的眼眸,他们有的肢体残缺有的正在**,鲜血在灰暗的地面上凝固,猩红的颜色成为背景里最醒目的红。 滔天的大火在燃烧,一双双苍白的手从火中探出。后的建筑在倒塌,露出掩埋一半的头颅……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我曾经作为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带领着我的子民蜗居在僻静的一寓里,我以为低调可以换来和平,可以让我的子民安居乐业!我们退避我们忍让,我们堵上民族的尊严期待能够和平!” “但是!事实证明,魔鬼不会放过我们!他们用无辜民众的鲜血铺垫他们英雄的勋章!” 字字含血,句句戳心,视频里的男人清俊的眉目逐渐狰狞,含着滔天愤怒,一字划一个血印,一句揭一个伤疤。 “我的子民曾含着血泪问我,王,我们为什么不战?我们为什么不能生活在阳光下?我们为什么要被追杀?我说,我们不战,是因为我们曾经生而为人!今天,儿郎们,子民们!我要你们战!用你们矫健的体魄,用你们无畏的灵魂,为更多无辜的民众撑起一座能自由呼吸的城!” …… a市,灯火辉煌的黑暗中,家家户户的电脑、电视上都播放着这段揭露残忍真相的视频。 网络已经拥堵,无数狂的极端分子开始呼喊、狂欢,甚至已有人宣称要加入冥族,在网上直接发问加入的方法。 “无耻!无耻!”刘信真坐在车里,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浑发抖,却好像突然词穷了一样,再说不出别的话、 同一时间,神霄宗。 “不要脸!龟儿子!不要脸!”赵老爷子全颤抖着,捏碎了手中的陶瓷水杯,他苍老的容颜上浮出怒不可遏的神色。 他后站了一片的神霄门弟子,个个愤怒无比,此起彼伏的谩骂声夹杂在龙主铿锵有力的宣言中,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虚弱。 赵老爷子拿着手机开始刷屏:放!全他妈放!一群披着人皮行走的怪物!吃人喝血的鬼祟,狗冥族!老子这就送你们彻底去冥府! 一条接一条的刷屏,有机灵的弟子也开始用手机帮着老爷子刷屏。 …… “阿弥陀佛!胡说八道!”空明和尚用自己仅剩的右手疯狂的点击评论,做着无名的键盘侠,希望能正视听,让人民群众已经有些歪斜的三观清醒一点。 “胡说!一群怪物,有什么脸说是被神宠的民族!神是疯了吗,会宠这些怪物!” “……” 全国各地侥幸从c城活着出来的大师都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们有人上的伤还没好,凶手却已经冠冕堂皇的在民众面前撒谎。 屠夫拿着刀,刀刃上的鲜血还未干,却已经露出委屈的面容,说着自己如何被羔羊迫害,要求得到人类的眷顾,要求得到合理的对待。 b市公安局,里面能听见局长发疯的咆哮:“你们都死了吗?直播怎么还在继续?!武警呢?强行突破!拒不受捕的,毙了毙了!”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已不知不觉的消失,无声无息的黑影逐渐盈满视线,一群有着灰白色瞳孔的人从各个方向进入办公大楼…… 第七十七章 烈火焚楼 …… 白唐粗喘着气,一手提着黑色的气剑,一手捏着发出红光的符,整个人豹子一样立在急速奔驰的白色雷克萨斯车顶,王五粘在他背后,一人一鬼配合紧密的将不断扑击过来的黑影打下车,为白色雷克萨斯清理出一条畅通的道, 沿路已留下许多黑色的腐,但那些有着灰白色瞳孔的人却仿似不知道痛不害怕死,前赴后继的扑过来。 “阿菱,再加速!” 白唐看着后紧跟着的一溜黑影,将手中的赤红色火符猛然扔了过去,黑色的火焰迎风而长,瞬间就将后那些似乎没什么智慧的活死人烧成一个个靶子。 整条街道似乎已经废了,到处都是坍塌的杂物,雷克萨斯并不是适合在崎岖路面上行走的车,幸好蔺菱的车技不赖,才能在这样坎坷复杂的路面环境下依旧保持高速。 原先还有几辆车跟在白唐他们车后,现在已经已经只剩下两辆还在坚强的跟着,白唐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娃娃脸女鬼的后肩,道:“去看着后面两辆!” 尽管这两辆车里的人有些蠢,分明他刚才将那一段主路上的怪物都吸引到他们后,来给那些还拥堵在路上的人一些活路,这两辆车却分明没有体会到他的用心,居然还一路跟了过来。 王五应了声,也不啰嗦,形一动,扎眼间就立在了后那辆车的车顶,猩红的长舌头从嘴巴里探出,将扑过来的一个黑影抽飞,她脚下的汽车歪扭了一下,似乎被突然出现在它头顶的王五吓了一跳,但立刻就又正常的跟着蔺菱车后。 蔺菱原本的车速已达100,在白唐的要求下,又提升了一个档,王五坐在后座翻手机,良久冲着上面叫道:“大人,b市修道者在网上发布了集结令,都已经行动起来了,我联系上了,他们也惨烈的很,没有人能来救援!” 王五又翻了翻手机,看着b市网络上加粗描红的征集令,又道:“大人,那些大师都去b市电视中心了,雁新路88号!上面不断刷新,让修道者就近保护民众!驻守的门派要抽精英去b市电视中心!” 白唐站在车顶上,耳边都是震耳聋的嘶吼和哀嚎,他一白色休闲服已沾满了鲜血和污秽痕迹,整个人的精神都集中到了极点。 后的怪物紧追不舍,仿佛嗅到了味的鲨鱼,灰白色的眼瞳里露出贪婪而嗜血的光, 白唐又一剑精准的刺中一个怪物口正中的膻中,眼看那怪物化作一谈腐,哗啦啦碎裂在地面上。 白唐吐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气剑,那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中幽深一片,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剑,在四周血污中格外醒目。 “……闻见了,他上的血腥味,很香!”一个 脆脆的女声道。 “嗯,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另一道醇厚的男声应和道。“走吧,我们去撕了他。” “不急,让底下的劣种再将他消耗一阵!”女声缓缓道。 听见了!白唐猛然抬头,手掌在车顶拍了一拍,整个人猎豹一样纵而起,黑色的气缭绕在他边,形成黑色的羽翼,让他如同大鸟一样迅速飞上空中。 “咚!”白唐重重落在一栋摩天大楼的楼顶,他脚下的楼顶地面露出蛛网状的裂痕,交错蔓延着伸向四周:“找到你们了!” …… “我们损失了一整个城市的无辜民众!还被那些侵略者偷走了我寄托感的重要东西!但我们并不想报复!流血并不能解决问题!在此,我要郑重对话那些窃贼,带着我的黑纹龙玉珏来b市,我会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最后,我代表冥族,欢迎所有想要长生不老、青永驻、无病无痛的人类同袍加入我们!” 龙的蛊惑演讲已经结束,他转了转眼睛,看向战战兢兢的仲晓,可怜的主持人立刻处于巨大的惶恐中,他急速道:“别杀我,我有用!以后你们还需要与外界进行交涉,你们需要一个能帮你们向公众说话的人,我!我最合适!我还可以加入你们!” 抬了抬手,守在外面的辛融嗖的一下就出现在他前,龙道:“客人化好妆了吗?” 辛融道:“好了,已在六楼等着龙主。” 龙点了点头,对后的仲晓道:“不用害怕,冥族是好和平的民族!” 仲晓喉咙干涩,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只是糯糯的点头。 龙向着外面走去,交代辛融道:“待会把我拍的帅点,要像一个神!对了,那个谁,就你,你负责这个小短片的推广,引导舆论吧,既然你那么强烈的要求。” 仲晓忙躬道:“好的好的,没问题。” b市电视中心大楼已经被人类的武警部队为了个严严实实,甚至周围的楼里还藏着狙击手,但龙依然举重若轻的慢慢乘坐电梯到了六楼。 六楼是个休闲的地方,拿着摄像设备的人已就位,苏毓秀背对着玻璃门,面朝着宽大的透明玻璃,穿着大红色的礼服,即便只是背影,也流露出曲高和寡的仙人气值,漂亮的让人仰慕。 这一层很干净,即便其他楼层里的鲜血还未干透,但这一层的楼道里一丝血迹都没见到,只有空气里传来让人不适的血腥味。 龙轻轻推开门,辛融跟在他后,停在门口,为他守着门。尽管他的王并不需要他保护,但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做着他的护卫。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底下井然有序的武警,甚至有人还拿着喇叭要对他们喊话,龙眼睛里映出那些渺小的人 ,轻微的笑了下。 b市电视中心方圆十里现在已经是整个城市最平静的地方,他放出去的那些普通种带着劣种已将这片地区圈起来。 底下那些蝼蚁都是要来为他的实力作见证的人,不,应该说,他们都是用来衬托主角的路人甲,负责惊讶、惊恐和崇拜。 边的美人安静的站着,红色纱裙烈烈如火,脸上画着精致而浓艳的妆,露出的肩膀和脖颈白皙细腻,如同上等甜白釉,白的仿若透明。 龙看了看她没有神采的脸,咕哝道:“百里真是粗鲁,美人空有皮囊,没有神韵,这可不太好。”说话间他用食指挑起美人的下颔,灰白色水晶眼眸发出婉转的光芒,他看着苏毓秀似有星辰坠落的眼睛,温柔道:“好了,不要害怕,跟着我走。” 第七十八章 横空冰桥 漆黑如夜空的眼睛眨了下,那张绝美的脸蛋上浮现依赖的神,甜蜜蜜的挽住龙的手臂,银白色的流苏耳坠微微摇动,苏毓秀脸上露出甜美的笑,看着龙的眼睛里藏着无限温。 龙的神色有些遗憾,却转瞬就化成了和善的笑,他轻微的踏出了一步。 面前透明的玻璃墙瞬间爬满冰霜,在龙和苏毓秀即将要碰上玻璃的时候,哗啦一声碎裂成粉末,在室内白亮的灯光下,发出晶莹的光,如同一颗颗散碎的星子。 辛融眼睛直直盯着那在站在碎裂玻璃前的龙,在他又抬步的时候,双手微握。 只见一道宽约两米、厚约十厘米的拱形冰桥从那玻璃碎裂的边缘伸展而出,龙每迈出一步,他脚下就出现一个台阶,如同最优雅的绅士,牵着最美丽的淑女,两个人一步步走到了半空。 天上星辰闪烁,地上人如蝼蚁。 龙的黑色绣金丝唐装和苏毓秀的大红色长裙被风吹拂着纠缠在一起,只是天色有些黑,地面上的人根本看不清冰桥上的两个人。 龙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见他抬了抬手,与b市电视中心相对耸立的另一栋大楼倏然从底部开始着火,冲天的火焰瞬间点亮了整个天空。 龙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边的美人含笑道:“这样别致的烟花,好看吗?” 绝色的美人眸中跳跃着火焰,诚实道:“很壮观。” 绯红色的纱裙如烟入雾的笼在她上,被半空的风吹的猎猎作响,更凸出她玲珑的曲线,她睁着眼,浓密的睫毛扑簌簌扇了扇,俏的蝴蝶也似,带着甜美的气息:“我很喜欢。” 熊熊大火在映着他们俊俏的脸,竟无端显出一丝妖异。 那两个人站在冰雪铸就的冰桥上,肆意绽放他们的美丽,男人苍白优雅,体里却蕴含着惊天动地的力量,抬手间便是燃尽一切的熊熊烈火,女人穿着一妖娆的露肩红色纱裙,皓腕霜雪,姿容绝世,一颦一笑皆是风,后烈焰如火,映照着绝色容颜,美的如梦如幻,如同在火中跳舞的精灵,带着不属于凡尘的美,游走在人世边缘。 超出人们认知的事就发生在眼前,底下还勉强站着的人都睁大了眼,愣怔的看着那个人向他们展示出神一样的能力,汹涌跳动着的火焰仿若顺着那光跳跃到了他们心里。 不仅震撼,还恐惧。 …… 无数人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如果网上最后那段视频是真的,那么他们真的是被神亲吻过的种族,是人类进化的终极吗?他们真的能青不老长生不死吗? 没有人给他们答案,但世界各地却已有许许多多的人蠢蠢动。 他们震惊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苏毓秀。 那个在全世界拥 有数十亿粉丝的华夏女星,用她特有的古典魅力为那个男人的英雄添尽风姿,她美的飘逸灵动,美的宜仙宜妖。骄矜也可,哀婉也可,清纯如水也可,媚色入骨也可,纷杂万象,尽数归于那一个承载数亿人旖念思的女子上。 “这是我苏女神!我女神已经加入了吗?啊啊啊啊,表示要入冥族,求女神给个眼神!” “那个咸猪手,放开我女神!呜呜呜,我全家都加入冥族,你快放开我女神!” “不对!不对啊,女神笑容婉约朦胧,眼中含,卧槽卧槽,苏苏是不是看上那小白脸了?md,来人,快拿朕的屠狗大刀来!” “麻油!这特么不是宣传新片吧?这次玩的也太大了吧,女神是不是又皮了?背着我们接了个新剧?!” “呜哇哇,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冰桥!火焰山!就算是邪教,老子也入了!” “……” 就在最新的视频被投放到网络上之后,几乎整个世界都沸腾了,华夏领导人也被惊动,召开紧急会议进行讨论,同时调遣距离b市最近的地方部队前往压阵。 各方风云涌动,各地网民更是空前澎湃,转眼间“冥族卫权”和“横空冰桥,抬手烈焰”的视频就被转发了成万上亿次,底下的评论更是突破一亿,并且还在以恐怖的速度增加。 而在网上战争已经如火如荼的时候,b市也彻底沦为恶魔游走的地狱。 楼顶的风非常锐利,切割者上面那人有些细嫩的肌肤,两滩腐发出浓烈的刺鼻气味,站在楼层边缘的年轻人猛地甩了甩手,仿似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楼底下死命追着那两白色雷克萨斯的怪物们又追了一阵,便零散的循着本能去追寻猎物,白唐遥遥看见那车后面似乎没跟着几个怪物,略有些放心。 远处有明亮的火焰冲天而起,滚滚黑烟被风送了过来,里面似乎还掺杂着**被烧灼的腐臭味。 白唐眸色冷冽,他还没看过网上的视频,只是听玉九骂了两句,但想想也知道,这些东西会怎样撇清自己的罪。 刚才立在楼顶的两名活死人都被他在一分钟内刺中了膻中,都没来得及尖叫一声。他们的实力并不强,还不如c城的费安,但无论是速度、体刚度还是智慧都比那些一路跟着他们的活死人要强。 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那些没有智慧的活死人是劣种,他们自己却不知叫什么,目前白唐只遇见了这两种,在他眼里,不管这些活死人怎么进化,都始终是站在他对立面的怪物。 茹毛饮血,视人命如草芥,怎会不是怪物? 远处火光映亮了几乎半个天空,白唐脚下用力,又大鹏展翅一样从楼顶扑了下去,轻飘飘落在路 中。蔺菱的雷克萨斯已开出了许远,白唐只能看见那车冒着烟的后车尾。 白唐又从口袋翻出一张疾行符,啪的贴在自己肚子上,下一秒双腿轮换如飞的奔了出去。 坐在车后的玉九一直透过后车窗看着后面,一道急速奔跑的影子倏然窜入眼膜,他不由道:“来了!” 蔺菱轻舒了口气,车速不减,眼睛却从后视镜里瞄着那个越跑越近的摄影。 第八十章 剪刀地狱 …… 方如许将头上插着的红色小花捏在手里,又扯下一片花瓣,猛然扔向空中,一阵奇异的香气四散开来,方如许口中轻喝道:“剪刀狱!” 地狱黑焰包围四周,无数把寒光锃亮的剪刀浮在她周,咔嚓咔嚓的自己开合,仿似在剪什么东西一样。 周围爬满恶鬼,他们在泥土里翻滚,一把把锋锐无比的剪刀在他们上来回裁剪,从手指头开始,一剪就是一根手指头,再一点点剪向手腕,剪向头颅。 方如许皱了皱眉,看着四周依然麻木的敌人,在一挥手,那些剪刀扑棱棱便剪向了被她拖入剪刀狱的人怪物。 剪刀狱里的幻象对那些怪物没用,也就不用费力再让恶鬼们继续装腔作势惑乱心神! 那些原本在她脚底翻滚求饶的恶鬼也一个个爬起来,口中喊着“疼,好疼,疼啊……”脚下却半点不含糊的扑向了那些活死人。 时间越来越久,方如许暗暗握紧了手,眸中映着剪刀狱的森罗鬼像,她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那些恶鬼的手脚不断的被怪物们挣开,甚至那些看起来寒光凛凛的剪刀都再扎不穿怪物的口。 森罗门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她来也不是为了拯救什么人类,只是想在生死战中磨练自,提高修为,她的“泥犁十八狱”只有火山狱达到了五级,剪刀狱是她修炼出的第二道狱,并不成熟,但并不弱。 真是难杀啊,她想,不受幻境蛊惑,不怕疼不怕痛,伤口还以比常人快百倍的速度在愈合,这才真的是一群怪物。 她这样的,哪里配称为怪物? 她的面色越发苍白,体里的灵力几乎被抽空,连那朵辅助法器——黄泉花都已快用完了,看来真的不能再呆了。 她前浮动着五米长的宽厚剪刀,正咔嚓咔嚓剪着那些扑到她面前的怪物,一剪刀就能从头到脚剪开一个怪物,留下一地腐。 耳边都是剪刀开合的声音,她又动了下手指,剪刀开合的频率越发快,那些恶鬼也哀嚎的更加凄厉。 就在此时,一股寒气从远处直接蔓延而来,地面也开始咔嚓咔嚓起来,一层眼可见的白冰蜿蜒着向她脚下袭来。 方如许眼睛一凝,形间不容发的后跃,脚尖方才落地,就又大鸟也似轻飘飘的再往后倒退。只见她原先站着的地面上突兀的涌出了密密麻麻的冰刺,如同骤然开放的荆棘丛,一根根尖锐的冰刺擦着她的鞋尖 拔地而起。 方如许一边倒退一边挥动手臂,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剪刀顿时在她眼前浮动,咔嚓咔嚓剪着不断冒出的冰刺。 还有几把剪刀猛然插在地面上,迎风而长,愣是给她在冰荆棘里插出一片可以借力之地。 冰刺碎屑哗啦啦的 蹦碎着,不少穿着武警服装的人都被迅疾若白蛇的冰块插上半空,血液淋漓而下,连有些修道者也来不及闪避,瞬间被寒冰冻住,再轰的一声碎成几块,内脏、肠子都散落一地。 方如许踩着那些剪刀直倒退了五次,那些带着透骨寒气的冰刺才堪堪停止,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缓缓由远而近,挡在他面前的冰刺如同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一样井然有序的为他让开了路。 那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了战场中心,后高耸林立的冰刺将他衬托的恍若冰雪之王,他冷漠的眼睛缓缓扫过还在苟延残喘的人,口中发出有金属质地的声音,道:“投降者,永生,顽坑者,死。” 还活着的那些武警战士不少都窃窃私语起来,更有人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用行动表示投降。 方如许冷静的看着那个男人,只觉那人灰白色的眼瞳里似乎凝聚有雪花的样子,森寒的让人心悸。 她没有动,眼睛片刻不敢离的盯着那个男人,心里的恐惧一点点从心脏扩散向全。 “太可怕了!竟然在短短一分钟内将近两千米的场地全都冰冻起来,竟然完全看不出力竭的样子!”方如许在心底默默对这个人做个能力评估,越评估就越觉得面前的男人深不可测。 那个人,毫不迟疑的踏入了她的剪刀狱范围,却一点都没收到影响,这说明对方的实力远在她之上,所以她没有办法将那人拉入她创造的剪刀狱里。 周围还站着的修道者只有寥寥几个,他们的年纪都不小,那些人看起来都很平凡,看着就像是最普通的小区大爷大妈。 “小伙子,我看你这能走能跳能说话,也不像邪祟啊,怎么净干些没人的事,啧啧,有本事还是要用在正道上的,你小学的政治老师是哪个?是不是没好好给你们灌输咱国家的思想?”一位穿着花衬衫的胖大妈锤了捶腰,大着嗓门道。 辛融没有说话,一道锋锐无匹的尖刺从他后的冰刺林中窜出,眨眼功夫就延伸出数十米,轰的一声扎在大妈方才站立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大妈“哎呦”叫了声,肥胖的躯猛地向左边跳开,口中还教训道:“这小伙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你跟你媳妇出现问题不找居委会?我告诉你,全国居委会是一家,以后你们夫妻矛盾啥的,再也别想有人给你们调解了!” 方如许:“……” 躲在一旁伺机偷袭的白唐:“……”感觉自己走错了片场,分分钟出戏! 还活着的其他修道者:“……” 那冰刺还在不依不饶的围追堵截那居委会大妈,眼看大妈要被扎个透心凉,却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道:“张翠花,不是我说你,你死也是死在你那张嘴上 ,都这时候了扯什么居委会!”说着一杆旱烟锅子嗖的跑了出去,转眼就变成了上用的书桌大小,板砖一样朝着大妈那边飞了过去,“啪、啪、啪”几下砸碎了困住大妈的一簇冰荆棘,“不过,小伙子,以后你们家管道走水,再也别想找管道工给你修了,就算水道堵成狗,也别想有马里奥钻进去给你通!我们修管道协会,别的没有,义字那是第一位的,哼,你得罪我们?!” 第八十一章 画风歪了 白唐:不是在生死战场吗?为什么他觉得画风不太对?! 大妈大爷的画风有些歪,但那个能cāo)控冰的人画风却一直没歪。只见眼睛微微一缩,那些在他后的冰荆棘便野草一样疯狂的顺着地面缠绕过来。 “哎呦这小崽子不听劝,哎呦呦,我的老腰啊!” “死了都不安生,哎,就是死的太早才不懂哦,造反哪是你想造,想造就能造的,国家那” “咔嚓咔嚓” 老头老太太一边矫健的碎冰一边忙里偷闲的碎碎念,尽管如此,还是显的十分狼狈。 那个看着眼熟的女人似乎体力用尽,躲避的速度逐渐变慢,那件黑色的长裙已破破烂烂,露出白嫩的肌肤。 白唐扣着手中的一张符,又望了一眼另一边的空地,默默嫌弃了一把玉九的龟速。 分明是个鬼,却比人还胆小,也不知道怎么在鬼界混了这么久! 底下的大爷大妈已经没空碎碎念了,成百上千条冰刺又开始拔地而起,甚至空中也时不时的出现若干尖锐的冰刺,专门朝着人的死戳。 不片刻,就又有两个修道者被那冰刺刺穿膛,鲜血在洁白的冰晶上格外醒目。 场上势已经格外危急,那个穿着一黑色长裙的女人已被四面的冰荆棘bi)到了绝境,那张巴掌大的脸都在急速下降的温度下冻得发青,她的双腿上也已鲜血淋漓,极为费力的用灵力打碎那些伸至面前的冰刺。 那些大爷大妈的况也很不好,有几个已经被寒冰缠住了双脚。 白唐紧紧扒着下的房顶,眼睛死死顶着场上,眼见那些锋锐的尖刺就要将在场众人撕个粉碎,他心底猛地骂了句脏话,整个人大鹏展翅一样从房顶纵而下,长达十米、宽约三米的气剑猛然从空中劈下,重重砸向cāo)控坚冰的男人。他自己则飞跃到那黑裙女人旁边,一拳砸碎了她面前新一轮的冰刺,口中低喝道:“快跑!” 耳边只听“轰”的一声,那把巨剑被密密麻麻的冰刺抵在半空,一双寒冷酷的眸子透过冰刺间隙精准的刺向白唐。 白唐后背一寒,许久不曾出现的那种惊悚感觉猛然爬上心头。 他片刻都没敢耽误的又扑向被冰困住双脚的修道者们,帮着他们用气刀凿冰,心里只有一个字——快。 他已经能感觉到那把气剑的摇摇坠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把气剑就轰然而碎,大量的气充斥整片空间。 白唐如遭重击,气血翻涌,额上都冒出了汗。 冰面又一次翻涌起冰刺,朝着白唐疯狂袭来,那修管道的大爷还在用旱烟锅子邦邦邦的敲击脚下的冰面。 居委会的张翠花张大妈下半被冻了个结实,白唐刚到她边,那 大妈的上半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那男人后的冰刺倏然消失,却又瞬间在白唐他们脚下长出,如同一个个不断冒头的地鼠。 “大人!”玉九的声音突兀的在远处响起,被那冰刺追的到处窜的白唐形倏然顿住,迎着那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的冰刺群猛然一挥手,一道浓黑如墨的气便从他掌心透出,形成最锋锐的两米长大锤,轰然砸在那成群的冰刺上。 冰屑乱飞,冰刺稍停。 “走!” 白唐轻而急的声音从口中爆出,只见他将手中那道赤红色的符猛然拍在地上,一道赤色的火焰在他掌缝间透出,天空突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只眨眼功夫,一道手臂粗的黑色雷电便精准的劈在冰面上,立时就将浑然一体的冰面劈开无数条裂缝。 辛融脚下升起了一条圆柱形的冰柱,如同疯长的小草一样顶着他升到了高空,他的体四周还浮着无数不断旋转的冰刺,如同他尖锐的铠甲。 他神色不动,那些冰刺却仿佛捕捉到了主人的意志,疾风骤雨般从高空朝着那场地上蹦跶的最欢快的人去。 同时,一条搅缠旋转如同水龙的冰柱划破空气,在空气的嘶鸣声中倏然闯进战场,由最刁钻的角度,以让人无法躲避的速度同样袭向那个在用黑色气屏障挡住万千冰刺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那个人的**会格外香甜,在他手臂上的鲜血涌出皮肤的那刻,自己许久不曾有过的吞噬进化本能倏的苏醒,叫嚣着要吞噬。 辛融脸依然板着,看似平静而淡然,但他的心里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个脸上有三条伤痕的青年,对他们这些已经进化到四阶的智慧种有致命的吸引力。 难怪自己突然感觉到了那些三阶普通种和二阶劣种的焦躁,几乎不受控制的要扑上去。 不管怎样,先抓起来,慢慢吃。 辛融打定了注意,浑上下对低等活死人的威慑力猛地收敛,那些还在四周爬伏着的普通种和劣种顿时一窝蜂的从藏的地方扑了上来,普通种还稍微有些理智,没有野兽一样的厮杀过去,而是躲在劣种群后伺机而动,那些浑脏污不堪沾满血迹的劣等活死人疯狂的在地面上奔跑,滑到了就四肢着地跑,如同一群饥饿的饿狼,眼前只有白唐那一块肥美的大羚羊。 白唐听着耳边冰刺不断碰击在气墙上的叮咚声,眼角瞥见无数条黑影从不怎么遥远的地方冲他奔跑过来,本能的觉得不妙:“……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看我?虽然我这两年的确又帅了,但这么澎湃的眼神请你们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 虽然嘴巴还在念念叨叨,原先肥壮的胆子被惊吓的小了一圈,但他逃跑的速度 还是一等一的快,嘴巴还没停,体已在十米开外,只听“轰”的一声,数道赤红色的符纸从冰面裂缝中钻出来,瞬间暴发出黑红色的火焰。 火符,玉九方才趁乱钻进地底埋的。 这东西,燃烧气,焚尽鬼物,与雷符是一个体系的攻击符,是探符的究极进化版,天生克鬼怼阳,特立独行的没朋友!白唐曾用这种符烧过活死人怪物,效果十分不错,现在看来虽然是火鬼火,但燃料给足了,这东西温度也是够够的,起码融个冰烧个水没啥问题,就是有那么点后遗症。 第八十二章 夺命逃杀(1) “都特么别愣着,跑跑跑!” 白唐眼瞅着那些强体壮又脏又凶的怪物尽在眼前,他的火符丰富已点燃空气,忙大吼了一声,用双手撑起来抵挡冰刺击的气墙倏然虚化散做大量的气体,跟他原先那把气剑碎裂的气融合在一起,将这段公路上的温度降到了极致。 空气被黑红色的火焰灼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无数冰刺都软化在黑红色的烈焰里,但那汹涌的连天都能烧穿的烈焰,却没有让在场的活人觉得温暖。 冷,刺骨的寒冷。 那些刚从寒冰里挣扎出的人一边哆嗦一边连滚带爬的跑,还有的人直接扑倒在逐渐融化的冰面上。 铺天盖地的冰如怒吼的海浪一样从百里所在的地方往前推进,冰融化一寸,他就再将冰加厚一尺,面容冷肃的男人神色不动,带着他的冰雪王国碾压全场。 “张翠花!你这就死冰里了?!快出来跑路了,这肯定是打不过了,谁在帖子里说要擒贼的?擒他娘个姥姥腿啊擒!!” “啊啊啊,快跑快跑!别沾上那火,会冻的更僵!” “……这小子是来救人的还是帮倒忙的?!谁家的愣头青小崽子啊啊啊啊!妈的,老子脚指头冻没了!!!” 火火,沾上的人还得倒霉一段子,但好歹不会直接被那寒冰裹成雕塑,也不会哗啦一声就碎裂成八块吧!白唐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吐槽! 反正场面他是给搅乱了!祖师爷作证,他可也算是见死就救了!英雄侠义不负年少! “咚!咚!咚!” 巨大的冰锥接二连三擦着青年的鞋尖钉在地面上,他的运动鞋都破破烂烂的了,冻得他也脚指头疼! “啊啊啊,我早说不能来的!你偏来!你跑快点啊!你这么龟速会出人命的!啊啊啊前面!” 玉九偷眼瞧了一眼后面的冰山,两只眼睛顿时瞪圆了,回头的瞬间看见已有数个活死人爬到了他们前面,顿时就要哭了,跟在白唐边跑的十分犹豫,后面有怪物!前面也有!他打不过的,他就是个无辜可怜又柔弱的小鬼使。 白唐额上流满了汗,眼睛里也映出了那几个横档在前面的活死人,但他速度一点没减,也朝着那些挡在他逃跑路上的活死人们冲去,体里的气已放空了大半,此刻有点虚。 但他的小命还没有着落,那些饿狼似的眼神刺激的他不得不硬起来!十指上冒出黑色的寸长指甲,每一根上都泛着冷冷的寒光。 拼了! “九白骨爪!” 白唐大喝一声,在与那几个活死人碰撞的瞬间,脚下在地面上猛地一蹬,纵跳至半空—— 前共有四个活死人,每一个的速度都很快,祖先冲上来的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 打手样人物,衣裳整洁进攻有度,手上持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捞出来的大砍刀,出手就砍他的周要害,比如他的脑袋。 明显是比那些没智慧的劣种更高一级的东西,他们的体也更强悍,速度也提升更多。 白唐手掌上缠绕了一层气,硬接住了那活死人的大刀,体也被他从半空bi)到了地面上,还被迫后滑了几米。 后传来血被压碎的声音,连带着活人四声裂肺的哀嚎,白唐单手抓住那怪物的砍刀,在他差异的脸色还未收起时就欺而上将另一只手送入对方的膛,在一堆腐中猛的拔而起。 “砰!” 后从两方夹击的活死人撞在了一起。 白唐不敢回头看,全力向前奔跑,但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后的那些怪物并没有放弃,还在穷追不舍的跟着他,速度也快的不可思议。 玉九快速的瞥了一眼后,正与一双灰白色的瞳孔对上,浑就是一个激灵,也不费力的跑了,嗖的一下就化作白色光芒窜入了白唐的口袋里,只从他腰间伸出一个鬼脑袋盯着后面:“大人,你后跟着好多怪物啊啊!一个活人都没有!!他们全跑了!一点义气都不讲!两边也出现怪物了,从窗子里爬出来了!” 白唐粗喘咆哮:“求求你说点好消息!或者闭嘴别说话!” 这次回去,他一定要换鬼使!一定! 就在此时,那原本游走在最后冰刺骤然加速,一个巨大的冰拳笼罩住他头顶的星空,空气似乎被撕裂,凌厉的拳风刮的人脸生疼。 白唐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缝,漆黑的瞳仁里映照出那巨大的冰冷拳头。 …… 那个人,叫白唐,一个光明正大修鬼道的家伙。 折花会前五之一,在修道界的青年一代里也很有名,因为他修的是鬼道,走的是魂一路的修炼功法,还承认的他的修为已经不俗,但他的上却并没有那种沉沉的死气,脸色也并不苍白,在折花会上时,这个人上缠绕的气就古里古怪,浓烈的仿若墨水,尽管寻常人看不见,但他们这些修炼过一眼就能看见。 但现在,他上的气似乎都收敛起来了,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气。 刚才的惊鸿一瞥,她看见了那人的漂亮活泼的桃花眼,即使是在这样血腥的战场里,那双眼睛里也干净明亮的如同星辰,仿佛所有坏绪都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那人来救她的时候,显然也没感受到她的剪刀狱,显然实力已远远超过了她,明明都曾是五强,这才过了多久,差距已拉的这么开? 火轰的就燃烧了整个天空,方如许收起了自己的黄泉花,将那剪刀狱里的森罗万象都收了起来,尽数化作一把无形的大 剪刀,环绕着她咔嚓咔嚓的抵挡前赴后继的活死人。 那些冰刺无差别攻击,甚至更多的是向着他们这些修炼过的人倾斜,方如许腿上都是被划伤的血口,那件黑色的长裙也变成了短裙,露出白花花的小腿来,高跟鞋踩冰的效果并不好,很容易就陷下去。 方如许脸色越来越差,只觉驾驭那把大剪刀也越来越困难,体里的灵力完全跟不上消耗,那些越来越懂得偷袭的活死人仗着他们超然的速度和强悍的体质,已经很难一剪刀就剪成两半了……她被四五个活死人围在一个小圈子里,那些东西开始学会根据风向躲避她的大剪刀, 周围那些年纪大的修道者还在叽叽歪歪,方如许却敏锐的注意到一点——那些活死人的速度突然降低了一倍! 然后,不到一分钟,那些原先还像跟她有生死大仇的怪物竟然放弃了追逐猎杀她,转,跑了。 方如许跳上自己的大剪刀,挤榨着体内所有的灵力,驾驭者大剪刀飞速逃离战场,在无数冰刺疯长的间隙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场上的怪物,无论是否咬开了活人的皮肤,或者隐藏在什么角落,全都疯狂了一样跟在那个最后窜入场子的人后面。 天上明月郎朗,星辰闪烁,一把常人不可见的硕大剪刀再者狼狈的黑裙女人快速的在冰山压迫下遁走。 边已没几个怪物,那些怪物军团已经跟着那个白唐穿街走巷去了,方如许几不可闻的舒了口气。 也不知那人干了什么,能让这些怪物们都如此锲而不舍的追杀。 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冰手从天而降,猛然扣下。 …… 第八十四章 冥族之神(1) …… 与此同时,在电视台发完和平宣言的龙也已将他的客人送回了住所,带着自己的几个骨灰级干部开会。 面前仍是燃烧不息的熊熊大火,龙站在三十三层楼的楼顶,足以俯瞰方圆十里的最高位置,他后也随意的站着几个黑影,都不是正统开会的样子,他们也并不需要的什么正统开会的形式。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重,那场以饥饿为名的屠戮还未停止,尽管这片 冷淡的声音从龙的口中传出,道:“阿辛,收” 辛融应了声,按了按自己右耳耳麦,对着那头的人轻声道:“收。” 在这道简单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几乎遍布全城各处的活死人们几乎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了厮杀,仿佛野兽收起了沾血的獠牙,结束了令人绝望的杀戮,潮水一样无声无息的退了回去,放过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 从高高的楼顶往下看,还能看见无数迅疾的影子从四面八方窜出,游蛇一样聚集在这栋楼下,等着他们的王发出新一步的指令。 底下汇聚的黑影逐渐占满b市电视中心大楼前面的广场,甚至将整个路面都挤占的没有空间。那些或高或者低的房顶上也落满了一个个人影,无声无息的站着。 在四阶智慧种外放的威压下,那些为数最多的普通种何劣种半点都不敢放肆。 莲娜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艳丽精致的侧脸,原本有些锋锐的眉眼含着笑,竟有些柔软,她的目光停留在看底下熙熙攘攘的黑影上,道:“我刚才看了宣传视频,龙主,很帅。” 龙露出微笑,道:“是有一点帅,咳,不过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帅。” 莲娜十分贴心,恭维道:“您的目的是展示实力,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的能力,是为了冥族的伟大事业做的宣传!” 莲娜面上正经严肃,话说的也漂亮,但她心里吐槽的也很欢实:什么为了冥族,就是为了耍帅!女神在怀,帝王霸业,俯瞰天下,呵,男人! 百里面上露出遗憾,道:“苏小姐也很漂亮,啧啧,天下万千宅男的幻想对象啊。” 说到这个,几人不免都有些唏嘘心痛,他们各方面都进化的堪比超人,但他们真的已经不是人,那种活物才有的冲动,他们都已经感受不到。 尤物在前,却只能看不能动,实乃天下第一憾事。 龙摆了摆手,揭过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道:“明天应该就会有大批的人来投奔,经过今天,应该又有不少劣种进化出智慧了,你们看着点。” 百里、莲娜、纪愿和辛融同声应是。 “注意引导舆论,网上的风向可不能偏,” 莲娜应声道:“龙主放心,普通种里有黑客在,还有为数不少的网 络专家,风向绝不会偏。” 龙的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火焰,略显苍白的脸庞上浮现甜美的笑容,他看向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道:“纪愿,太初怎样?” 那是一个样貌十分锐利的男人,俊美的有些生冷,他站在一片黑暗里,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刻才摇了摇头道:“还在修复,希望不大。” 龙沉吟了下,道:“这一个月,华夏还活着的修道者一定会从他们的老巢聚集过来,注意太初的反应吧,只要有人使用那块玉珏,它就会有反应。太初……用那些修为精纯的修道者精血修补,有多少填多少。” 他们可没时间再来一场祭练了,如果太初不能修复,带走了玉珏的修道者又不出现,那位的怒火必然会发泄在他们上,那可一点都不美妙! 纪愿应了声,依旧抱站在他后,沉默寡言到有些木讷的样子,那双灰白色的眸子里似乎承载着无数伤痛。 这才只是第一步,获得b绝对的控制权,用实力来让源源不断的人涌入b市,成为他们的后补族人,还有那个拥有数亿粉丝的苏毓秀,有她作为冥族的形象大使,必然也会影响一些人,这样,他们的种族会越来越强大,只有一个小小的瑕疵。 就在此时漆黑的天幕上似有光亮一闪而过,龙眼睛眯了眯,道:“你们去吧,整理队伍,可别让人钻了空子。” 在他后站着的几人恭声应是,转眼消失在楼顶。 刹时,一个灰色人影悄无声息的立在楼顶。 龙朝着那人影单膝跪下,道:“大人。” 那个人影往前走了一步,火光照耀在他年轻稚嫩的面庞上,那是个梳着发髻、穿着一灰色道袍的男孩,他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眉心一点朱砂,生的雪白粉嫩,即便量不足,那股纯正的僧道气息也已几要透体而出,他看向那个微微弯的男人,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所过之处铮铮作响。 半晌,他道:“没找到。” 龙低声道:“很快,会找到。” 男孩古井无波的眸子定定落在他上,似审视似打量,又仿似什么都没有:“我随时能捏死你。” 龙头颅垂的越发低,道:“是的,大人,您创造了我,创造了冥族,是冥族的神,你掌握着我们的生死。” 男孩水晶般通透的眸子里倒映着尚未熄灭的大火,静静的凝视着龙。 龙的声音低沉华丽,继续道:“屠灵一定会为大人找到,能将屠灵气息完全隐藏住的人,必然是已经得到屠灵认可的修道者,那就一定会来b市,不管是为了拨乱反正一朝成名,还是为了长生不死绝色美人。这就是人。”顿了顿,又道:“另外,您吩咐的那把替代法器也已经祭练完成。” 黑色的夜空上星辰闪烁,却有些莫名的沉寂,男孩明明站在他前两米处,声音却仿佛来自遥远的未来,他道:“哦?” “只是……” 一声尖锐的鸣叫声自不知名的地方响起,狭长的黑影从遥远的地方风驰电掣着划过长空,白皙稚嫩的手掌轻轻一握,便握住了那把还兀自震颤不止的暗红色的三尺长刀。 第八十五章 冥族之神(2) 只看了一眼,男孩便松了手,那把刀铮的一声插在地面,钢筋水泥地面上炸裂出一道道裂缝,不到一秒,那刀就一路穿透三十三层楼,直直插入到地底深处方才停住。 “废品。” 龙声音更低,似乎极为羞愧,道:“已经在用人魂修补了……” “我赐予你们不死的法印,让你们进化强大,还将神兵祭练方法给了你,这就是你回应我的东西?” 男孩脸上不悲不喜,即便是在问责,也平淡的如同在说闲话。 龙道:“还请大人再给我一段时间,如果找不到屠灵,也修不好太初,我……” “没有如果,十天,必须找到!” 声音略急,不耐的打断龙的话。 龙有些怔忡,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男孩的语气里听出着急的意思,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素来平静到冷酷的人都隐藏不住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龙垂着头的影似乎极为恭敬,嘴角却微微的翘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的地位更加稳固了,时间越紧,这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男孩就越依赖他,只有他能为他取来屠灵,至于曹家?呵,显然已经是被放弃的棋子了。 他道:“是。只是冥族如今人手不足,还请大人赐下苏醒神咒,如果更多的一阶眠种苏醒,找屠灵的力度也会更大。 他们的基地里还躺着许多有潜力的眠种,只差一道唤醒的神咒,就能从沉眠中苏醒,成为他子民中的一员。 男孩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干净澄澈的夜空,道:“找到屠灵之,就是我赐予你苏醒神咒之时。” 龙还待说,那男孩却已经踏空而去,一一步数里,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他遗憾了看了眼什么痕迹都没有了的天空,琢磨着下一次一定要早点说苏醒咒的事,他们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主宰,似乎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虽然相貌年轻,但那种白骨瓦砾的漠然眼神,对b市人间地狱般的形不闻不问的冷淡态度,绝对也曾挥手屠刀,从万万千千的尸山血海中踏步而出。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沉重的黑暗洒落在被鲜血染红的城市,也照在龙苍白俊秀的脸上,在黑色绣金丝的飘逸唐装衬托下,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孱弱,有一种一击即溃的脆弱美感。 龙朝着太阳渐渐升起的地方看去,灰白色的瞳孔里映着朝霞绚烂的色彩。 天上干净的半分杂质也无,地面脏乱的一寸净土也没有。 …… “白大师!白兄弟!你在b市?啊,你怎么能在b市?!b市现在是个什么况,里面活死人有多少?” 向东很崩溃,几乎吼叫出声,他们特殊任 务小组头上的压力堪比泰山,b市那个神经病脱了屠夫皮,转眼就成了遭受迫害的无辜民众,还特娘的是个新种族! 网上已经出现了大批愚民跟风质问政府,质问那些消灭c城怪物的人,说他们草菅人命没有容人之量,什么华夏本来就是多民族混居的国家,如今再多这样一个强悍的民族也没有坏处,成千上万的人要求政府接纳新民族,甚至要求政府与冥族的王何谈,要求接纳冥族。 向东等神秘任务小组的人看的气的砸桌摔杯,先在网上跟那群跟风的无厘头网友干了一架,才在上头领导的催促下紧急联络国内著名大师,这一联络,就开始此起彼伏的尖叫。 哪怕沉稳如向东,听闻白唐已经陷b市,也忍不住尖叫:“你怎么这么能跑啊!你不是刚从c城回来?!咳,那墨大师呢?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有他在的话……不在?!那他在哪啊白大师,现在可不是躲懒的时候啊……喂喂喂……” 电话突兀的挂断,向东抓着头发,一脸暴躁的又拨了回去,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器”的忙音,向东抹了把脸,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b市断网了,信号全部中断!” “电话打不通,卫星信号也被屏蔽了!” “紧急修复中,网络专家在通过专有渠道联通b市网络。” 技术部里乱成一团,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霹雳巴拉很是急促,每个人心中都像压着一块巨石,那些恐怖的言论在蛊惑着每一个人,这件事拖的越久,对国家就越不利,将会有越来越多得的人被“不老不死、不痛不病、cāo)控自然”吸引到地狱的深渊里去。 如果那个冥族,真的可以不断吸纳成员,那么,这将不仅是华夏的灾难,必然会逐渐成为世界上所有还向往光明生物的灾难。 向东想着这些,感觉饭都吃不下去,他的同事也都已熬了一个通宵,马不停蹄的联络所有他们能联络到的大师,间或在网上跟苏毓秀的脑残粉、看不清事实的愚民水战。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虽然没有说,但嘴巴上已长了好几个燎泡,眼睛也熬的通红,此刻他大踏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向东就问:“怎么样?那个超神级别的大师来不来?” 向东几乎要哭出来,一张中年油腻大叔脸上写着大号的“愁”,语速极快的道:“联系不上!那位大师的电话打不通,他的徒弟白唐已经在b市了,说莫大师没跟他在一起,应该还在a市。” “张怀德联系上了吗?让他去找!一定要把人请到b市去!” 向东声音洪亮道:“是!” 他们现在并不在a市,c城事之后,他们就都退回了帝都总部,只有向东前 些子为了那把刘信真口中的邪器又去了一次a市,本来想请那位见过邪器的墨大师出手继续追踪邪器,奈何没见到人。 本来还以为事不会这么紧迫,谁曾想,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b市就又出事了。 整个神秘任务小组的人都恨不能一个当两个用,很多已经退休的成员也都从隐退的地方返回了神秘任务小组。 但这依然杯水车薪,势可预见的向最不利的方向走。 向东瞥了一眼电脑上新收集来数据,心直往下沉。 第八十六章 墨赦警告 …… 醒醒。 该醒了,你睡的太久了,醒过来。 是的,该醒了,墨赦想。 躺在上的俊美青年猛然坐起,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猛然睁开,纯黑的眸中似有神光一闪而逝,刹那间,原本清冷的房间……更加清冷了。 但满室的阳光却都不如他脸上散落的那一片有光泽,所谓霜雪天降、月华满堂,不过如此。 即便是个鬼,黄七表示还是被晃到了眼。 “墨大出大事了,大人他又闯祸了!” 一个“又”字用的十分的精妙,将他的心刻画的无比生动。 墨赦:“……” 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太对的黄七:“……好像也不是他闯祸,咳,b市出大事了!” 墨赦揉了揉眉心,声音里仍是沉稳的冷定,道:“慢慢说。” 听到这句话,原本脸上沉的能拧出水来的鬼使脸色似乎晴了一点,简明扼要的将b市的事做了个概述,重点突出了昨晚自家大人的求援。 墨赦翻下了,径直走到了卫生间,黄七跟在他后,一点不妥当都没意识到。 墨赦也没做什么掉份的事,只见他在镜子前站定,抬手用指尖摁在光滑的镜面上,指尖有白色的光华流转,极为缓慢的在镜子上滑动。 黄七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镜子,总觉的墨大要从里面召唤出什么厉害的东西,然后分分钟就能把他们带到b城。 镜子里的人面目俊美冷漠,微微垂着眼睛,也抬起了手一点点在滑动,镜面逐渐模糊,上面的人影仿佛被一层白雾遮挡了一样,变得朦朦胧胧。 墨赦修长的手指在镜面上划出最后一笔,那镜面上的繁复符文猛的发出紫色符光,空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声暴鸣。 黄七慢慢的睁大了眼,只见墨赦面前的镜子如同水文一样dàng)开,一点一点,里面冷漠俊美的青年影也模糊成另一个模样。 还不等黄七将那人看清楚,就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墨神!” …… “墨神!你终于醒了!呜哇哇,有人欺负我!这里特么的都是怪物!我好惨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白唐原本跟玉九缩在一起用玉九的地府出产手机刷新闻,了解b市的现状,心中突然就动了一下,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他去卫生间。 一去,就看见了那诡异的镜子,眼睁睁瞧着自己帅气的影子消失,他手上的气剑都凝出来了,就准备等那不长眼的鬼东西钻出来当一剑,谁成想那个模糊的影刚浮现了个轮廓,他立马就认出来了。 那是他家墨神啊,高大冷酷、俊美无双的墨神啊!终于从睡美人状态苏醒过来的墨赦啊! “我跟你说墨神,这帮活死人太能搞事了 ,跟蝗虫一样,昨晚几乎将b市杀了个干净!我,我……你看那个视频了没,他们说自己是冥族!还新种族,不要脸!” “嗯。” “墨神,他们怎么还进化了啊,太恐怖了!地府那个捉鬼实力教学上没告诉我怎么捉这种高级进化版的妖怪啊,而且,我觉得我被封印已久的招妖招鬼体质触发了,他们昨晚追了我一整晚啊!” 玉九看着在镜子前手舞足蹈的白唐,忍受着他有些激动的声调,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他的倒霉体质被封印过? 没有吧?要是封印了他遇到鬼怪的频率都这么高,那以前他是每天都跟鬼怪邪祟来贴面舞么?! 想到一大群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邪祟围着白唐嘎嘎笑,玉九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看着自家大人的眼神都含了十分的同。 白唐浑然未觉,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镜子里的粗壮大腿,嘴里还在噼里啪啦的叨叨叨:“墨神,你这个是什么术法,还神奇的哈!跟视频电话一样!这个叫什么,你教我呗!以后我想找你的时候也搞一个,阳间的网络太弱了,动不动就没信号没网了,我看你们地府的服务都很好很稳定啊,你看能不能给我的手机也连一个间的网……” 玉九深沉的叹了口气,眼神越发沧桑。 果然,一看见墨神就想抱大腿,好像自力更生能力瞬间倒退到了幼儿园,世界如此凶险,雇主这般不靠谱,作为一个无辜善良的鬼,玉九很忧伤。 外面注定不会被载入国家的“冥族”成员还如同游魂一样在城市里游走,爬满了大街小巷。 但白唐心里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了,他眯着眼跟镜子里的墨赦笑,桃花眼里都是明晃晃的阳光,好像镜子里那个人醒来,即便他在无间地狱,也能心在桃源。 “……你在c城到底碰到了什么怪物啊,回去就躺啦,一直都没时间跟我说!” “没什么,不重要。” “哈哈哈,我也觉得不重要……” 玉九琢磨了下,觉着自家大人可能还要再跟墨大撒会,反正那两人自成世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玉九表示他已经被“孤立”习惯了! 等玉九又用阳两界通用的手机玩了一局游戏,追完了两集某国催泪剧,再去卫生间,就听那两人终于聊到了正事上面。 白唐还是伤患,站了没多久就嚷嚷着腰疼肝疼,然后就爬上了那宽大的洗手台上靠墙坐着,两条大长腿十分没形象的盘了起来。 “……虽然是个大麻烦,但是我苏女神就是这么强!粉丝就是这么给力!颜值就是这么逆天!不是我说,墨神,看见苏女神你都没反应的哦?咳咳,你真的……” 墨赦原本在低头刷手机, 闻言抬头扫了他一眼,眸中似有冷箭嗖嗖。 白唐无所畏惧的承受了冷箭,继续笑眯眯道:“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一个这么想……” “闭嘴!” “啧。”沉默了三秒,那声音又jiàn)兮兮的响了起来,道:“墨墨,你看完了吗?怎么半天都没声音……” 墨赦:“……” 他没搭理那边话痨附体的白唐,继续将手机上的资料翻完,道:“他们还会持续进化,那个出现在直播视频里的男人,你离远一点。” “他比那个用冰锥子锥我的人还厉害?” “嗯。”顿了顿,墨赦的眼睛幽深起来,他看着白唐道:“这次的事,跟你有大因果,你脱不开。” 他将手机揣进口袋,神色冷厉而平静,无比郑重的道:“白唐,如果你还没看那视频的话,待会就看,现在,我要交代你两件重要的事,别插话,听我说。” “第一,遇上那个男人转就跑,片刻都别停。” “第二,我会重开阿鼻幻象小地狱,直接将你拖进来,这是你活命的机会,懂了吗?” 第八十八章 正邪如许 …… 四周漆黑一片,倚靠在黑暗深处的人寂静的喘息。 “哐!” 类似牢门的东西被打开,罩在头顶的黑布被掀开,外面的灯光漏了一丝进来,朦朦胧胧的可以看清,这是一处十分宽敞的地下室,周围是一排排不知名坚固金属打造的铁笼子,每个笼子约莫有一米宽一米高,除了还未长成的孩子,所有陈年人在里面都没办法站起来。 隔壁笼子里的人今早刚被带出去,现在里面已经换了新住户。 刘正邪眯着眼看了一眼,然后就低哑的笑了一声。 盖住笼子的庞大黑布很快就又放下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里。 “哗啦啦~” 手铐抖动的声音。 刘正邪没有动,这种起初的挣扎他已经见多了,最多两天,就会安静下来。 这帮死怪物精明的很,用黑布遮住视线,刚把他们弄过来的时候,每天只有一点清水,等他们快饿死的时候才开始每天给食物和水,也只有在给食物和水的那一瞬间,他们能看见一点光。 用熬鹰的手法消磨人的意志,真他娘的有想法! 他已经被熬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那帮蠢怪物怎么想的,居然把他留到了现在。 也不知道老爹他们怎么样了,可别跟他们一样以为这帮傻东西没智慧,轻易的着了道。 他轻微的闭了眼,心中默念上清派的静心法诀,尽量让自己的道心稳固,不然恐怕会发疯,也不知道隔壁新来的熟人能熬多久。 隔壁的熟人还在窸窸窣窣移动,半晌,仿佛终于移动到了一个妥帖的舒服位置,才安静下来,连呼吸声也轻了起来。 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惊恐嘶叫。 折花会前五名果然还是不一般,估计这妹纸也能活很久,刘正邪脑子里过了一下妹纸精致的脸庞,苦衷作乐的想。 旁边的女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渐渐连呼吸似乎都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半点光亮都没有的地方竟偷偷的亮起了一点微红色的光。 刘正邪眼睛下意识的看过去,正对上那女人面无表的脸,那女人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很短一瞬,就轻微的移动手臂,那将她双手铐在一起的手铐似乎一点都没影响到她的行动,那女人的侧就着十分通过皮透过来的红光看向另一边。 一张枯萎树木一样颓败的死人脸出现在她眼睛里,即便感觉到微弱的光线,那人也只是眼皮动了下,半点反应都没有。 刘正邪睁大了眼,尽管他也被这似乎永无尽头的黑暗折磨的不清,但他的精神状态远没有那个人糟糕。 他知道,有人会来救他,就算他们一时找不到他,他也会在可以拼命的时候奋力一搏! 这个折花会前五的女人似 乎给他带来了一点,别的希望。 那女人慢慢又转过了头,她的嘴巴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但刘正邪明显看懂了她的口型——过来。 “你……” 嘶哑的声音刚从喉咙发出,那女人眼睛倏然出犀利的光纤,光滑的手臂上亮起的红色光芒猛然灭掉。 覆盖在笼子上方的黑布明显的往下凹陷了一块,极静的环境下,刘正邪听见了黑布下凹的声音。 他笔直笔直的脑子突然就转过弯来——那些死怪物听见交谈的声音会立马过来!那个女人虽然来得晚,但显然极为小心,对这些怪物的况也摸的很清楚。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微弱的光芒才又小心翼翼的亮起。 方如许又等了一会,那种邪祟特有的气息又远去了之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驱动体内的黄泉花瓣发出微弱的光,尽管有黑布遮挡,外面根本看不见这么虚弱的光,但她一点都不敢大意,万一那些怪物在这方面也进化的变态了呢。 方才那人虽然胡子拉碴看着十分脏,但那双牛玲大小的眼睛却还很有神,是个可以打听况的人。 方如许想着,轻微的偏过头,正要警告那还算有点活力的牢友时,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晶亮亮的眼睛——那人竟也无声无息的移动到了靠近她笼子的地方。 两个人隔着一层坚硬的铁栅栏,几乎头碰头的靠在一起。 方如许嘴巴又开合了两下,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刘正邪快速的小幅度点头。 两人都尽量靠对方近一点,以便看清对方的唇语。 方如许眼睛朝着左右转了转,又道:都是修道者? 刘正邪道:嗯。 方如许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思索的光,她的脸色很差,黑色的裙子几乎遮盖不住体,很是狼狈。 停了停,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锁灵钉,有吗? 在她的头顶百会处,也被刺入了一根绣花针粗细的钉子样东西,在那东西刺入的瞬间她体里的所有灵力就再也不能形成完整的运行回路。 但她们森罗门的人,总习惯在体里为自己埋一道保命的东西,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她又一直是个听话的弟子,埋在体里的,正是黄泉花中最精髓的一片。 薄如纸片的东西,此刻却是她逃生的手段。 刘正邪点头:有。 那就是所有修道者被送来这里前都要被那些怪物钉上这东西,防止他们逃跑。 也不知道这种专门针对修道者的道具,是谁教他们制作的。 片刻后,方如许道:他们中有修道者,修为不俗。 刘正邪沉默点头,这是他这些子唯一琢磨出来的东西,不管这些怪物来自哪里,他们中间或者背后一定有会修炼的修道者。 但那暂时都不重要,刘正邪目光移动到她发光的手臂上,道:能带我们出去? 方如许虚弱的白了他一眼,用口语道:等人来救。 那锁灵钉钉在头顶,这黄泉花瓣中储存的灵力是给她保命的,虽说可以试着将那深藏在头皮里面的锁灵钉冲出体外,但这花瓣一点都不精细,万一没冲击好,给她脑子弄坏了呢,再说,她们现在还在怪物老巢出的了这里,也躲不过那冰怪物的追击。 还不如里应外合,用那花瓣让她师门的人来救一下她。 刘正邪:…… 怎么感觉这个希望也没什么用? 想了想,他决定激励一下这个新来的牢友,道:他们每天都会拉走一个人…… 方如许淡淡点头,补充道:吃掉。 刘正邪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靠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第八十九章 网络狂潮 …… “进化!”白唐道,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厉,脑子也前所未有的清醒:“所有修道者的尸体都被瞬时争抢的一干二净,是因为修道者的**能加快他们进化的速度!” 玉九挠着头:“你刚才自言自语了那么多问题……” “c城只是一个饵,所以他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引的全华夏几乎三分之一的精英大师都到了c城,毁一半抓一半,呵呵呵,到了那个时候,还能有人进去c城,说不好,是有内呢。” 玉九露出思索的神,抬头看向自家努力思考的大人。 白唐脸上露出不明意味的笑,他道:“我们的敌人,可不只是有这些东西呢,九啊,你看着吧,最多七天,只要七天,b城将会成为一座没有救援的,孤城!” 最后两个字如炸雷般降落在耳边,似有无形的黑暗从不知名的地方汹涌而来,瞬间能将所有人拖入地狱。 …… “孤城!根据机场、车站的统计数量,从全华夏各地赶过来的人堪比国庆期间旅游人数,每到达b城的群众高达1000……这还只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8点的数据。”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电脑,那电脑上显示的正是最新采集到的机场、车站数据流量。 技术部给出了具体的数据统计图,蓝色底板红色曲线,赤果果的显示这一一夜激增的人流量。 向东眼睛里都是红色血丝,他看着冰冷的电脑,接口道:“老大,上面已经下了封城令,止群众靠近b城,但是……完全封城几乎不可能,那些人太疯狂了!老大,这还只是第一天。”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陶建十分清楚。 不仅他清楚,国家领导人们都清楚,他们不可能对无辜民众使用暴力手段,那就不可能挡住疯狂的民众。 而此时,原本就在c城附近驻扎的冯建兵带领他的第十四军团被调了过来,防止暴乱。 “疯了疯了!这真的是疯了!”面容肃穆的最高指挥官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面容扭曲的厉害。 那是一个从上空俯拍的视频,他又一次将分辨率调高,同时将视频放大,里面潮水一样的群众看得这位冷厉的指挥官都觉得脑仁疼。 里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步行的有开着车的,前面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他们有人手上还举着牌子,上面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画像,还有无数的横幅,上面几乎都写着一些荒谬的言论,比如—— 跟随女神,投奔光明! 苏毓秀!我们你! 毓秀十川,天下无敌! 拯救苏女神,打倒冥族狗! 女神不怕,我们与你同在! 除了支持这个女人的脑残粉,还有 一些更加中二的少年,他们一脸愤慨,幻想自己是勇士,要去拯救被坏人抓走的女神。 …… 而在同一时间国负责国家军队调派、领导着全国的武装力量的国家军委会主席秦鸿飞也在观看b市负责人传来的最新视频,眉峰皱的紧紧的。 他的关注点更多的是在那些高举“自由、民主”、“冥族无罪”、“接纳冥族”的牌子上。 这些人认为冥族是人类进化终极,还有那些被癌症、病魔折磨的病人,他们就仿佛看见了拯救世界的神一样,狂的信仰者那个视频里出现的人,疯了一般涌向b市。 整个世界都已经沸腾,就连外族,都有蠢蠢动的,不怀好意的那些国家都隐晦的表明了对可怜冥族的支持,甚至有的国家还派出了间谍,带着为数不少的武器偷偷潜入华夏,力图将这一以自由、独立和求生为主题的邪祟作乱扩大化。 甚至与华夏接壤的部分强国在这个时候开始了军事演武,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那个冥族人发布的直播视频,还有展示他能力的视频,现在这些视频已经完全封不住。 全世界的人民都在看,即使不用特别留意,猜也能猜到那些人的讨论。 无非分为三类,支持灭杀冥族邪祟、持观望态度和狂的支持者。 国内支持灭杀冥族的人中,以赵老爷子的神霄宗为首,成立了肃清网络邪风的打死冥族不留手正义联盟,无数参与到c城活死人之战的修道者都约束自家弟子,自觉自发的在网上为民众解说真相。 这批人坚定的与国家站在统一战线,并且获得了当地部门的支持,将那些活死人在各地犯下的罪状都以有图有真相的方式po到了网上,又有无数的人对他们的真相解说进行了评论和转发,与那些神灵垂青论的冥族支持者撕的不可开交。 这就是网上攻击力最强的两个联盟——打死冥族不留手正义联盟和人类复兴冥族先锋联盟。 打死冥族不留手正义联盟里的苏毓秀粉丝还直接截了她在当晚直播视频中的几张图,有理有据的表明女神是被挟持的,这帖子底下自然而然也盖起了高楼,虽然拉回了部分狂要追随苏毓秀投奔冥族的粉丝,但也给国家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因为那些相信苏毓秀被挟持的粉丝发起了一场千万人签名的“拯救苏毓秀”游行。 全华夏的大型城市几乎都有这些年轻的少年男女举着牌子喊着口进行游行,要求拯救苏毓秀! 而剩下的基本都是清心寡的路人和持观望态度的人,网上还出现了各种科学知识讲座,从各个角度阐述活死人的不合理和神的不存在,这一下又将无数宗教分子惹怒,几乎在网上杀得血溅满地尸横 遍野。 但最让中央与军方担心的,却不是网上的言语战,而是那些乌泱泱涌向b市的各地居民。 他们不可能对华夏的无辜民众使用武器,如果无穷无尽的民众如蚂蟥一样涌向b市,他们将彻底处于被动地位。 而这,还仅仅是冥族挟持b市后的第一个触发事件,如果这件事不解决,更可怕的是那些被镇压住的异族,一旦华夏压不住这个冥族,边境上蠢蠢动的豺狼们会瞬间一拥而上,将整个国家的所有子民都拖入战火。 “让网络部控制舆论,快点,国内的舆论导向一定要向着我们这边,决不能让那帮吃人的怪物占据道德制高点!”秦鸿飞拍着桌子,怒吼。 他后是一面高分辨率的投影仪,上面将将播放完那哄闹的视频,视频里群众疯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会议室里前所未有的沉默。 秦鸿飞继续道:“中央已做出了反应,今天下午两点,主席会在全国所有民众面前对这一事件进行回应,我们在这期间必须稳住!通知网络部将主席要直播演讲的新闻发出去,必须引起民众注意!” “将第十四、六十八、三十五军团各抽调三分之一调往b市,封锁所有通往b市的公路,必须挡住各地的群众!” “加强各地治安巡逻,排查可疑人影,防止犯罪分子趁机作案!” “……” 国安部、军委、国防部都在召开紧急应对会议,制作应对方案一二三四,同时为国家领导人的演讲做安全部署,而全华夏民众也已翘首以盼。 第九十章 向东请求 …… 抹掉镜子上的符文,看着那个眼神活泼的青年消失在眼前,墨赦轻轻吐了口气,双手扶着洗手台的边缘站了会,才转出了卫生间。 黄七脸色依然沉,道:“你不去?” 墨赦道:“去。” 黄七露出疑问的神色。 墨赦面不改色的回看他,却什么都没说。 这次人间的大能们一定也会聚集在b市,他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与视频里的最强邪祟对抗,他也管不着那些事。 他去b市,就是为了看顾白唐,再给他一些活下去的资本,他的命不该终结在b市。 这两年,白唐已经很少依赖他,他自己已经是一个步入正轨的鬼道修行者,但他骨子里还是不够强,他在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有靠别人的思想,这不行。 不敢他去不去b市,那个人,都要先做好自己不能到b市的准备,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 黄七背后灵一样又跟着墨赦出了卫生间,森森的道:“墨大,我是战鬼,带我去。” “好。” 他招了招手,黄七便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他衣服口袋。 就在此时,墨赦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没有备注的人间电话。 不巧,他对这个陌生的电话有些印象,于是拇指滑了滑,按下了接听键。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喂。” “喂,喂?喂?”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激动,然后那听着已经欣喜若狂的声音仿似才反应过来,声音都高了八度,道:“墨大师!祖宗!亲娘诶,你闭关出来了!我,我就在你家门口,你放我进去!我,我有话跟你说!”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啪啪啪”的敲门声。 墨赦面无表的挂了电话,为向东开了门。 向东似乎刚从地上爬起,体还没站稳,一张中年油腻的脸上几乎眼可见的亮起了光,他向前扑了一下,想要给这位年轻的大师一个熊抱。 墨赦后退了一步,让开门口,恰好避开他的熊抱。向东也识趣的没有进行第二次,但他还是激动的语无伦次,道:“大师,大神,你看网上视频了吗?没看也不要紧,我跟你简单说……” 墨赦冷淡的看着这个聒噪的男人,见他要开始长篇大论,不由开口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那就好,现在是这样,国内的所有大师都被国家邀请赶往b市,我代表国家政府,希望墨大师这次一定不要推辞,请助我们一臂之力!您的神通我们都有目共睹,墨大师,你,你一定要跟我们去啊。” 墨赦垂眸看他,一双寒岑岑的眸子仿似能直透人心,道:“还有?” 向东没跟上他的脑发散的思维,露出愚蠢的疑问脸:“什么?” “还有事?” 不然何必让这人一直死守在他家门口,如果只是为了驰援b市,华夏能人众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好,何必非要一个似乎还颇有地位的人在这里蹲守。 向东望着那双沉寂冷淡的漂亮眼睛,心一横眼一闭,道:“的确还有一件事!” 墨赦只是看着他,没有应答。 向东自己接下去,道:“c城出现的那件邪器,墨大师是唯一跟那件东西有接触的,我们希望墨先生能将那件东西追回来!”沉默了下,又道:“那件东西我们一直不知道是什么,虽然也有几位大师在追查,但效果微乎其微,我们担心,那东西出现在了b市,所以,我们希望墨先生能跟其他大师一起去b市,将那些邪器的信息跟所有大师共享!当然,国家……” 墨赦道:“没空。” 他会去b市,但不会跟这些人类一起走。他们地狱明明白白规定,不能掺和人类的事,上次c城的事,他依然越过雷池,不仅被那该死的规则警告了,还收到了监察司的严重警告,只是因为他死活咬定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才阻止那东西出世,加上魂魄震dàng)和那些老朋友的暗中阻挠,监察司的鬼差才只是象征的警告了他,但第六府君已亲自来看过他,看着他的时候笑的有盐有酱,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人间的事,他不能管。 向东的所有劝说卡在了喉咙里,不敢置信的看着墨赦,道:“什么?” 墨赦淡淡看了他一眼,道:“c城里引动天雷的是一把刀,刀长三尺三,威力无穷,上斩神明,下斩鬼怪,谁碰谁死。” 向东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那,那……” 墨赦绕过他,将门开的大了些,已然一副送客的样子。 向东劝说道:“墨大师,国家不会亏待你的,人民也会记住你们,你……” 墨赦冷道:“没空。” 向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转圜的余地,他有些着急,激将道:“墨大师你是怕死吗?你知道现在响应国家号召的修道者有多少吗?那里面,有33位的年龄都在23岁以下,他们都敢跟那些邪祟拼死一战,他们的本领不如你,可他们都是我华夏的好儿郎!他们都有我华夏人的风骨!墨大师,你呢?” 墨赦道:“我没有。” 向东:“……”这个回答实在有些干脆的无赖,但偏偏他说的坦然自如坦坦dàng)dàng),没有一点正常人该有的羞愧。 他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觉着脚下不自觉的移动起来,快速移动到了门外,那位高冷俊美的大师一手握住门扶手,就要关门。 向东忙一把撑住门,挣扎着劝道:“这不是我们自己的事,大丈夫当为国为民 ,墨大师你再想一下,再想一下!你拒绝了国家的邀请,会在……” “不必了。”那个人的声音冰冷的一如往昔,平淡的似乎从未有过波澜。 向东有些绝望,他看着的深深的看了墨赦一眼,只看见那人高高抬起的下颔,脸色白皙的近乎透明,却也冷漠的如同冰雪铸就。 “那刀不是你们能动的,除了甄俊、东郭良,谁去都是送,就把这话带回去。” “砰。” 那个冰凉的声音刚落下,那门便在他面前关上了,向东拍了拍门,叫道:“墨大师,墨大师我错了,你再说两句,那刀有什么不同吗?危险系数是几?危险点在哪?那两位大师在哪里啊……” 屋内一片冷寂,如同一间没有人的空屋,向东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红木门,有点想劈碎它。 第九十三章 称霸天下 这种感觉 有点熟悉。 体明显的下坠,也不知下坠了多久,等双脚终于踏上结实的地面,白唐脸上立马露出笑,叫道:“墨神!墨神你先出来!总不能还是原来那个规则吧,肯定添加新的规则了吧,你出来跟我说一下啊!” 眼前正是熟悉的黑红色天空,连后的那城堡也一如既往的熟悉。 地面仍然龟裂的厉害,仿佛已千百年没有过水流,有些地方还在滋滋的冒着黑烟。 白唐正对着面前的欧洲古堡,歪歪斜斜的站着,也不着急,就看着那黑色的古堡门口。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扣住他的肩膀,白唐反应极快的沉肩扭,右手刷的就去扣那人的手臂,却被一只指骨漂亮的大手半路截胡,低沉清冷的声音道:“别动。” 白唐立马乖乖的站住了,只觉从那人指尖上有浓郁而清凉的气息传入体内,很是舒服。 他偏了偏头,正好看见那人低垂的眼睛,那睫毛上似乎停了一只孱弱的蝴蝶,不时的颤动一下,白唐瞧的有趣,不由笑开,道:“墨墨,你不是说不来么?怎么来的这么快?走地府的快捷通道了?” 墨赦道:“我没说,嗯。” 一板一眼的回答他的提问,自动跨过中间没答案的问题,嗯,这种感觉很对。 白唐仔细想了下,的确,一直是玉九叫嚷着墨神不来了,墨赦只是没否认,却也从未承认过。而且,说实话,他早就猜到墨赦要来。 因为他说会让自己重进阿鼻幻象小地狱,那他总不能在千里之外设下地狱,再把他抓过去吧,这不可能,再说了,墨赦自己说他跟这次b市有大因果,必然也不会强行将他带走,那要他进那幻象地狱,可不就得墨赦自己来b市吗? 也只有玉九傻,才想不到这点。 “墨墨,那个屠灵,到底是什么?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东西吧?” 墨赦从腔里哼出同意的“嗯”声,淡淡解释道:“屠灵,是神器,很久之前遗落在阳间的,凡人都用不了。” 白唐面色沉重,十分认真道:“那么说,我是被它选中的人?这场灾难我而起,墨墨,我果然是救世主!我果然是被苍天赋予伟大使命的男人!”说道最后,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然一片欣然神色,桃花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我就知道!我一定是传说中要拯救地球的男主角!我就知道!一时的衰算什么,我是最终要站在巅峰的男人!” 墨赦:“……闭嘴!” 白唐豪迈的摆手,道:“墨墨你不要嫉妒,你放心,等我称霸天下绝对不会忘了你的!到时候我做老大你第二……” 墨赦声音里似乎掺着冰碴子,道:“你还想称霸天下?”【¥¥奇文学##免费阅读】 白唐敏锐的听出了他话 语里的寒意,心头的火瞬间被浇灭了一半,咕哝道:“是你说的啊,那屠灵是神器,它又选择了我做主人,那我……” “屠灵选你,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一个是极之体,至纯至洁,还走的是修鬼通神的路子,它没有别的选择,不认主寄宿,就要降品沉睡。”墨赦的声音冷而清晰,继续点破白唐的白梦,道:“屠灵并没有认你做主人,它只是寄宿在你体里,借用你的天生气冲击封印。” 想到这里,墨赦的眼神沉下来,他原本让白唐去取的是封印版的屠灵,那样的屠灵功能普通,白唐拿在手中温养,总有一能掌握这神器。 但那神器突然的暴走,将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加速到危险的阶段,那神器寄宿在他体内,一旦苏醒,第一个吞噬的,就得是白唐。 “白唐,屠灵不是一般的神器,它是用至至邪的法术强行炼制出来的神器,以前是封印住的,但说是神器,不过是品阶到了,但那东西,却比神器更危险,你要压制住它,任何时候!” 白唐的肩膀被他扣的有些疼,但他没有动,依然笑呵呵的,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那东西有多危险,道:“放心吧,我还能压不住一件死物?!墨墨,你放心!” 他的脸上还有疤,但眼睛明亮的如同星辰,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墨赦,似乎刚才那些霾一般的话未曾落进心里半点。 墨赦不自觉的有些愁,这样没心没肺心怀长空,即便天塌下来也能付之一笑的洒然,他做不到,也不理解,但他曾真的想守护。 他果断抬手,敲了下那人的头,在他跳起来抱怨之前,手指往后一划,道:“这里有三只妖鬼,打败他们就能出去。”顿了顿,又道:“你已经在b市了,必然是要跟人类站在一起的,也一定会碰上活死人中的高级进化种的,他们的能力都比现在的你强大很多。” “这三只鬼怪,都是最狡诈最擅战的恶鬼,你必须让自己的实力再晋两级,至少一级。” 白唐几乎要跳起来,一级?!开玩笑的一级啊!升级靠嘴说的啊!他眼里的愤怒几乎凝出实际的光线向墨赦。 墨赦仿佛半点都没感受到,径自看着那几个已在外围虎视眈眈的恶鬼,继续道:“这次升级,是你活下去的资本,做不到,就做好考公务员的准备!” 神特么的公务员!他好好的人还没做够!媳妇都还没有!他的小命金贵着呢! 还未及抗议,墨赦体又开始虚化,白唐脑子一转,急忙叫道:“墨墨!b市都翻天了,这里不安全啊,我要待几天啊在这里……” 空气中只有风声瑟瑟,并无半点回音。 白唐深吸了口气,眼看着那一双双妖异的眼睛 ,感觉上一寒,然后拔腿就跑。 “啊啊啊啊!为什么鬼还会瞬移!这是橡皮人吗!还特么会伸长!墨赦,墨赦救命啊!” …… 墨赦稳稳坐在沙发上,打量他们暂时的落脚点。 他手腕上的锁链按捺不住一样缓缓的移动着,仿若活物。 玉九激动的泪盈眶,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背后,碎碎念道:“墨大墨大,你怎么才来啊,你还骗我说不来了,吓死我了!” 墨赦没有说话,开头低头翻手机。 玉九习以为常,继续道:“都怪大人,把墨大带坏了!居然学会吓唬鬼了!对了,墨大,刘三也在b市呢,大人这两天晚上都有用寻人追魂符,但没找到,墨大,你能不能找下刘三啊,他虽然蠢,但是……” 第九十四章 地府安全 跟着白唐的鬼果然也都不是一般鬼,实在是能叨叨的厉害,墨赦听的头痛,粗暴的打断他,道:“闭嘴!” 玉九抬手给自己的嘴巴拉上封条,眨巴着眼睛看他,眼神意思十分丰富。 墨赦完全没有接收到他丰富的眼神语言,只是微微拧眉,似乎忘记告诉白唐一件事——那阿鼻幻象小地狱里的时间流速是正常世界的二十倍,外面一天,够他在里面待20天的了。 不过,这不要紧,他知不知道都没用,打败那三只鬼才能出来。 黄七十分识趣,飞速过来一把拎起玉九,闪到一边去蹲着 墨赦滑了下手机,发现手机里多出了好几条信息,是刘信真等人发过来的,什么内容他心里多少有数,大概翻了翻,无非是劝他加入打死冥族大队伍,还有一条是义正言辞的怒骂,不用想,也知道来自天师门那个暴躁的张怀德。 他一个都没回,又翻了翻b市的最新消息,权当打发时间的八卦看了。 华夏领导人已公开表示,绝不会置无辜百姓的生命于不顾,他们会尽一切权利与恐怖分子斗争到底! 对,他们将那些冥族称为恐怖分子,并否定他们的超能力和永生不死理论,国家领导人当时慷慨激昂的表示,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宣扬神造人的都是封建迷信,永生不死是不存在的!无病无痛是他们吹嘘的说法。 国家始终坚信科学的正义,至于这些联合外族企图从内部分裂国家的宵小之徒,国家绝不会放过!同时列举了这种危险生物对人类的敌意,国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尽管沉痛,但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妥协也绝不会妥协!国家会站在冥族的对立面,会用对待敌人的方法对待伤害它子民的人! 但国家的这种激进态度引发了国民的不满,网上一片硝烟,为的全是“苏毓秀”这三个字。 “多疯狂啊,都是让救苏毓秀的留言!”玉九也跟黄七聚在一起,现在他们除了翻新闻,也没别的事可做,“还有说国家不重视人民生命的,啧啧,胡说。” 黄七同意的点头,沉道:“要是不在意,会直接用导弹!” “七啊,你看你看,b市被围了,果然成了孤城了!” 黄七扫了眼,道:“最靠近b市的那一大圈,都是冥族的信徒,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 玉九道:“怎么感觉事闹大了……” 黄七道:“本来就不小,这段时间咱们公司没怎么接单,但各地的妖怪都开始下山吃人了,地府里添了许多被妖怪杀死的鬼魂。” 玉九哭丧着脸,道:“我以前总觉得人间好,我现在觉着,地府比这里安全多了,我想回地府!”【@…奇文学…#最快更新】 黄七沉的笑,没有说话。 …… 又将一批活人送入地狱,纪愿淡淡的用纸巾擦着手,尽管手上什么也没有,他还是觉着有些脏。 那把赤红色的刀笔直的插在地上,四周一片白骨,如同最开始祭炼时一样。 刀名太初,本来是最为美好干净的意思,但它的秉却与刀名没半分关系,它已经吃了许多活人,但刀上的裂缝没有半分合拢的意思,它仍然不完美。 或许,这刀上的缺陷根本就填补不了,所谓补刀,也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 自从龙主将整个b市控制在手中之后,他就没有再出过这件地下室,安安心心的守着这把刀、 如同莲娜所说的,他才像个真正的死人,不吃不喝不动弹,没人叫他的话,他能一个人缩在黑暗里一个月。 纪愿坐在台阶上,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在看着那把刀,又似乎没有。 四周落针可闻,寂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 后地下室的大门突然打开,纪愿释放出四阶超智种的威压。 但他后的人并没有走,而是一步步走下阶梯,立在他后,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了?” 纪愿不耐烦的皱眉,没有说话。 莲娜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这些新晋进化的超智种个个都有问题,辛融冷漠,百里没耐心,而纪愿,这个人每天都想死,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超智种的确可以长时间不进食,但只是比那些智慧种、普通种和劣种的耐饿好一点,但纪愿他有厌食症,他觉得那些能让他们生存和进化的食物都很脏。 标榜自己要吃素! 吃你妹的素啊!你已经进化成最强大的猎食者了,连最有灵的人类都只能上你的菜谱,任你煎炒烹炸随便吃,顺便还能升个级做个高手,这会你说你吃素还厌食,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但纪愿不这么想,他认为那些人都很脏,因为他们死前肯定都没想过要洗澡。 莲娜为了让他正常活着煞费苦心,但也就只是能让他勉强维持在不死状态。 还是龙主看不下去,吩咐自己时常来看一下,省的这家伙悄无声息的死在角落都没人知道。 “西方那边来了个人,吸血鬼,能变蝙蝠的那种,龙主叫你去看看。” 纪愿起就走,看也没看莲娜。 莲娜一阵气苦,觉着这货上辈子肯定是个单狗,她一边追着纪愿往外走,一边道:“你走慢点,唉,我当年把你弄回来时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啊,你知道龙主在哪么?” 正疾行间,将将转过几栋高楼间的小花园,迎面就见一队六人的普通种活死人压着二十几个活人路过。 纪愿老远就闻到了那些人上浓郁的灵力气息,这是一批修炼过的,想必又是要喂那群 还没有进化出智慧的劣种。 那队活人里有些瑟瑟发抖的少年,还在低低的抽噎,浑浊着灰白色瞳孔的普通种却已然麻木的推着他们往前。 纪愿厌恶的皱眉,快步往另一边转步,对那样的况视而不见,这些他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也做过很多次,只是进化越多,就越觉得那些食物恶心,他看都没看那些抽泣的活人一眼,快速的前去了。 那对普通种都已老老实实的站住,莲娜向他们比划了个手势,他们才领着那些被锁住的活人慢悠悠的走过去。 第九十六章 和睦共处 张怀德斜眼看向后方,他后站着的两个年轻男女不得不抬起头,对着众人呵呵的干笑,其中,那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人睁着一双浅蓝色眸子,道:“天师门有一道子母阳一线牵符,嗯,灌入灵力后可千里传音,就是……就是晚辈功力不够,画的母符只能与几个子符相连,多了就不行的。” 张怀德又道:“婧丫头的确修为不够,至多也就有五道子符,刘大傻,这符你来画,老子为你们开坛加血,保你们竖着进去竖着出来!” 刘信真的确功力较深,而且也是画符出的,他上那支锦绣笔还能给符加成,最合适不过。 于红婧苦笑,人家门派都是把画符法门藏着掖着,只有他家掌门完全不把绘符秘法当回事,要知道,上清派虽然跟天师门关系好,但他们也是竞争对手啊,都是用符的,那以后是要抢市场的啊。 刘信真也不矫,点头应下。 当晚就在于红婧给了符文绘法之后,一口气绘制了一张母符,三十张子符,还都是赤符水准,九成九的通信质量保障,一次到位,手法娴熟,十分干脆。 …… 白唐浑的衣服又已经破破烂烂,此刻正死鬼一样躺在呈四十五度斜角的古堡里面大口喘息。 那古堡的铁门外,依稀能看见三双绿油油的贪婪眼睛,他们就眼巴巴的趴在门口,跟听话的小狗一样顶着白唐。 白唐:“……求求你们了给点喘息的空间。” 三鬼:“小乖乖你别怕,快出来,外面的阳光很美好呦。” 白唐:“……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是的,没错,这三只鬼会说话,不仅会说话,还特娘的从地狱里带来了新鲜出来的异能模仿器!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上次还是打死三千妖鬼就能出去,现在只有三只,墨赦却说打败就能出去,原先就觉得这三只的能力可能会强一点,现在看来,那哪里是强一点,分明是强出了一个银河系! 那古堡里面的血红色蝙蝠图案已经扭曲成一个古怪的样子,如同一张变形了的嘲笑脸,并且还在持续向他靠近。 白唐十分惆怅,他瞪了蹬腿,觉着墨赦绝壁是设定错了!对手太强,他没有可能打败的啊! 整张脸都贴在地上的黑面鬼裂开大嘴,口水滴答了一地,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哄骗道:“小乖乖,塔塔快倒了呦,再不出来就要被活埋了呦,乖乖,你出来,我给你做吃呦!” 红面女鬼也俏的笑,用那一根根黑色的铁刺定定担当的互相敲打,道:“快出来呀小宝贝,我给你唱歌歌啊!” 蓝发妖怪不知去了哪,没瞧见,但白唐想着多半是藏在他的视野盲区里,这三个,根据他的粗略估计,起码 都得是鬼将啊,比他高两个级别的鬼将啊!就算是鬼将中的渣渣,那也是实打实的鬼将啊! 现在那三个货在外面拼命的挑衅,花样百出的惑白唐出去挨揍。 白唐冷笑,朝他竖了个中指,然后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吐司面包! 拼了!老子还不信!你们还能打死我! 白唐猛的调动起体里的先天气,整个人像一只翻滚的黑色煤球,嗖的一下就滚了出去,但是—— “砰!” 又被不知哪个鬼一脚踹了回去。 白唐咕噜噜滚向了内里:“……”太欺负人了! 那古堡墙壁上还在持续掉渣,白唐不得不又重整旗鼓,准备再冲一下。 红面女鬼怒道:“黑鬼,你干什么!你个蠢货!” 黑鬼吸了口口水,道:“失误。” 蓝发妖怪森森的磨牙,发出如梦如幻的哭声。 白唐头晕脑胀的想,莫不是吃不到他,馋哭了?! 古堡上又掉下一把血红色的漆皮,正正砸在白唐脸上,白唐一个机灵,脑子瞬间清醒了,侧耳听了听,那三只鬼似乎在内讧,于是他又把自己裹成了煤球,速度更快的飞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特意蹦了一下,正好避开那整整抓来的黑色鬼手! 龟裂的地面上有黑色的烟雾袅袅而上,一道黑色闪电样的影子飞速的逃窜,便逃窜便挥手,时不时的天空就劈下一道雷,轰隆隆朝着后那几道鬼影砸下。 “啊啊啊,别过来!咱们就不能和睦共处吗?!啊!我跟你们讲,扔钉子是违法的,要被抓进十九层千刀万剐的!啊!草啊,别他们离我这么近,你太丑了黑鬼!啊啊啊,我错了,你貌美如花盛世美颜天下无敌,快把口水收回去!” …… 白唐在阿鼻幻象小地狱里过的不知今夕何夕,墨赦在外面,也已经巧遇了自告奋勇来b市搭建内外联合网络的刘信真。 嗯,巧遇的地点就在去往b市西郊别墅群的路上。 刘信真面前浮空有一只发光的箭头,直直向前方,这位矫健的上清派掌门是仗着本门的潜行秘符穿过人墙,爬上土石山,悄无声息的溜进城的,还带着两个帮手,也都是擅长感应灵力的敏感系修道者,为了办事效率,他们成功进入b市之后,就分开了。 刘掌门的亲儿子刘正邪已经失踪了很久,尽管占验派的大佬说他没有生命危险必然会逢凶化吉,但跟刘正邪在一起的其他两名弟子那也是命,他们可未必有刘正邪那样好的运气。 刘掌门跟着那指示刘正邪位置的光箭头急速的在城市穿行,天空上时不时飞过几只黑色鸟,一点叫声都没有,只是不断的在天空盘旋。 墨赦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后跟着一串瑟瑟发抖的游魂,速度极快的悠远而近。 刘信真对那人影甚是熟悉,忙一把拦住,急道:“道友!道友!” 墨赦形倏顿,低头看他:“有事?” 第九十七章 夜捡野鬼 刘信真脸上自然而然堆笑,心说你不是言之凿凿的拒绝了向东来b市的邀请么,就这么碰上你就不觉得尴尬?!但他是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狐狸,自然不能说这等不讨喜的话来惹这位大神不高兴,只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子符,递过去道:“b市什么况道友也知道,这是我们研究出的通讯符,道友若有需要,灌入灵力就可求,咳,呼喊同道,也好有个照应。“最重要的是你听到了同道呼喊要回应救援,大神! 墨赦想了下,接过那符塞进口袋,顺口提醒道:“头上的东西,都是人圈养的。” 刘信真抬头,看见了三三两两来往飞驰的鸟,心里一惊,如果这些鸟都是被人圈养的,那么他们是不是刚一进城就被人发现了。 他不毛骨悚然,下意识看向面前这个喵呜表的男人。 墨赦抬眼瞥了眼上方,道:“蝙蝠,看不见灵体。”所以他就算扯着这一帮鬼在街上跳舞,那些小瞎子也看不见。 至于另外那些能看见灵体的活死人,墨赦表示,他有何蔚的白棋,随便去个有黑棋的点,那帮东西就胡捉不住他。 一边看着白唐训练,一边出来作业务,两不耽误。 似乎觉得自己交代完了,墨赦抬步就走,形拔面目寒凉。 刘信真蠕动了下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墨赦在走出几米后略停了停,道:“西郊那边有动乱,这几个游魂是新逃出来的。” 话完也不多停,如青松白鹤样的背影眨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刘信真再不迟疑,猛地在自己上拍画了几笔,以平五倍的催着光箭头往前,连神色都有些仓皇。 玉九跟着他家大人别的没学到,一双眼睛却着实明亮,老远看见刘信真跑了,才从墨赦的口袋里探出头,不解道:“墨大,我们不救刘三啦?他要是死了,大人得哭死!” 方才他们就是奔着西郊去的,要说不是救刘三,玉九表示不相信,毕竟墨大都用寻人追魂符定位到了。 墨赦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道:“那是人间事,地府守则你要不记得,回去抄书。” 玉九刷的闭了嘴,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敢造次,毕竟他现在跟着的这位尊神可不是白唐,那脾气可不好琢磨的很。 墨赦又顺路捡到不少游魂,原本都对鬼差避之唯恐不及的游魂们,此刻见着一个正牌的地府鬼差,均哭爹喊娘的往他后排,都不用他多说,没办法,没鬼差保护着,他们分分钟就跟人做了点心了,生前做粮食,死后做夜宵,怎么听怎么悲催。 于是没一会,墨赦后就跟了一长串的鬼魂,中途遇见两队活死人的小队伍,都是那条活泼好动的锁链分分钟穿而过,一招秒杀 。 他再没去管刘正邪的事,反正该透露的信息已经给了有能力的人,如果不死拼,他们把人弄出来,应该没问题。 夜空干净舒朗,星子闪烁明亮,如一双双冷锐的眼睛,寂静而冷漠的看着地上的人。 墨赦领着自己捡到的一队游魂,在活死人遍地的b市快速穿行,如同行走在夜晚的黑色精灵。 …… “大哥大姐,有话好好说,我们都是好朋友啊!呼呼~不是要创建文明地府么?打架,打架伤伤心啊~咱们和谈好不好?” 白唐喘息的厉害,被三只鬼锁在了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的从差不多了,露出结实凝练的小臂,就连脸上的伤都在气高速旋转、细胞活高速激发的况下恢复如初。 但脸上的伤好了,上的小伤口却始终没有断过,他郁闷的从手臂上又拔下一颗黑色的钉子,对着三只鬼露出讨喜的笑,试图软化他们钢铁般冷硬的心灵。 三只鬼狰狞冷笑,不为所动,步步bi)近不留余地。 白唐双手抱拳,做出作揖求饶的样子:“我错了,我输了,你们厉害,你们太厉害了,我自愧不如,咱们就此罢手行不行?那什么,我会画符,聚气生符,五张,不,十张……” 三只鬼不屑冷笑,同时进攻而来。 白唐脸上还在笑,但体却也倏然发力,右手猛然张开,朝着后砸去。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地面上尘土飞扬,白唐泥鳅也似在黑色的烟尘中滑动而出,竟未带起半分风声,还悄无声息的用凝聚而出的气剑横扫后那蓝发妖怪的喉管。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闪而过,接着又是无数铁钉钉在地面上的声音。 白唐左躲右闪的奔跑着,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气,尤其是体内的先天气,更是精确计划到丝丝缕缕,他也没有再在周缠满气抵挡那红面鬼的铁钉,而是将感知提升到了极致,神无比专注,在他跑动过的所有地方都留下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气丝,如同蜘蛛编网一样,将他活动的整个战场都纳入他的感知范围。 在那红面女鬼又一次将黑色的铁刺从各个角度刺过来时,白唐早早的将体机能提升到极致,妙到毫巅的避过一阵阵宏大的铁刺雨。 而黑面鬼浑会长满尖刺,速度奇快,以不要命的打法向白唐扑击过去,活像一个炸毛的刺猬,关键是这刺猬还特别刚硬,但他的刺一旦被消掉,会有一分钟时间的重生期,不像那个红面女鬼,她的铁刺几乎不需要凝聚,无穷无尽没有冷却时间。 而蓝发妖怪,是最狡诈最无声无息的,也是给予白唐好几次致命攻击的,他的技能到现在白唐 都没摸透,但能肯定的是,这家伙的技能之一是瞬闪,往往刚避过那两个的强硬攻击,一把圆月弯刀就带着无尽寒意横在了脖子上…… 白唐蹦跶的十分惊险,也十分欢实。 墨赦静静的站在虚化的古堡上方,眼看着那人如同灵活的黑豹一样从左窜到右,从上窜到下,一边窜还一边喊叫,似乎……很有活力? 很有活力的白唐:“……我跟你们说,你们再这样追着我不放我就叫了!我叫起来我自己都害怕!啊啊啊!快看快看,天上,天上有只猪在飞!” 墨赦下结论:果然很有活力。 这可能是他对那三只鬼将的实力压制的有些厉害,还是,再放开一点好了。 …… b市外,国家军队驻扎处。 冯建兵拿着望远镜,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城市和人民,原就沉的脸更沉了。 这才是第四天,b市外围围着的人已经数千,他们有的在高声呐喊,表狂,是冥族能力的忠实拥护者,有的沉默以待,默默形成自己的圈子,这部分大多是患重症的病人,他们想活下去,认为冥族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他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高倍率望远镜,觉着整个人都浮躁起来。他们不害怕打仗,不害怕敌人的炮火,但挡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圈无辜的民众。 他们的枪口,永远不可能对着这些人,而那些邪祟狂悖的言论,像是伊甸园里最邪恶的果实,引着众人去采摘去品尝。 国家已经启动了一级紧急预案,全国进入戒备状态,对各地交通进行限流,同时被军委调派来的各军队已将b市封锁,只是军队前方也已聚集了不少民众,形成对峙状态。 就连营地里,似乎也受到了那股邪虐的歪风,人心浮动不安。 也不知道那些围堵在b市的人吃什么喝什么,总之大家都十分坚强的坚守自己的岗位,还有在网上奋力盖楼的网友也十分卖力,火药味十分浓重。 b市被拥有超能力的怪物控在掌中,华夏境内几乎三分之二的民众都被牵连了进去,那冥族的正式面世视频已经被国家全面封杀,但私下还是许多人用各种手段进行传播,事愈演愈烈,矛盾一触即发。 冯建兵找人喊了那些大师协会的领导人樊梨景,又一次分析b市的内里况,同时根据刘信真等人带进去的电子探测设备,对b市的现有况进行整理,希望能讨论出一个伤亡最少的处理方案。 此刻,东郭良等一众大师都正经严肃的聚集在聚义厅里,恭敬的面对着一张泛着紫色光芒的长方形符纸。 那符纸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上面还传来零碎的声音。 “我们惨哦,在自己的地盘,被 人撵的跟狗一哦。” “胡说八道!我们那叫战略转移!外面的道友,既然你们都来了,啥也别说了,一起麻溜的打怪!” “b市已经完了,他们进化出了异能,真的异能,现在已经出现了四个异能者……” “来人呐,西郊枫叶别墅区里有大量修道者,紧急求救求援啊!” “诸位道友可从西延路、康庄桥两方吸引邪祟,分走南北两向!轰~” “卧槽卧槽,沿路的快帮忙掩护断后,跟他们玩一票大的,救人救人。” 听见这些消息,留在外面的张怀德等人立时就悬了心。 张怀德二话不说转就走,外边已备好了香案香烛和符笔符纸,就等着那边发出信号,这边就开始开坛做法加血。 刚才那声音,别人听不出,他可不会听差,那分明就是刘大傻的声音,他能发出求援,必然是事已经到了非求援不可的地步。 而且,方才那母符里传出的声响,分明是重物倒塌的声音,他很可能遇上了一个具有超能力的高手。 东郭良微微眯着眼,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也抬步跟着张怀德出门,赵老爷子、宗长明等大师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选择去为张怀德加油,咳,助威。 张怀德依然豪迈,他站在香案前举行自己的加护仪式,对跟出来的人全都当看不见,只对着东郭良微微欠行了个晚辈礼。 东郭良话不多,只是站在离张怀德开坛做法最近的地方,时不时的抬一下手。 这一次的张怀德神色肃穆,连持剑的姿势也格外有型,踏着格外有韵律的步伐,剑指苍天,口中念咒,有黄色的符在他周舞动,如同跳跃着的黄色蝴蝶。 狂风忽的拔地起,星空似被乌云遮。 第九十八章 脱出樊笼(1) …… 外面电闪雷鸣道术横空,b市仿佛瞬间从沉睡中被唤醒,那些看不见的喧闹声似乎穿过空气传到了遥远的这边。 墨赦刷的拉上窗帘,将所有夜色都遮蔽在外面,屋子里只有一张白玉照明月符在发着盈盈亮光。 玉九在一旁蠕动了半天,才磨磨蹭蹭的过来,道:“墨大,大人什么时候出来啊?” 墨赦道:“过几天。” 玉九眨巴了下眼,一脸惆怅道:“两天没见着他,还怪想的,咳,墨大,你让我看看他呗,就跟上次一样。” 原本在一旁认真修炼的黄七闻言刷的睁开眼睛,看向墨赦。 墨赦眼睛从黄七和王五的上一一扫过,道:“好。” 玉九还来不及高兴,就见旁的景色倏然扭曲,只是一秒,便换了地方。 入目所及,竟是一个残破的战场,旌旗摇晃,狼烟未灭,战场上还浮着许多游dàng)者的孤魂,此刻全都转向这边,空洞洞的眼睛看向这边。 墨赦的声音从后传来,道:“你还没见过地狱,这边做个试炼吧。” 他后还跟着黄七,黄七的脸上已全都是血,眼睛饿狼也似的看着场上。 那些浮着的鬼怪仿佛都被什么东西挡住一样,只在他们周围越聚越多。 玉九不可思议的看着墨赦,已经完全不要脸了,他死命的扒着墨赦的衣服,惨烈的哭嚎道:“墨大你不能这样,呜呜呜我是个善良鬼,你不能趁着大人不在就欺负我,呜哇哇,你不能这样。” 墨赦皱眉,道:“闭嘴。” “不行,我不要呆在这里,你,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想想我给你洗过的碗刷过的锅!还有我为你探听到的报!” 墨赦把他从自己后撕下来,揉成一团,塞废纸一样塞进口袋,对着已经露出战斗状态的黄七道:“去吧。” 那无形的屏蔽被倏然打开,无数鬼怪一拥而上,墨赦形瞬间化为无数的光点,黄七则被鬼怪群淹没。 玉九摸了摸早就凉透的心脏,心说幸好墨大只是吓唬一下他,要真把他丢进那可怕的战场,他就再也看不见太阳了,想想也是后怕。 墨赦将无所事事的黄七也丢进了阿鼻幻象小地狱,带着最没用的玉九从那里出来,也不将他再放出来,权当已经没有这只鬼了。 实在是有些吵,也不知道白唐平是怎么忍受的。 手中的子符也在闪烁,隐约传出惨烈的哭嚎声,还有刘信真隐隐的声音,墨赦坐在沙发上的形微微动了下,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众鬼八卦的信息,那些用白棋在b市浪dàng)的鬼成了最佳的信息提供者,地府最大的八卦论坛上已经沸反盈天的闹。 “劲爆新闻:人类大逆袭,b市西郊成战场!” 底 下是鬼怪们利用自己的便携设备拍摄的现场照片,这场大战立时被顶到了最贴。 墨赦刚要往下翻,就又看到一个度更高的新闻:“舍命直播——b市西郊人类与冥族的惊天大战。” 墨赦:“……”果然是太无聊了,明明是可以吃鬼的存在,但这些鬼仿佛都已不在乎,为了八卦舍生忘死奋不顾。 他手指滑动了几下,就点到了那个直播台,虽然脸上半点绪也无,但眼睛却盯住了那个视频。 果然是直播台,上面还有一个鬼在慷慨激昂的进行解说,就如同人类看足球塞时,有解说员总会调动看球者的气氛一样。 “看啊!来了一个人类强者,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道雷,手持白光隐隐的巨大符笔,在空中刷刷就是两下,一个巨大的“封”字就横在空中,哦天呐!快看,那耀眼的纯阳正气,我都闻到自己灵魂被烤熟的味道了!厉害!” 那是刘信真,一个穿土灰色休闲服的偏老年老头,此刻他一力抵挡着那超强的怪物,后全是零散奔跑的人,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人在与他一起杀怪。 “哇塞!土石翻滚!无数土坑瞬间出现,大家快看!就是那一个个马蜂窝一样的大坑,啧啧,不知埋了多少人进去,呦呵,把他们自己人吐出来了,智能!” 那直播的不要命鬼似乎浮在了半空,视频里的画面已经开始是俯拍的视角。 墨赦静静看着,再次觉着这种不怕死的鬼很值得称赞,看这视频拍摄的全面程度,应该是在全场乱窜的。 居然也不怕被那些能生死灵体的活死人抓住当甜点! 底下刷刷的弹幕也有不少鬼刷了这个问题,显然大家都对这种作死的鬼十分钦佩和好奇。 “哎呀呀,为了娱乐地狱公民,我们要不怕死不怕难,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我们!哦对了对了,我要郑重向大家推荐研究所的天下一局棋,这白棋堪称护体神器……” 视频里插播的广告被广大鬼民合力骂了下去,那个神经兮兮的鬼发出无奈的妥协音,然后又开始解说。 此刻,那战场上也已近乎白化,地面如同泥沼般不断下降,一些脚步稍慢的人瞬间就被卷入了深不见底的地下。 刘信真猛然跃起,那巨大的符笔在空中迅速挥动,继而双手下压,那“动”字符猛然落在地上,地面都震了一震,一股浩大的力量从平字符涌出,被那些翻涌的土带入地下的人又被搅动了起来,重重落在地上,顿时视频里穿来一大片猛烈的喘息和呛咳声。 “高手!人类高手就是多!据本小鬼的眼力看,这位必然是上清派的大牛,以后来地狱也能给上清派添光添彩!呦呵,给上清派加把劲!” 就在此时 ,又有一个形高大的男人不知从哪里窜了过去,正与刘信真站在一起,刘信真的“封”字符也已画成,轰然砸在地上,那些已迅速冒出地面的尖锐地刺顿时被压制下去。 刘正邪不知从哪里捞到了一把铁棍,此刻正当剑使一样舞的虎虎生风,偶尔出现在画面里的面容上虽然沧桑而憔悴,但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的明亮。 第一百章 纷乱开端 从镇魂牌里掏出那三只鬼,墨赦又给上面加了几道符,那东西现在里面存储着浩瀚如烟海的气,里面的空间也巨大无比,就是质地不太好,时不时就要漏个气。 “……你是不是傻,就那么给人抓住了?有啥脸说是正唐工作室出去的?”白唐捏着墨赦给的子符,对着那边的刘正邪开启了嘲讽模式。 刘正邪的声音嗡嗡的,似乎还有些虚弱,但显然很高兴,只听他道:“老子那是去卧底!卧底你懂吗蠢货?!”喘了口气,又道:“你在哪呢?现在那帮怪物被我们惹毛了,正全城通缉修道者呢,你们也躲好点,别出来蹦跶!” 他已经听老爹说过白唐的事,知道这家伙现在就在b市,甚至连那位也到了b市,现在b市最安全的恐怕就是这家伙边了。 毕竟能跟神打架的人,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只希望那大神能将白唐带出b市。 白唐看了墨赦一眼,道:“多cāo)心你自己吧!我好的很。” 两个人又互损了两句,表示相看两厌,都收了符。 白唐心里又长长的舒了口气,感觉有些浑无力,隐约觉着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他混沌的脑子完全想不起来,捏着子符就迷迷糊糊趴在沙发上睡了。 玉九蹲在他边,扒拉了两次白唐的眼皮,人没扒拉醒,便被墨赦一个眼神瞪走了。 墨赦依旧用手机关注着鬼界小鬼的最新消息,他们地府的八卦娱乐业比人类的更加敬业,真的能做到24小时不间断直播,他们就如同最纯粹的第三方,以看闹的心态观看这场人类的劫难。 这才是一只鬼,最该有的心态。 这也该是行走人间的人,最该有的态度。 …… 天色已经大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那巍峨的土石山依然耸立在b市外,无数的百姓在山石旁静坐,沉默的与国家政府进行对抗。 政府军队搬来了最强的方位设施,甚至颁发了行令,将能调动起来的各种国家高级设备都调了过来,挡在所有能通往b市的路上,但这些都挡不住那些汹涌着想要活命的泱泱癌症患者和宗教狂分子,还有那些居心不良的顶级人才。 只此一城,只此一事,却几乎吸引来了所有隐藏在黑暗里的种族,明着暗着为那些被挡在城外的人打开一个突破口,于是城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一时间,冥族几乎成为终极人族的代表,成为那些人心中信仰的神明。 城中心高高耸立的冰塔上,穿黑色镶银丝边的青年站在塔顶上,用进化过的超常视力看着那些围在b市外面熙熙攘攘的人,边还站着一个着黑色华美长裙的绝色美人,那美人虽立在千丈高空之中,周有凛冽寒风 鼓动吹拂,但她却站的极稳,脸上还含着淡淡的笑意。 “已经过了五天了,那视频应该已经传至五湖四海了。”龙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旁的美人说。 绝对有资格晋级全球顶尖美人榜前十的苏毓秀乖巧顺从的听着,闻言接口道:“不错,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但是该来的人没来,该出现的人也没出现啊。”龙眼神里似闪现不明的神采,苍白羸弱的面容上仍是一片淡然。 苏毓秀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龙主仁慈。” 龙不住笑了下,道:“我可不是仁慈,只是要为冥族留一线,毕竟我们是要长长久久的呢。” 原本定下的是用那满城的人来bi)那带走屠灵的人现,但他们现在扯的是冠冕堂皇的人类救世主名号,那就不能太过了。 b市已被血洗了一,那还可以解释为最初的反叛者清洗,再也大肆屠戮,就有些不好招收新信徒了啊。 所以,明智的领导人都不能那么干,龙觉着自己是个劳心劳力的帝王,必须为他的族人打算。 他自顾自的赞叹了一下自己为国为民的辛劳,然后才转头对苏毓秀道:“你是个乖的,是我们冥族最好的形象大使。” 苏毓秀道:“龙主谬赞了,能为龙主效力,我很高兴。” 龙看着她美如鲜花的面庞,略惋惜的道:“不用急,等那苏醒咒到手了,你便能真正跟我们一样,青永驻不病不死。” 苏毓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眸子里一片纯然真诚,但:“那太好了。” 那张脸精致如同墨画,上面跃动着最bi)真的感,连眼睛都看不出半分凝滞,仿似真心真意欢喜一样。 龙用手摩挲着她滑,嫩的脸庞,眼睛里有全不加掩饰的欣赏,如同欣赏一件精美的易碎品一样,声音都有些模糊,道:“昨晚他们劫了一批人出去,便算开端吧。” 这几天过去,国家上层只是隔空喊话,连派来的谈判使者都还只是省厅级人员,更上一级别的代表根本未曾出现,这就意味着,之前b市事件的震慑还不够,还需要一点血腥来得到足够的重视。 天上盘旋着行动迅敏的蝙蝠,那位来自西方古老家族的客人带来了足够诚恳的合作条件,连那些潜伏在黑暗里的其他东西,都开始趁着这股东风在外面翻腾。 天下将乱,妖物四起。 “太阳的光辉落下时,就杨起b市修道者坟墓的第一捧土。” 清冷的男声似乎夹杂着生铁也似,粗砺的传入耳中。 风中似乎传来还未开始的血腥味,连同那些惨白的哭喊也仿似能穿透时间响彻耳膜。 …… “据悉,b市已完全被冥族控制在手中,我国政府已派出 相关人员积极与b市犯罪分子进行沟通……冥族杀戮成,迄今已有超十万人死于非命,况急转而下……” “今天凌晨,冥族外交代表百里斐然、莲娜联合发布最新消息,声称又遭遇了华夏修道者偷袭,会采取强硬手段进行回击……” “……修道者联盟最新消息,已正面揭露冥族残忍本,其与西方吸血鬼类似,以活人血为食……” “……” 明面上,国家当局与冥族势如水火,且频繁沟通,但这种沟通其实就是拖延时间,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妥协。 第一百零一章 大师开会 “不能忍了!我们必须主动进攻!你们看见了吗?那帮怪物已经在b市大开杀戒了,刘掌门他们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突破!” 赵老爷子脾气暴,被网上那些新闻弄的根本就坐不住。 冯建兵后是一个硕大的电子屏,上面是一张完整的b市规划图,那样精密的规划图看的这帮大师能看懂的,只是听冯建兵讲解也听的头疼,尤其是听说他们还要再计划,赵老爷子头一个忍不住的叫嚷出来。 宗长明道:“不能急,这次b市不像c城,不可能用上次那种策略,必须更谨慎,不然就是将b市的所有人赔进去。” 董国良眯着眼,看着冯建兵后的电子规划图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怀德显得精神不济,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就连冯建兵说b市基本况的时候都没有睁眼,此刻却猛然睁眼,道:“刘大傻他们已经进了城,现在还说什么不能急!必须急!他不是告诉我们,b市里出现的进化出超能力的活死人不多,还怕个锤子!” 道法协会副会长樊梨景道:“张大师,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首先,我们要解决的是围城的百姓,有他们在,如果我们杀进城去,就等于自寻死路,而且我们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上清派的潜形匿影符,如果只带几十个人进去,完全没有结果。” 宗长明眼睛微微动了下,突然问道:“涂山曹家呢?有没有曹家的朋友在?”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有人开口道:“曹家……纸术,似乎作用不大……” 宗长明眼睛猛然发亮,反驳道:“不!纸人轻力大,又不惹人注意,这才是最好的斥候!根据刘掌门的消息,目前我们能确定的就是b城当前至少有四名进化出特殊能力的活死人,但我们知道的消息还是太少了。” 赵老爷子捶桌,道:“还要知道多少消息?他们的死我们都知道,这就够了!一个字,就是干!拖拖拉拉的,等那帮怪物把b市里的人呢都杀完了,咱们再去?” 张怀德立马点头,附和道:“老赵说的对!你们就是太怂!照我说,大家率领弟子门人一起杀进去,管他几个邪魔外道,通通宰了!” 宗长明赔笑道:“老哥哥们别急啊,咱这里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谁还怕死的,那帮邪祟,咱肯定得杀,就是杀也得有计划的杀。” 那樊梨景喝了口茶,眸色沉沉,道:“怕没有时间给计划太详细,各位大师有没有想过,如果活死人真的跟丧尸片里的病毒一样,会传染呢……就跟那视频里的所谓龙主说的,可以让那些百姓加入他的种族呢,不断增加的有智慧、有超能力还不断进化的活死人,一旦b市的近千万人都……”【@奇文学&!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这话一出,厅堂里 所有人的脸都有些绿。 虽然都上了年纪,但大都接触过那些传说中的丧尸片,那才是世界毁灭一样的末。 冯建兵原本在安静听着这群大师发言,闻言镇定道:“科学家已对这种活死人进行过研究,他们认为,当前的活死人咬伤、抓伤都不会传染,这不是病毒式的传染,诸位大可放心。” 众人又都齐齐松了口气,却听那宗长明又道:“说起来,那些活死人的致命点在前膻中,我后来专门研究过,那里似乎有一些古怪的纹路存在……” 张怀德接口道:“那是咒文,刘信真曾拓过一副,我们还研究了下,确定是咒文,这种咒能从阎王手上抢人,也是牛bi)!” 在座大师全都窃窃私语起来,那少年天才商衡的脸上始终噙着笑,此时方才有些天真的开口,道:“各位长辈,晚辈有个问题想说,”也不待众人说话,便径自道:“冥族太安静了,这几天虽然总有人死,但他们还是太安静了……就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就在他前椅子上坐着的占验派大佬齐石也不再沉默,缓缓开口道:“如果是咒文,那他们很可能是在等待一个特殊的子。” 就在此时,那一直被张怀德随携带的母符骤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就听里面刘信真的声音沙哑而急迫,道:“七月十五,鬼门关开,那帮活死人上都是咒术,若要施展新咒,必然会选在那天。” 那边传来急促的喘息,显然他还在奔跑中,众人甚至能听清风声呼啸的声音,刘信真一边跑一边道:“……他们有眠种,数不清的眠种,咳,就是都已经死了的人,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苏醒,呼呼~听我说,今天那些怪物已经蛊惑了一批人自杀,城里的修道者也被全方位搜查,咳,吃掉修道者,能让他们进化的更快!” “刘大傻,你……” “听我说!咳~我们已经死的不剩几个了,你们必须找到屠灵!屠灵才是那一线生机!以邪镇邪,以杀止杀。” “明天,明天如果不能拿下这帮怪物,b市将成为另一座空城!他们,要开始屠城了!要将所有人都变为眠种!你们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必须阻止他们在鬼节启用那咒语!” “刺~啦~” 子符那边传来刺耳的刺啦声,仿佛那道符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的撕碎。 会议厅内一片沉默,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张怀德面如土灰,光头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灰云,高声道:“都他娘的说话!我们天师门以符篆在岛上混,今天我就说了,刘大傻说的没错,鬼节之前要是干不掉这帮孙子,让人家成功将那些死人又弄回来,那可真离世界末不远了,都还他娘的磨磨唧唧! 今晚就动手!谁他娘的都别拦着我,说什么里应外合,那里面的都快被人家绞杀干净了,合个!” 众人脸色一致发青,刚才那符里传来的声音,让每个人心底都不由咯噔一下,都能猜出那边的况不太妙。 冯建兵眼睛里闪过狠的光芒,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今晚就得动手,绝不能拖到明天晚上,因为明晚12点一过,谁也不能保证,那帮怪物会不会当即就用那咒语。 赵老爷子暴躁道:“樊会长,你们那屠灵呢,当时说好要作为折花会的压轴奖品的,说没影就没影了,现在可不能藏私了,刘掌门说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你可别藏着掖着了!” 那樊梨景还没说话,却听那冯建兵道:“各位大师,现在事有变,况紧急,冯某必须先向上级报告,众位可先商量,冯某也会让战略部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说罢转就走,东郭良目光微微开合了一下,神也露出几分凝重,只听那底下的大师们继续说话。 樊梨景三言两语就说了折花会上奖品的事,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陈家。 与此同时,东郭良言简意赅的提出了另外一个建议,让所有人都如醍醐灌顶的建议。 第一百零二章 墨墨唐唐 在城外众人都弥漫在硝烟里的时候,白唐也睡饱吃足,开始常从墨赦那里获取打击值。 “不是吧,啊啊啊,墨神,照你这么说,那家伙完全就是强的逆天啊,谁能收拾他?啊,谁能收拾他?” 白唐揪着头发,觉着自己略崩溃。 就在刚才,他面前那个俊美如天神的男人开口告诉他,b市气场已经乱了,无数眼看不见的气已经弥漫在各个角落,b市所有电力设施都被那种磁场影响的不能正常使用,而那个他让自己必须避开的男人,是十个现在已经到了灵噬界二阶的白唐都怼不动的人物。 墨赦没有理会他的哀嚎,捏着那子符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认为你是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 白唐敏锐的听出了他话里的隐藏台词,颤巍巍的问:“其实呢?” 墨赦垂着眸,直直望着白唐纯黑色的眼睛,道:“其实不是,你终结不了这场战争,屠灵只是一件麻烦的神器,没有左右战局的能力。”顿了顿,他脸上出现些莫名的神色,道:“这场战争,你可以尽力而为,但作用不大,我等着收魂。” 白唐嘶了一声,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教育他道:“墨墨!仗还没打,你怎么就能盼着我死呢!怎么这么不友!我跟你说我对你们地府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好好做人的我告诉你!” 墨赦转过头,看着外面已然一片黑暗的夜色,天空上繁星闪烁,却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也似,叫人看不真切。 良久,他道:“你听,地动山摇了。” 白唐兔子一样竖起耳朵,两只眼睛也谨慎的睁大了,片刻后,疑惑道:“什么也没有啊。” 墨赦将一枚白色的棋子递给他,道:“闭眼。” 白唐眨了眨眼,见他一脸肃穆,不自觉的就听了话,只感觉自己额头上一凉,那人的手指软软的戳在额头上,一股薄凉的气息就顺着他指尖溢进了脑门。 “把黑子的位置都记牢了,能保命。” 白唐的脑海中出现整个b市的缩影,那些黑子的位置也尽数浮在脑中,清晰的如同分辨率最高的高清电子三维立体图,他现如今的记忆已经极好,只要用心去记的事,基本都能很快记住,这地图也一样。【!¥奇文学…*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墨墨,这谁这么缺德,黑子怎么还有在半空的?这要过去还得先跳个楼!万一这黑子没接住,不瞬间玩完了?啧!” “墨墨,怎么只有一枚啊,多给我两个啊,万一这个我弄丢了呢,别这么小气啊……哎哎,手别动,我还没记住呢,你戳着戳着!” “不是我说,这……” 玉九在旁旁听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为墨赦抱不平道:“大人,哪有你这样的,白拿人家东西还嫌东 嫌西!你可老实点吧。” 白唐暗暗翻个白眼,虽说在眼皮子底下没人瞧见,但那下撇的嘴角还是将他的神展现的淋漓尽致,只听他还振振有词道:“男人间的交,你不懂!这是男人间纯洁的革命友谊和礼物交换!” 玉九:“……” 这雇主边是待不下去了,他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 恰在此时,那张被两人随意扔在桌子上当摆设的子符开始闪烁起来,显然是有人在呼叫。 白唐脑子里的那些黑棋分布图已经复制完毕,当即睁开眼,瞧着墨赦也退开几步,也不管他,径自捏了那子符到手边。 然后就听到那边声嘶力竭的呼喝声,却一直模模糊糊的听不清说什么,白唐神色立马就是一变,抬眼去看墨赦。 却见那人翻出手机,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那直播频道,那小鬼果然又开始直播,还用言语煽动那些地府无聊的鬼怪们。 白唐紧着去瞧了两眼,就看着那里面一片硝烟,不过此时已到了尾声,那尾随着拍摄的鬼怪呜呜咽咽,强忍被各种气流冲击的疼痛,尽职尽责的报道完了全程,视频里黑影重重,捕猎大型野兽一样前后围堵刘正邪等人,可这帮人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虽然有些狼狈,还损失了几个人,到底也被他们跑了,那些小胡同里一钻,潜形匿影符一画,当即就没影了,只是刘信真看着有些不好。 白唐心里直发寒,刚看着那些行动迅疾出手狠辣的活死人,只觉他们跟他上次碰见的时候又有进步,这种进化速度何其惊人。 一想到这群人在b市横行无忌,白唐只觉的心里沉甸甸的,脑子里又将刚刚在墨赦手机上看到的东西过了一下,当额头冒汗,他就说他好像忘了什么! 蔺菱! 虽说当让玉九护送蔺菱,但这几,b市混乱的厉害,他刚一见到墨赦就被拖进了阿鼻幻象小地狱培训,才出来就先为刘正邪发急,这会才想起来。 “墨墨!”白唐忽然尖叫出声,一下就蹦到了墨赦面前,道:“救命啊!大美女有难了!我把她给忘了!” 墨赦:“慢慢说。” 白唐抓着头发,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叽叽歪歪的说自己将人忘了,现在想知道人怎样,可千万别出事。 墨赦想了下,从怀里掏出白唐唯一的女鬼使,这女鬼使奄奄一息的躺在他手心,见被人掏出来,还有些懵bi),待看见白唐,才嗷呜一声嚎叫出来,白唐看着那掌心里的鬼使,心疼的不行,两人上演了一场难得的关切有,王五这番伤也没白挨,当即就提出要那被白唐剥削去的裙子、宝宝和耳坠。 白唐此时格外心软,虽觉得心肝都疼,还是咬牙应了,然后又问了蔺菱的事,王五 一五一十说了,直说当时给寻了个安全的房子,就感应到他这边告急,忙过来救场子,后来就不知道了,但她还是体贴的安慰了白唐一把,说她走的时候,见蔺菱从包里掏出一大把符,跟不要钱似的都贴在了屋子里,很彪悍的守着窗户,只叫她放心走。 一人一鬼正说着,那闲置了刚一会的子符又闪了起来,还是来自b市外的母符呼叫,白唐将女鬼使郑重的又交给墨赦,然后才接了那子符来听,就听那边不知是谁,急吼吼的问他屠灵的事,白唐转着眼珠子,觉着宝贝这种东西,还是要藏着的好,又砖头去看墨赦,却见那人虽然也面目凝定神色未动,那眼尾却似有若无的往他这边看着。 白唐抿嘴笑,张口就说不知道,反正那会子被那山魅拉近灵头村的,又不只他一个,林樊反正不会出卖他,听说那里面原本就还有许多也修炼了鬼术的,混水里面好摸鱼,反正问他就说不知道。 跟那帮人又忧国忧民了一会,又满口答应一定要奋力杀怪,努力上进,这才切断子符,静等那边的暗号通知。 墨赦微微合着眸子,站在窗前看浓浓夜色和月朗星稀的星空,道:“活死人会不断进化,国家绝不会妥协,那些外围的人,会直接被处理。” 白唐仰着脖子想了想,笑道:“国家不处理才怪,虽然外面围的人不少,可全是些没什么威胁力的平头老百姓,国家那科学室可不是吃素的。”顿了顿,又略有迟疑道:“那屠灵……” 墨赦平板着脸,仿若冬晨曦里清凉的琉璃瓦,不咸不淡道:“没事,那东西现在拿出来,是个祸害。” 一件神器,如果底子都被人挖出来,可不就引的人人争抢么,顿了顿,又提醒道:“他们指名要屠灵,不会做好事,你守住……” 说着,突然转过脸来看着白唐,道:“他们来了。” 谁来了?什么来了? 白唐一脸狐疑,墨赦抬手点了点窗户。 白唐伸着头过去敲,却什么都没瞧见,只看见高大的院墙外黑漆漆的浓重夜色,但他之只觉墨赦不会说些有的没的,便又凝眸去看,在沉重浓郁的月光下,果然瞥见了几个狼狈的影,附近的活死人都已如狼似虎的在一旁探头探脑,甚至还有几个已进行了闪电攻击,只那几个人也很厉害,这种没什么智商的活死人一下就给弄飞了。 白唐定睛瞧着,良久,慢慢笑开,形轻燕一般由窗口滑了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执行方案(2) 除非,这帮修道者中能有人将那些土石山无声无息的弄走,那第一个方案就可以和第二个方案完美结合。 “进城后,诸位可兵分两路,一路走子午大道,过幸福村、胡桃路……直达市电视台大楼!”随着冯建兵手指划过一条线路,那电子屏上的图像自动变化,不断扩大缩小,将沿途的风景、建筑物都模拟的十分bi)真到位,如同打游戏时旋转屏幕可看见全景一样,又立体又直观。“另一组,从这边出发,走北纬街,桥梓口……到这里。”他手指在地图上圈出一大片区域,又双指拉长,将那一片区域放大,道:“这就是那片别墅区,共有四个门,都是最先进的现代电子道闸……” “根据里面传来的消息,我们暂且认为他们有八位超能力进化者,这个数据只多不少。” 冯建兵的声音又冷又硬,接着道:“我们分析了之前他们的战斗视频,这个土能力使用者,百里,他力量的恢复期很短,大量改变地形,中间的间隔约莫在5秒,误差在1333秒;这个冰能力使用者,只知道他发动大型攻击的技能冷却时间小于3秒,没有误差。” 随着他说话,背后那电子屏幕上也相应出现了那两个人的相片,虽然照片有些失真,可以看出是经过图像处理的,但那副样貌,见过他两的人都可以肯定那已经有九成像了,即便不认识的人看过这照片,也绝不会认错。 张怀德轻嗤了一声,低声咕哝道:“王八犊子,还是小白脸。” 没有人答话,那冯建兵继续道:“还有这个,莲娜,根据她的行为分析,999%是进化出超能力者,但能力未详。” 那屏幕上出现一个带着太阳镜的成熟女人,那女人如同一只高傲的凤凰,即便只是随意的站着,都透露出一股睥睨的味道。 最后闪现在屏幕上的是个面容苍白体羸弱的青年,那青年唇角含着笑,眼神里却藏着不可知的深思,穿着一暗红色的唐装,整个人显得又刚强又柔弱,矛盾而唯美,散发着一种锋利到极致的美。 冯建兵深吸了口气,道:“龙,冥族之主,能力为火,能融钢铁玻璃,经过深度推算,这只是这个人能力的一种。”他的目光沉重而缓慢的扫过在座众人,道:“也就是说,他至少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能力,危险等级,5s。” 这是国家唯一一个给出危险评级的人,大满贯的危险,真是吓的众人心肝直颤。 室内静了静,樊梨景干干的开口,道:“至少还有一名超能力者,没有公开出现,能力未知,样貌未知。” 众人全都沉默,会议室内的风都突然有些凉。 张怀德拿眼珠子斜睨众人,待看到赵老爷子脸上,忽然一笑,道 :“老赵,你怎么想?” 赵老爷子脖子后仰,硬气道:“干他娘的!” 张怀德:“哈哈哈,就你对我脾气!”说着话音一转,悍然道:“那城门口的土石山找天师门负责了,至多一个时辰,保证给你搬的干干净净,草都不留一个!” 东郭良眼睛弯了弯,面上少有的露出嘉许的神色。 那神降脉的脉主老头默默的缩回了子,继续做闭口的佛爷。 却听张怀德话音一转,眼睛几乎恶狠狠的瞪向冯建兵,道:“那城外的活人我可不管。” 冯建兵脸上也露出含着冰碴子的笑,道:“张大师放心,我们已经在处理了。” …… 刘信真的伤势暂时稳住,刘正邪及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沙发里与白唐低声说之前的事,玉九睁着大眼在一旁旁听,时不时应景的发出各种感音。 “啊呀呀,那个方如许,我知道,当时在折花会上,一手火山狱几乎所向披靡,不过……我们大人英雄救美了啊,她怎么还被抓住了,真倒霉!” 方听到方如许的事,玉九就忍不住叫道,末了还心有戚戚焉的道:“刘三,也亏这女人倒霉,这才遇上你,借了人家师门的光,你才能跑出来。” 虽说话这么说没错,但刘正邪听着总觉着哪里不对,他想了想,没琢磨出来,就狠狠呼噜了一把玉九的头发,权当为那点不舒服出气,玉九被呼噜的一个趔趄,足见他手劲之大,正要反抗,却见刘正邪抬手,手中咕噜噜转着两个铜钱。 玉九缩了缩脖子,怂了。 刘正邪冷哼一声,翻手收了铜钱,继续大喇喇的跟白唐说话,道:“那女人功法也古怪,看着像幻术,但又似乎不是……” 白唐听他说了半晌,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那是泥犁十八狱,这女人上次修炼的是火山狱,最近我见她那次,用的真是剪刀狱,那可是大长进,至少也得到了金丹初期吧。” 接着白唐又给绘声绘色描述了下剪刀狱的况,听的刘正邪下意识的缩了缩,心说这女人招式歹毒,要是一不开心,不知什么时候就戳你一剪刀,惹不得惹不得。 两人除了谈这些,都没提别的,似乎都知道那场大战已不远了,都在默默等待。 墨赦看着手机里尉迟蓉一条条的信息,全都没回,又看见何蔚发来的警醒之言,不由心里微哂,他即便如今想管,也没那个能力管的。 那制衡规则的警告,岂是轻易几天沉睡就能无声无息过去的。 他瞥眼看向白唐,但见那人笑容里似落满眼光,即便在这般糟糕的境地里,也能笑的心无尘垢,坦坦dàng)dàng)。 恰在此时,那放在桌上的子符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白唐和 刘正邪竖起了耳朵,一脸凝重的听着,就连之前跟在刘正邪等人后的两个倒霉蛋也不由自主神郑重。 “各位修道者,时移世易,别的也不多说,今天,就该是大家拼老命的子,无论是老的、少的,但凡能战的,请应一声。” “陆地,天一门,带门下三十名师兄弟,可战!” “申屠辅,无门无派,旁有50个杂牌军,坚决听中央指挥!” “王大户,后百多个好汉子,都能打!” “……” “刘……白唐,无门无派,可战!” 虽然被大家带动的有些语句格式化,但白唐还是及时打断了刘正邪,低声道:“你不能去!” 刘正邪咬着牙,愤怒的狮子一样瞪着他,鼻孔都有些喷张。 白唐神色难得郑重,又重申了一次,道:“你不能去!” 刘正邪肩膀挎下去,良久,转过头去,喉咙滚动了两下,才道:“多杀两个怪!” 其实他有什么话要说,也有很多飞去不可的理由,可他终究都不能。 这场战争,他无足轻重,但有一个人,他却非管不可。 白唐郑重的点头,道:“放心,一定杀双倍的!” 他目光瞥向从来就窝在角落里暗自调息疗伤的两人,那两人一个方口阔脸,叫方大有,一个眉眼平平,平凡的扔人堆里都找不见的那种,叫方大财,那两人见白唐看过去,当即就朗声道:“算上我们哥俩,咱们本地的人,哪能教五湖四海的兄弟打头阵,自己躲后面的?没说的,去哪白老弟你都招呼一声,咱们哥俩肯定是要去刷怪的。” 这番话一说,刘正邪的脸色越发灰暗,只死死的闭着嘴,眼睛铜铃一般睁的老大,死死的看着窗外。 另一边,b市西城门处,那些原先围堵的人都被清理了个干净,那些装载了消,音器的车辆无声无息的从城角驶离。 白色的雾气从不知名的地方开始浮起,越来越浓,遮天蔽一样遮住整个城门口。 第一百零五章 三花聚顶 ……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桃花眼里清全是明白的神色,他笑着挨过去,道:“墨墨,这回我晋级打架,你可千万别插手!” 墨赦的侧面冷硬异常,如同青灰色的天际,用钢刃切割出冷漠的线条,听见白唐说话,那仿似利剑收鞘般立的人淡淡道:“嗯。” 声音厚重而冷淡,仿佛他特意赶过来就只是瞧闹,绝不会再做哪些插手人间的事。 白唐微抬了头看他,心里默默腹诽他过高的个子,脸上虽还含着笑,眼睛里却透露出无比郑重的神色,道:“那说好了,你可千万别冲动,打扰我打架,我可就欺师灭祖绝不手软了!” 那桌上的子符已沉寂下来,白唐被编入了b市偷袭组,要负责去西郊别墅区,毁掉那些成批的眠种,必须杜绝那些死人再被催生成手脚麻利的活死人。 此刻,白唐已从暂住的这家房子里翻出一件黑色修小立领长袖衬衫,袖口卷起,露出蜜色结实的手臂,满眼含着笑,将那被墨赦修补过的牌子揣在了怀里,又将玉九揉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喜滋滋的看着墨赦,没有一点即将要去打架拼命的沉重。 墨赦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不要大意。”顿了顿,又道:“记着我说的话。” 白唐眼珠转了两圈,笑嘻嘻的点头,说着就招呼刘正邪走人,刘正邪已将老爹背在上,整张脸上都是沉默压抑。 那跟着刘正邪一起过来的两人都十分自觉,在他们交流的时候一直充当背景板,只在白唐等人表态的时候发了下言,其余时候全都默默的闭目休息,争取恢复体力。 此刻白唐招呼一声,对着墨赦轻微的挥手,狸猫一样窜上窗台,就从敞开的窗户翻了下去。 墨赦手指微动,一缕黑烟悄无声息的窜入了白唐的口袋,翻下楼的那人全无所觉。 刘正邪也不废话,那几枚铜钱扑愣愣的抛出窗外,带着自家老刷的一下就翻出了二十七楼的窗子。 背景板两人组:“……”大师这种行业果然是高危行业,他们这种还处于修道最低级别的人表示伤不起。 在墨赦无声的凝视下,两人推开门,一溜烟的去爬楼梯了。 诺大的房间里,终于又一干二净,墨赦淡淡然的站着,透过窗户看稀薄的夜。 后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方一站定,就露出一个遗憾的笑,道:“我还以为这次我得动粗。” 墨赦道:“我知道轻重。” 何蔚微微笑,对他这句话不做表态,只缓步走到他侧,道:“那走吧,陪我去喝汤,我刚从孟婆那弄到了十瓶滋阳补肾汤。” 墨赦:“……”半晌,略迟疑的问道:“是我想的那个?” 何蔚意味深长的点头, 解释道:“奈何桥头的油水太少,这不,她就开了个分店,卖点别的东西,咳,你别听这名字通俗,但架不住信的鬼多,不过说起来,那个活了千八百年的老太太也是鸡贼,我们去就叫滋阳补肾汤,女鬼去,那就叫美容养颜汤了。” 他啧啧叹了两声,就伸手在空中一划,道:“走吧,这地方太乱了,不适合咱们谈星星月亮什么的。” 在他手指过处,有黑色的光芒瞬间生出,在空无一物的空中愣是划开一道门。 墨赦又望了一眼那漆黑的b市,抬步跨入那发出森鬼气的隔空大门。 何蔚满面含笑,遥遥看了一眼黑色的天空,这才躲瘟神也似迅速的迈步入门。 那门在他踏入后瞬间就自动合拢,消失不见。 …… 白唐这两天画符已经连材质都不挑了,为了更快更好的补充战斗符,什么衣服布料、白纸报纸、瓦片砖头,但凡能作为符文载体的都统统被他试了一边。 哪怕质量打点折扣,好歹能用就好,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就是被墨赦的阿鼻幻象小地狱训练出来的,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方法都被那三只不要脸的鬼给弄了出来,现在想想那几只鬼,尤其是最没有节cāo)的蓝发妖鬼,真是尽心尽力的bi)着他朝卑鄙无耻的路上狂奔而去。 于是,白唐画符越发不讲究,那跟他同行的两个背景版就深有体会。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机会怀揣砖头当符用的,一路贴着疾行符,速度快的如坐跑车,方大有和方大财都表示略崩溃。 玉九光明正大的在白唐口袋里躲懒,顺便与被墨赦从阿鼻幻象小地狱里丢出来的黄七闲聊天。 黄七的头还很晕,上的戾气都没褪尽,满脸满的殷红,盯着玉九的眸子也通红一片,前所未有的沉。 玉九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当即从口袋里飞了出去,对着自家大人哭诉。 白唐理所当然的嘲讽了回去,表示对自家鬼使的鄙视。 路上还是寂静一片,但b市别的地方却已然乱了起来,即便隔了很远,耳朵又一次晋级的白唐还是听见了那些惨烈的哀嚎,还有小型炮弹爆炸的声音。 血和硝烟的味道已在空气里蔓延,冷潮湿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已经到了晚上两点半,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西郊鸿展鹏举别墅区如同被惊动了的野兽,里面迅速飘出无数黑色的影子,野兽一般追着进犯者不依不饶。 零碎的火光映照着那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将他们锋锐的爪牙都衬托的越发凌厉凶悍。 方大财和放大有互相看了眼,又对着白唐点了下头,然后迅速朝着远处那片火光奔跑而去。 白唐将一缕缕气从自己体内 放出,将自己整个融化在夜色里,鬼魅一样无声无息的绕过乱糟糟的西郊别墅区南门。 谁知还没摸到南门门口,就听空中传来水纹一样波动飘忽的声音,道:“三花聚顶。” 白唐也压低了声音,道:“……五气归元。” 接头暗号完全无误,那飘忽低幽的声音继续道:“好兄弟!别动。” 白唐依言站定,过了片刻,便感觉自己肩头似乎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搭住,接着形被往后一扯,体上似有微风吹过。 白唐一回头,就见一个彪悍魁梧的黑脸大汉也正看着自己,见他张口要问,那人忙摆了摆手,扯着他手轻脚轻的到那北门侧面的墙根处,才轻舒了一口气,道:“我叫路天,天一派的,兄弟你叫什么名儿?” 第一百零六章 潜入西郊 白唐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男人,只见他手中拿着一盏青铜烛台,上面点着一根白色蜡烛,但那白色蜡烛的光照范围却十分有限,约莫只有两米,过了这个距离,四周仍是漆黑一片,此刻他们全在那烛光的照范围内,想来应是这男人的什么宝贝,心里在本能的分析这男人的况,口中却极轻极快的答道:“我叫白唐,上清派的,咳,你怎么在门外?” 按照东郭良他们的计划,那些躺在这硕大的别墅区地下室的死人必须烧掉,决不能让他们出来作乱,但他们目前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有一栋别墅底下有大量眠种,于是众人决议弄一支精英小分队,白唐就是被赵老爷子极力推荐进这个小队的,咳,赵老爷子显然对上次c城合作的事印象深刻,并且对这个小青年印象很好。 而眼前的路天,还有三个没到的,就是外面的大佬们给合伙弄出来的小队成员,嗯,这些队员都要练过武术会道法,重要的是机灵还跑的快。 路天听了白唐的话,脸上露出古怪的神,道:“赵大师说的对,你果然是个机灵的,咳,白兄弟你先在这,千万别动,最好蹲那角落。” 白唐看着他指的墙角,那里还零散的堆着两个铁桶,看起来实在与别墅区的风格不搭调,嘴角有些抽搐,不解道:“为什么?” 路天理直气壮道:“站着太显眼了,我还要去接其他人,唉,这里有厉害东西,计划有变,我一会再跟你说。” 说着,这魁梧如熊的男人就又捧着那烛台小心翼翼的走了,那男人走出两米后,形就如化在黑暗中一样,半点痕迹都没有了,连同那烛火,都没有透出一丝半点的光。 白唐谨慎的缩在了墙角,玉九也十分乖巧的缩在了他的影里。 不久,白唐察觉前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接着就被一只大手拉入了那烛火圈。 路天后果然还站着一个人,白唐定睛瞧了瞧,那是一个形略显单薄的普通男人,约莫有二十来岁,带着眼镜,浑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路天道:“就咱们三了,剩下那两兄弟都折进去了。大兄弟,我叫路天,这是白唐,你叫啥名?” 那青年略有些腼腆,道:“王铮。”顿了顿,道:“樊会长不是说共有五个人么?怎么……” 路天语气瞬间转沉,道:“这就是我要说的,这里,有东西在监视,你们来的时候应该发现,这附近的怪物很少,那门口明处也只有两三个,但之前来的那兄弟,就死在这,被围攻,我亲眼看见的,没赶上救命……” “我们天一派不擅长打架,更擅长的是隐匿……我来的时候,就点燃了这青铜匿息灯,刚拐过来,那兄弟吭都没吭一声,就,就给……撕 了,另一个跟他前后脚,我没拉住” 说到这,路天冷笑了下,道:“起先我也不知道那两大兄弟怎么被发现的,因为我探查过,这四周真的没人,报没错,这里是那些杂鱼活死人防守相对较松的地方,他们被捉住,是因为有不可思议的东西发现了他们,不是怪物,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白唐和王铮同时点头,路天说的并不甚明晰,但他们两脑子都不笨,一点就透。活死人这种怪物是明面上的怪物,他们几个要偷摸的过来,必然都会有防备的手段,比如白唐默默将自己围成黑色的粽子,路天点着自己的那盏灯,但之前那两人还是轻易的被发现了,那就表示他们能躲过活死人的眼睛,却躲不过某种东西的监视。 玉九还一脸懵,偷偷的扯白唐的衣服,白唐面不改色的将他的脑袋按回自己的口袋,对着两个神色各异的队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说。 已经感应到鬼祟气准备出手的王铮和路天:“……” 路天:“我们必须找到那无声无息监视的东西,不然我们进不去内里,也没办法搜索地图。” 众人沉默了下,王铮动了下嘴唇,轻微的抬起手,道:“这个不难。” 那指尖上有白色气体从他指间涌动,他又用手指在地面上敲了下。 白唐和路天都定睛看着,只见自他手指落下处,地面以眼可见的速度浮出一层浅灰,上面开始一点一点显示各种凌乱的脚印。 王铮一直仔细看着,那些脚印浮现的又快又急,如同有一个人在撒了薄灰的地方飞速而凌乱的奔跑。 “九个,七个追,两个逃,这个,就是监视的……” 那些浮灰一样的东西又涨潮一样从地面升至半空,残留在空气中的影子便尽数被那些浮灰历历在目的展示了出来。王铮面色凝重,目光最终落在那趴伏在人影周围的尺长小影上。 白唐和路天看的目瞪口呆,只觉这门技术实在是神奇,但不及惊叹,就都将目光凝在那诡异的小影子上。 “那……是什么?”路天有些艰难的问。 白唐看着那小小的轮廓,心里浮起些异样的感觉。那浮灰描成的人影轮廓被风一吹,立马就消散了,王铮喘了口气,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白唐想了下,道:“看那形,应是婴灵、鬼童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 远处的厮杀声更加惨烈,那是其他修道者给他们争取来的时间,路天吐了口气,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害怕,现在知道了,就没什么可顾忌的,咱们时间不多,人手又少,要快。” 王铮与白唐都不由点头,路天继续道:“这盏灯时效只有12小时,我可以带你们潜进去,但进去后咱 们必须分开!这个别墅群前后共有七个别墅,布局图你们都看过,选吧,别耽搁时间。”顿了顿,朝着白唐道:“白老弟,你受累多选一个,这里你是折花会前五,修道界青年楷模,还修的是鬼道,比我们好蒙混,还……” “停停停,快别夸了,三个就三个,咳,路哥你之前是干嘛的?”这么能忽悠,该不会是搞传销的吧?! “不瞒你们说,在怪物侵袭b市前,我们全派都在搞英语培训课销售,要是今个咱们能活着出来,以后你两孩子补英语,一缕八折!” 白唐:“……”他记起来了!这就是那两个蹲在擂台上低声嘟囔门派不擅长打架的二货之一,当时自己把自己搞下台,还说他心黑手黑! 王铮用脚轻轻踢了下放在墙角的铁桶,小声问道:“这是……汽油?” 路天道:“嗯,我扛过来的,你们有符的烧符,没符的烧汽油,有其他方法的也都可以,我就是以防万一。” 白唐想了下,要了一桶汽油,然后才道:“别说那么多了,快进去吧,要是被引出去的那些怪物又回来,咱们任务怕要泡汤!”想了想,又道:“进去后,所有角落都不能放过,一定要小心!见势不对一定要跑啊兄弟们!” 他的兄弟们都慎重的点头。 第一百零八章 物伤其类 四周静极,后的两只鬼也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词——暴徒。 无论如何狡辩,无论表面多么冠冕堂皇,这些怪物都不是能在阳间行走的,他们是一群扭曲的,暴徒。 玉九疑惑的看向黄七,黄七脸色越发沉,微微偏了下头,解释道:“物伤其类。” 他们已经很久不做人了,那种为人时的愤怒也已经离他们很远了,鬼和人,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玉九挠头,初见这么多尸体的脊背发凉感觉过去后,他就又满血复活,只仍然还站在团队最强恶鬼的边,不敢挪地方。 他们脚下的空地还是方才爬上来时掀翻尸体腾出来的,此刻白唐正站在一圈圈的尸体里面,只见他手指上突然冒出殷红的鲜血,接着便轻而快的在狭小的地面上开始画符,符文很玄奥,并开始慢慢地扩散,血色朝着四周扩散,原就冷的地下室越发冷。 空气仿佛突然躁动起来,玉九脸上露出垂涎的神色,颠颠的跑过去抓白唐的手,道:“大人,疼不疼啊,哎呀一定很疼。”说着便低头去含白唐的手指。 白唐:“……这手在死人堆里摸过。” 玉九脸上露出痛苦又纠结的扭曲神色,却还是坚强的又叼着白唐有一道小小伤口的手指,砸吧了两下,恨不能上手再挤两滴血出来一样,硬将脸扭曲出诚恳忠心的模样,道:“放心吧大人,我不嫌弃你的!” 白唐忍了忍,没忍住,一把抽飞自己的鬼使,怒道:“我嫌弃你!” 方才那股莫名的愤恨暴怒居然奇迹般的只剩了个尾巴在心底摇头晃脑,压抑的人心脏都发疼的绪也冰雪消融般无踪无迹。 空气开始躁动,不安和血腥仿佛都被无处不在的风带了过来。 白唐脸上露出调皮的笑,朝着自己的两个鬼使道:“赶着送人头的来了。” 地下室门外开始出现细碎的挤挨碰撞声,间或有怪物们低声的尖叫。 玉九又要开始嚎叫,却被黄七一把捂住嘴巴,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白唐慢条斯理的在地上画出开符,冷眼瞧着那些怪物疯了一般从地下室的大门处涌进来,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自己这边跑来,如同一群被骨头勾引到发狂的野狗。 白唐盯着那些掀翻尸体狂卷而来的怪物,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三米。 那些怪物灰青无光泽的面孔都已清晰可见。 两米。 他们上浓重的死气和血腥气冲鼻而来,白唐已能看见那些张开的嘴巴里滴血的牙齿,还有齿缝里黏连的碎。 一米。 灰白色的瞳孔里翻滚着喜悦和贪婪的光,锋锐如钢刀的手指已伸至面前, 白唐冷定 自若的将手按在地面上,抬眼看着那勾曲成爪状的几只手掌,清晰看见他们指缝里残存的污泽,缓缓启唇:“开!”启动开符。 两鬼一人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进入间道,埋藏在地底深处的一截间道。 在进入开符开出的间道时,白唐眼神骤然冷冽,瞳孔里映出漫天黑色的大火,无声无息的烧灼着满室的活死人,那股熟悉的寒也席卷而出,仿佛地狱之火最前沿而忠诚的前锋。 火符啊,用他的鲜血和体内先天气凝成绘符的材料,在弥漫着死人的地方绘制火符,用对鬼祟邪魅有致命吸引力的极体质鲜血做饵,以对他们速度的精准把握,将他们引向死亡的终极。 大概是方才割韭菜般的收割了一批怪物,白唐心有些许的愉悦。 依法炮制,他出现在了第二座别墅的地下室里,但这次的地下室里并没有放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死人,而而是有许多小小的隔间,每个隔间里面都关着三三两两的活人,在两排密密麻麻排列的小隔间中间事一大片空地,地面上有已发黑的污泽,如同人血干透后留下的痕迹。 地下室顶部悬着一盏灯,散发出脆弱而冷淡的白色光芒,那些还活着的人对突兀到来的人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发呆、傻笑和惊恐,他们的表或有不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他们都麻木的坐在自己的牢笼里。 白唐紧咬着牙,腮帮子都有些发酸,他没有说话,指挥着黄七和玉九一起暴力开锁。 黄七化作实体,森森的从后往前一个个拧断那些铁笼上挂着的青铜大黄锁,玉九手速慢,只知道愣扯着那大锁子往下拔,效率略慢。 看不下去的白唐纵就到了玉九前面一段,控制着细如发丝的气钻入锁孔,一秒就能弄坏里面的机制,速度比玉九快了不少。 但即便是这样细微的声音,也将外面守着的那些活死人引了进来,白唐那双一直就温和含笑的桃花眼里瞬间凛冽,在那两个活死人撞进来的同时迎了上去,双手中凝出的气短剑精准的扎入那两个怪物的膻中,然后体前冲了一下,将两滩腐留在后。 这边地下室的事显然已不是能偷摸来去,白唐立在地下室门前修建的台阶之上,后站着已自动归位的两个鬼使,眼睛扫过那些仍在牢笼里瑟缩的人,开口道:“锁已经开了,我和我的同伴会从这里打出去。”顿了顿,他道:“你们想活,就跟在我们后拼一把,不然,就死在这里吧。” 他打开了关着人的锁,却开不了被恐惧之锁锁住的心脏,他做不到视而不见,眼看着这些人去死,那就只做他能做的,他家那不着调的师傅说过,人啊,无愧于心活的痛快就好了 。 这句话,他一直记着呢。 别墅里清新的空气顺着敞开的大门涌入地下室,那里面还是寂静一片。 白唐睫毛微微垂了下,继而又扬起,对着后的两个鬼使道:“走!我们一起浴血奋战!为了民族的复兴,为了匡扶正义,为了荣耀,我们杀出去!” 他说的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奈何队友都不怎么给力,黄七沉的瞥了他一眼,道:“二十顿火锅,出去就兑现,拖一天就翻一倍!” 白唐倒抽口气,一脸沉痛的看向自家的最强打手,苦口婆心教育道:“七啊,做鬼也要有同心啊,你看看那些可怜的人民,你的一腔血呢?都凉了吗?你想想精忠报国的岳飞!想想全家团灭的杨家将!再想想你们本家的黄巢,不觉得羞愧吗?” 黄七认真想了想,指着那些已从别墅里各处涌出来的活死人,道:“再叨叨,我就提不动刀了!” 第一百零九章 王霸之气 白唐瞬间闭嘴,一人一鬼对视一眼,接着十分默契的同时纵而出,一左一右,都用最快的法撕扯那些只进化了体素质的普通种和劣种。 玉九在他们后惨叫:“等等我,等等我啊大人,我不要被吃啊啊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滚开滚开!” 白唐回头,就看见自家那只白痴鬼使能暴躁的抓一只普通种的脸,上还有一张发出隐隐紫光的符,而那怪物可撕裂魂体的手指径直穿过他的体,半点灵体都没捞到。 白唐:“……”就知道这二货肯定有保命存货!肯定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哄骗墨赦给他画了护符! 想起来也是心酸,自从他跟着墨赦修炼后,他家墨神就再也没给过他高品级的护符,一次都没给过! 这次他没舍得让他卷入这场人界和邪祟的战争中,也不知道那人现在躲在什么地方看闹,只希望他好好呆着,听他一次,可千万别出来。 那尉迟蓉的话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以那样清浅的态度说出那样满含血腥的话,听的他背脊生凉心脏抽搐,那种感觉他片刻不敢忘。 他家墨神,最是遵纪守法不过的人,以后也该继续遵纪守法,在人界搅风搅雨这种事,有他就够了,他们家墨神,在一旁看闹就够了,哦,如果能偶尔给他端个茶递个水就更棒了! “啊啊啊啊!”玉九嚎叫的真意切四声裂肺,甩着力大无穷的爪子一路拍着怪物一路奔着白唐去了。 白唐表示不想看见现在这丢脸的鬼使,转就用自己的气棒捅死了一个怪物。 黄七还没有开大,这精致玲珑的别墅里就已胀满了地狱的气,杀怪的手法也更加暴力,扯着肩膀就给怪物撕成两半。 一路砍瓜切菜的杀上了一楼,入目已是黑压压一片的灰白瞳孔怪物,那些怪物布列的很有规则,脸上都没有低等劣种脸上惯有的呆滞,四周墙壁上趴着一只只刚体软的怪物,守着门口的还是一只看起来就很强大的普通种。 隔着那如军队列阵的普通种队伍,白唐与那领头的普通种遥遥对望了一眼,那双灰白瞳孔里转动着漠然的光,继而那嘴唇似乎动了下,似乎在下命令。 白唐机灵的桃花眼突然弯了,对着后的两个鬼使道:“我们不能退,不能逃。” 因为要给那些人扫清障碍,打开一条生存的路,所以他们不能退,不能逃! 后的地下室里已沉再没有一只活着的怪物,只有满地的腐腥气,玉九转过盯着地下室的头,不太懂,刚要开口,就被自家大人用力的、不露痕迹的拧了一下,于是委屈的闭嘴。 黄七很上道,配合自家大人的装bi),冷酷道:“杀出去。” 白唐将自己的长袖微微向 上卷起一截,云淡风轻的偏头瞥着那屋子里成半圆形包围他们的怪物,口中淡淡道:“杀。” 话音刚落,就见那些围着他们的灰白瞳孔怪物像听到什么命令一样,尽数退到两边,将中间都空了出来。 白唐:“……”难道说他的王霸之气已经外放到这种地步了?一个眼神就让怪物自动退散?! 这真是……可喜可贺! 那点子自豪还没从心底浮上脸面,便被门口出现的东西凝固住了,白唐将将上扬的唇角也僵硬在了脸上,眼睛里迸出愤怒而又惊讶的光! 玉九:“大人,快跑快跑!不然……我在间等你,你保重!” …… 后半夜了,b市里的跳蚤们蹦跶的十分欢快。 就是有点黑,他们彼此还看不清彼此脸上的惊恐和绝望。 龙高高的站在城中心那高高的冰塔上,边站着站着担当护卫统领之责的百里,手上还拿着一个高倍率的军用侦查望远镜。 如同灰白色水晶般清透明亮的眼睛里转动着兴味甚浓的光,他手上的望远镜一直没有放下,听着风里传来的硝烟声,声音里含着笑,道:“阿辛,几点了。” 阿辛抬手看了看表,道:“四点半。” 龙道:“让莲娜他们收网。” 阿辛干脆的点头,又敲了敲右耳里的耳麦,道:“清理。” 七月十四,又是个好子。 即便阳光还没有出来,也已经可以预计到城里街头路面鲜红的颜色。 龙放下望远镜,突然有了些谈兴,道:“阿辛,他们怎么搬走百里的土石山的?” 辛融组织了下语言,道:“符阵,那些修道者的移山填海阵。”顿了顿,见自家主上还盯着自己,于是辛融继续道:“曹家的纸人很好用……” 曹假画了几天功夫,将纸人撒在了b市所有角落,所有纸人所见所想所听,都能被曹家人知道,曹家那个人就是用这个遍及全市的监控网做了投名状,作为投靠报效的诚意。 所以那些自以为隐秘的潜入,连同神经麻痹药剂都用上的人口转移,都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的。 包括浅浅的白雾弥漫进全城做掩护,那些修道者竟以为这些都能将他们蒙在鼓里,可笑! 龙一直微笑,然后指着远处的黑暗,道:“是时候放点烟花庆祝了。” 辛融看着他手指的方向,那里也是一片黑暗,但依稀能听见微弱的枪声和爆鸣声。 龙的黑色金丝滚边唐装被风吹的烈烈作响,眼睛开合之间,他们所站立的冰塔西面一栋高楼突然窜起冲天大火,似乎要将整个西边都映亮一样。 龙向着冰塔边缘走去,辛融手臂鼓动,龙的脚下生出一条透明的路,拖着他凭空而立,龙对着紧跟在自 己后一米处远的辛融轻笑,道:“都能抽出空气中的水造冰了,阿辛,很厉害。” 辛融面无表的接受了夸奖,道:“嗯,没有龙主厉害。” 龙:“……这倒是真的。” 夜色轻柔似水,被点燃的大楼如同一把把燃在黑暗丛林里的火把,将底下的魑魅魍魉照的清清楚楚。 那在各个角落里穿梭的纸人仿似一瞬间从暗处移到了明处,睁着成百上千双空洞的眸子,全都冷森森的看着那些还在战斗和挣扎的人。 若从天空俯瞰,就能看见那些原先被符阵移走的土石山不知何时又耸立了起来,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四个城门口,所有已经潜入城中的修道者、特种部队都如同在泥潭里挣扎的困兽,绝望而不甘心。 第一百一十章 棋上众像 天地一局棋中,b市的形尽数如同三维投影般精准的在上面播放。 这是一处保存完好的四进宅子,破败寂静的十里庭院,倾颓落魄的房屋宇舍,何蔚和墨赦坐在那高高的屋脊上,头顶是屏蔽了假太阳的黑暗,中间是那杀伐四起的天地一局棋,旁边的屋脊上还零落着几个已经空了的瓶子。 何蔚歪歪斜斜的半靠在半斜的屋脊上,手上还拎着一个粉红色的细颈长肚瓶子,即便已喝了那么多,但他脸上的却一点别的神色都没有,还拿眼斜着看墨赦,道:“看吧,还好我早把你拉出来,不然你怕又忍不住要插手。” 那棋盘上的烽烟、厮杀和鲜血都bi)真如斯,连同方才白唐的险局也给抽调了出来,墨赦不动声色的握着瓶子喝了一口,道:“不会,他能处理。” 何蔚轻笑了声,继续喝那滋阳补肾汤,道:“说真的,孟婆这汤,驱寒暖胃还是可以的,啧啧,其他的……”他给墨赦递了个心照不宣又猥琐的眼神,喝了口那汤,才继续道:“现在b市相当于一个铜炉,里面的人都要熬死呢,连那个为了八卦不要命的小鬼都没敢再进去,你猜这一场,哪方能赢。” 墨赦道:“不知道。” 现在看来,那所谓的冥族完全将局面掌控住了,趁夜冲进去的那些修道者,还有自以为缜密的擒贼计划,都被那人类的叛徒报告给了冥族首领知道。 瓮中捉鳖,将计就计,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表现了。 但一切都不好说,毕竟人类,总是擅长创造奇迹。 何蔚看着那棋盘上的风云涌动,惊奇道:“东郭良还没死呢?命真是够长的啊。” 墨赦道:“迟早会死的。” 这句话也没错,但这种话听起来有点欠揍啊,何蔚默默调整了下心,继续看着那棋盘,道:“东郭良缠着那冥族之主,倒是很有看头,张怀德也还行。” 棋盘之上,一名清癯如竹的老人负手而站,浑上下半点戾气都没,却堪堪将那面容苍白形羸弱的青年拦在路上,两人相对而站,还在拼气场。 东郭良已经是道法界元老,瞧着应是破丹境巅峰的境界,这修为在当前的人类世界已算很不错,道法虽没有小说里那般能惊天动地斩鬼斩神,延年益寿多增个百年的寿命还是真真的。 东郭良在这个时代也辉煌过,只是没想到还会搭理这些俗物,也算是个没有修道修傻了的。 入口之物入口辛辣,滑过喉口落入腹内,便尽数化为火,便是他们这种千年老鬼,也能觉着上暖融融的,墨赦浅浅尝着手中的东西,眸子里都是清浅神色,随意一挥手,那棋盘上的b市便如一个被大手抽动的陀螺一样跑扑愣愣转了个角度,里面那些如同精致 小玩偶的人物景色瞬间放大,投到上方寂静的苍穹上。 那画面里,一个眉眼灵动的青年正飞速奔跑,周都绕着薄薄的黑气,如同一个从水墨画里蹦出来的精怪,又活泼又狡黠,他肩上还扒着一只单薄的男鬼,与他分向而驰是另一只满鲜血的地狱恶鬼。 他们后追着无数地刺,周边的土地也时不时的下沉,平静坚硬的地面仿佛突然就变成了布满陷阱的绵软沼泽,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一样。 这是他今天碰见的第一个劲敌,方才那样的场面,还不够看。 即便当时玉九都对白唐发出了地狱的邀请,但墨赦知道,那点东西还不足以让已回炉过一次的白唐魂归地府。 当然,当时的白唐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卧槽!”第二个反应是“怪物要上天!” 明明他们是在打非阳间物的怪,但那帮怪物进一步刷新了他对怪物世界的认知。 “七啊,你,你告诉我,他们拿,拿着的那是什么?”白唐咽了口口水,看似冷静的看着那稳稳堵住门的普通种们。 玉九已果断缩头,缩在白唐裤兜里,假装自己只是一张没有形体的薄纸。 黄七比较强,他眼神还很清晰,对着已经开始结巴的自家雇主冷静道:“pf89式80毫米单兵火箭筒。” 白唐死死盯着那一排排穿着利落军装、手持军绿色单兵作战火箭筒的前人类、现冥族普通种士兵,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能说什么?感谢他在安稳的子里对华夏军人的狂崇拜,让他对那些人手上的东西毫不陌生。 pf89式80毫米单兵火箭筒,一种步兵个人反坦克、攻坚武器,重量轻、程近、威力大!堪称近距离秒杀利器! 明明已经不是人了,为什么还要用人类制造出来的这种武器!这不科学!这跨种族跨的太不合理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火箭筒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对准了白唐,几乎在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那显然训练有素的五个士兵也测好距离,完成表尺装定,五个黑洞洞的炮口里发出森冷的火光。 “咚!咚!咚!咚!咚!” 白唐瞳孔在那一瞬间立马就凝成竖瞳,双手涌出浓烈醇厚的气,猛然下按。 浓重的气飞速搅动旋转,带起无形而狂暴的气流,间不容发的将那五枚梭形炮弹带偏了既定轨道,重重装向天花板。 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哀鸣声,屋子里原本的家具都被那股黑色的旋风搅动起来,窗户哗哗作响,整件屋子似乎都被那股巨大的撕扯力拉扯的向内缩进了几分。 “嘭~” 五,连发的爆炸将整个天花板都炸穿了,那些原本蜘蛛侠一样趴在天花板上的普通 种被猝不及防的意外打傻了,好些都没来的及跑,直结被炸飞了出去。 pf89式80毫米单兵火箭筒是适合单兵作战的武器,其威力比枪支强了不知多少,但其威力远不能与那种用炮车运载的大炮相比,摧毁一栋完善的建筑非要再来几炮不可,但摧毁一个天花板却足够了。 天花板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坑,空气里弥漫的寒气息让所有在场的非活人都露出舒适的表,这样气盈盈的空间,正适合他们活动。 如果天花板上没有掉东西就更好了,动不动就被砸到,感觉并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激战百里(1) 被锁链缠住脚踝的怪物们奋力的挣扎着,扯动的锁链哗啦啦响动。 四周静极了,别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一声声的锁链声响起。 连百里也从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中分出了一丝精神,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只鬼。 “看起来,真的很强呢。”他灰白色的瞳孔里映照出厉鬼狰狞的影,慢慢的将手上的白色手褪下,“鬼怪啊,我最喜欢用手撕了,越强大的,越美味呢。” 两个怪物彼此凝视,眼睛里的杀意不加掩饰,场中已是弓满弦绷,地面上的断裂木框,无声无息的出现裂纹。 就在此时,“噗”的一声响,中间的土地上突然伸出一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那只手似乎感觉到了冷,还蜷缩了下手指,然后伸出了第二只手。 “呸呸呸!”一个脑袋从土里拱了出来,双手一撑,整个人就从土里钻了出来,先吐了两口土,才转着自己的桃花眼,打量场上的况,一转头,就瞥见黄七狰狞的模样,立马就急了,道:“变回去变回去,七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啊?还真拼老命呢,给老子变回去!” 一边说一边冲着黄七就去了,愣是在他强横的气场下将那已蔓延到地面上的血色bi)退了回去,口中不停碎碎念,手上画符的动作却也没停,一道散发着微光的深奥符文就在空中成型,瞬间就到了黄七上。 那被血迹浸透的铁链在赤色符篆临体的时候倏然退去,只那拖地的头发还在空中飞扬。 黄七满脸寒的盯着朝他奔来的白唐,眼睛里的凶悍反而更甚,长长的头发潮水一样向着白唐涌去。 白唐一手攥住那散发着极度邪恶气息的头发,口中骂道:“还敌我不分了啊蠢货!”话音未落,便被那狂暴的头发卷入里面。 “我跟你说过,男人打架,用什么头发!真是的……” 那声音闷闷的,透着不满。 黑色的头发以比原先更快的速度又退了回去,黄七又变成了寸头,形猛然一震,接着就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个……二货!” 白二货刚刚用了定魂咒,强行将黄七开启的战斗模式压了回去,脸上也出了汗,混着泥土,顿时整张脸就脏的不能看了。 玉九大喊一声:“大人!呜呜呜,你居然没死啊,真是太好了!” 这个“居然”用的,真是一点都听不出“太好了”的意思啊。 白唐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他的蠢鬼使,继而对着那还虎视眈眈的百里道:“是重力吧?刚刚没防备,给你拽下去了,你再来一次。” 被突然施加在体上的成倍重力硬拖了下去,还立马就给深深埋进去了。 多亏他手速快啊,当时也不管别的,当即就将体内的气释放出 来,把自己团成一个气团,咕噜噜给那些蠕动的泥土埋进了地下至少五百米! 要不说修鬼道好呢,再死人地盘跟在自家一样,就是憋的慌,画了个开符,但是……那开符限制也忒多了,最长距离就三百米,多一米都不给,还一天只能用两次,不然地府城管要翻脸! 天知道那最后两百米他刨了多少土!白唐憋了一腔愤怒,自觉眼神都冷冽了许多,企图在气势上直接压倒百里。 百里穿着一米色休闲西装,整个人透出一股子优雅的懒散味道,即便站在黄土漫天的纷乱里,那衣服上也没沾到半点尘埃。 他对着白唐挑了挑唇角,聊异表示对他从地底深处爬出的意外,然后那灰白色的眸骤然一缩,口中道:“看在你今天愉悦我的份上,满足你好了,好好感受一下吧,十倍,重力!” 白唐只觉体一沉,仿佛来自地球的引力已千钧重,尤其是双腿,如同被挂上了百斤重的秤砣,直往下跪去。 他体内的气沿着体内的鬼脉疯狂运转,人却顶着那强悍的重力站着,双脚都深深陷入了土地里。 控制重力和土地,真是绝佳的相辅相成的能力,看!这货又要将他脚下地面抽空了,还想再埋他一回! 这个念头刚闪出来,他脚下的土地果然开始塌陷,桃花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白唐脚下浮起黑色气,人以缓慢的速度向后移动,手臂却突然抬起,周涌出浓重的气,朝着四方飞速散去。 这是修鬼道的好处之二,体内能储存大量的气,需要的时候还能从那块被贴收藏的镇魂牌里抽,那东西别的作用一般般,但却是个太难升的气储存场,里面源源不断的气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咳,也不知道那九和最后被弄进去的那些鬼怪相处的怎么样,还有里面原先就封存着的那些老鬼们,这些人都天属,是最好的气制造场。 从那牌子里偷气,也是白唐从墨赦的阿鼻幻象小地狱里急中生智琢磨出来的!得感谢那三只鬼尽心竭力的让他油尽灯枯死去活来无数遍! 百里下意识的又向前走了几步,微微抬手,白唐边的土壤又开始翻涌,逆重力飞到了空中,朝着他兜头照脸就盖了下来。 白唐脸上的笑容又阳光又活泼,也学着百里的样子一抬手,然后猛然握拳。 在空气里的气骤然缩紧,浓稠的如同液体一样,百里原本还被那气包围的很舒服,立马就觉得行动困难了,四肢如同被灌了铅。 白唐一翻手,那黑色的气便将百里猛的甩了出去。 在一旁围观的玉九表示看呆了,张着嘴看着突然无限man的自家雇主,黄七眼睛里浮出疑惑的光,刚才白 唐出手很快,尽管比不上常的出手速度,但也很快了,就仿佛已经适应了那超倍数重力一样。 白唐在空中一个翻,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平整的地面上,活动者脚腕和手腕。 百里也从地上爬起,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唐,十倍重力,怎么可能有人适应的这么快!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他感觉不到疼,也没什么停滞,整个人化作一道灰白色闪电靠近白唐,白唐又握手,那气骤然凝成墙壁,将他挡在六米外。 白唐道:“百里兄弟,这招出奇制胜还可以,但正面的话就不行了啊,这个东西,破绽太多了!” 百里没有说话,几不可查的挪动脚尖,白唐怜悯的看他,又看着他们中间被碾碎的砖块,道:“说了让你换个招式!而且,你这个只能……作用在我腿上啊,有点不够看说真的。” 这个重力招式,是在他借机跟百里说话之后才突然释放的,又只作用在双腿上,当时他们的距离只有五米左右,无论是在地下下落时,还是刚才他的站位,都让他轻易的猜到百里cāo)控重力的范围临界值——五米,还只能作用在单独物体上,一旦目标过大过强,能作用的范围就更小,显然是修为还没有到家,不然就单一个重力,能碾压所有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激战百里(2) 因为发现了缺陷,所以白唐不慌,如同等待猎物犯错的猎人一样,挑衅者让他动手,验证自己的猜测!故意站在他的攻击圈里,又故意引他走动,从行为上带节奏! 看,百里多么善良的一个人,竟然都乖乖照做了! 百里似乎也发觉他看出了自己的限制,他没有呼吸上的困难,体又十分刚硬,不会被紧缩的气挤爆,当即也十分气定神闲,道:“你很聪明。” “多谢夸奖!” 百里恶意的笑起来,道:“聪明的人都死的早,尤其是,自作聪明的人!” 白唐拧眉,一把气刀从凝聚在空气里的气中显形,刀锋直指百里口正中,漫不经心的嘲讽道:“愚蠢的人死的更早,比如你。”顿了顿,又道:“不是我说,下回要搞事,记得找一个能罩着你的粗壮大腿,你这个有点单薄啊,还没什么耐心,啧,刚才你都不确定我死了没,就对着我家鬼使动手,也就是我了,其他人早躲起来偷袭了……” 百里上突然释放出奇怪的气场,那双灰白色的瞳孔流转着奇异的光彩,他后那些怪物们迅速的朝着他靠近,一个个自觉的将口送到他手边,锋锐如刀的手指径直穿过他们口膻中,击碎那些固有的符文,无数腐在他脚下堆积。 空气骤然恶臭难闻,百里的露出的肌肤上以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紫青色的纹路,庞大的灵力翻涌成巨大的海浪,冲击四周的所有生物。 白唐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种吞噬进化升级的方式看的他头皮发麻,尤其对方还顶着人类的皮在干那么残忍的事。 周围的其他普通种怪物眼里都似有恐惧存在,但飞过去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如同飞蛾扑火。 眼看着他上的气势一升再升,白唐没有犹豫,那气长刀直冲着百里口而去。 “跟你说了,你要死的!” 百里双手回收,微扣手指,四周的泥土砂石突然倒飞而起,迅速的一块块覆盖在他体各处,连脸部都没有放过,转眼就成了一个形六米多高土石巨人,轰隆隆的声音打雷一般响在耳边,道:“闭嘴,你这个话痨!” “你才话痨,你全家都话痨!我说你这个小怪物啊,怎么这么没礼貌……下去!那么重大的石腿,你说抬起就抬起?小看人呢?” “咚!”石人磨盘大的脚轰然踏下。 “是不是傻?这种傻大个能大到我?你人猿泰山看多了?以为个头大就无敌了?诶?你不是说可以搬山,你山呢?” 已经过了最黑暗的时辰,天空里墨染的颜色也似乎有些褪色,白唐凭着灵动的形,在凌乱的别墅区里玩耍的很欢快。 黄七一脸吞了苍蝇的表,觉着自己刚才 开启的战斗模式真是喂了狗! 玉九以手捂脸,无力又绝望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现在是在生死战啊大人,哪有提醒敌人招式的,你果然是嫌命太长了啊!” 白唐全当没听见,继续灰头土脸的跟百里笑哈哈。 通过天地一局棋围观的墨赦:…… 何蔚也哈哈哈笑的不行,对墨赦道:“这家伙神经粗的可以啊,你说他知不知道外面已经血流成河了,这百里还抽空去重新封了城?” 墨赦眼睛里沉着不知名的神色,道:“他知道。” 何蔚瞥眼看他,道:“这么放心?” 墨赦摩挲着手中细瓷质地的瓶子,神色泰然的淡淡道:“他心里有数。” 何蔚噗的一声喷笑出来,道:“行了,别为他遮掩了,你还能瞒过我?无论是形还是走位,都毫无章法。”说到最后,语气重重的下结论,道:“他就是个二货!” 墨赦手指扣着瓶,淡淡看着那棋盘四面明亮的火光,还有道法纵横的灵气波动,没有说话。 …… “……你们完了!什么里应外合一击即中,蠢货!到底是谁捉谁呢?” “咚!” 又一脚重重的塌在地上,白唐后的地面也突兀的拔地而起,轰隆隆着形成最坚韧的墙壁,白唐手在那墙壁上一按,留在浅薄的血色痕迹,形鹞子一样在半空旋转,在他砸来的拳头上重重一踩,就又落在了他后。 白唐上全是泥土和腐汁水,脸色很是狰狞,那家伙太了,升级之后对重力的把控更强了,似乎连手臂都能被牵扯住,他动不动就会被扯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滚一土! “两军交战,不就安插了个内,又什么好得意?” 青年睁着明亮的眼睛,倏然转头面对着高大的泥土巨人,双手在前交叠,再猛然拉开。 那粗大的泥土巨人立时便如被什么切割一样,散落了一地的泥沙。 “你做了什么?”如被强力胶水黏连住的巨人高声咆哮,声音里压着愤怒,到最后却变成森然,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 那些被无形东西切割的粉碎的泥土又倒飞回他上,一时间飞沙走石,场中混乱一片。 白唐微微偏着头,双手再次交叉,声音里透着微薄的凉:“是啊,我要赢了呢。” 空气在一次被切碎一样发出悲鸣的颤音,青年动着嘴唇,宣判道:“你,可以去死了。” 这一夜似乎就要过去,东边稀薄的光线开始照耀下来,照耀着那些缠缚在高大泥土巨人上、人眼不可见的黑色丝线。 如同无数张蛛网交错铺陈的黑色气线,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在主人的cāo)控下切入那泥土巨人的最深层。 哪怕外面有无数泥土不断 补充,可无形无质又能切割灵魂的丝线切割进去就是切割进去了,尘间的泥土封不住挡不住。 就连重力,也没法作用在那些不属于阳间的气体上。 细如发丝的黑色气线在青年白皙修长的双手上凝成一束,漆黑发亮,带着让鬼心惊的寒凉。 “在黑暗里悄无声息的布网,在黎明时动若雷霆的收网。” 墨赦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柔和,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安然味道。 何蔚啧啧两声,看着那棋盘上的青年猎豹般突然扑出,将被困在网中的猎物一刀毙命,道:“小胜,于大局何益?” 地府风景百年如一的暗沉而荒凉,冥河里的水也复一的流淌迂回,不增不减。 眉目如画的冷峻青年侧着脸,棋盘上光怪陆离的光芒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出别具一格的魅力,他道:“积小成大,他在尽全力。” 况且,那些高手之间的战争可不是短短几个小时就能结束的,顶尖高手之间的战争僵持不下,底下那些卒子,是胜是负都无所谓。 就在此时,那棋盘上的b市猛然晃动了一下。 相对而坐的两鬼立时互看一眼,神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冥族之殇(1) 白唐猛的按住口,只觉那里又烧灼的厉害,烧灼的他忍不住要弯下腰去,大口大口的喘气。 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从地底苏醒的、咆哮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白唐将将用气刀结果了那刚脸白的百里,这别墅里的怪物本来就被白唐他们灭了一波,黄七发飙又灭了一波,后来百里自己吸收了一波,此刻居然还剩下许多。 两百万的数量啊,果然不是吹的。 再大的象,也能被咬死。 白唐左边的口疼的要死,他忍不住发出哀嚎,双手死命的扣紧口,恨不能将那块皮都整个剜掉一样。 太阳的光线不紧不慢的照耀下来,局外人一般含着亲切的笑,细细品尝这城中的一场血腥盛宴。 玉九和黄七已闪到了白唐边,两鬼听着那惨烈的声音,心里顿时就慌了。 “玉九!背着大人,走!” 黄七的眸子已然成了纯然的猩红,眼看着他头发又开始变长,玉九也不敢废话,当即实体化背起白唐跟在黄七后。 蚂蟥一样的怪物还在叫嚣着不能让他们走,叫嚣着要吃,咽口水的声音竟也清晰如斯。 口实在疼的厉害,意识自动进入封闭状态保护机体,白唐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如同沉浸在无边的海洋里,无处着力,惶惶不安。 要吃! 脑子里似有陌生的声音传入,白唐分不太清楚,但这个关键时刻要吃饭的感觉,他以前有过。 说不清翻滚的是什么,脑袋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样,他惨叫出声,以为自己一定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声音,但实际上,他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体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场,两股不同的力量在里面较量角逐。 连带着他的体都抽搐起来。 翻涌如潮的黑发如月光倾泻,势如猛虎的撞击上那些迅速游走挡在前方的怪物,厉鬼上的鲜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地面的颜色仿佛都深重了几分。 一双手开怪利器一样,谁挡撕谁。 惨叫、厉啸、尖锐的空气暴鸣音,还有风呼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交织成最为惨烈的乐章。 玉九一张鬼脸更加刷白了,在心里求遍了满天神佛,还没有出去,就又开始求告十阎罗,只求能好好的囫囵一只鬼走出这别墅。 一边求,一边扭曲着手在白唐上乱摸,口中嘀嘀咕咕道:“棋子,棋子,呜呜呜,要命,大人,你把墨大的救命棋子弄哪里去了啊,你这个二货!救命的东西你都敢乱扔!呜哇哇,走开!不许挠我家大人!” 眼神一厉,那在白唐上搜索的手又一阵匪夷所思的扭曲,啪的抽开了一个扑上来的怪物。 黄七无边 无际的头发也迅速的补了上来,将他们护在里面。 等玉九已经超纲去求十九的时候,黄七终于带着他们从诺大的别墅区里杀出一条血路,只是没敢走听着就很危险的南门,而是奔着北门去了,中途还看见了许多尺高的小东西,活灵活现的小纸人,脸上露着古怪的笑看闹——这是玉九自己这么以为的。 黄七都顺便逮住当零嘴吃了。 如同潮水席卷一般的黑发带着一人一鬼飞快的将追兵甩在后。 不知奔了多久,被玉九背在背上的人却突然扣紧玉九的肩膀,幽幽的吐气,道:“停,停一下。” 玉九头也不回的道:“停什么停,赶紧跑!一刻都不能停!啊啊啊停下就要被吃掉了!”又跑出两步,才满脸惊喜的回头,叫道:“大人!你醒了!呜呜呜,你为什么总关键时刻掉链子!二货!一点都不靠谱!你,你还失去了墨大的宠,现在连个外援都木有……” 白唐:“……”还是继续晕吧,让这蠢鬼再背自己一程吧,好想压死他! 但他是个有理智的成熟男人,于是白唐决定默默忍了,谁叫自己当初穷,贪了他几块卖的钱! 那黑色头发又呼啦一下退去,黄七脸上已全然一片白骨,咧嘴对白唐笑了下,白唐心里一抽,当即也顾不上再装弱,当即手指掐诀,口中喝道:“收!”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黄七:“……”其实没看起来那么凄惨,他本来就是在绝境中挣扎出来的恶鬼,这种精魄干竭戾气丛生的感觉,当时几乎每天都要感受,现在又能算什么? 但他家雇主大人不这么想,白唐很心疼,自己每天大鱼大养的白白胖胖的小鬼,居然成了骨头架子,还是渗血的那种,忍不了,接受不了!回去养着,必须跟王五一样养起来。 他口还在躁动,但那股莫名的绪却好像暂时被压制,此时余痛还在,精神很虚弱,但体上除了脏,却只有几处已经不怎么流血的伤口,那些伤口都曾被百里的多倍重力撕扯过,已然肿胀发红,但已经不渗血了。 四周寂静如斯,活人不敢露面,死人忙忙碌碌,玉九咕哝着声音道:“大人,我想给墨大打电话!” 白唐断然拒绝,道:“不行。” 玉九露出泫然泣脸,劝道:“头吵架尾和,你认个错,墨大一定会原谅你的,只要墨大一出手,什么怪物都是渣渣……” “不行,玉九。”白唐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看着自己的鬼使,眼神格外凌厉,道:“不许给墨神打电话,要是给我知道你打了,我就把你扭成麻花,晾在衣架上暴晒三个月,还要没收所有个人财产!” 玉九脑子里都是自己喜的薯片、瓜子、辣 条,还有为数不多的千滋百味符,居然用他的财产来威胁他!玉九怨念的看着自家雇主。 白唐没有理会他,径自侧着耳朵,神凝重。 “咚!” 风里传来什么东西在碰撞的声音。 玉九也竖起了耳朵,依稀能听见愤怒的谩骂和嘲讽声,还有灵力激dàng)的嗡鸣声。 白唐揣在怀里的子符发出虚弱的光芒,上面的灵力几乎消耗殆尽,这东西也算尽职尽责,他在地底的时候无意间漏了点灵力给它,那里面便传来各种声音,几乎将别墅区外面的况都叫嚣遍了。 那种愤怒、绝望和血,他都听过了,所以才用最快的速度将那百里斩在刀下。 这就是晋级后的第一个能力,将所有力量都能把握的分毫不差,能把每一丝气都用在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先天最精纯的气与普通运气杂糅交织,凝成世间最精密锋锐的武器,可以切割灵魂的柔韧丝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冥族之殇(3) 这样的怪物,他们可以确定,这个瞳孔如灰白色琉璃珠一样的男人,他的能力还没有施展出来。 那么,这个人,就真的很可怕了! 想着,赵老爷子眼神一厉,一把小飞刀嗖的划破半空,以几可与风追平的速度朝着那怪物去, 但是,那把小飞刀堪堪在了那人前一米处,仿似力尽坠地,却铮然有声。 宗长明与赵老爷子都觉冷汗涔涔,看着那怪物的眼神越发警惕,周的其他怪物都仿似不存在,两人眼睛死死盯着那怪物。 纪愿兴致缺缺的看着那些人悍不畏死的继续送人头,有些烦。 天应该已经和亮了,但阳光却没有透出多少来,反而有灰色的云彩在b市上空遮蔽。 似乎又是哪个修道者用了术法,也不知道图什么,难道天色暗一点,他们杀人的速度就会慢一点么? 纪愿抬头看了眼天色,觉着自己应该继续去守着太初,刚才也不知道谁动了那把坏脾气的刀,竟然发出了那样凌厉的杀气,催的这些低等怪物和人类一个个都魔障了一样,悍不畏死不知进退。 他站起了,视线从场上最厉害的几个人上扫过,然后默默点了下头。 只有五个,还好,一下就可以解决了。 他缓慢的步下了台阶,眼睛定在离他最近的赵老爷子上,慢慢垂下眼睛。 …… 并排列着的十六个电子屏上都是散乱的战斗画面,血腥溅了满屏。 室内空气格外压抑,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喘气都敛着声一样。 冯建兵和樊梨景都已整整熬了一夜,眼睛都有些发红。 每一个电子屏上几乎都是一面倒的屠杀。 昨晚他们放进去的修道者队伍和特种兵队伍都被数目众多的冥族队伍围着,如同一个个被蚂蚁围住的野兽。 死亡,似乎只是迟早。 樊梨景眉峰紧紧的拧着,他们道法协会也已经折了很多人进去,现在几乎全国三分之一的修道者都进了里面,但那些怪物,仿似早知道他们会突袭,不慌不忙的巨兽一样张开大口,等着他们自己跳进去。 这场战争的前半段时间还是他们势如猛虎,那些怪物死伤一片。现在完全颠倒了过来。 网上已经又炸开了锅,因为那批半夜被国家强制撤离b市的人民都在抱怨甚至暴力抗议,网上这些最真实的视频根本压不住,为了教化那些被误导的人民,国家挑选了最真实的视频进行了公开播放。 那上面是血淋淋的吃人场面,将冥族的残忍展示的淋漓尽致,配文只有一句:食人血的民族,谁敢为邻? 这视频自播出后,短短几个小时,点击已经破亿,底下吵翻了天。 但处事件中心的国家神秘任务小组、道法协 会副会长樊梨景等,都没时间去上网,自然也不知道网上舆论方向的变化。 樊梨景沉着声道:“必须增援,不然他们不到晚上,就会全死在城里!” 冯建兵脸色也不好看,却拧着眉,道:“没用,普通士兵进去就只有死,即使是最低阶的劣种,他们的速度也很快。”顿了顿,他道:“这件事不能这么解决,我们不能用人命去填!” 樊梨景心里暗自思衬,之前刘信真说屠灵是一线生机,是不是指的就是这种况,那样庞大到几乎无敌的精锐怪物队,人类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抗衡,那屠灵,是不是可以一劳永逸? 但是陈家说屠灵消失在了灵头村,完全不知去向。 必须让齐石再占卜一次了,就占屠灵的下落! 还有…… “冯指挥,我们必须做好拼命的准备了,修道者数量太少,我们必须做好牺牲的准备。” 冯建兵脸上布满了影,依稀从面前这个男人话里听出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他稳了稳心神,道:“好!” 如果事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么他们就是守护华夏子民的唯一底线!他们绝不会让那些怪物离开b市。 …… 朦朦胧胧的星光里,空寂的大上,有穿青衫的束发男孩拿着扇子懒懒的坐在台阶上,台阶两侧都各摆着一盆紫叶绿枝的花,约有半米高,只一个上面凝着一个红色的拳头大小的花苞,花苞上浮着一层浅浅的白色雾气。 大里十分敞亮,顶缀着细碎的零散星子,那都是他们闲来从天河里捡来的,虽还蕴含着星力,但也只能发发光,再不能与人相辉,定人命运的了。 那男孩眉目柔和,约莫十四五岁,眉心一点朱砂,格外雪白,粉嫩,只是神寂寥,他面前的大也没有半分烟火气,原先有的一双蒲团只剩下一个,就连曾经一人一个蒲扇也只剩他手中的一个。 “阿月,你是不是又哭了?”他微微动着唇,用手轻轻点着那花朵上白色的云团,继续道:“没有我在,又怕黑又怕鬼的,也不知道你修炼这么多年都修哪里去了。” 室内空空如斯,没有人应。 男孩却仿佛已得到了回应一样,调皮的笑了下,喃喃道:“是啦是啦,你没哭,是我胡说的,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风从遥远的不知名之处吹进来,吹动男孩柔软的发丝,露出饱满的额头。 那张如僧道般古井淡然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落寞,淡淡的,却格外叫人心疼。 “你又不搭理我啦?那你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再一起去捡星星,最近天河里落了很多,都没有人要。” 男孩似有些无奈,口气里却全是纵容,就仿佛他说话的对象真的能听见一样 。 那白色云雾继续绕着那花朵缓慢旋转,男孩的眼睛里有看不清的光明明灭灭,却突然抬起头,朝着大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对着那花朵笑道:“阿月,屠灵出现了,你再多睡一会,就一会,等我回来,我带你去捡星星。” 男孩脸上漾着笑,唇角有温柔的笑涡,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他又轻抚了一下那胖胖的、没有开放的花朵,形一转,就出了大。 路过灰色的云层,路过万里无人的天庭,路过恒古长存的天河,也路过鲜花遍径的南天门大道。 南天门,通往现世的天庭之门,原本驻扎着一队天兵守护,不分昼夜不论年月,没有人能轻易的穿过现世之门,到达人间的领土。 但现在,守门的只有两个,就连他过去,那两个天兵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睁只眼闭只眼,不太搭理他,因为他奉上了他新得的两粒仙丹。 …… “……你是不是傻?这边明显是大神打架,你为什么要来这边?” “是我要来的吗?不是你一路杀过来的?蠢货!” “别吵了吧大人,你刚刚还担心……” “闭嘴!” 白唐狠拍了自家鬼使一下,这个没脑子的,现在叭叭的说什么鬼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冥族之殇(4) 玉九敢怒不敢言,恶狠狠的瞪着眼,又把眼珠瞪出了眼眶,于是开始默默的安自己的眼珠。 林樊:“……”这是他见过的最蠢的鬼使,和鬼使的主人。 他们此刻已从广场杀了出来,后原本还跟着好几个修道者,却也不知什么时候跟丢了。 白唐蹲在一处齐膝高的矮墙后,眼睛里也有思索的光,在找到林樊后,他那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只是本能的杀怪,心里那个念头模模糊糊,居然一路就杀到了这里。 再往前,便真的是一片旷野,一片一夜之间被清空成旷野的高楼区,那旷野上只站着两人。 白唐心里仿似有虫子在抓挠一样,模模糊糊的总想过去看一眼,他伸长了耳朵,却还是听不见那两人说什么。 林樊看着他脸上纠结的表,莫名觉着心里发慌,不敢这时候丢下他,生怕这二货没轻没重的跑过去。 白二货内心很苦bi),他真的不想过去,但他脑子里却好像有个话痨的小人,一直在念叨蛊惑他过去。 看一眼,就看一眼。 啃一口,就啃一口。 白唐面色发苦,刚才一心一意找林樊还没这么明显,现在那念头却格外强烈,忍不住就挪了一下脚。 林樊和玉九同时伸手拉住,林樊斜眼看他,原本清秀的脸上布满紫青色痕迹,狰狞一片,一双俊目里杀气腾腾,含义却显而易见。 玉九急道:“你安分点啊大人!咱们大腿又不在,你这会上去就是个炮灰的命,你动脚之前多看那边的楼两眼!” “那边的楼”就是一片废墟,或许曾经是城市里顶天的高楼,但现在只是一堆碎瓦尘土。 白唐讪讪的抹鼻子,咕哝道:“我没想过去,咳,我又不傻……” 林樊和玉九一致露出怀疑的表。 白唐怒瞪两人,没敢发作。 但这一激动,居然捕捉到了风里的一点声音。 “……够……死” …… “中途休战几个小时了,老头,哎你看够了么?” 龙换了个站立的姿势,感觉有些惆怅,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暗红色的三尺长刀,但那把刀拿的非常不正规,只是将刀当拐杖一样拄着。 那刀上还缠着淡淡的白色光芒,映着刀原本的暗红色光芒,分外好看,也分外邪魅。 东郭良袖着手站在他面前,满脸的褶子都绷直了,表十分严肃,半晌,十分缓慢的开口,道:“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龙:“……”他看着那个面容严肃的老头,有些难以理解,道:“你一见面就要打死我,到现在才想起来说废话?” 东郭良一派高人风范,心说他不想说来着,但他不说的话,气氛就尴尬了,毕竟偷摸想主意什么的,不符 合他高人的份。 毕竟那把刀在那里镇着,有点难搞。 东郭良道:“世界上的异种不止你一个,你却偏要上蹿下跳。”他上下扫了眼龙,又道:“泱泱华夏,并非容不下几个异类,僵尸、妖精、鬼怪都藏的好好的,是谁鼓动你出来?” 龙仰着头,貌似在思索,手下的刀开始嗡嗡震颤,周围也凭空涌起一阵狂暴的风来,他道:“没有人鼓动,是我想好好的活一次。” 说话间那把刀倏然临空,带起的罡风吹动龙丝绸质地的漆黑长袍,将那个青年瘦弱的躯衬托的越发羸弱。 那刀震动的越发厉害,裹挟着白色的超高火焰向着东郭良席卷而去。 “见着你的时候,我就想,如果能将你的精魂喂给太初,太初应当能修缮完毕,成为一把真正的神兵。”羸弱青年的声音极轻极底,却含着不加掩饰的杀意和恶念。 东郭良面无表的站着,如同被洪荒巨兽庞大的眼睛盯住一般,形竟有些凝滞不能动,那把刀划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割裂般出现丝丝裂缝,仿若天地都为之变色,b市上空都有的雷霆闪动,乌云碰撞不休,似在为这神兵助威。 东郭良眉峰紧蹙,心神微动,虽只一瞬,却也可见这太初之能。 这把刀,能勾动人体内最深处的嗜血因子,如同恶魔一样,惑在它辐范围内的所有人拼尽上每一滴血去拼搏,去流血。 战场上游离的生魂原本都做了这把刀的养分,只是现在他与龙都气息外泄,将那刀散发出的威压和影响都降了一降,这才断了那些游魂做养分的路。 烈焰灼空,鬼气森然,那把刀没有任何招式的横空而来,却仿似带着幽冥地府的威压,直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东郭良眸子死死盯着那把刀,眼看着刀尖一点点靠近,只觉自他修为入境之后,再未碰见过这样的危机,就连耳边,都仿似听见了恍惚的哭声,成百上千万亡魂的哭音,如同一股洪流直入脑海。 他谨慎的探出一手,握拳,朝着那刀猛然砸去,明明干巴巴的老头,上的气势却一瞬间巍峨起来,如同万仞高山,又如奔腾咆哮的万里长河。 他们两人周围的房屋就是在这种纯力量的比拼中被殃及的。 龙的第二种技能还未展现,东郭良却已被一把刀压的死死,看起来况很不妙。 这种不妙,不仅东郭良自己知道,就连白唐都看起来了。 白唐现在很难受,那把刀越是发狂,他心里就越痒痒,甚至越发的焦躁起来,总觉着那东西就应该是他的,他一定要拿到那东西。 那种蠢蠢动已表现的非常明显,明显的林樊和玉九都察觉到不对劲。 林樊捉着他的手腕,眼睛 里有摄人的光,道:“怎么回事?白唐,你眼睛在发绿光!” 玉九一边拉着他,一边悄悄往后缩,道:“转过去转过去,大人你别对着我流哈喇子,我不好吃的!” 白唐咽了口唾沫,默默的扣下的土,道:“没事,咳,你们别这种眼神看我,我就是早上没吃饭,饿了!”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做出忍饥挨饿的痛苦表,道:“我想吃包子!菜包!我现在看见就想吐。”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冥族之殇(5) 林樊没那么好糊弄,他强硬的扣住白唐的手腕,道:“走!你不能待在这里了,这里不是我们的战场!” 玉九在选择战边的时候,总是特别的明智,此刻也扣住白唐另一边手臂,使出吃的力气拽他。 白唐脚跟在地上磨了磨,还是被林樊拉了起来。 此时那浩浩dàng)dàng)的战场上,局势已经更加明显,人类修道者已经被冥族的普通种和劣种军队团团围住,绝望开始在队伍里蔓延。 张怀德持着一把大剑,正正的站在最前面,任是谁来,都一剑削去,将他后那一批人护的牢牢的,那大金链子和光头,在一众普通人打扮的修道者中格外显眼。 “老张!退!快退!你后一千米处,是同福巷,带人从同福巷退,穿过同福巷,走人民医院,走……” 手腕上的蓝色腕表传来的樊梨景冷静而着急的声音,指挥部显然已对这种况进行了评估,并开始指挥他们后退。 但是—— “退什么退?!能退到哪里去?这城里都是邪祟!现在退了,那就是向邪祟低头!”光头的流氓大汉昂然,他原本穿着白色的大背心,此刻那背心已染成了红色,被他一把扯了,露出精壮的膛,肌虬结的手臂上也有狰狞的伤口,但这个人脸上没一点害怕的神色。 “留得青山在,我们可以徐徐图之,可以……” “输了就是输了,哪来的什么以后?!今天我们华夏这么多修道的给这帮孙子打趴下,认怂了,这个事没几天就能传遍全世界!嗤~”利剑入体的声音,张怀德利落的收起自己寒光凛然的长剑,凛然道:“到时候那些境外的杂碎!还不笑掉大牙?!一群被我们压的抬不起头的杂碎,我能给他们嘲笑我的机会?!做梦去吧!老樊,你怂你自己怂,我们天师门,没有临阵退缩的先例!” 同样的声音也响在宗长明耳边,响在林樊耳边,响在每一个参与战争的修道者耳中。 但还未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便听另一个冷静沉稳的声音道:“不能退!”那声音里含着森然的冷漠,缓缓道:“这是华夏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邪祟浩劫,此时,绝不能退!” 那边的樊梨景也急了,他似乎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当即道:“甄大师!现在b市又被围了,援兵进不去,他们不退就是死,不如先退了,给我们华夏留一点薪火,以后,以后……” “今天若是退了!便是真正的向邪祟低头!哪里来的后来,大半华夏术士都在里面,那就是华夏的脸面,是华夏术士的脸面!”那个冷硬的声音铿锵有力,切金断玉般决然,隐隐有风雷之音,道:“今众人若尽数埋骨b市,也算是华夏术士的风骨!华夏术士,只 战死!不败退!” 那声音凛然不屈,字字清楚如重锤击落。 b市众人即便看不见那人的神,也从他话音里听出了那股慨然赴死之意。 战场上还站着许多修道者,一时间竟无人应声,只是方才已有逃走之意的人都缩回了脚,一个个都红着眼看着面前源源不断的怪物。 他们每一个进城的人,原本就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明知必死,虽曾有退却之意,但被那人当头棒喝一样的话一激,大多还活着的修道者都站定了脚,没有再退。 他们已无处可退,城里处处都是怪物。 无辜的市民缩在角落里瑟瑟颤抖,獠牙利齿的怪物桀桀怪笑着在城里游走,还有奋不顾的勇士踏着血和泪在奋力反抗。 b市,似乎已真的提前到了世界末。 林樊拖着白唐,没有贸然进人乌泱泱的怪物群,只是提着自己的青铜剑,隐在成堆的废墟里,眼睛里泛着黄金色的光,在昏暗的天色里看去,竟仿似兽瞳一样。 他半边脸又已爬满了那种古怪的痕迹,整个人原本温润的气息瞬间就变成了冷酷嗜血,似乎还有些癫狂。 那蓝色腕表里依稀还传来那略带冷硬的声音:“那座土石山,搬开又有何难?” 听到那一句话,不仅是在战场上的人心神激dàng),战场外的人也几乎喜极而泣。 向东因为能力不够,没有能进b城参战,此刻正小透明一样做着不被人注意的幕后工作,听闻那句话,当即就想给这位甄俊甄大师跪下,那是墨赦曾经说过的跟东郭良齐名的大师。 当时墨赦说:那刀不是你们能动的,除了甄俊、东郭良,谁去都是送。 现在想来,那墨赦果然对这些大师的实力评估的十分精准,看,这不又是一个大神么? 向东感动的不行,再一抬头,却已没了那大师的影,只是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仿似有什么极重的东西被重重放下。 …… “快结束了!”何蔚眯着眼,看着面前的棋盘,整个人慵懒的如一只猫,面前又多了几个空了的瓶子。他一边揉肚子一边向墨赦道:“东郭良要输,那刀邪的厉害,他镇不住,何况还有个龙。” 棋盘上风云变幻,墨赦手指间把玩着一枚黑色棋子,仿似在思考在哪里落子一样,神色严肃认真,闻言道:“那不关我们的事。” 何蔚看着他冷淡内敛的眉眼,道:“你知道就好。”顿了顿,又按捺不住的评论道:“你真的不管白小唐了?那傻孩子可奔着交战中心去了!” 葱白的指尖拨了拨棋盘,上面就又出现了一个看起来略鬼祟的影,后还拖着一个郁猝至死的鬼,那人上的衣服已看不出本来颜色,正松鼠一样一点点远离林樊 ,朝着那东郭良与龙交战的地方挪动,眼睛里都是贼精贼精的光。 墨赦垂着眼,也有点猜不透那家伙想干嘛,只是那脏兮兮的脸上似乎有垂涎的光,就跟每次看到他做油焖冥河大虾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何蔚话音一转,评书般又道:“那甄俊亲自押送那西方的种族出了境界,啧,赶回来了,要我说,这两个也算不错,就是凡心还太重,放心不下这些东西,所以修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墨赦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子,道:“我们活着的时候,都有国家,死后才放下的。” 说话间,那棋子竟被猛然弹开,何蔚见了,笑道:“还当你真放心他呢,怎么,那枚白棋给他了?” 第一百二十章 冥族之殇(7) 那一人一鬼更加惊悚了,直觉这人不对劲。林樊当即就上前去扣白唐的脉门,却见那人抬了抬眼,一把就将林樊摔到了地上,口中还道:“你不好吃,滚开!” 这绝壁是有问题了!林樊躺在地上,看着白唐那张嫌弃的脸,十分想揍上去。 周围杀声阵阵,血腥满地,那甄俊带来的新生人类力量也参与了战争,进来的都是接收过训练的军人和新增的少量修道者,这场以冥族独立为开端、将华夏泰半修道者卷入其中的战争终于进入尾声。 白唐吃完了刀,居然还打了个嗝,然后脸上享受的表一变,迅速就变成了痛苦的表,呻吟道:“牙疼,嘶~腮帮子疼!” 玉九感觉最为灵敏,当即就窜了过去,道:“大人,你好了?你体里的怪物呢?你把它打败了?” 白唐用手揉着自己的脸,想要将脸揉的不那么僵硬,闻言道:“什么怪物?没有怪物!我就是饿了!那刀看着比较香!” 玉九:“…………”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林樊:“………”这真的是个智障,鉴定完毕! 白唐心里饥饿的念头在嚼完刀块之后就没了,但他此刻内心是崩溃的,面色都是青黑的,刚才吃的多欢快,现在内心就多惶恐。 那么刚的刀,他说吃就吃了,现在他总觉得肚子里都是刀片,一动搞不好就直接肠穿肚烂了! 白唐吞了口口水,想给墨神打电话!但林樊和玉九都眼睁睁瞧着,他觉着自己拉不下这个脸来。 而且,刚才那作死的感觉太奇怪了,好像魔怔了一般,白唐突然就想到了墨赦之前说的话,他说让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压制住屠灵,如果刚才那个让他魔怔的东西是屠灵,这也意味着,那东西已经苏醒了,还特么意识很强烈! 白唐要抓狂了,他揪着自己的头发,觉着自己之前那么信誓旦旦的跟墨赦说绝对能压制住那死物,现在看着有点打脸的感觉。 玉九悄悄伸手,摸着他的肚子,没摸到刀片的棱角,于是体贴道:“大人,放心吧,你都消化了!”完了又露出崇拜脸,道:“大大大大人,你真是太厉害了!那把刀生猛的不像话啊,天都要捅个窟窿的样子,我刚看着那上面还有大火,你……你手都烧熟了……” 白唐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扭曲着脸道:“你看错了!” 玉九:“……不要以为你藏起来我们就看不见了,我都闻见香了!” 白唐云淡风轻的道:“重要的是,那把邪刀,我,干掉的!” 玉九:“……” 林樊:“……” 白唐高人范的看着远处的天色昏暗,叹道:“大神就是大神,打个架,都能给天色打的走马灯一样明明暗暗的,就是厉害。” 他们三蹲在角落里,看着前方几位人界大牛的战争,都有些傻眼。 玉九道:“大人,墨大说让你见了那个人转就跑,嗯,我觉得很有道理!” “那个人”已掀起了高达千米的滔天烈焰,火色白中带蓝,还有仿佛从天垂坠而下的巨大龙卷风,那片天空已塌陷下来一样。 白唐不能更同意的点头,道:“对,打不过打不过!” 但是,想吃! 林樊向来果断,见他知道差距,当即就拉住他,道:“别在这杵着,这边普通玩家没资格入场!去打小怪!那边缺人!” 一拉,没拉动,白唐的脚就像钉在地上一样。 林樊一阵无语,半晌才道:“师弟,你今天,胆子很肥啊!” 白唐原地蹲着,看起来十分顽固不化。 林樊眼神倏然犀利起来,他看着白唐眼巴巴瞧着那边战场的脸,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当即道:“你到底怎么了?” 白唐严肃脸,内心里泪流满面,他已经蹲的脚发麻了,但是脑子里那疯狂的念头让他根本不敢放松,生怕一放松就冲上去了,那跟龙打架打的天昏地暗的人,看起来,也很好吃! 白唐:“快拉住我!千万别让我动!” 话音刚落,林樊一只手臂已钢铁一样将他箍住,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地上,眼睛里露出凶恶的光,道:“怎么回事?” 白唐被他那势大力沉的一压,只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压出来了,同时心里涌出一股愤怒,想把压在他上的这个人掀下去! 玉九琢磨了下,试探的道:“大人应该是……饿了?” 而且是,饿疯了!玉九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应该趁乱去给自家大人偷两个包子做早餐的,才一顿,自家大人居然饿成了这个鬼样子!看起来,似乎还打算去吞天? 林樊:“……”这个鬼的脑回路很清奇!果然是跟着白唐的!“不可能……” 话音未落,却也觉的这个鬼说的很有根据,原因无他,白唐吞口水了,声音特别响亮。 林樊:“……你克制一下,结束了给你十头大肥羊!” 白唐停了一下,然后眼神又看向了那边,挣扎的更加剧烈,林樊都有些按不住他。 白唐:“我就吃一口,嗯,然后就走!” 玉九帮着上手摁住他:“……你还记得你吃那把刀之前说了什么话吗?” 林樊下了狠力将白唐压住,道:“老实点!” 白唐眼里发出森然的寒光,上气势似乎立马变了,又猛然一挣,林樊立马就被掀翻出去,玉九也哇哇叫着飞远了。 林樊被震的气血翻腾,脸上的痕迹越发明显,周气势也是一变,一个后空翻就稳稳落在地上,双手手臂上似乎都浮出了浅浅的 绿色痕迹,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声咆哮,间不容发的又冲上前将白唐肩膀扣住,伸手就锁喉,半点面都没留。 白唐任它锁住喉咙,右手猛然扣住他的手腕,一用力,就是一个过肩摔! 就在此时,一股让人心悸的力量骤然从背后传来,即便如饿死鬼投胎的白唐都停下了动作,警惕转头看向后,眸中寒之色倏退,变成一汪水也似的清亮,嘴里立马就叫了出来:“要死了!我感觉来了个大boss!师兄快跑!” 说着拔腿就要跑,但四周一望,脸立马就苦了下来,前有狼后有虎,杀气罩四方啊! 林樊踏前一步,将白唐挡在后,道:“别动。” 这时候,跑已经跑不掉了!那还未露面的人分明已锁定了白唐,这时候他跑哪里都是枉然。 人还未至,却已能让空气都压抑起来。 林樊脸上的自青色痕迹几透体而出,嘴巴里似也长出獠牙,眼睛里发出摄人的光芒,死死盯着那让他心神皆颤的远方。 白唐长长的吐了口气,强行将心里的那股惊惧强行压下去,只觉体如坠泥潭,仿似周空气突然凝固成液体一样,让他挪动一下都难。 满目废墟里,有一个小小的影缓步而来。 天空似突然昏暗,星辰铺路,一路芬芳,踏尸骸与鲜血,那个影一点点出现在白唐眼睛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冥族之殇(8) …… “……老范,你这是想干什么?”何蔚看着那个意图出去人间捣乱的人,有些无语,但神还是一片泰然,甚至还悠悠喝了一口汤。 墨赦看着挡在面前的结界,也有些无语,半晌,转头去看何蔚,眸子里沉着霜雪,道:“过了。” 何蔚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道:“老范,咱们上千年的交,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顿了顿,继续道:“就当是我欺负你,今天你别想走出这里。” 墨赦刀剥斧凿般的脸上一片平静,眼神淡漠得令人心悸,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着那恍如无物的透明结界,叫道:“阿蔚。” 何蔚一抚棋盘,指着上面的人影道:“纪愿,进化出了终极光能,扭曲光线,反转明暗,几可与光速匹敌,姓赵的已死,画魂宗的那个重伤垂死,便是他一人,就能杀光金丹境以下所有人!” 手指再一敲棋盘,上面的人影倏然变换,那是一个女人,周上都盈满了绿色的藤蔓,在别墅区的前方与一个人类青年交战,那青年眉目狂狷,那女人已然很强,葱葱郁郁的藤蔓如同成千上万毒蛇一样,朝着青年涌去,但面对她的每一次攻击,青年都只是抬手,口唇轻启——“九葬!” 墨赦认得这个人,叫商衡,出了名的占验派奇才,没想到他进步的如此快,年纪轻轻修为便已然入境。 这个人很年轻,那个进化出木能的女怪物被他压制的死死。 何蔚略尴尬,本来还想一鼓作气数落人类的弱点的,谁想敲出了个厉害的,他假装没有看见,当即又敲了下棋盘,轻咳了声,道:“这个!人类……” 转眼一看,一个略面熟的男人将那个使冰的人团团困住,也没用别的,就一个一个的丢火系法宝,仿似不要钱一样,但凡辛融有要突破法宝的意思,立马就又丢一个。 这么财大气粗的打架,不用想,凤羽陈家。 何蔚脸上更尴尬了,他看了一眼墨赦,但见那人眸光深邃宛如深海,仿若能将一切都吞噬而入,心头不由一动,心说就这样的长相,还这样看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当即又敲了敲棋盘,这次终于敲到了一个人类必死的敌手,当即道:“他来了,人类必败!” 那棋盘里所有人影仿佛都瞬间成为背景,只有那中间缓步而行的少年赫然醒目。 墨赦手掌摊开,覆盖在那结界上,声音有些清冷的意味:“我去替他收魂。”顿了顿,又道:“阿蔚,这是我的选择。” 说话间,那股无形的结界倏然碎裂,墨赦原就清霜映雪的脸上更加清寒,一闪就消失在何蔚面前。 何蔚被那人冰冷而坚硬的眼神看的一怔,又见那人拼着魂魄受损也要强行撕毁结界, 内心颇有种荒凉惨淡的感觉,眼睛稍稍下垂,就见地上留着一只挥舞着四肢的翻壳乌龟。 何蔚:“……” 地府出土的专吃结界的食灵龟!几年不见,那家伙居然偷偷从地府买了这种东西!还用在自己上!万年冰疙瘩也会养宠物了! 这分明就是防着他呢!前面还装的大义凛然,说什么绝不插手!还不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现在多好,天上来人了!他就是插手了,地府也得从轻发落!毕竟上面的先不守规矩,他还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救徒弟! 何蔚脸色复杂,他恶狠狠的在齿缝里咀嚼着白唐的名字,都怪这个二货!把曾经地府最冷酷漠然的范无常拐成了这样! …… 那半大的少年眉心一点朱砂,穿着轻软的青色道袍,款步而来,天地仿佛都为之失色,他后还有绵延无尽的战斗和嘶喊,但那少年步履踏过之处,却溅不起半星尘土,他眉目古雅,虽未长成,僧道之相却已然透骨而出,让人望之便觉淡然。 白唐戳了戳林樊的腰,小声道:“这娃娃脸嫩啊,就是穿着不太合群,怎么看着这么别扭,感觉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不符合现代的审美啊……” 林樊维持死人脸,不想说话。 白唐朝着一边挪了挪,那半大少年的视线也随着动了动。 白唐:“……看我干什么?我今天没带糖,发不了。” 那少年量未足,上也没什么了冷然气势,但他就堪堪站在那里,四周的风景都仿佛瞬间黯淡。 那些厮杀声都于刹那远去,他看也不看他曾经的同盟一眼,眼中只有白唐,或者说,是他体的一部分。 他从青炮里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挥了挥,白唐的体便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径直被提溜到少年面前。 林樊脸上浮起如白雾般的苍白,形弓起,猛然朝着那少年扑去,却见那少年只轻轻挥了挥左手,林樊的子便突然飞起来,朝远处的高楼狠狠撞去,轰然一声,坠落在地上,那高楼也哗啦啦塌下一大截。 白唐浑绵软无力,如同被困在蛛网中的蜘蛛一样。 那少年上下扫了他一眼,道:“出来。” 白唐被他用无形的气劲掐着脖颈,有些呼吸困难,却还是挣扎着、有礼貌的回道:“这不是,咳咳,给你拎出来了么?小兄弟,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太冲动,你先,先放,放……” 后半句话再说不出口,因为那掐在他脖颈上的手倏然扣紧。 那少年眉目灵动,皱眉瞥了他一样,又道:“你本就是我炼的,出来!” 白唐脸憋的通红,脑子都有些因为缺氧而发晕,但心底一念却无比清明——他在对着自己体内的屠灵说话。 那少年似乎有什么顾忌,迟迟没有对他动手,只是在哄一样哄骗屠灵。 “我知道你醒了,人间不是你能呆的地方,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他晃了晃白唐,道:“这个人,不配做你主人,你该去见你真正的主人。” 白唐感觉到体里有东西在蠢蠢动,额头上顿时就冷汗潺潺了。以前他想尽办法想让体里那玉珏滚蛋,这东西就跟赖在他上一样,半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现在被人家一哄骗,居然蠢蠢动了! 刚才还借着他的体吃刀片!现在居然就要做叛徒!见利忘义!见异思迁!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风明月(1) 白唐很愤怒,他觉得那个屠灵一点节cāo)都没有!但现在显然不是内乱的时候,他默默的给自己顺了口气,艰难的侧头,看了眼那高不足一米七的小个子,体内天生气猛然全部涌动而出,半点保留都没的化作一柄尺长小刀,在自己脖颈前竖斩而去。 那少年如画的眉目漠然不动,只一抬手,就将白唐拼尽全力凝聚成的那小刀击碎,白唐只觉那与自己心意相连的小刀仿似冰雪遇见烈骄阳,只一刹那就消融的无影无踪。 “砰!” 白唐的体被重重摔在地上,然后又瞬间被提溜起来。 “出来!”那少年指尖有白色的光芒吞吐,静静点在白唐口,白唐被摔的五脏六腑几乎错位,疼痛在体的每个角落叫嚣,他却清楚的感觉那冰凉指尖的触感,还有那白光穿透口皮肤的细微疼痛感。 霎那就非常愤怒! 已经多远没有这种人为刀俎的感觉了?或许两年,或许三年,这几年他在墨赦背后靠了太久,根本就从没真正害怕过,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总是面硬心软,真正有危险的地方,他从不会真的放手让他一个人去,哪怕他不出现,也总有办法替他收拾烂摊子! 可是!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白唐脑子里浮现出那人淡如雪花的眉眼,以及那人躺在上时安静的样子!这一次,他真的不会来了!就算他来了!他也绝不就让他再动手! 那白色的光焰威胁着他口里的东西,而屠灵也悸动的更厉害,白唐甚至都能感觉到它的焦躁,他眼睛里的光慢慢沉下来,脑子开始飞速的转动起来! 敌我力量悬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先天气都镇不住的刚!要怎么办?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奋力一战? 蠢货! 谁蠢货?!白唐心跳如擂鼓,即便脑子里又闪出了莫名其妙的念头,但他完全没时间搭理,此刻他的脑子竟然格外清晰,那双桃花眼里乌黑的瞳仁也慢慢凝成竖瞳,鼻尖浸出汗珠,体里的感觉被放大无数倍,他甚至听见了血液在血脉中游走的声音! 周围所有声音都远去了,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 “刺啦~刺啦!”火焰在风里肆虐的声音。 他上还有随携带的镇魂牌! “滴答~滴答”汗珠混着血液滴落在泥土里的声音。 他上貌似还藏者个能时不时出来救命的大神,根据之前几次他出现的况,应该是他频死之时,但是—— 自从屠灵寄宿在体里后,那大神就从未出现过。 “噗嗤~”刀刃入的声音。 如果屠灵要被挖出去…… “死!”“砰!”“哗啦!哗啦!” 冷而生硬的怒斥、人体砸在地面上、滔天烈焰 被夹杂着阳刚正气的瓢泼大雨浇灭的声音。 如果非要这样的话…… “噗~” 内脏受到大力挤压,血液从口中喷出的声音。 如果一定要这样—— 白唐缓缓闭上眼,想,那就赌一把! 手指动处,沉而浑浊的地府六气从白唐上汹涌而出,遮天蔽一般,含着无数怨鬼凶魂的哀嚎惨叫,一道黄色影格外醒目的混在黑压压的冤魂队伍中,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半点打架的意思都没有。 那样汪洋大海般的气即便是为仙家的清风都有些经受不住,稍微后退了一步,手指却顺势一勾,那屠灵玉珏仿似也十分配合的从面前的人类体内出来。 面目端素古雅的少年唇角不由含了笑,即便周围都是带着煞气怨恨的恶鬼,恍若踏地狱,但他却露出堪比莲花的纯稚笑容,伸手就要将浮在空中的玉珏握在手中。 漫天黑色的气遮天蔽,即便胎凡眼不可见,却也能感觉原就昏沉沉的天空平白暗下几度,有丝丝缕缕的雷电在云层里翻滚,时隐时现。 半空中弥漫而起的灰尘被甄俊招来的大雨拍进了泥土,那个眼睛如同灰白色宝石一般璀璨的人有些狼狈,原本飘逸的漆黑唐装上沾满了泥泞的雨水,一把尖锐的空气之刃轰然扎在他口正中,又将他往后硬生生顶了几十米!但龙形一定,那空气之刃就轰然而碎,他手在地上一拍,地面凭空又刮起数个似能撕裂苍穹的龙卷风团。 忽有狂风拔地起,雾中似有墨眸开。 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挂在嘴角,白唐眼睛倏然睁开,桃花眼似能敛尽桃李风之色,流光溢彩的让人望之既醉,但那张脸上的神色却极冷极淡,一伸手,就在须臾间将屠灵玉珏重又捏回了手里。 他又低头看了看口皮开绽的地方,那里已能看见微弱跳动的心脏,当即右手抬起,勾出莲华净生印,只在口处微微一按,那神秘的符文便在口正中流转光华,愣是从那玉珏里抽出源源生机,让那原本快要停止的心脏又开始活力跳动。 屠灵抗议的在他手心跳动,白唐安抚的拍了拍那玉珏,旁若无人的哄骗道:“借你一点力,往后你跟着他,他必然千百倍的还你。” 屠灵在他掌心微微颤动了下,似乎在谈条件。 白唐浑不在意的一笑,道:“好!” 屠灵又颤动了一下,白唐又笑道:“好!” 这干脆利落的态度,完全就是浑不在意的哄骗,但屠灵玉珏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当即又猛烈的颤动了一下。 白唐脸上的笑越发欢畅,又是一声干脆利落的“好”! 骤然失去屠灵的半大少年难得露出了愠怒的神色,却在看向面前脆弱的人类时, 出现了一丝迟疑,他从这人上嗅出了异样的味道,于是少年谨慎的开口,道:“屠灵,给我!” 然后才抬眼看向那边有些恼怒的少年,只见他邪邪挑了一边眉毛,打招呼道:“这不是太上家的小童么?怎么?下界来玩耍?”他以手拍额,状似苦恼,想了想,才道:“叫什么来着,青青?红红?啊!对对,叫清风!其实我很早就吐槽过你们家太上,起名字一点水准都没有啊……” 清风神色更加慎重,隔着浓厚深重的地府六气,细细打量那雾气中的人,疑惑道:“地府故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清风明月(3) 墨赦瞳孔一缩,形快若闪电的闪进那雷电漩涡里,一把抄起白唐,在已摄人的雷霆中游走求生。 白唐是个天生的劳碌命,也就晕了不到两分钟,就又晕乎乎的醒转,刚一醒,就被那漫天窜的雷霆吓了一跳,一惊之下,再一感觉,只感觉脑袋充血的厉害,有些发晕——他正被人抗在肩膀上,脑袋朝下,姿势十分不雅观,但可以肯定是在高速移动。 “嘶~” 眼看着一道雷霆贴着头皮劈在地上,白唐倒抽了一口气,同时叽叽歪歪道:“墨墨,那个,换个姿势啊,我头晕!”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出现了,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上的味道太独特了,即便不看脸,他也认得出来。 他们周都有黑色的光幕抵挡雷霆,但那光幕已摇摇坠,墨赦几乎被劈的寸步难行,他果断的停下来,强行将从体里召出气,在地面画出一道复杂的符文,那黑色的气便在符文的辉映下飘若游丝,水草一样摆动,他死死的将白唐压在下,半点都没有动。 “别动!” 压在喉咙里的一句话,此刻听起来分外嘶哑。 这片雷霆之海都是冲着那清风去的,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将他们两个的气场改为死物气场,只要扛过雷霆余威就好了! 只要,扛过去就好了! 白唐双手抱着他的后背,两人如同小兽一样蜷缩在一起,他眼睛只能看见墨赦口黑色的衣服,耳边是轰隆隆的雷霆,仿若能毁灭一切一样。 白唐不自的颤抖着,本能的害怕,脑子里什么思绪都没有,只拼命的、用尽全力量的抱着将他护在下的人,他感觉到墨赦后背流畅的线条,感受到那遗漏下来的雷霆之力劈在他后背上时他的抽搐颤抖。 心疼,心悸,心酸。 再没有什么人,能在漫天毁灭的雷霆里,将他安然的护在下,这是他的墨神,他见第一面时就问问包住不曾撒手的墨神! 生死一瞬,他们在雷霆之下渺小如斯,只能靠着墨赦强行画出来的地狱功德符来匿形骗天,试图用他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功德让雷霆闭目。 怎么能……让他一个人。 这种时候,他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 他是修鬼道的人,他是走阳间的鬼,他们都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们本来就该同生同死,他们是师徒,是伙伴,是彼此扶持在人间行走的兄弟。 总不能,每次都让他孤军奋战! 思潮澎湃心无一物,体里早就干涸的气却从四肢百骸里一点点涌出,汇聚在墨赦后。 要被雷劈,那也该一起! “唔~” 五脏六腑都似要被那雷霆尾巴劈碎的疼痛瞬间加,白唐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便跟 墨赦一样,紧紧闭上嘴巴,再没有半分声音发出。 墨赦眼神幽暗,从体释放出能在人间使用的极限灵力,混着白唐的气一样,缩在偏离雷霆之海的边缘位置。 密密麻麻的雷霆重重击在清风所在的位置,小小的少年死死攥着手中的黑龙玉珏,哪怕那玉珏里的黑龙用尽全力的要吞噬他,也没放开半分。 那是阿月的希望,他绝不会放手。 高不可攀的天穹上,恍若有一双纯粹漠然的眼睛,透过层层叠叠的雷云,从那看似娴静美好的天庭里,俯瞰着雷霆中间的人。 “轰!” 清风避无可避,被那道粗若抱柱的紫色雷电劈的形不稳,踉跄后退。 脚下焦黑一片,土地都龟裂开来。 天上黑云压城,云中有雷霆酝酿,一道未消一道又至。 少年立的躯慢慢佝偻,古雅端正的脸都扭曲起来,连上一直笼罩着的神光都黯淡不已。 那雷霆仿佛有眼睛一样,无论少年速度多块,始终笼罩在他头顶,一道道紫色雷电从高高的苍穹劈下。 “咳~” 几可忽略不计的雷电衔接空隙里,传出少年隐忍的咳嗽,私已虚弱到极致。 就这样了吗? 他费尽心机,为阿月抢来的一丝机会,就这样了吗? 那个形还未长成的半大神明仰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苍凉,再不复之前千万年的平静冲和,他翕动着嘴唇,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着天穹里看不见的那些神明。 就这样了吗?一丝机会,都不给我们吗? “轰!” 倏然而至的雷霆将灰暗的天空映照的苍白一片,清风古雅如僧道的脸庞狰狞如恶鬼,在没有半分曾为太上双童的恭顺谦和。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黑龙玉珏,鼻子里发出剧烈的声息,体又被强横的雷电劈的后退一步,神体将崩。 “清风,你可知错?” 高高的天穹里骤然传来厉声质问,那双漠然纯粹的眸子在厚重的云层里若隐若现。 那样冷漠到平静目光下,万物草芥,白骨瓦砾。 神!这就是神!这就是在三十三重天上、在金碧辉煌的天宫中俯瞰人间的神! 这就是上神! 是他和明月都曾仰望过的上神!是bi)死明月的上神!是百万生命如蝼蚁,千亿横死一瓢水的上神! 清风咬着牙,只恨的连心都痒了,他浑克制不住的颤抖,上的神光一点点蹦碎消散。 “我没错!”他仰着头,握住屠灵的手背上突出浅蓝色的血管,眼神里一片沉尖锐之色。 “轰!” 威力更甚的一道紫雷从苍穹斩下,那冷淡的眼睛里无喜无悲,浩大森严的声音从九霄之上传下:“枉顾法度,私下凡间,按神律, 当灭神体,诛神魂。” 看! 阿月,快看,什么普度众生,护持人间!几百万的人命,却连让他们提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可笑不可笑可笑不可笑?! 清风被那粗如磨盘的雷霆重重一劈,半都被拍进了泥土里,他缓慢的撑着体往上爬,耳边听着这绝无错处的宣判,悲怒疼痛到了极点,竟真的想大笑出声,笑声未出,竟成了呛咳,固执自语,“我没错!” “执迷不悟。”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风明月(4) 清风神体上的神光已dàng)然无存,他蜷曲着手指,将屠灵握的死紧,金色的血液从他百孔千疮的体上渗入黑色玉珏。 “我没有错!”半大的少年将体艰难的挪出地上的深坑,“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只是在做你们做过的事,你们不给阿月活路!我却一定要让他重活一次!” “你们,你们这些上神,踩着我们的尸骨苟延残喘!你们就没错吗?” “凭什么说我错?我没错!我要阿月回来!” 他声音高亢凄厉,有泣血之感,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有洞悉一切的恶意,森凉而悍然的凝视天上那双眼睛。 九霄之上,执掌神罚的神明漠然的俯瞰着他。 那震彻苍穹的雷霆又汇聚而来,清风没有再看那能撕碎他神魂的紫雷,他颤颤的手在玉珏上移动,强行将那躁动的玉珏压制住,还未及动作,瞳孔却骤然颤抖起来,猛然抢前一步,愣怔的看着黑云密布的天穹。 只见那天穹上,一朵散发着耀眼红光的花苞穿过黑云密布的苍穹直坠而来,竟比那雷霆还快一步到他面前,在层层雷电之下,舒缓的绽放开来,柔软而鲜艳的宽大花瓣瞬间绽开,将那小小的神明裹进去,然后瞬间被紧随而至的雷霆击碎,露出里面拥抱着的两个的小小人影。 边雷霆炸裂,小小的神明被那个浑都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少年死死压在怀里,将所有雷霆都抵挡在外,少年上的白光以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时间仿佛停止,小小的神明努力挣扎着要翻过,要将那呵气既融的白色影护在下,要将手中的屠灵给那眉目温润的少年,他眼睛贪恋的凝在面前着温柔白袍的小少年上,唇瓣颤抖着:“别这样,阿月,别这样。” 他扭曲着面颊,声音都因为疼痛疵了边儿,残存的神光以汹涌的样式要覆盖上那白袍少年的躯,却刚一离体,就被强行压了回去。 明月挽着简单的发髻,小鹿一样纯澈黑亮的眼睛里含着温润的笑,道:“阿风。” “让开,快让开,阿月,你,你拿着这个,这个,这里面有无尽的生机,你,你能” “我不要。”明月残存的神魂死死的将小小的神明压制住,那不断消散的白色神光为他们隔出一个没有风雨的小窝,他却仿佛感觉不到那些神魂精魄消散的痛苦,声音里尽是静而宁定的柔和,道:“阿风,认错。” “不,不,我没有错!”声音凄厉,带着不加掩饰的悲愤和怨毒,“你,你快,屠灵,这是屠灵啊……” “你错了!认错!” 明月小小的脸庞上神色决绝,在他背后碎裂的雷电将他温润的脸映照的格外凌厉。 “阿月,别这样,求你了 ,别这样,你放开我……你会消失的,你快放开我……” “轰~” “你错了!回天庭认错!向师傅认错!” “我没错啊阿月,我们没有错!啊啊啊我没错!我有什么错?错的分明是他们!阿月,阿月!” “认错!回到天上!我要你千秋万载的好好活着!听见了吗?快认错!” 有白色微光的残魂死死扣住清风的肩膀,眸中氤氲着湿润的光,将清风古雅俊秀的脸倒映在其中,话至最后,声音惨烈绝望,转眼却又是刻骨的温柔缱绻,“如果救我,是这样的代价,我愿现在就散魂。阿风,听话。” 小小的神明脖颈上青筋暴起,满眼都是明月安静温和的眉目,还有他背后漫天的紫色雷霆,他声带哽咽,喉结滚动,字字和血而出,“我!错!了!” 悲愤激怒未止,尊严却裂开了一条缝。 淡薄的残魂已抵挡不住那雷霆之力,轻烟一样一触既散,却露出安心的笑,微微低头,将额头抵在清风的额上,极轻极轻的道:“你眉心的痣,果真……” “轰~” 天上未曾消散的雷霆轰然劈下,清风睁着清亮的瞳孔,那里面原本温润柔和的面孔倏然蹦碎,小小神明的目光如灰如烬,体被那雷霆的余威劈的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阿月……” 心疼至极致,便连哭都不会。 “我错了!” 他呛咳着,眼睛里仿若突然下起大雪,即便漫天雷电沸腾,也落不进去他苍凉的眼睛。 “这是什么天道?这就是我要低头的东西?哈,哈哈,一群道貌岸然的刽子手,以为洗干净手,就能坐在尸骸堆里审判别人,继续做高高在上的神?哈哈哈……绝不可能!” “今我们不过先走,但有一,有一,你们也会神魂消陨!永沦不复!” “师傅!你看见了吗?你看见我和明月的下场了么?你可满意了?师傅!你可满意了?” 清风神色状若疯狂,瞳孔里血丝满布,迎着密布如罗网的道道天雷,含泪厉声怒问。 遥远而苍凉的天穹之上,似有若无的传来一声叹息,那天空上冷漠的眼睛也漠然消失。 天地间,只剩一道道覆盖方圆百米的紫色雷霆轰隆不息,似在为那两个风白月清的仙童送葬。 无尽雷光里,小小的神明环抱着他最珍贵的东西,在神魂消散的恍惚间隙,往的时光仿佛都从时光的彼岸汲水而回,那张明亮的脸也已在朦胧的意识里倒转而回,笑声清脆宛如昨。 清风初见明月的时候,那小小的少年刚被太上领回来,一樽玉娃娃也似安静的站在大里,眉目上都沾着大片大片的阳光,一点也不怕生,见着他来,就对他露出温文雅 致的笑,说,我叫明月,清风明月的明月。 这一相伴,就是整整三千年。 那三千年里,他们最常在的,就是那宏大敞亮的丹房,丹房中间正正摆着一个三人高的巨大丹鼎,两个小小的影总是一人一把蒲扇,装作神态凛然的模样在扇火,那小小的少年眉心一点朱砂,端素古雅的犹如僧道,另一个扎着同样穿着的青衣少年比他还矮,眉目温润的如同一块经年打磨的玉石,常常拿着扇子朝小少年扇风,两人嬉笑一场,待白胡子的老头重重咳一声,便又会恭敬的垂下头去,认真扇两把火。 那屋子里的生活单调而枯燥,面目温润的少年就常从衣服里掏出不知记着什么的书,那眉心有朱砂红痣的少年便糯着嗓子一行行念给他听,不知不觉两颗小脑袋就靠在了一起,靠在大粗壮的柱子上睡觉。 大顶上原本没有星子,是他们两个常偷跑出去,一个个捡回来的。 在清风的记忆里,漫长而悠久的岁月里,只有天河里璀璨的星子格外明亮,那穿着青色道袍的温润少年总会光着脚在天河边上来回踩那些细碎的星沙,一边踩,嘴里还一边哼唱乱七八糟的歌,即便手里已拿满了细碎的星辰,也还是努力往怀里塞,塞不下就转塞进清风怀里。 那个清风多坏啊,前面的明月卖力的捡,实在太多了,他也拿不下,就时不时偷偷的丢掉几颗,明月从来没有发现过。 明亮而温暖的回忆里,总是两张欢快的笑脸,哪怕周围的环境一变再变,星河里破碎的星子越来越多,他们也从未停止欢笑,像是躲在小小世界里的两个蜗牛。 后来,后来那无声无息的岁月里,就再也没有那个明亮的少年影,一切都好像突然就变了,少年满心满眼只有一朵红色拳头大小的花苞,看,夜夜看。 总盼着昔那温润的少年能从花苞里走出,微笑着再跟他说一回笑话,嘲笑他眉心红痣秀美如同女孩。 再后来,就是小小的少年对着花苞告别,含笑说你睡一觉,睡一觉起来,我带你去捡星子。 眉心一点朱砂,鲜红如同血液润泽滴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终谈判(1 …… 天空雷霆已完全聚集在清风那里,被台风尾扫到的白唐和墨赦依然蜷缩在尘土里。 “……墨神,你有没有事?” 声带哽咽,连呼吸都轻的近乎没有。 两人早先凝出的符都被劈的不剩半点痕迹,白唐放轻了力气,小心翼翼的环着他的后背。 他管不着那清风是死是活,更不关心天上的神在玩什么冤假错案,他只要他上的这个人好好的,会呼吸会捉鬼会罚他抄书。 墨赦缓了缓,沙哑而虚弱的声音才从白唐头顶传来,道:“没事。” 白唐没有动,半晌,才道:“嗯。” 周围一片死寂,那罚神的雷云渐渐消散,b市那片土地被轰炸出一个方圆百米的巨大深坑,墨赦和白唐就躺在那深坑不远处,如同两只抱团取暖的小兽。 白唐再睁眼的时候,天边晕着橘红色的光线,已到暮时分,他旁边还站着如同标枪般拔的墨赦,玉九也蹲在一边无聊的刨小土坑玩。 白唐瞧了眼前方明晃晃的巨坑,混沌的脑子刹时清醒过来,不敢置信的道:“墨神,那个清风……死了?” 这句话不是问句,也不需要回答,他们心里都有数。 墨赦瞥他一眼,声音里似覆盖着一层霜雪,“被你杀的。”他千方百计引那清风动手,用规则的力量限制他,将天上的雷霆愣生生引了下来,劈的那神明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连怪物与人类的战争都被打断。 白唐脑子还没转过弯,却本能的呵呵笑,理所当然的认了这个夸奖,道:“那是,我那叫算无遗策!” 墨赦面无表,眼睛里沉着不知名的神采,声音肃杀冷漠:“刚才,你想死?” “诶?” 白唐奇怪的看了一眼墨赦,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当然没有!我是有成竹谋定后动!那什么,墨墨,不带秋后算账的呀,你,你不疼么?” 墨赦:“……” 从醒来开始就在腔里酝酿的那股愤怒一下子就没了,面对这种二货,谁能真正生气? 就算刚才恨不能掐死他,心里那种既怒且惊的感觉直到现在,方才有了发泄的点,但这个人,这种人他就用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将之前那番险死还生揭了过去,死不悔改拒不认错,还巴望着别人也能随他那样心大的不予计较! 这种人,气的人心都疼了,却疼的古里古怪! 墨赦面颊上的两条肌死死绷紧,连牙齿都咬出了不雅的轻微声响,幸好漆黑的夜里,没有人会注意这轻微的声响。 白唐敏锐的发现了他绪的波动,此刻才有时间对之前的事进行梳理,看墨赦的反应就知道,之前他肯定是赌赢了,屠灵被挖出去,自己面对濒死之境,然后体内那个大神 苏醒了一下,估摸着还干了什么不讨喜的事,将自家墨神惹毛了! 白唐觉着这个时候不适合再接这个危险的话题,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刚开始转,立马就想到了个严重的问题—— “墨墨!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打扰我打架么?你跑来干什么?!我跟你说我能搞定,我……” “闭嘴!” 白唐感觉不可思议道:“你自己做错了事,还对我凶?!墨墨,做鬼差也要讲理!咱家可是有家规的!遵纪守法人人有责!你看我,我犯错了就抄书,每次都抄的干脆利落绝无二话,你看你这次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回去也……”抄书两个字憋在喉口没能出来,因为墨赦脸色已经不能看了,黑的渗人。 “大人!跑题了,咱们还在b市呢,还没脱离危险呢,咱们不能窝里反啊!” 玉九刚刨出一个小土坑,就听到他们家大人在跟墨大闹别扭,当即有种“自家儿子不懂事”的心酸感。 周围强敌环伺,但他们家大人,居然在跟自己强有力的粗壮大腿吵架! 玉九表示心很累,cāo)着老妈子的心,做着家里地位最低下的生物,着实不易! 白唐猛然转头,看着自家鬼使的眼睛里溢满了喜,道:“对!墨墨,现在不是咱们放松的时候!”顿了顿,神色郑重起来,道:“墨赦,你刚刚动用了太多灵力?是不是要继续睡觉?你放心,这次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墨赦闻言,心里的那股火霎时就无力起来,一腔的惊怒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全无发挥的空间。 他别过脸,不看白唐的脸,没有说话。 白唐还要追问,忽然就见那巨大的坑里出一道暗红色的光来,他面露惊骇,瞳孔里映照出那道黑色影子的囫囵模样。 …… 黑色的雷霆消散之后,躲藏在角落里的活死人和修道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拼杀,那乌央央的大片“冥族”活死人几乎将人类bi)到了绝境,哪怕领导他们的四阶智慧种已经陨,但他们上积累的符文力量却都被战场上的那那些二阶、三阶甚至一阶“冥族”活死人吸收,让她们变的更强悍。 纪愿依旧恹恹的,但他是冥族四阶智慧种里唯一还活着的,赵老爷子被他干净利落的杀了,甚至画魂宗的老头都没挡住他,他这里的战争也是所有冥族战争里最稳赢面最大的。 即便甄俊带来了沾着符纸的子弹,带来了受过训练的特种兵,但那些新加入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扭转战局。 只是方才雷霆太过,所有冥族的活死人都本能的藏了起来,他也不例外,大家才暂时罢手,此刻又开始厮杀。 张怀德后站了一群修道者,他们四周围着密密麻麻的活死人。 纪愿还坐在他高高的台阶上,手里拎着那把手枪,眼睛淡漠的扫着底下的修道者。 该杀谁呢?那个光头? 那就他吧,看起来块头大,也好打,连光线都不用怎么校准。 他抬起了手,枪口对准那颗圆溜溜的光头,面前的光线以人眼不可见的形式将他和张怀德之间的距离拉近。 张怀德原本还在听蓝色腕表里的人说话,突然脖颈后一冷,本能的就往旁边纵闪避,铜铃大的眼睛里流出惊愕,回头去看,只看见那坐在台阶上的怪物低垂着头,眼睛又开始无趣的四处扫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终谈判(3) 林樊和白唐都没敢耽搁,当即悄无声息的向那边靠近。 待再走的近些,白唐才看清那个被普通种簇拥在最里面的高阶。 这一看清脸,心里立马就动了一下,感觉人生何处不相逢,到哪都是熟面孔。 “没兴趣。” “……我们是好和平的,你们之前从未试过动物血,或许你们能接受呢?而且科学研究院已经在研发真正的人造血,你们可以跟吸血鬼一样,与人类共存。” “他们喜欢杀人,还打不打?不打滚出去!” 甄俊原本冷硬的面孔,已经有些扭曲,任谁对着这样生无可恋一心找死的脸,都会扭曲。 张怀德听不下去,大声道:“你这小子不要不知好歹,政府都这样给你们优待了,你还想咋?” “废物,滚。” 张怀德怒,要上去拼命,被众修道者七手八脚拉住。 甄俊压力很大,因为国家政府代表告诉他,必须劝降,绝对不能再让事进一步扩大,这件事必须在b市结束,那些邪祟如果不能一次灭绝,就一定要控制住。 于是他只能循循善,继续做着不擅长的苦口婆心说客,道:“……你们冥族也是好和平的民族……” 这句话一出,众人一致呆了。 冥族活死人怪物方:从来不觉得龙主当时随口说的这话是认真的。 人类修道者一方:到底是哪个说冥族残忍好杀不能共存,还有这些天躺倒在血泊里的,难道都不是人? 那纪愿终于施舍般的抬了抬眼皮,似乎也被甄俊甄大师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惊了一下,随机又古井无波道:“那是假的!” 甄俊:“……” 对峙双方:“……” 林樊:“……” 白唐:“……”太耿直了!耿直的都没处下手! 但这种态度,其实就是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人无则刚,哪怕是个怪物,也一样。 因为无所畏惧无所依恋,所以才无可打动不可劝降么? 白唐眼睛里闪过思索的神色,他看着逐渐暗淡的天色下,依然在费劲与纪愿沟通的众人,又看了眼满目疮痍的街道,突然就觉着疲倦。 这场战争,他最开始是被迫参与,后来是配合国家行动,私心里其实是惦记国家给的奖金的,到的最后,却是不得不参与。 可他不喜欢打架,觉得很烦,底下那帮人还在叽叽歪歪,连那纪愿都不耐烦起来,更加噎的甄俊等人无话可说,如同一颗浑圆无破绽的铜豌豆,油盐不进看破红尘。 很不巧,白唐认识这个货,更不巧,白唐查过这家伙,最最不巧的是,白唐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白唐不愿意掺和这种事,他只想快点回家,但这个事,看起来好像还有点能赚钱的空 间。 他想了想,用胳膊撞了下林樊,道:“搞定这个事,有奖金么?” 林樊:“……”他默默的打开手腕上的蓝色腕表,呼叫外面的指挥部门,“搞定纪愿,奖金多少?” 那边的樊梨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道:“这个……” 神秘任务小组组长重重拍板:“一千万!只要……” 林樊切断电话,斜眼看向白唐,就见那人已大鹏展翅一样从站立出扑向了场中,清朗的声音格外响亮。 “纪愿!你还记得孟郁宁么?” 原本已闭口不言的纪愿猛然抬起头,眼神犀利的扫向半空, 那从空中纵跃而下的青年一脏污,脸上却有明亮而笃定的笑,他就那么随意的站着,旁一众道法大成的修道者。 即便在这样强力的光芒下,那人也丝毫未见怯场,只那样微笑的看着自己。 纪愿仔细打量着他,但见他一双桃花眼里神采飞扬,姿拔体型劲瘦,有一种阳光舒朗的俊美,面容略眼熟,似是故人。 略一思衬,便想起来了,早先他还未曾到龙边的时候,曾与面前这个人交过手,只是当时他还没进化出超能力,远不是他的对手,后来自己吃过许多人,却越来越觉得厌倦和恶心,再没想起过这事。 不曾想,世界如此之小,竟让昔阻他报仇的敌人走到他面前。 他微微眯眼,灰白色瞳孔里的光线开始扭曲对焦。 白唐还未察觉,他旁的甄俊已踏前一步,似将什么无形的东西从他边隔开。 那睿智的老人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就继续充当震场神器了。 张怀德也向白唐投去了鼓励的一眼,毕竟他们已经给轮番噎过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个能让那家伙动杀机的,还是有点不同的。 白唐咳了声,假装没有察觉纪愿刚才的不友好行为,继续道:“怎么说也是老朋友见面,让我过去聊呗,这么隔着一大帮子人,聊天拉家常什么的也不太好。” 纪愿冷眼看他,没有搭腔。 白唐再接再厉,道:“比如,聊聊孟老,聊聊医院,聊聊孟郁宁?” 纪愿无波无澜的脸上突然就结了冰,他冷冷的勾了勾唇,“威胁我?” 白唐顿时如受了莫大的冤屈一样,叫道:“这怎么能叫威胁,咳,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或者,你觉着现在这寒风阵阵月黑风高的,更适合我们谈星星谈月亮谈人生?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就是孟老……” “过来!” 纪愿粗暴的打断他,他前一直护卫着的冥族怪物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甄俊二话不说,就要跟着白唐一起过去。 白唐笑嘻嘻的一路在前,却没想,那些活死人竟胆大包天的拦住了甄大师。 甄大师目光如电,那帮怪物却凛然不惧。 白唐只好给甄大师一个安抚的眼神,径自去了层层冥族活死人包围的内里。 张怀德等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似乎从未听过这么强bi)着人聊天的,居然还成功了。 他们似乎又往远处走了走,还压低了声音说话,甄俊将听力放到了最大,面上却仍是一片庄严的大师样,丝毫没有表现出对那边谈判的好奇。 张怀德也安静的伸长了耳朵,用自己破丹初期的听力,捕捉那边谈判的声音,但听那边已经开始了开场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终谈判(4) 白唐的声音有一股十分无所谓的感觉,道:“说白了啊,我来跟你聊天完全是因为国家会给钱,那笔奖金还多的,所以你快收起你那个死样子……活像别人都欠你钱一样。” “……” “瞪我干什么,我还真是来谈判的,那什么,你看你这个厌世的节已经这么严重了,你考不考虑看个心理医生?我这里有个特别好的……” 即便不在现场,甄俊和张怀德都能感觉到纪愿的冷眼及无语。 但那个一力将正儿八经的谈判带歪了的人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还在继续叭叭叭:“……我早说过面瘫、厌世都是病,得治!你干嘛去?这不是聊天呢么?咱们华夏人,办正事之前不都喜欢先拉个家常么,我觉着我这个开头起的很好啊……” “……” “怎么这么个眼神?啧,看来你不感兴趣,唔,其实咱们在a市进行友好的切磋活动后,我还特意查过你。”声音徒然沉了下去,仿佛它的主人终于认真了起来,“你孟郁宁。” 白唐露出了自己的刀,终于开始切割面前这块难啃的肥,他眼睛里透着狡黠的光,又换了话题,道:“我是个不喜欢打架的人,但你的种族却不太理解我,每一次都要给我添点麻烦。” “筹码。” “……我现在确定了,你这个人一点谈话的艺术都不懂。” 不用看也知道纪愿被这人噎的不轻,张怀德忍不住就脸露微笑,那股之前跟纪愿谈判时的憋闷之气仿佛都消散了不少,还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因为方才那个青年,就是他们a市的,还跟他们天师门的弟子分不浅,算是一家人。 原本偷摸站在人群里的林樊突觉一道火的视线落在上,眼睛犀利的扫过去,然后就对上了自家掌门老怀甚慰的烈目光。 林樊:“……” 不管张怀德等人心里如何作想,白唐还在继续他别开生面的谈判。 此刻他正与纪愿相对而站,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纪愿,冥族与人类订个互不相扰的盟约,就以孟郁宁为筹码,怎样?” 纪愿瞳孔一缩,紧紧盯着他,一缕人眼不可见的黑色光线成锋锐的箭矢状抵在白唐后脑。 空气如被拉圆了的弓,只待那扣在弓弦上的手指松开,就能穿这一刻的宁静也似。 “你的孟郁宁魂归地府,可你此生此世都去不了地府,你活着,你的魂魄永远在这具躯壳里,你死了,你的魂魄随着你的血化作一堆烂!”白唐目光里藏着刀剑也似,锐利的不可直视,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脑后的那致命杀机。 纪愿全的刺都竖了起来,硬颊微微抽动,全无缝隙的防御开始破裂,白唐步步紧bi),“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你们两人绝无再见可能,你知道,所以你才厌世!” “阿宁会转世!我会找到她! 对手开始挣扎,企图再谈条件。 白唐嗤笑出声,眸光里都是咬住猎物咽喉的酣畅顽皮,“幽冥地府,阳间人世,你要花多长时间一一走遍?人间草木、牲畜、虫鱼全都是精魄轮回而成,你,拿什么认出她,找到她?孟婆汤一碗下肚,你还能找到你的人?人类有顶尖修道者坐镇,就连地府都得卖他们的面子,有他们在,孟郁宁的魂魄,你绝召不回。” “你能找到她?” “我能。”斩钉截铁,神笃定,白唐唇角秋水菱一样的上翘。 猎物已在笼外探头,即便知道那里面是淬毒的鲜,也做好了一吞而尽的准备。 但放饵的人还没打开笼门,开始试图将辔头上野兽的脖颈,笑意融融:“当然,我可不是无常服务的。你约束好你手底下的那些低阶冥族,接受国家的条件,我把孟郁宁还给你。” 纪愿眼睛里有深暗色的光芒闪烁,一瞬间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却终归只化作一句,“证明给我看,证明你能。”声音低哑暗沉,拼命克制住某种要满溢而出的绪。 白唐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嫩的鬼,往地上一放,道:“这是玉九,我的鬼使,正常况下,鬼魂不能在人间行走,不能晒太阳,但我的鬼使能。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如果他愿意,就能让孟郁宁的灵魂陪在他边,如同他们还活着一样。 “你现在就把阿宁带出来!” “不可能!”悍然拒绝,面容俊美阳光的青年狡黠而笑,伸手轻微的在后脑上弹了弹,仿佛弹开发丝上沾染的灰尘一样,“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 如弓满弦绷的气氛顿时松散下来,白唐心里大定,这场谈判,他赢了。 纪愿看着那被一指弹开的黑色箭矢,以及那青年脸上晃眼的笑,道:“你想怎么样?” “我这个人呢,就是个小喽啰,也不擅长说话什么的,还是要让甄大师他们跟你谈的啊,你看,把他们请过来怎么样?” 自然很好,也不能不好。 能代表华夏修道者态度、又临危受命被国家委以重任的甄俊和张怀德立时就被请了过来。 甄俊虽然没说话,但上的气势却微不可查的放松了些许,张怀德脸上都是明晃晃的笑,给了白唐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 白唐挑眉,微微退后一步,他就知道,这些顶尖大牛都有窥视,说不好这里的谈话还被他们现场转播了出去,由无数谈判专家、国家政要观摩现场,分析他的谈判技巧,说不定还一边看一边吐槽。 纪愿完全没心思同这些大师扯皮,他甚至 都不想管那些冥族手下,但往后要和孟郁宁过子,偏他们又都不是普通人,要保证他们不受打扰,那些低阶冥族他就必须保护好,为他们的生存争取权益,于是他叫来了几个看起来就很精明强悍的普通种跟甄俊他们扯皮。 接下来的场面收是一场拉锯战,甄俊与张怀德一守一攻,那边的冥族也唇枪舌剑引经据典争取权益,但总体优势却还是偏在人类这边,毕竟冥族被赶鸭子上架的首领,有弱点摆在了明处。 第一百三十章 犹有余波(1) 白唐在一旁听的直打哈欠,知道这事基本就算定了,那冥族会尝试动物血,也会接受国家的安排,而国家会先给他们一座岛屿,让他们先从b市迁出去,后续还会有专人与他们接洽。 白唐偷偷的用手机给墨赦发短信,噼里啪啦的说些废话。 后来他们的谈话就再没有入耳,只最后跟着甄俊和张怀德等人一道出去,张怀德狠狠的夸奖了他一番英雄出少年,连甄俊也对他表示了嘉许,周围人头攒动,白唐笑呵呵的随口应着,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b市紧张的气氛仿佛一夜间就破了冰,那些浴血奋战的人都随便找了个地方窝着,酣畅淋漓的睡觉去了。 就连冥族怪物们,也在纪愿的约束下收起了狰狞的面目,隐退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整座城里的活人没有一个在外面游dàng),胆大的趁乱跑了出去被国家政府安顿下来,胆小的缩在家里闭门不出,毕竟战争并没有将整个城市毁成废墟,还有些地方没有被被波及,只有西郊和市电视塔大楼所在的南边几乎损毁较多,几乎都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星辰铺满苍穹,那些被遮蔽的月光已悄然洒落,映照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城市里。 白唐也很困,却有些睡不着,其实这座城里已基本没他什么事,那孟郁宁的魂魄并不难找,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若不是因为纪愿,根本就不会被人记起。 就王五他们对地狱的描述,官方办事效率并不很高,地府里还有大批的鬼魂没排上投胎的号,那孟郁宁横死而亡,必然还在枉死城里住着。 只是白唐不愿意长久的跟纪愿扯上关系,总觉着会很麻烦,原本与孟郁宁签个鬼使契约就能让孟郁宁的灵魂在人间行走,但这样的话,孟郁宁就必须时常跟在白唐左右,还要白唐定时为她清洗上的鬼气,怎么想都是个麻烦。 想来后期维护什么的,还是要跟张怀德讨教的,毕竟那才是真正以符术修行闻名遐迩的。 直至此刻,白唐整个人也才放松下来,才有机会仔细思索这几天的况,越想,越觉得陌生和遥远。 分明是乾坤郎朗青天白,到底这些怪物是什么时候开始悄然渗入人间的,那样令人惊心的能力,那样强悍的生命和存活方式,到底是什么时候,这种原该藏在黑暗里的生物,光面堂皇的走在了幕前。 到底是他进入的圈子古怪,还是这个世界已慢慢变的古怪。 原本该如隐世高人般轻易不可见的修道者,让他一碰就是一大把,甚至连个骗子都没出现,就连他边的人,都已没几个普通人,准确来说,他们家里,鬼多人少。 想象之前,他那小体格放在现在这个环境里,早不知死了多 少次,现在真跟禽兽也似,哪怕之前被雷劈的半死不活,不过半天,便又生龙活虎,说到底,还是墨赦帮他承担了太多。 是了,他那个人,哪怕筋骨断了也不会吭一声,他从来不喊疼,就好像真不会疼一样。 他说没事,白唐就信,就好像他们两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但这种况,不会保持很久的,白唐想,他修道速度很快,以后会更快,总有一,他能与他家墨神并驾齐驱,再也不用让他一个人…… 思绪还未曾翻涌出什么感动的泪花,便被一个突兀落在他口的东西打断。 “饿了!” 一个略带童稚的声音从那东西口中传出。 白唐抬手遮眼,有些崩溃:“饿饿饿,你一天除了饿,你还知道什么?!睡你的觉!” 自从这东西出现,一个小时能念叨十次他饿了!而且两个小时前他刚从神秘任务小组那里扒拉了一大堆吃的喂过它。 那是一个拇指粗细的暗红色影子,约莫两寸长,看起来浑似一条生错了花纹的黑蛇,此刻正昂着蛇头,黑豆大小的眼睛认真的看着白唐,半晌,蛇头点了点,道:“那好吧。” 接着,那蛇影嗖的窜出,眨眼就到了蹲在角落偷摸追剧的玉九面前,嗷呜一口就叼住了玉九的脸。 “啊啊啊大人救命啊!这东西又咬我了!我不好吃啊你快撒口,我们家大人皮白多最好下口啊,小东西你吃我们家大人吧,我真的不好吃!” 玉九被咬的猝不及防,一边拽着那小东西往下拉,一边祸水东引。 白唐看了一眼那被玉九揪扯成一条直线的小蛇,又看了一眼在它口下卖主求荣的鬼使,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他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他边都是这种神经病! 当时这东西分明已经被清风从他腔里挖了出去,谁成想清风都被那天雷劈死了,这东西却没事,还有灵一般特意在白唐醒来的时候以鬼神莫测的速度撞进了白唐口,又化作他心口上无法抹去的一抹刺青,又呆又蠢还粘人。 “啊啊啊我给你吃的!什么都给你!松口松口!要咬掉了!”玉九凄厉的尖叫声穿透耳膜。 白唐木着脸,手指捏着那小小的蛇头,道:“这个是臭的!不能吃!” “你好吃么?闻起来好香~” 白唐扭曲脸:“我不好吃!” “让我咬一口!” 白唐:“……” “再说一遍,老子不好吃!” “给我咬一口!” “敢留一个牙印,老子拔掉你的牙!” …… 次,天还未亮,白唐就被张怀德以晨起适合练功为名从被窝里扒了出来,他后还跟着一脸高山仰山不可笔试的甄俊甄大师。 白唐双眼无神 面色发青,表示睡眠不足不能运动。 张怀德对他的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态度表示痛心疾首,他不会端长辈的架子,但他是修道界有名的流氓,自然也不会在意欺负小辈,当即就对着白唐上手了。 “大师!大叔!快放手!疼疼疼!” 脸颊上的手一点都没省力气,白唐的生理泪水一下就给捏了出来,连声音都洪亮了两分,拼命证明自己应彻底醒了。 张怀德拎着小鸡仔一样拎着他,边往外走边道:“老子是喜欢你这个小辈,才来提携你,你看看你这个胳膊这个腿,一点都不健壮!” 七.夜行 引子 一间约莫五十平的大开间样房间里,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暖洋洋的光线从那条缝隙里透过来,照在红色条纹痕的木地板上,圈出一条微弱的光路来。 在太阳未曾照到的沙发上,窝着一个着粉色比卡丘睡衣的女人。 那女人侧着,蜷靠在沙发上,下巴搁在双膝上,头发从两边滑落在脸侧,眼睛直直的望着那一缕阳光,面前黑色欧式简约茶几上放着一部白色的手机。 那手机分明没有人动,上面的消息却一条条的不断自动刷新而出,没有片刻空闲的让手机一直保持亮屏状态,如同最诡异的灵异画面。 轻微的震动声持续响起,但她一点都没有将手机拿起来看一眼的意思,径直盯着那处明亮的地板。 外面的阳光真好,她想。 已经多久没出门了呢,十天?二十天?还是一个月,自从不用去上班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冰箱里的存货都吃光了,连从来不吃的泡面也已经连续吃了好多天。 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过去? 屋外突然传来激烈的说话声,她没有用心去听,那些声音却还是固执的钻入了耳膜。 “快点,钉上去!钉紧点,最好堵死她!” “这种人就不配住我们隔壁,呸,不要脸!” “就是,那种人活着就是荼毒未成年,死了也是鬼界败类,衣冠禽兽,看她长的就不像好人!大明,你会不会啊,别弄乱了我的狂草!” “就这破字,还写在这种烂木头上,‘替天行道’,行你个头啊,我都不好意思给你钉……” “咚!咚!咚~” 那几个年轻张扬的声音中夹杂着铁锤敲击钉子的声音,分外刺耳。 女人微微转了下头,静静的看着那一点点被铁锤楔进门里的长钉,眼神空洞洞的。 那扇门摇摇坠,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年少力壮的人推开一样,她紧紧的将自己蜷缩起来,忍不住的发抖,哪怕这样子的事隔三差五的出现,她还是不能习惯。 屋外的声音闹了很久,才渐渐远去了,她轻微的动了下,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她的手有些抖,视线终于从上而下落在了那微博页面上。 “很累,想死。” 那是一条满带着绝望和求饶的信息,就在微博页面最上端,已被人送上了搜,赤果果的躺在屏幕上任人鞭笞谩骂。 “怎么还不死?” “小三去死去死一万次!” “别只说不做啊,快去啊,坐等去死视频!” “外表美腻都是浮云,内心脏才是真的脏!” “道德沦丧,禽兽不如!快去死!” “排队求快死!” “排队求快死1” “……” 满屏都是不见血的凌厉杀机,微弱的白光映在她雪白的脸上,格外惨淡。 她麻木的按着手机,看着那一条条充满恶意的话,还有突兀的爬满屏幕的图,那是她之前放在微博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手捧向葵,头戴观赏为主的草帽,穿着清凉的条纹长裙,朝着镜头露出腼腆羞涩的笑,后是大片大片盛放的向葵。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回头的样子,站在向葵花地里,欢快无比的一回眸。 此刻,那照片里的向葵都被p成一个个黑色骷颅头,她手里捧着的也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那张美鲜妍的脸上被人恶意的补上了两行血泪,两边脸颊上也写上了字,一边一个——婊子。 血红色加粗的“死”字斜斜的覆盖在照片上,只眨眼功夫,那照片就收获了近百个赞。 她攥紧了手机,心脏又一次收紧,想,或许她真的应该去死。 房子里阳光有些熹微,她甚至能看见那束阳光里细微的尘埃。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将许久未曾打开的电脑打开,调整好摄像头角度,然后换上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色条纹长裙,安静的平躺在沙发上,仿似准备睡觉。 “再见。” 她苍白秀美的脸上浮出微笑,双眼缓缓闭上。 一丝鲜红顺着细腻瓷白的手腕缓缓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她安静的躺着,四肢百骸渐渐寒凉,鲜血从体里流空的感觉太过鲜明,鲜明的让她心口都忍不住抽痛。 她该死,不配活着,她想。 她叫吕菲,死于阳历11月14。 那天晴,南风,2级,空气质量,94。 …… 从b市囫囵回来后,白唐很是安分了一阵子,安心在家里陪着又陷入睡觉状态的墨赦,这次墨赦的睡眠期非常长,长到白唐都开始觉得不习惯,就连那原先很调皮的锁链,都格外安静的缠在墨赦手腕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听玉九说,那锁链曾经为了救他,被雷劈断过,想来还能有个囫囵样就很不错了,估计跟它的主人一样,也陷入了不知时限的沉睡。 期间,尉迟蓉自己不方便出门,就派她的狐狸来闹过一次,重点是谴责白唐他们对墨神的照顾不周,新上任的鬼差大人想要问罪,但这个被鬼差派来传话的大使被白唐用两只鸡打发了。 家里的三只鬼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只是没事的时候,黄七都不太出来了,就连王五,都开始有些认真的修炼了,只有玉九,还过着混吃等死的颓废子,仿似曾经几度差点被吃掉的事一点都没在他心里留下影。 刘正邪隔了一个多月才回来报道,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显得那双眼睛更 加的大,人也更加的精神,据他所说,刘信真已经彻底没什么事了,又开始频繁的去天师门找张怀德论道,其实就是打架。 “张流氓现如今道法高着呢,我家老头每次都兴冲冲的去,气呼呼的回,然后就更加努力的修炼,嘿,连我找媳妇的事都不催了!”当时刘正邪如是说。 白唐简单提了几句蔺菱,重点强调了她平安无事,这两年虽然他跟蔺菱联络不怎么多,但刘正邪却是很努力的联系着,显然对蔺菱的贼心不死,只是却一直没听说有什么喜人的消息传来。 (一)白家汤圆(1) 刘正邪哼哼两句,几乎是恶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又躲着人偷摸的给蔺菱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晃悠悠的回来跟他们八卦。 白唐和玉九配合着将b市的况说了下,办公室里又掀起一阵猜测冥族最后去向的狂潮,这正狂潮最终在苏毓秀重新出现在荧幕上的新闻浪潮里渐渐不被众人提起。 生活似乎完全回到了正规上,只是正唐双雄的办公室莫名的出现了一股以白老板为首的迟到早退咸鱼风。 刘老板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但劫后余生无比恋家的白老板视而不见依然故我,他的三只鬼使也有样学样,懒散的鞭子都抽不动。 刘老板痛心疾首,严厉的指责了那三鬼一人的败坏主义作风,并很是漂亮的捉了几只小妖,接了几个大单,企图以作则感化办公室里的咸鱼一二三四。 奈何,效果不甚佳,于是刘老板越发痛心疾首,觉着生活给了他一个暴击,他有些想念当年看见钱就喜笑颜开的白老板。 可惜白老板最近收到了一大笔国家的慰问金,除了给王五买了她怨念甚久的耳坠,连玉九都得到了一个最新款的ipad做出差奖励,还剩下不少,实在是有些阔绰,也没什么捉鬼捉妖赚钱的**,每天就想着回家瞧他家墨神。 而且,让刘老板痛心疾首的远不止这一件事,还有那暗红色小蛇带来的暴击。 那条蛇刷新了刘老板宠物的新认知,也刷新了刘老板对吃货的新界定。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是深冬,a市冷的厉害,即便已经到了中午,明晃晃的阳光还在天空挂着,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白唐缩在自己的老板椅里,觉着自己的手都要冻僵了,四周几个鬼散发的气实在太足了,空调都没办法让室内温暖起来。 “老子就服气了,你从哪里搞来这么个怪胎的?!老子的铜钱剑刚修回来?不到一天给吃了!吃了!这已经第几次了?啊?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百年桃木剑,都还没焐,又给吃了?!还有你在b市给我的那救命棋子,我在群鬼面前都没丢的东西,也被它搜刮去吃了!吃了!你还能不能管好你儿子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白唐默默垂下眼睛:“……”就因为它什么都想吃,才需要让它分散一下注意力好嘛!不然它整天在我心脏里闹腾,我特么晚上都睡不踏实!独自愁不如大家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朋友们! 王五眼神里都飙着杀气,将一沓纸质资料啪的扔在桌上,道:“白小唐,你看看这个月的业绩,看看客户的投诉!呵呵,一个月,客户被它吓走的有二十八位!你都给惯的什么毛病?我跟你说!我绝不跟它呼吸同一片空气!这小东西你教育好 了再放出来!不然老娘下次就直接开揍了!” 白唐抬手遮住王五喷溅而出的口水,弱弱道:“它还小” “小个!我跟你说大人,这子没法过了,你看看我,呜呜呜,我都吓掉了十斤,它动不动就咬我!还专挑脸咬!我跟他势不两立,绝不共存!” 白唐抬手擦汗,心说他该庆幸那家伙现在实力智力都不高,还只是处于见什么都想啃一口的二货期。 面前的三鬼一人都十分愤怒,显然今天又被那拇指粗细的小东西惹的不轻。 他抬眼看向黄七,只见黄七脸耷拉的跟驴脸一样长,磨着牙开口,道:“我就那么一点陪葬品!它每个都啃过!”说到这里,黄七的眼睛里弥漫开一片血红,“那都是我的棺材本!” 白唐饱经沧桑的一颗老心顿时就痛了,并向黄七投去了心疼的眼神。 黄七的棺材本那真的是压棺材的老物件,据家里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前富二代玉九鉴定,很值钱。但那是之前完整无缺得时候,现在…… 白唐沉痛的想,他再也没脸算计黄七的棺材本了,全被那小崽子毁了!当下又后悔又愤怒!只怪自己心太软下手太迟,要知道以后会碰见这么个牙齿硬到无坚不摧的小崽子,他前两年就该动手的! “我跟你说白唐,小妖精不能惯!你看看新闻,那些从小被惯的无法无天的小孩多气人!弑父杀母的、逃学打架的,还有……什么什么的!” 原先的气势如虹,瞬间就被没文化打成了苍白无力。 白唐伸手捂脸,觉着刘老板这两年的确长进了,说话都一一的,就是长进的不怎么彻底! 众人怒火涛涛,白唐自然不能护短,于是他一伸手,就从抽屉里捉出一个暗红色浑有顺滑硬鳞的蛇状生物,那小东西早上不知又吃了啥,原本还昏昏睡,一被白唐捏住蛇头,当即就醒了,尾巴一甩,就缠上了白唐手腕,然后才转着黑豆眼打量其他人。 白唐轻咳了一声,教育它道:“白汤圆!你最近是要翻天啊!怎么这么调皮?快道歉!” 白汤圆,就是那屠灵化形的暗红色怪异小蛇。 从b市回来后的前两个月,白汤圆除了刚化形时吃过一顿大的,就再没出现过,最近一个月才偶尔能出来祸害两天,但它祸害的力量有点大,于是被折磨的心俱疲的三鬼一人决定集体暴动,展开针对白汤圆的声讨活动! 白汤圆已跟了白唐一段子,学的很是能屈能伸,见势不对当即就用童稚软糯的嗓音道歉,十分诚恳:“对不起!” 但缠绕在白唐手腕上的尾巴尖却欢快的蜷了蜷,显然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王五眼神犀利,冷笑道:“白汤圆,这个月 你道过的歉都比你吃过的饭多!” 每次都捉住,就利落道歉极尽乖巧,转依然我行我素,品行之恶劣,格之狡诈,简直让王五叹为观止! 白汤圆将尾巴在白唐手腕上拍了拍,拧了下头,就从白唐捏的不怎么用力的手指中挣了出来,道:“看!我就说我饿,吃饭都没有说话次数多,白白,你虐待我!” 白唐弹了下它的头,气道:“把昨晚的神户牛吐出来!” 白汤圆闭紧了嘴,假装自己听不懂。 玉九质问道:“白汤圆,你为什么总咬我的脸?今天不说出个道理来,我就跟你拼了!” 白汤圆小小的蛇头伸了伸,天真无邪道:“你长的好看啊,我喜欢你。” 第二章 白家汤圆(2) 玉九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一下就哑了火,有些踌躇的看着它,半晌,才弱弱的教育道:“那也不能咬!你可以亲……诶?大人,蛇有亲人这个功能么?” 白唐同的看了他一眼,心说怎么这么蠢,白汤圆是喜欢你,但它是喜欢看你哇哇乱叫的模样! 王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玉九一眼,亲自出马:“那些客户呢?你也喜欢他们?喜欢到去咬人?!” “我讨厌他们!白白说了,我是家庭一员,要保护大家,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我感觉的到!” 白汤圆黑豆大小的蛇瞳尖锐一片,体都绷紧了,似乎随时准备战斗。 王五:“……以后不能这样,我们汤圆最乖了!” 挟风带雨兴师问罪而来,揣着温柔的慈母心风脸而回。 王五战败,默默回去工作,白唐瞄了一眼,发现她已经打开某宝,开始订购白汤圆最的零食。 黄七还未说话,就听白汤圆道:“白白说守财奴都怕东西被坏人偷走,你放心,我都给做了标记,你不要害怕,就是给人偷了我也能找回来!“ 守财奴黄七:“……我真是谢谢你啊!”谢谢你把我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变成一堆废品! 别说给人偷了,就是白送,怕都没有人要! 刘正邪瞧的目瞪口呆,只觉这说话的方式忒耳熟了,瞥眼看向白唐,就见白唐脸色也十分微妙。 白汤圆这说话,分明是将白唐几人平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装傻充愣学的是玉九,见人说话学的是白唐,先做后说学的是黄七,王五的技能暂时没用上。 墨赦当时说这东西智商不会太高,现在看来,那个“不会太高”水分还大,就这小聪明,谁能说它智力不够? 原本腥风血雨的一场抗议就被白汤圆三两句话悄悄化解了,白唐深觉佩服,想了想,随口问道:“上次不是说吃撑了?要睡一阵,怎么还偷吃刘三的东西?” 白汤圆也晃着蛇头想了想,道:“馋。” 这个理由毫无破绽,白唐和刘三竟无言以对。 于是白汤圆又大摇大摆的呲溜钻进白唐的口,睡觉去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都对这场抗议的结果有些不能接受。 半晌,玉九打开ipad刷剧,黄七催客户收尾款,王五开始刷新闻找业务,刘三开始头疼他那一堆永远也整理不完的文件。 白唐摊开符纸,提笔想画符,毕竟公司存货不多,最近市场上又很缺。 但要落笔,却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脑子里尽想着白汤圆。 白汤圆是屠灵化形而成,却又不是完全状态的屠灵,它的体也如同宝库,里面堆满了各种逆天神宝,却都被一道封印锁了起来,不仅锁住了它的力量 ,也锁住了它大半心魂,可现在看来,就算心智有缺如同儿童,白汤圆的学习能力也强的吓人。 就墨赦所说,冥族人弄出来的那把太初只是半神器,离真正的神器品相相差甚多,但也是能将人间破丹巅峰强者压的全无还手之力的存在,但屠灵还在封印状态时就能借着白唐的体将它吞了,不可谓不凶残。 况且,太初锻造之法虽然邪恶,但其内含着的却是真正能生死人白骨的阳元和生机,屠灵本就有这些东西,再这么一吞,其威力更加不可预测。 想到这些,白唐心肝都颤了,只觉森然恐怖,他到现在都记着那天恐怖的雷霆声,屠灵这把刀也邪气的厉害,现在还寄宿在他心脏里。 他想起墨赦的话,墨赦不止一次的告诫他,要小心屠灵,因为它能噬主,往后极有可能会吞了他,谁也不知道,那小蛇一样孱弱的躯里,住着怎样的灵魂。 如果他跟屠灵密不可分,那对白汤圆的教育问题就很关键了,至少让它不要对自己心怀恶念,也不要仇视人类。 “人间就是凶哦!啧啧,又有社会新闻爆出来了!”王五一边刷一边慨叹,“幸好我死的早,当年网络还没这么发达,不然我怕也会被网络暴民赐死!” 玉九沉浸在韩剧里嘤嘤嘤不能自拔,黄七还在沉着脸追债,刘三光明正大的在上班时间打游戏,没人能接它的话,为了不让自家鬼使这么尴尬,白唐只好承担起接话的重责,“什么况?” 王五道:“前段时间上搜那个,被人网暴扒的底裤都不在的女人,叫吕菲的,前几天自杀了,啧,尸体今早才发现,还是房东去催房租赶人发现的。” 一听这人,玉九来了兴致,转头参与道:“大人,这种勾搭人家老公的坏女人,地狱要怎么判刑啊?会不会真的滚锅油炸啥的?” 白唐白了他一眼,道:“那是地狱的事,我怎么知道?!” “一定会的!那女人那么坏!人家都跟原配那么多年了……” 白唐打断他,道:“你见过她?认识她?跟她相处过?她怎么就坏了?” “那网上……” “这件事被炒的太厉害了,里面真实的东西谁知道有多少,掺没掺水分谁都不知道,九啊,别瞎跟风!” 玉九不服气,哼了哼,道:“空气不来风,大人,你要知道,她要是真的为人正,别人哪有可以往她上泼脏水的机会?” 王五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没听过?蠢货!看你的电视剧去,这个月业绩妥妥的又是你垫底!不过话说回来,这吕菲看着还漂亮的,看着不像什么邪的人。” 玉九道:“相貌要能看出来好坏,那钟馗长那样,那就得是天下第一的恶 人!” 王五翻了个白眼,道:“这话你当着那神经病的面说啊,呵呵呵,钟馗会让你知道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恶人!” 眼看自家两只鬼使要内讧,还是为了不相关的人,白唐忙举手打断,道:“别吵了,人都死了,就让人清净点。” 王五嗤笑一声,继续转头去看电脑,现在白唐那自己做的灵异小网站已经被王五完善的相当优秀,基本能做到看起来专业、专心和精致的地步,同时小网站也已经在a市有了些名气,就是客服经常不在线,群众留言中怨念甚大。 第四章 开门接客(1) 王五道:“白小唐,我已经很久不做人了,原本我几年前是有机会投胎的,但我放弃了,现在想想,真是万幸。” 白唐口里还含着刷牙的泡沫,闻言漱了漱口,从卫生间探头出来,道:“你之前不是说是因为被人插队抢了机会么?还天天鼓动黄七帮你打回去!” 玉九最近很是勤勉,天天早上起来都跑到阳台上晒太阳做早cāo),此时刚做完高抬腿,探着脖子参与话题,道:“对哦,那时候还是个腼腆的小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让我用新到手的千滋百味符安慰呢。” 王五脸上的惆怅瞬间就没了,冷幽幽的看着玉九,道:“当时没想到你是个走后门的,要是早知道,我就不用骗了。”会直接抢!毕竟那会刚和雇主签合约,对雇主给发的千滋百味符十分的渴望! 玉九嗖的缩回了阳台,认真的做他的早cāo),这是地府新发行的焕发第二增强体质cāo),据听说是从第六府君那里流传出来的,地府里最大的视频网上那条视频已经传疯了,将这体cāo)传的神乎其神。 白唐刷完了牙,洗完了脸,生龙活虎又是一枚好青年,收拾东西就准备先去公司报个到,继续他伟大的捉鬼大业。 说起来,最近业务量巨增,尽管自己的鬼使都非常卖力,一个顶两,刘老板也很卖力的出去干活,但是,好像人手还是有点缺,毕竟他们懒散的这些子,办公室里已堆积了许多案子。 白唐想着,就想到了白汤圆,那小东西教育好了,肯定也能出去干活。 虽然自家大人和蠢货九都不怎么配合,但王五是个有信念的鬼,于是坚定的把话题绕回去,道:“你们都没人关心我昨天去捉的鬼么?你们不关心我捉的鬼,是不是也得关心一下我的人、、安、全!” 白唐感受到了鬼使的怨念以及想八卦的心,捧场道:“好吧好吧,你说。” 王五道:“昨晚的案子不大,甚至都不能算个案子,那完全就是自残,但那人媳妇觉着是中邪了,非要让咱们去瞅一眼,啧啧,我就给三千卖了张符,你都不知道,那人凄惨哦,眼睛都瞎了,他老妈哭的死去活来,但是我看了,一点鬼祟气息都没有。” 沉吟了下,王五道:“我觉着,应该是那人受了刺激,所以通过自残来缓解心灵的痛苦,说到这里,我就不明白了,人类怎么那么多痛苦?” 白唐道:“回想一下你生前。” 王五努力回想了下,实在想不起来,果断放弃,道:“想不起来了,就是我死时感觉疼的,现在,就看着那人凄惨的样子有些触动,唉,我就是太善良了,看不得这种血腥场面。” “哎呀我们王五就是善良哈。” 王五还很谦虚, 道:“也就一般般啦,主要人家是个柔软又善良的女孩纸,见不得血腥,咳,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觉着我没投胎还好的,我跟你们说啊,做人真的不容易,动不动就会得个癌、得个肿瘤啥的,一不小心还可能给人谋杀,就算不被谋杀,也可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自杀,就算不自杀,自虐也渗人的,啧啧,那要多疼啊。” 王五蹙眉,脑子里那人眼睛蒙着白布的样子十分清晰,就连她这样见多识广的鬼都觉着那场景有些渗人,尤其是那家人隔段时间就要为他换个纱布,但纱布上的血色却从未干净过,他们请了专门的医生到家里照顾那个被挖掉眼睛的人,但这并不能缓解那受害人的绪,反而让他更加激动和惶恐。 “这次的客户心理素质太差了,见谁都吼叫连连,我们半点信息都问不出来,虽然很可怜,但是这么不配合的,也真是没谁了。”她伸个懒腰,漂亮的娃娃脸上露自信的笑容,“要不是我和黄七天赋异禀,怕还治不住这小伙子!” 白唐穿好了外,手腕上缠着一条暗红色的蛇,开始换鞋,继续捧场道:“厉害,做鬼就是比做人好,我们王五业务能力就是强。” 这敷衍的态度! 王五恶狠狠的揪掉了下沙发的一块皮。 玉九见白唐要出门,忙忙的结束了早cāo),很欢快的就跟了上去,顺便还拖走了黄七,十分聪明的避开了散发着低气压的王五。 家里的男人们没一个贴心贴肺能体会到她兔死狐悲的心,王五顿生出一种想要个妹妹的想法,觉着还是要鼓励雇主再养个鬼使,最好是个可的妹妹。 虽说雇主没有强制要求他们按时上班,但王五是个自律的鬼,每天还是会准时的跟着自家雇主上办公室报道,但是今天早上她受到了伤害,她决定要迟到一个小时作为对雇主敷衍她的惩罚。 王五上贴着私囤的千滋百味符,一手拎着豆浆一手拿着包子,晃晃悠悠的朝办公室走,刚推门进去,就听到一声十分高亢激烈的哭喊。 “法师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肯定是有魔鬼缠上他了!呜呜呜~我儿子被害的好惨啊,他还那么年轻……”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含泪带怨的哭诉,王五吸溜了一口豆浆,又咬了一口包子,心说今天开门红,上午就有生意上门,听起来……蛮凄厉的。 路过待客室的时候,王五瞄了一眼,就见自家雇主面上挂着骗死人不偿命的笑,正细声安慰那可怜的中年妇女,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又和善又阳光,还穿着一件灰色长衫——办公室的大师专用服,一共四,谁见客谁穿。 白唐说那样显得更庄重,甚至连他们办公室的墙壁上都挂了许多面 铜八卦,虽然没什么用,但看着很有神秘气息。 白唐旁还坐着玉九,此刻正双眼冒光的盯着那中年妇女,仿佛一只饿了很久的猫骤然见到了一只肥老鼠,眼睛里活泼泼的都是欣喜,还半点不加收敛。 王五叹了口气,觉着幸好那女人一直在哭,不然就这蠢货的样子,不给人打一顿才怪。 第五章 开门接客(2) 白唐眼睛朝外瞄了眼,正对上自家娃娃脸鬼使的傲不屑眼神,当即露出个笑,只是笑意还没到嘴角,就见那女鬼使哼了哼,又吸了口豆浆,傲之极的转到另一边的办公区了。 白唐:“……”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又得到了鬼使的白眼。 他默默的收回视线,正好看到玉九欢喜的表,当即暗暗踢了玉九一脚,示意他收敛一下,玉九呲了呲牙,做出沉痛的表。 那女人还在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眼睛都哭的肿了起来,绪激动的不能自已。 白唐又一次递过纸巾,温和道:“阿姨,您别难受了,如果真是鬼祟害人的话……” “什么叫‘如果’?!那就是,那就是恶鬼害人!” 那高亢的哭泣骤然停下,出口却是更加高亢的肯定。那是个已经发福的女人,有些胖,脸盘很圆,看起来也并不富有,面上很憔悴,连妆容看起来都十分敷衍而夸张。 白唐忙顺着她的话往下,道:“嗯,那就是恶鬼,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害人的恶鬼的,阿姨您放心。不过,李阿姨还是要先跟我们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处理” 李阿姨擤了把鼻涕,又喝了一口水,这才道:“我儿子,叫鲍永安,今年二十三岁,还在上大学,呜呜~他是学音乐的,特别有天赋,还在网上发了很多原创歌,真的特别有才华,可现在全都毁了,就在前天晚上,他,他……” 他剪掉了自己的舌头。 李阿姨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一想到那天的事就泪崩,整个人哭的完全停不下来。 白唐和玉九都感觉到一阵恶寒,什么样的人,在怎样的况下,才会剪掉自己的舌头。 古代电视剧里动不动就会出现咬舌自尽的桥段,女演员死的漂亮又凄婉,能赚一大把的眼泪,但实际上,咬舌的画面格外血腥和惨烈,一点都不唯美。 李阿姨说的颠三倒四,并时不时的咒骂那该死的鬼,白唐冷静的听着,没有催促,没有打断,只是在适当的时候递上纸巾或者水。 “……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突然就听到从我儿子房里传出来的惨叫,你没听过,你不知道,那有多惨,呜呜呜……我可怜的永安,那时候他就倒在地上,满脸都是血……他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是舌头被剪刀剪断的,我报了警,一定是有人嫉妒他的才华,才潜进我家里害他的,可是那帮废物,居然告诉我是我儿子自己,自己剪掉他的舌头的,说什么在我儿子屋子里还找到了凶器,一把绣花剪刀,那上面都是我儿子自己的指纹!” “他们都是废物,他们在我家里检查了那么久,居然说什么没有被入侵的痕迹,说我儿子心里有问题! 他们才有问题!” 虽然把警察骂的狗血淋头,可这个可怜的妇女心中却是对警察深信不疑的,不然她也不会来找白唐他们这种人。 白唐冷静的想,尽管林阿姨哭的肝肠寸断,白唐面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但他心里其实并不沉重。 鬼怪害人,已不少见,但大多数鬼怪害人都有一个前提——人害过鬼。 在别人生前害过别人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死去的人回来报复是错的?只是鬼在人间横行这个事,他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不管有什么罪恶,都该由地府进行最后的审判,私自祸害活人,总该有人管一管,至少,为了丰厚的酬金和墨神的业绩,他也该管一管。 “可是如果他们是对的,那我儿子就肯定是中邪了!你们一定不能放过那个邪祟,大师,钱都好商量,我只怕它再来祸害我儿子,我家就一根独苗啊!” 李阿姨一边哭一边说,直哭了三个小时,才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些事。 玉九早听得不耐烦了,但他记着揽活做业务赚工资,愣是忍到了李阿姨说完,才拍着口保证道:“李阿姨您放心,捉鬼捉妖的是我们的强项,我们一定能捉住害您儿子的恶鬼,保证给您挫骨扬灰,绝无后顾之忧!” 白唐微微笑,听玉九这意思,是打算单干了,本来自己进来就是给玉九撑场子的,此刻自然也不会拆他的台,立马附和道:“阿姨您放心,玉大师是我们公司法力最高深的大师之一,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这样,您先坐一下,我和玉大师去收拾下东西,一会就让玉大师跟您回去捉鬼。” 李阿姨对面前穿着道袍面容和煦的青年十分有好感,别的不说,就看着他敢将一只真蛇拿在手上把玩,就知道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当即就道:“你不去?我看你就很好,你跟我去!” 玉九一听就急了,偷摸的捏白唐的大腿。 白唐不动声色的挪了下腿,避开玉九的荼毒,面带微笑道:“李阿姨,我们修道的也分流派,我主修的是巫蛊道法,在捉鬼上,并不如玉大师。” 玉九眉开眼笑,气定神闲,谦虚道:“老白谦虚了,你在鬼怪之事上的修行也不差,比起你在巫蛊道上的造诣,就是稍微有点弱。既然李阿姨让你去,不如就你去吧,也让阿姨安心。” 白唐看向李阿姨,刚要开口,就听那李阿姨道:“不用了,那还是玉大师吧,我家儿子况比较严重!就不劳烦白大师了!” 白大师含蓄的笑,捏着在自己手腕上爬的十分欢实的白汤圆,点头道:“那阿姨您稍坐。” 说话间就领着玉九出去了,直走到会客室看不见的角落,玉九才欢快的蹦了蹦,兴奋的一 张油小生脸都红了,道:“大人大人,第一次有人叫我玉大师啊啊!” “没出息!” “哼!我都听林樊大大八卦了,你第一次穿道袍去行骗的时候,见人说话都磕巴,人家叫了一声白大师,你激动的脸都红了,还去洗冷水脸冷静!” “……胡说!什么叫行骗?大人我那会是在实习期,也是正儿八经帮人捉鬼的!只是那会市面上没这么多真鬼!” 第六章 开门接客(3) 玉九没接收到白老板恼羞成怒的眼神,继续揭白老板的底,道:“你那会还没跟墨神学道法呢,连鬼毛都看不见!嘿嘿,我听说你捉鬼用的黑狗血里面都掺水啊大人,你胆子很正啊你就不怕遇到个凶恶的……” 白汤圆嗖的窜到玉九的肩膀上,高昂着布满暗红色鳞片的小头,声音软糯的谴责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白白,你前天还跟我说不能骗人!” 白唐:“……”有点想打死蠢鬼使怎么办? 桃花眼里肃杀一片,玉九终于感觉到了来自白老板的杀气,当即就是一怂,满目慈的摸着白汤圆,道:“汤圆啊,今天吃饱了没有?哎呦看这小脸饿的,都扁了,咳,哥哥今天要去捉鬼,晚上回来再给你加餐,呵呵。” 说着就恍若无事的从白唐侧挤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跟白汤圆尬聊。 等离白唐一米远后,才倏然加速,却不想白唐幽怨森的声音追魂一样从后传来。 “玉九,上班时间八卦老板,扣工资!剥夺外出资格!白汤圆,你今晚的桂花饼,没有了!” “嗖!” 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玉九的肩膀上窜回了白唐肩上,低声下气道:“白白,我知道错了。” 玉九也露出谄媚的笑,道:“大人我也知道错了。” 白唐冷酷道:“知道错了,就更该罚了!” 白汤圆想做出可怜巴巴的表,奈何蛇脸有点小,且那双蛇瞳怎么也圆润不起来,怎么看都是又凶又狠,但白汤圆自己不知道,依然固执的撒,道:“我已经认错了!你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要鼓励的,难道你骗我?” 白唐:“……”想把白汤圆回炉重造一下,这小崽子忒噎人了! …… 玉九出去的时候,很是收拾打扮了一番,穿着似模似样的灰色道袍,硬撑着成熟稳重的气质,拒绝了所有外援,拿着一口袋的符就出去了,顺带将白汤圆揣进了口袋里。 出去的时候阳光正好,回来的时候披星戴月。 “根本就没有鬼啊,连个邪祟的影子都没瞧见!”玉九愤愤道。 本来还想着要去大展神威,连威慑力十足的白汤圆都借走了,谁成想居然又是一出闹假鬼的!他辛苦揣了一路的符都没用上,有种气势汹汹去打脸,结果连对方脸都没见着的无力感, 不爽!不开森! 白唐十分自觉的坐在家里翻书画符,努力修炼争做第一,王五趴在沙发上祈祷,希望她转发的那条抽奖微博能抽中她,那微博上说幸运的粉丝能得到苏毓秀的亲笔签名。 苏毓秀的女神形象已经彻底在家里的男人们心底扎下了根,尤其是她一红色纱裙在冰桥上迎风而立的绝美画面,更是被玉九和白唐设置成了电 脑桌面,玉九琢磨着,如果有幸拿到苏毓秀的签名,她一定要狠狠的敲诈这帮男人一把! 玉九还很气愤,道:“林阿姨说鲍永安出事后,她都没动过鲍永安的房间,我进去看了,大人,那里面干净的连丝气都没有,就是有些臭,地面上一片血糊糊的颜色……连汤圆都没有感觉到鬼气!大人,你听着没有?” 白唐被他突然高声的最后一句震了一下,脑袋咚的磕在书桌上,眼睛里还有些朦胧的睡意,口中却已准确的敷衍,道:“听着呢,嗯,你说的很对!” 玉九体倏然拔长,一下就到了白唐的书桌旁,只看了一眼,就犀利的拆穿他:“你根本就没在听!你还看书呢?你那是看书的态度?你口水都糊书上了!” 白唐啪的扣下书,镇定道:“你看错了!” 白汤圆从他怀里爬出来,补刀道:“玉九没看错啊,我都看见了!” “睡你的觉!”白唐一把摁下白汤圆的头,将他摁回了自己怀里。 白汤圆扭了扭体,成功的被镇压了! 白唐轻咳了声,一脸严肃,道:“九啊,我觉着你说的那个事,嗯,很严重,你再仔细说说!你刚才说到哪了?那个鲍永安家里没有鬼?” 玉九又仔细看了眼他的脸,但见自家雇主一脸认真,神凝重,完全看不出敷衍的痕迹,还用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直直的看着他,心里顿时就舒坦了,当即就将刚才被敷衍的事揭过去了,接着道:“那间屋子很简单,就是普通的艺术男房间,里面放了一个大大的书架,但里面放的都是手办,墙上挂着吉他,还有笔记本电脑,里面半点邪气息都没有。” “嗯。” “然后我和白汤圆又去医院见了鲍永安,那形,真的惨的,感觉就跟疯了一样,一直呜呜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很暴躁,这次总算发现点邪祟的影子了,”玉九一脸懊恼,“但是都是围着看闹的鬼,我还威bi)利了一会,人家都说是医院里的鬼,还有地府发放的放假条,那是正经出来探亲的!” “所以,鲍永安上也没什么问题?” 玉九思索了会,道:“看着好像就是精神有问题,反正我没看出我们间的东西,也没什么脏东西缠着他。” 白唐琢磨了下,虽说玉九别的方面不靠谱,但对感知危险这种事却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如果他说没有邪祟,那就八成真的是没有了,于是他道:“那鲍永安看精神科了吗?可能真的就是精神故障!” 玉九道:“我没问,反正没鬼,我就按照你培训的那一,表演了一番捉鬼舞,念了一句‘天地有道,鬼神居中!人间浩然气,邪魔莫可挡!敕!’然后还给那林阿姨卖了道平安符,别 说没鬼,就算以后真有邪祟,那道符也能帮他们挡一下!” 白唐嘉奖道:“干的好!九啊,你终于出师了,月底有奖金!厚厚的钞!” 玉九气顿时就顺了,满脸笑容的跟白唐讲条件道:“我想兑换人民币和千滋百味符,我想吃鱼!还有上次那个水晶鲈鱼饺!” 白老板最近口袋很鼓,为人也十分大方,当即摆手道:“好!给你换!”顿了顿,又道:“九啊,今天汤圆出去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没?” “除了扑到人小姑娘的糖葫芦上、叼走人摊主的一个烤红薯、吓哭两个小孩外,没什么特别的。” 白唐:“……”白汤圆不愧是白汤圆!但听玉九这么一说,白唐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白汤圆离了他就疯了一样撒欢,现在看来之前他跟白汤圆说的话,它都记在心里呢。 虽然执行的不怎么彻底! 安抚了玉九,又对王五疯狂转发抽奖微博的行为表示了鄙视,白唐努力睁大眼,想再看两眼书学点东西,只是头上没有压力,那些文字就怎么也入不到他脑袋里,白唐略惆怅。 惆怅着惆怅着就又洗洗睡了,梦里看见了自己多年不见的正牌师傅白敬泽,然后又被老头子拎着耳朵问考试成绩,梦里都是眼泪。 第八章 彪悍大妈 常青和刘胜都听的毛骨悚然,两人都觉着a市肯定来了变态杀手,还是团伙犯罪,格外凶残,似乎半点都不打算掩饰。 送走了报案人,刑侦局内部各小组内部立马就召开了案件分配大会,虽说现如今的警察局实行的是首问负责制,但最近的案子实在有些多,局里又从别处调来了几个支援人员,对紧急的案子就会通过开会讨论派遣出去。 刘胜和常青所在的刑侦一队这次负责的,就是割舌的案件,而剩下的剜眼案,则由刑侦四队负责,刑侦四队也是个厉害的,叫金如兰,他认为剜眼是地下买卖器官的器官贩子,也有可能是某个宗教的一种祭祀仪式,重点是以强硬的作风愣是将这个案子纳入麾下,刑侦三队领了失踪案,刑侦二队也被派了断指案,虽然任务各有不同,但有一个大前提——限期破案。 警察局里众人顿感压力巨大,尤其是b市出事后,全国各地都接到了来自中央的加强安保指示,这时候a市自然也不能闹出什么惊天案子来,所以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 “常青,先把时间最近的那起割舌案基本况打印出来,发给大家看,都别闲着,疯子跟我去叶西家,小方去收集附近监控,常青你和秃头再去调查下之前那个,叫……” 常青提醒道:“鲍永安。” 刘胜继续道:“对,你两去把鲍永安家的资料再调查一下,扩大调查范围,街坊邻居、路边小摊贩,都不要放过。” “是!” 众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应声,到了门口就给给咱分开,常青跟着刘胜,两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即便外面温暖如,他们也感觉不到阳光也似,如同行走于灰暗。 一场暴风雨似乎又开始凝聚,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眸又开始流转恶意的光。 …… 正堂双雄的办公室里今天来了个硬茬,看着像是要砸场子,但白老板还不能将人强硬的轰出去。 “骗子!啊啊啊!大家快来看啊,骗子公司!连老人的棺材本都骗啊,我不活了,我家永安要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那位看着有些胖的李阿姨就躺在正堂双雄办公室的门口,一边叫骂哭喊一边撒泼打滚,喊叫的整栋楼都要塌了一样。 玉九从没见过这阵势,只臊的脸都红了,缩着脖子站在门口,呐呐道:“阿姨,您,您先起来,有什么话……”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你们救不好我儿子,我也活不了了!你别拉我,啊啊啊,打老人了!要打死人了!骗子要打死人了!” 李阿姨肥胖的躯在门口翻滚,头发散乱衣衫都有些凌乱。 但玉九发誓,他绝对没碰上她一根手指头,而且,就李阿姨的这个年纪,在他面前充老人? 不过,他是真的想打死这女人! 黄七又出去催款了,王五出去跑业务,刘三前天刚说完话,第二天就被刘信真叫回了上清派,白老板一大早就光明正大的翘班了,此刻办公室只有玉九守着家。 没想到这一守,就守来了个泼妇!这泼妇之前还对自己一口一个玉大师,转眼就不认人了,还叫骂自己是骗子! 玉九很委屈,感觉给他一把刀,他能让自己的头颅血溅上白练不沾地,六月飞雪掩尸!他们根本就没骗过人,给的符都是真真的! “赔钱!偿命!你们把我儿子还给我!呜呜你们这些黑心的,天打雷劈的骗子!” 玉九眼睛都红了,眼珠又要从眼眶瞪出来,一张白面小生脸都要扭曲起来,空气里似乎都有些寒。 恰在此时,一道含笑的清朗声音从电梯口那边传来。 “咦?大家怎么都在外面?”话音未落,人已到了玉九旁,一伸手,就按住玉九眼睛,将玉九脱框的眼珠不动声色的按了回去,这才转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林阿姨,桃花眼里含着纯稚的光,道:“阿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管是对您本人的名誉,还是对解决这件事,都没什么作用,来,有什么问题,我们进去谈!” “我不……” 那肥胖的女人还要叫骂撒泼,却已被白唐强硬而又周到的扶了起来,抬头一看,就对上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深邃桃花眼,不知怎的就说不下去。 “玉九,去给阿姨倒杯水,你看你给阿姨气的,待会好好道歉!”又转头对外面还在看闹的人道:“这就是个误会,没啥好看的,大家都散了吧。” 说话间就扶着那林阿姨进了内里,那扇贴着各种符的门一关,里面便半点声音都没有了。 “什么况?这正唐文化工作室是干嘛的?” “不知道,神秘的,只见过他们几个员工……” “员工虽少,但精品多啊,你看方才那个小帅哥,就刚才那气势,那凌厉的手段,啧啧,你看咱们周围谁能?” “听说是个灵异办公室,啧啧,说不定真是骗子,你看刚才那大妈哭的……” “哈哈,给彪悍的大妈点赞,发微博了!嘿嘿!” “……” 外面的议论白唐自然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正堂办公室也有上微博搜的一天。 他此刻正面对着那神激动的李阿姨,一边听着她悲愤绝的咆哮控诉,一边琢磨在着这个事。 “你们说你们的符能保邪祟不侵,保平安!一点用都没有!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你们这群天煞的骗子!” 白唐昨天听玉九说这件事的时候正犯困,虽然对玉九怎么处理怎么检查的没什么印象,但他对玉九最后说的那几句 话还是有点印象的,玉九说她儿子鲍永安上没有邪祟气息,就连他房间内都没什么古怪的气息,那这女的,就是来讹人砸场子的? 不,不会,这感觉不像! 白唐又看了那女人一眼,那是真的伤心,绝不是装出来的,她儿子应该还遇到了什么事。 “您刚才说您儿子在医院抢救?”白唐在她哭声渐弱的间隙,开口道:“阿姨说我们是骗子,是认为我们的平安符没起到作用吧?” 那李阿姨抚着口,厉声控诉,道:“一点用都没有!那恶鬼还在,他还想杀掉我儿子!” 她现在明显绪激动,顺着她的话说,只会让她越发不依不饶,任何怀柔的手段都不如当头棒喝,先让她冷静下来来的有效。 第九章 狭路相逢 白唐沉吟了下,直直盯着那女人的眼睛,道:“那现在不是质问骗子的时候,阿姨,您有没有想过,您在这个时候离开您儿子,又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极见不到。” 李阿姨嘴唇哆嗦着,被愤怒冲击的发昏的脑子仿佛有些清醒,却怒斥道:“你咒我儿子?你敢咒他?!” “这或许是您见他的最后一面,您却将时间浪费在了追究骗子的事上。”白唐没有理她那句怒斥,语气有些锋锐的低沉,他看着那李阿姨几乎瞬间褪去的血色,继续道:“我们就在这儿,跑不了,可您儿子能等吗?” “你,你……天杀的……” 李阿姨肥胖的子已坐不住,撑着桌子就要站起,脸上都是惊慌。 “我们正唐办公室,不惹事,也不怕事。”意思很明显,想讹诈,不可能!封建迷信这一,国家虽然没有明着开放态度,但有眼睛的人都对那些大师很客气,凭着白唐之前在国家政府那里刷回来的好感度,还真就不怕讹人闹事的! 李阿姨气的手直哆嗦,看着白唐俊美阳光的脸,如同看一只妖魔鬼怪,“你,你……” 白唐见她已经不歇斯底里了,估摸着应该能冷静思考了,当即那冷硬的皮一脱,又恢复成和善的微笑脸,道:“我会跟您去一趟,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顿了顿,继续看着那李阿姨,“如果不是我们的符有问题,您要公开道歉!” 那李阿姨哭嚎一声,一边天爷老爷的喊叫撒泼,一边指着白唐骂,全然没有被白唐唬住的意思,显然脑子又昏了。 白唐不得不又出声提醒。“想想您儿子!” 那女人一听这话,那哭声又是一高,却不在窝在办公室骂,而是挪动着肥胖的子就要出门。 白唐也没废话,疾步跟在她后,手指微动,就在空中划出一个隔音的小符,不动声色的就印在了前面走路虎虎生风的李阿姨上。 登时,整个走廊一静,半点别的噪音都没了。 白唐嘴巴微微翘起,连后的玉九都松了口气。 玉九很委屈,见那女人还在不自觉的哑声大骂,当即就对白唐咬耳朵:“大人,我真的认真看过了,那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气息,连个鬼影都没有!” 白唐拍他的头,道:“你不就是个鬼影?”见自家鬼使的脸都急白了,又安抚道:“慌什么?不管她儿子出了什么事,咱们的平安符都是没问题的,这些往外出售的符,都是经过我和刘三检查的,扭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你家大人我啊!来,说说,她儿子怎么回事?” 玉九想了想,道:“她上来就踹门,嘶声要我偿命!我都是鬼了,还要我偿命?哼!你们都不在,呜呜呜这女人还上来挠我!” 白唐顿 时一阵无语,心说你一个鬼能被个体臃肿的大妈挠到,也是本事! …… 跟着那大妈去了医院,她儿子已经抢救了回来,但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众人只能透过门上的小窗遥遥的看。 那李阿姨瘫在重症监护室外,张口又是一阵嚎哭,此刻白唐已撕下早先贴的那息声符,李阿姨哭的毫无形象,又凶又泼辣,声音很大。 周围还有不少医护人员,当即就有两个护士来制止她大哭。 白唐和玉九两个从那鲍永安病房门上的透明窗子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带着呼吸机的人安静的躺在病上,挂着点滴,看不清面目。 但那人上并没有任何黑气,真的是半点别的邪祟气息都没有。 他现在已经对地府六气格外熟悉,升级后更是对那些气息十分敏感,他可以断定,这鲍永安上绝没有被恶鬼缠绕的迹象。 白唐想了下,对玉九道:“看着点她。” 玉九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机灵,当即就道:“大人你要去哪儿?我跟你去……” 白唐:“……有点出息!不就一个女人,至于怕成这样?” 玉九还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怕,我是为她好,她那么欠,万一我忍不住露出本体,我怕吓死她!” 白唐拍了拍口,白汤圆从他口钻出来,还有些迷糊,就听白唐道:“汤圆,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玉九是个没用的,你给他镇镇场子!” 白汤圆刚要说话,白唐就又道:“别说话,在外面要收敛啊白汤圆!” 说话间将白汤圆往玉九手上一丢,自己往护士站走去。 白汤圆与玉九相对无言。 白唐轻车熟路的在这家博仁医院里穿行,在心里琢磨着得找哪个护士才能弄出鲍永安的况,医院里为了病人的安全通常都会在病房里装上监控器,那鲍永安上全无邪气,肯定不是什么鬼怪干的,但那李阿姨绝对不会相信,说不得得他辛苦一趟,看能不能弄到点更详细的信息,最好能将那视频弄出来。 林护士长早早做了孩她妈,现在不在这里干了,当初捏过他脸的那一批小姑娘只有几个在了,时光境迁,当初的小姑娘………现在还是小姑娘,就是不知道有木有找到对象? 还没等找到与他熟识的小护士,倒先碰上了两个急匆匆的警察。 两方对上,常青就是一愣,当即道:“你怎么在这儿?” 虽说上次已见识到了这人的本事,但要常青从此对他恭恭敬敬,也不可能。白唐还未说话,就见常青面色一冷,拉着他到一处僻静处,压低声音道:“这里是不是有那些东西?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来捉那种东西的?” 这个反应实在有趣,白唐眨着眼,表示听不懂他的 话,也压低了声音道:“什么‘那种东西’?常警官,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你说清楚点啊。” 常青怒目瞪他,但又想到这人能从口袋里掏出“那种东西”,忍不住离他远了点,才道:“就是那种东西!” 白唐做恍然大悟状,拖长了嗓音道:“常警官是说‘鬼’么?就是我家玉九那样的?” 第十章 我是直的 常青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一阵扭曲,眼睛直直盯着白唐。 白唐笑道:“那可不能说,这是我的私事。” 常青道:“那你给我两张符,嗯,我跟你买!”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想了想,又道:“多少钱?我是人民警察!坑我就抓你进去!” 常青心里发毛,总觉着见着白唐就没什么好事,况且他是知道这人职业的,下意识就就觉着这人出现的地方肯定不干净! 白唐道:“探符五千,平安符一万,邪祟退避符两万,诛鬼杀妖符一张五万,雷符十万,嗯,我们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给你打个五折,你要哪种啊常警官?” 常青看着自己钱包里薄薄的几张红钞票,“……”突然就有些仇富!自己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人家一张符! 常青脸色铁青,用能喷火的目光瞪着白唐。 白唐若无其事的伸手弹了弹,将那迸溅到他衣服的眼火花弹开,疑惑道:“干嘛这么的看我?我是直的,不好你这一口,色对我没有用!” 常青嫌弃的离他远了点,目光中露出不可思议,想来正直的常警官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白唐这样的人,两个男人,开口居然就是色!! 没节cāo)!没下限! 白唐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表看着自己,恶趣味上涌,突兀的凑近他,道:“阿青!” 星眸如醉,眸含光,端的是一腔深蕴眼中,满腹心事桃面上。 常青却猛然后退几步,像看着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一样看他,浑恶寒,脸色更扭曲了。 白唐长的好,此刻又存心恶心常青,脸上那份深就更真真切切,他又向着常青走进几步,低眉敛目做出要亲吻的样子。 不想他的“阿青”一拳就砸了过去。 “白唐!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啊呀脾气真大!哈哈,我不开玩笑了,冷静冷静!私自斗殴是要被扣分投诉的常警官!住手,这里是医院,你忘了你来干嘛的?” 跟常青一起来的那警察也奔了过来,连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唐看着面目狰狞的常青,笑嘻嘻道:“阿青脾气忒不好了……” 常青一脚踹过去,“我叫你‘阿青’!” 白唐利落的躲开,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张符,叫道:“平安符!五百块!赔本卖了!要不要?” 常青憋着气,一把夺下他手上的两张符,知道这人又捉弄自己,但没什么恶意,就是欠,又狠狠剜了他一眼,才顺手给了他边的警察一张符,恶声恶气道:“走开别挡路!” 白唐举手做投降状退到一边,常青领着莫名其妙的另一名警察就过去了。 白唐对警察的案子没什么探听的**, 反正那种事知道了也没钱赚,还不如踏踏实实的解决李阿姨的事。 上面有人好办事,白唐很快就亲眼看见了那鲍永安出事的经过,可惜小护士坚决只让看不让动,非常的有原则。 仔细说来,鲍永安那事还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只是那平安符也真的没有用。 白唐表示有些惆怅,觉着上天给他把常青送到了面前,不用一下实在是过意不去,想来小护士不买他的账,人民警察的账却一定会买! 想着就掏出手机,准备给常青挂个电话,此时他已迈出电梯,将将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就听一声格外熟悉的女高音尖声道:“警察同志!就是他!他就是主谋!就是他要害死我儿子!” 白唐:“……”他才刚上来,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常青斜睨了他一眼,三两步就走了过去,正直无私的道:“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说你涉嫌诈骗和谋杀,白老板,稍后还请配合我们调查!” 玉九一脸苦哈哈,绕在他手指上的白汤圆适时窜到了白唐肩膀上,对着常青怒目而视。 常青被那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白唐维持着微笑脸,十分配合的道:“配合警方当然不是问题,咳,但是常警官,公报私仇什么的,现在可不是时候。”他眼睛促狭的眨了下,对着站在一边的李阿姨努嘴,道:“你办案这么多年,这点事还看不出来?” 李阿姨神激动,还在跟常青的同事絮絮叨叨,时不时杀气腾腾的看白唐一眼。 白唐居然连慌乱都没有,常青有些失望,从李阿姨刚说白唐密谋杀人时常青就知道这不是真的,别人可能还会怀疑一下,但他不会,因为他看见了玉九,还知道白唐的能力有多强。 一个能控制鬼怪的法师,杀人还用什么“密谋”,派个鬼去,吓都吓死了,连血都不沾。 他就是心中那口气还没撒,这才来吓唬一下,现在……更气了! 白唐一点也没体会到常青的糟心,还没眼色的将头凑过去,道::“你们怎么回事?那女人不是说你们都查过了?说是鲍永安可能精神有问题?怎么还来查?” 常青没好气道:“警察办案,少打听!”顿了顿,又道:“护士说鲍永安是割腕自杀的,你看了没?是不是有‘那种东西’作祟?” 白唐:“法师办案,少打听!” 两人相看两厌,当即就要不欢而散,但都没有挪脚。 白汤圆拿不准要不要扑上去教训这个敢跟自己饲养员吵架的人类,就拿一双黑色的蛇瞳去看白唐,只见白唐眼睛不断闪烁好像又在打什么主意。 “咳。” “那个……” 两人几乎同时转过脸,很有默契的揭过了刚才 那一幕。 白唐提议道:“交换信息吧!” 常青心里也实在没底,尤其是他和白唐现在都在抓着一个对象,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鬼怪干的,现如今他已不是那个铁齿无神论的愣头青,他见过真正的诈尸,因为知道,所以格外敬畏。 他不怕人,但他对那些他不知道的物种心存恐惧。 白唐内心里也计划着利用常青的正牌警察份将那鲍永安的自杀视频弄出来,彻底跟那李阿姨说清楚,如果她再要闹,自己也能有个铁证。 第十二章 案件洪流 白唐执迷不悟,道:“好说好说。”眼皮子一翻,“总不能你常警官红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跑断腿的给你干活查案吧,你满天下去问问,看有没有正义感这么强的人?” 常青振振有词道:“也不是让你白干……” “对对对,有锦旗,我说常警官,你自个有没有为了人民一面慰问旗跑断腿的觉悟?来,摸着你的良心发誓说你有!想好了再说,天上不定有什么东西看着呢。” 常警官干瞪眼,没敢发誓。 刘胜眼看常青战败,开始打感加苦牌,道:“白兄弟,我们是过命的交,你也知道我们做警察的,都没什么油水,我也不瞒你,为了这个事,我们队已经没没夜守了一个多礼拜,我女儿前天生,唉……你放心,我和常青拼着工资不要,一定给你凑够酬金!” 刘胜全方位的展示出了一颗拳拳的老父心,又言又止的表示出砸锅卖铁不亏待外援的态度。 奈何白唐郎心如铁,是个捂不感不动的铁公鸡,道:“那就好!一万块!少一分钱我都不行的!那什么,常青,你刚才说哪了?你继续说。” 常青原先还死命的瞪着白唐,生怕他狮子大张口,待听到他的要价后,脸色还诡异的僵硬了一下,似乎敢相信他的要价才一万块,停了下,这才继续指着屏幕道:“这些医院分布均匀,没有偏重区,我们技术员用大数据统计分析过,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规律。” “这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没有非自然力参与,那么凶手需要在短短一个礼拜内,走遍a市的每一个地方,且每一次犯罪都要做到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而且,是同一个晚上,在a市的各个角落同时犯罪,从人类行为学、犯罪团伙惯思维、人员素质等方面进行综合分析,这绝不可能!” 白唐默默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有点奇怪,但也不能说就是鬼神做的啊,毕竟就他所见过的鬼怪,能同时做到在多地犯案还不被发现的,尤其是有选择的犯案。 “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病毒?神经传染病毒啥的?你们不能遇到个啥都往鬼怪上推啊,这口锅太重,我感觉没什么小鬼能背的动。” 常青摇了摇头,切换到几个人物图片页面,开始幻灯片式的播放,道:“我们在接到第三个报案人时,就组织过a市顶尖心理科、神经科还有病理科的专家进行研究,他们走访了记录在案的所有受害人,只有少数几个有心理问题的,其他都是正常人。” 刘胜补充道:“今天早上,我们还在网上发现了一些其他市的新闻,你看。” 说着就将手机递了过去,白唐大概扫了扫,那刘胜显然非常敏锐,直接将 那些新闻截图保存,那上面全是一条条细小的新闻,但这些新闻连在一起就很不得了了。 刘胜道:“这些信息我们还在跟周边市的同事联系,明天早上数据分析科就会给出一份明确的报告,我有预感,这绝不是偶然。” 白唐面色也凝重起来,这个事,预感不太妙啊,难道还真出现了他也查不出来的鬼怪? 只见那手机屏幕里的截图全是“某小区一男子持刀自割舌头,血溅一地!”“同安市北郊某职工自虐嚼舌,内究竟为何?”“s大学生深夜自腕眼,疑为嫉妒同学!” 如此这般的题目,仅被照片上的就有二十多条。 常青接过话头,继续道:“如果不是鬼怪能力,这该是多大的一个犯罪团伙啊!” 白唐抬头看向那电脑里的视频,那里面正在播放的是一个个受害者的照片。 “根据我们统计,这些受害者的年龄在15到50岁范围内,女多男少,而且,这些人的口述大相径庭,很……诡异。” 常青很谨慎的用了“诡异”两个字,同时从随携带的黑色背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白唐——显然是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各种资料。 白唐接了过去,仔细的翻看。 那是警察整理过的内容,想来应该是录口供时受害者用笔写的,上面的内容实在千奇百怪,连可称捉鬼小专家的白唐都看的一脸懵bi)。 他脸色古怪的看向常青和刘胜,道:“你们确定,这是神志正常的人写出来的?” 那些资料里每个人的供述都不一样,有人说当时只感觉脑子混沌,别的什么都没想,等回过神来舌头就被自己割掉了,有的说半夜时分,房间里爬出长头发的厉鬼,直接扯着她的舌头连根拔起,还有的说电脑里伸出白骨手,捏着她的嘴愣是掐断了舌头。 更有甚者,清楚的说自己被夺舍,体不受控制的用自己的手扯出自己的舌头,然后狠狠的咬下去,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液堵塞喉咙的那种窒息。 白唐忍不住上发寒,如果这真是鬼怪所为,那这个鬼怪的能力简直强的要命!能让不同的人看见不同的场景,这绝不会是简单的幻术。 他亲自去看过鲍永安,那个人上绝对一点邪祟的痕迹都没有,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根本没有鬼怪,二是时间过去太久,鬼怪的气味全散了。 但这两个可能,细细推敲,便都有些站不住脚。 白唐拍了拍脸,先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头绪撇开,道:“最近的案发现场在哪?我想去看看。” 鲍永安的上找不到一点邪痕迹勉强可以推做时间过去太久,那找个近期发生的,怎么也该有点痕迹吧。 刘胜道:“在崇梧路民航10 4家属小区,离这里不远。” 白唐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小区的名字,这小区是个老小区,也在雁新区,跟他们办公室在同一个区域,离的的确不远。 当下白唐就随着两人出门,留下王五和玉九看家。 白汤圆缠在白唐手腕上探头探脑,也跟着要去瞧闹,它最近对人类的事感兴趣的不得了,总是悄的跟在白唐边观察人,但又不能随时开口说话,也就跟着白唐时,能直接在他脑子里开口说话。 第十三章 古怪气息(1) …… 白唐几人都不是磨蹭的子,当即就去了民航104家属小区。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区,时间还不太晚,小区路上来往有许多行人,看着很是闹,叶西家就在路左侧的三号楼六楼。 叶西还在医院,房间里还维持着他被送进医院时的样子,是两室一厅的标准格局,白唐打开了灯,眼睛探针也似的从房间里一寸寸看过去,客厅里有一沙发和一张茶几,沙发靠背上堆着几件寻常的衣服,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桶装泡面,厨房里的家具都落了一层灰,显见叶西并不常做饭。 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房间坐北朝南,窗户也都开着,屋子里空气流畅,并没什么晦邪气,白唐又推开主卧的门,那门半掩着,红色木地板上还有凌乱的脚印,应当是医护人员冲进去救人时留下的。 主卧空间很大,中间一张大,旁边还有一张豪华书桌,桌上摆着电脑,电脑键盘上还有喷溅状的殷红痕迹,书桌前的椅子翻到在地,地面上一摊乌黑色的血泽。 白唐心里骤然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憎光的植物突然被拉倒沙漠暴晒,有种强烈的想转就走的感觉,就连眼睛里都腾起眼不可见的黑色气息,将感知力放到了最大。 但屋子里依然很干净,一点邪之气都没有,反而干净纯澈的厉害,就连正常人家里都会多少有些的污气也没有,他一寸寸的在房子里搜索,生怕漏了什么能隐藏气息的邪恶物件。 刘胜和常青不知道白唐要找什么,也不便打扰,就安静的站在房间门口。 白汤圆也悄悄从白唐上爬了下去,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晃dàng)。 白唐不让它开口说话,怕吓到普通人,白汤圆十分听话,就默默的不说话。 “咔嚓!” 白唐猛然回头,“白汤圆,你干什么!” 将书桌上贴着炫酷游戏贴画的鼠标拍成两半的白汤圆无辜回望:“……” 白唐三两步上去将它拎起来,看着书桌上被分尸的鼠标,一阵无语。 白汤圆显然对那些贴了游戏图画的东西十分感兴趣,那覆盖半个书桌的超大鼠标垫也被它啃掉了一个角,就连做了贴画的键盘都没幸免,上面不少按键都出现了小孔。 白唐脸色发黑,就一个没注意,白汤圆就给他杨出去了近两千块的大洋,他咬着牙,摇晃那面相凶恶的暗红色硬鳞小蛇,“你给我好好的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 白汤圆被他捏的不舒服,扭了扭子,尾巴欢快的绕上白唐的手腕,“那里面有好吃的!它不给我!” 言语中还很委屈,似乎它只是想跟新朋友玩,但新朋友却藏起了好东西不跟它分享。 白唐深吸了口气,觉 着这家伙非常需要被墨神改造,等墨神醒来一定、必须将这家伙交给墨神调教!太丢人了! 虽然这么想,但白唐还是认真的将那鼠标拿了起来来回翻看,但鼠标上的确什么都没有。 白汤圆挣开他的手,刷的就扑在了电脑屏幕上,白唐眼疾手快,在它下口之前将它捏了回来,眼睛却也扫到了那亮起来的屏幕。 叶西的电脑显然还处于开机状态,此时被白唐和白汤圆那么一折腾,立马就亮了起来。 上面是打开的微博网页,白唐大概看了下,都是八卦娱乐,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这一切,似乎真的跟鬼神没关系。 刘胜见他一直盯着那电脑屏幕,就开口道:“叶西是个小有名气的游戏达人,微博上粉丝不少,平时很活跃,时常转发新闻,但没跟什么人结怨。” 白唐点点头,拎着白汤圆往外走,常青等人随即跟上。 等出了叶西家所在的那栋楼,转到一处无人处,常青才压低声音道:“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白唐做斟酌沉吟状,常青神色不由紧张,仿佛连心脏都跳动的快了两分,却不想,都走出了老远,白唐一脸正经的开口,道:“你这么眼巴巴的看我干什么?我也知道我长得帅,但是阿青,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常青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看着白唐那张白净的面皮,只觉手痒。 刘胜脸色颇一言难尽,半晌,才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踢出去,冷静的拨乱反正,道:“白兄弟,这件事我们都悬着心,这个,不知道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白唐一边用手机下单打车,一边淡声道:“想法啊,没什么不一样的。”仿若黑水晶一样的眸子在路灯昏黄的光照下流转着莫名的光泽,“半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干净的都能做和尚的佛道士的观堂,啧啧,比我家那风阵阵的地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刘胜品了品他的语气,迟疑道:“有问题?” 白唐将手机揣进兜里,微偏着头冲他笑,道:“别这么严肃啊,虽说这次事件十有**有问题,但这不是有我呢么,我们正堂办公室接的单子,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常青一听他说这事里掺着鬼怪,心里就有些发慌,牵扯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事里面去,是他最不希望遇见的。但他最近被他戏弄了好几次,有些拿不准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戏弄人,便抱着一丝侥幸虎着脸道:“你认真点!这事干系重大!你,你有几分把握?” 白汤圆高昂蛇头趴在他肩膀上,冷不防就给白唐捉了在手,只听那人用清亮的声音道:“九成九吧,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吉祥物,白汤圆,我们汤圆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 吃!” 常青感觉额上青筋直跳,手指都捏的嘎巴响,却听白唐继续道:“我们汤圆,最吃的就是天地灵气凝聚的东西,闻着那些味道就像闻见耗子味的大馋猫!” 白汤圆想说话,却立时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捏住了上下颚,只能发出一阵不满的模糊音,白唐又捏了把白汤圆的子,将它塞进了口袋,这才对着常青道:“汤圆从进了房子,就一直在叶西的电脑前活动,那傻东西自己都没察觉,它扒拉着那书桌不放,拍鼠标咬垫子的,就是找那股奇怪气息的出处。” 第十四章 古怪气息(2) 远处一道车灯打过来,成束的光线从黑暗里透过来,白唐声音有些奇怪的清冷,道:“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倒是那个叶西,我还得再去看一眼。” 刘胜与常青对视一眼,跟着白唐坐上了出租车,报了医院地址。 天色已经很晚了,医院都应该只剩下值班护士了。 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一派盛世繁华和平景象,司机打开了车载广播。 “据本台报道,‘职业小三’吕菲自杀事件过后,a市之声新闻记者付强再一次扔出实锤炸弹,称该吕姓女子过往史混乱,曾多次堕胎,行为极不检点,又一次引爆网络狂潮并再一次呼吁人们关注小三插足事件和道德问题,这条配有高清打马图片的新闻又一次在微博顶端高居不下……” a市之声是一家以八卦娱乐、民事趣闻为看点的国内著名网站,在年前的行业评估报告中,人气流量稳居前五,那付强原本也没这么强的影响力,但就因为吕菲事件,一跃成为a市之声的著名记者,更是几度引导舆论,将这件事推向了全国视野。 那吕菲事件在11月初的时候被爆出来,原本度并不高,但万能的网友扒出了出轨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娄巍奕,而随着这个人份被扒出来,那件事才真正的被送上了巅峰。 白唐坐在副驾驶,头靠着座椅,听见广播里的声音,脑子里这个事一闪而过,微微慨叹了下,当即就开始一条条梳理今天得到的信息,耳边是广播女声没有起伏的报道。 白汤圆是神器化灵,天就对天地灵气格外敏感,不管是地府六气还是人间罡气,其本质上都是天地灵气,白汤圆对这些气息的感应有天然的优势。 白唐虽然感觉也灵敏,但他还远没有到能捕捉一切天地灵气的地步,甚至玉九,他其实也是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感觉,但他自却对各种气息的感应并不很强。 就像刚才,白唐只是隐隐觉的不舒服,但白汤圆却几乎在瞬间就捕捉到了那奇怪气息的来源,那股气息太淡了,要不是白汤圆,白唐可能就直接忽略掉了,但,那股古怪气息确实存在。 不属于地府六气,不属于人界气息,莫名其妙的存在着。 刘胜他们猜测的不错,这件事的确有古怪,可这个古怪,却什么线索都没有,伤人毫无逻辑可言,连半点线索都没给他们留下。 就连这次去见叶西,白唐也觉的可能是空跑一趟,那叶西多半也是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就嚼了自己的舌头,但他得亲自去问问,看叶西上是不是真的半点术法痕迹都没有。 叶西上干净的清可见底,别说鬼祟邪气,就连人气都快没了,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一见关 灯就发出尖细的惨烈嚎叫,病友们受不了,医院只好给他腾出来单独的一间病房。 常青给拿了纸笔,白唐眼睛一直盯在叶西上,却没什么开口说话的意思,常青只好接过询问的重责,问一些警察问询的常规问题,场面有些难言的尴尬。 刘胜摸了摸鼻子,心说这些问题他们之前调查的时候都问过,为了缓解白老板动物园看猴子一样看叶西的尴尬,常青也是不容易。 转眼一看,就见白唐眼睛盯着叶西的脸,脸上还挂着腼腆的笑,半晌,暗地里戳了戳常青的肩膀,示意可以收工。 “找找这些受害人的共同点吧,他们一定至少有一个共同点。”白唐说。“人是铁饭是钢,神仙都没睡觉大,事是大的,但也没那么严重,起码目前没死人,可见这搞事的也不怎么凶残,你们这个哭丧脸赶紧收起来,把我的符拿好,保家宅平安。” 刘胜与常青神色都有些黯然,他们也都模糊的意识到这次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鬼怪在搞事了,这案子估计还得落在能驱鬼的白唐上,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他们心里其实也知道,跟之前的那灭门案案件相比,没闹出人命的确差了点力度,但他们心里绷紧的弦却一点都没放松。 …… 与此同时,a市之声电视台,一名带着黑框眼睛的平头中年男人正站在办公室的大玻璃窗前打电,声音里含着谄媚。 “……赵哥,这事还麻烦你帮我推一下啊……我就知道老哥仗义,这吕菲上还有能挖的点,只要扯上娄巍奕,不愁没有关注的人,嗯,嗯……哈哈,放心,我强子有好处什么时候不惦记着你,哈哈,这次还能耳再赚一笔大的,嗯,嗯……改天请老哥吃饭!” 他背后的办公桌上还开着一台电脑,电脑屏幕上被一张有许多曲线的后台数据曲线图占据了半个屏幕,那张图底下还有一个打开的网页,那网页上标题是黑色加粗宋体,居于最中间的位置,也最显眼。 付强眼光稍微下瞄,就看见那标题——《疑原配怀孕某吕姓女子趁机插足威胁原配》,他的手指不自觉的在黑色手机外壳上摩挲,掩藏在眼镜片下的眼睛里出冷定而精明的光,随手按亮了手机,继续拨打电话。 “喂,小柔啊,帮哥一个忙……你给我在你们网站、论坛什么的都推一下,这个吕菲的事还能一阵子……” “……麻烦兄弟了,哈哈,等这段时间过去咱们一起聚一聚,费用我出……” “……” 付强背对着电脑,没有发现那篇自动往下翻阅的网页,也没看见网页里配图上女人微笑的脸,那笑脸含着刀剑一样,浸着冷冷的光,眼睛恍若会转动也似,微微偏移着就将正对着空 气的视线移到了付强上。 付强又打了几个电话,才重重舒了口气,发泄一般的骂道:“王八蛋,一群吸血虫!” 脸色刚刚扭曲成愤怒神色,看见电脑上不断上升的曲线,就又恢复了笑容,“分就分吧,就当是成名的代价了。” 他关了电脑,活动了下酸软的脖子,这才走出夜班工作室,走廊里响起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空洞而惨淡,渐渐远去。 办公室里突兀的传来一声压抑的喘息,留在黑暗里的那双眼眸里含着压抑着的怒焰,粗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也似,如同最深沉的地狱里恶魔的低语咆哮。 不着急,慢慢来。 第十六章 工作会议 …… 早上凡是看新闻的都知道。a市又开始离奇死人了,甚至有敏锐的记者迅速将这件事做成了悬疑感十足的专题,这个专题甚至与a市之声官网上点击量最高的吕菲事件及后续并驾齐驱,同时受到了各地吃瓜群众的关注点。 而此时,刘胜就领着一批人在勘察现场,法医部的同事也配合着他们对死者的死因进行初步判断。 “……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20到3点,死因是喉管堵塞窒息……” 法医尽职尽责的描述死状,刘胜十分认真的听着,眼睛不由自主的扫到法医的手,那只手正将一部银白色手机从被害人口中取出,死者面部扭曲,嘴巴却合不上,呈现一个古怪的表,衬着眼窝里的两个黑洞,格外渗人。 刘胜暗暗握拳,看了眼地上醒目的两颗带血眼珠,默默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剥出烟丝放进嘴里,那股淡淡的苦涩味道顿时就将不断涌上心口的另一股绪压了下去。 法医不知何时听了下来,正询问的看他,刘胜摆了摆手,示意尸体可以搬走了。 他们该采集的证据已经采集了,果然又是什么异常东西都没有的干净。 他沉默的走出屋子,掏出手机给常青打电话,想问问他那边况,恰在此时,从楼梯口转过两人,正是白唐和常青。 三人简单说了两句,就又进现场溜了一圈,很快就出去了。 白唐心里越发笃定,这事绝不是人力可为,因为这里残存的古怪气息更加浓郁。 案发现场周围已经被警务人员封锁住,整栋楼里十分空旷,刘胜还要在现场指挥,常青也被安排去汇总所有资料,两个官方警察都表示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确定这五起案子的始末,要白唐随时待命,准备干掉鬼怪。 白唐想了想,立时就感慨颇多,以前这种跑腿找线索的活都是他自己干的,不仅调查麻烦还经常得不到想要的,现在这些小事都由最官方的人员去完成了,他不知不觉就升级成了能压阵解决大boss的重量级人物。 白唐感觉心里十分熨帖,觉着自己这两次为国家出生入死简直划算的很,堪称名利双收的典范! 现在那些询问受害人、搜查受害人人际关系的事都不用他,他一时之间就成了最闲的人,晃悠着就出了那小区,就近买了四个包子,就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包子,一边啃一边遥遥望着那发生杀人案的小区,若有所思。 良久,他啃完手中的包子,下意识伸手去袋子里拿,谁知伸手竟掏了个空,瞥眼去看,就见白汤圆鼓着细小的脸,正将一只包子拖到了一旁,费力的啃着。 白唐没吃到最后一只包子,略有遗憾,他伸手戳了戳白汤圆,白汤圆艰难的吞着比它体 积大了一倍的包子,扭了扭体,避开了他的手指。 白唐又昂头想了想,觉着独自愁不如大家愁,他是有鬼使的人,鬼使是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给雇主解决麻烦的啊! 所以在刘正邪还被刘信真捉回去接收魔鬼训练的间隙,正堂办公室迎来了一场十分凝重的会议。 “搜魂**!”玉九拍腿提议道,“现在不是有人死了么?大人你用招魂符招他的魂出来问一问,啥都清楚了!这有什么愁的?” 王五看着又犯蠢的同事,眼珠子都翻到了天灵盖,幽幽问道:“最近改追中国神话剧了吧?是不是还有移魂**?” 玉九默默的将手中的追剧神器扣在桌子上,道:“这不是重点。” 王五嗤笑一声,道:“要真有这么简单,那警察还混个什么劲,每次死人也不要调查了,找个法师拘魂来问一下,啥事都没了。” 玉九似乎也有些想不通,道:“对哦!”顿了顿,拍手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人类有规矩,不让法师跟警察合作!” 白唐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觉着自家的智商真的都被他拉下去了,道:“人死后就归冥府,当然不能再参与人间的事,不说从地府里提出亡魂,就说留在人间的鬼魂,有多少还有自己死时的记忆?” 玉九努力回想自己死的样子,半晌才有些怔忡的抬头,道:“我忘了……我是怎么死的。” 白唐拍他的头聊做安慰,道:“嗯,很正常,《道法万千》里记载了缘由始末,以后再说,都别偏离主题,说说案子,这种影响力巨大又气息古怪的东西,你们谁见过?” 他的目光看向黄七,道:“七啊,墨神不在,咱这里也就你见多识广,咳,你有什么想法?” 黄七是积年的老鬼,还在地狱里混了多年,的确可以算是个见多识广的鬼,只见他沉吟了良久,十分认真的道:“没有。” 白唐:“……以后不要想这么久再说!” 黄七疑似羞愧的低下了头。 王五回想了下自己去过的剜眼现场,娃娃脸上一片疑惑,道:“一般的鬼祟害人必然会留下点痕迹,起码会让人的气运走低,印堂发暗,但咱们见过的这些都没有。我有种感觉……”娃娃脸鬼使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白小唐!你快抽,这肯定是某个大佬搞的,你干不过。” 白唐此时格外清醒,冷声道:“他都欺负上门了,躲不掉的,不仅是我,怕是a市的其他修道者也躲不掉,除非他现在收手。” 王五摇头,道:“你还不明白。”葱白手指往窗外一指,声音仿佛从遥远的不知名处传来,“你感觉出来了吧,人间的气息已经斑杂起来,你恐怕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白唐倏然抬头看着坐在办公桌上晃dàng)双腿的娃娃脸女鬼使,女鬼使脸上似乎罩着一层清寒,说不出的森,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内心一直在回避的东西,正在被女鬼使一点点撕开。 室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女鬼使脸上还挂着笑,歪头看着白唐,眼睛里都是调皮神色。 白唐脸上的笑容褪去了几分,方要张口,就听办公室门被猛力的拍打,疾风骤雨一样的声音瞬间就打破了空气中原有的凝滞 女鬼使轻巧的蹦下桌子,体一滑,就到了门前,刷拉打开门,然后就被听一把粗粝的声音叫道:“白唐!快出来!有新发现,快跟我走。” 第十七章 女鬼杀人 王五都还没看清那人长相,就被人拨到了一边,眼看着那没礼貌的警官径直冲着白唐去了,当即一撇嘴,砰的关上门。 相比于王五,玉九好歹看清了那人的脸,当即十分的迎了上去,“常青!” 跟在刘胜后的常青抖了一抖,略有些僵硬的打招呼道:“额……你好啊。” 玉九很,当即就拉着常青,道:“你是来看我的?我刚还想找你呢,警察里我只认识你,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查一下,嗯,你会帮我的吧?” 上次跟玉九玩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常青不敢不帮,“……没问题。” 玉九眉开眼笑,终于放他去跟白唐等人说话,自己还十分温柔的给两位客人倒了杯水。 白唐对突然献殷勤的鬼使有些无语,即使不听玉九和常青的对话,他也能凭着刚才两人的脸色变化猜出来。 玉九找警察还能什么事,八成就是刚才被王五勾出了生前记忆,要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白唐颇同的看了眼常青,心说这要是能把几十年前的案子都查出来,也就真的厉害了。 待玉九又体贴的将他们送上了车,常青才松了口气,重重的将后的背包放在腿上,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刘胜道:“天快黑了,咱们时间不多,要快,常青,我开车你来说。” 说着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刷的就将车开了出去。 与白唐并排坐在后座的常青应了声,当即正色道:“那我长话短说,白唐,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不出所料,都是自杀,每一个,都是自己挖出了眼睛,割掉舌头,”说到这,他阳刚的面容上爬满翳,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狠,道:“这当然不可能!那诡异视频就不给你看了,是死者之一诡异自杀的视频,呵,这帮邪祟!妈的!” 刘胜默了默,沉声道:“冷静点,说正事。” 白唐从见到他们开始就没来得及发表一句表态,只被玉九塞了一口袋的符,然后就被常青和刘胜一起拖下了楼,连一句让鬼使好好看家的话都没交代囫囵,此刻也丝毫不明白刘胜和常青着急忙慌的要带他去哪,总不能真的就稀里糊涂的拼命去吧?他一边在子那里嘀嘀咕咕,一边努力保持严肃深沉脸,但说真的,这种事他都有些习惯,那些义愤填膺似乎都没以前强烈,就连愤怒也淡的几乎没有味道。 见的太多,就都麻木了,但叫他碰上的,就断没有放过不理的。 对比之下,常青的心态显然还很年轻,白唐顿生一种看遍天下鬼怪的寂寞沧桑感,寂寞沧桑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的骄傲。 常青已平复了心,继续道:“我们发现了所有受害人的共同点,不止是那些被残害肢体的人,连同今天的五 个死者,我们找到了他们的共同点。” 他从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打开一边道:“之前的挖眼割舌断指案暂且不说,他们共同点还不那么有说服力,今天发生的这五起死亡案的共同点就十分明显了,他们都跟一个人有关系——付强。” 常青在电脑上点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道:“就是他,我们从接到报案起,就调动了大量的警员对五名受害人的况进行调查,这五个人临死前都跟付强通过电话。” 屏幕上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平头中年男人,方脸小眼,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是个很憨厚老实的面相。 图片旁边是对这个人的履历介绍,白唐看了眼,这人是个记者,一直在a市之声里工作,上面介绍详尽细致,连同这人最出名的几篇报道都有,最近声名鹊起的娄巍奕出轨吕菲的视频也是他爆出来的。 那娄巍奕是近两年当红的小鲜流量男星,但他走的路线却跟别的小鲜不太一样,走的是温文尔雅纯善心软引发大众保护的别人家深义重男朋友路线,之前一直都是在跟他早年就一直在一起的女朋友秀恩发糖,吃瓜群众都对这对银幕侣十分看好,他的人气并不低,绯闻却很少,因此那出轨绯闻一出来,受到的关注度也就格外高。 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乖的,就连他媳妇宋问夏也在微博上公然“埋怨”他的心软,吃瓜群众义愤填膺的心无处宣泄,于是另一位女主就成了亮点。 这件事也让一直可算是籍籍无名的付强一跃成为圈子里的名人,而吕菲的自杀更是将这件事又一次推上**。 这付强,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厉害人物,白唐想,连他这样对八卦看的不那么勤勉的人都知道吕菲的事,足见这件事的影响力。 “今天的五名死者,有四个是做自媒体的,都是粉丝量超过500万的大咖,还有一个,是a市之声的网络审核员,从职业相关上来看,可以将他们归为一类型,他们死的时候都是手机硬塞进嘴里,犯罪心理专家分析过,这基本可以定为复仇。我们又迅速排查了这几个人的仇怨关系,”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抬头去看白唐,“重点找的是已经死亡的仇家。” 白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既然已经确定有非自然力生物参与,又确定是仇怨伤人,那范围就很小了,时间又很紧,他们着重查死人也无可厚非。 常青道:“事实上,他们都或多或少跟人结过怨,但并没致人死地,我们又排查了他们的微博圈,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常青将一张图放大了出来,指着上面的人物关系图,道:“他们的背景都很清白,基本都是草根出,后来借新媒体的东 风火了起来,他们五人都跟付强有联系,付强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而这些人之间做大的联系就是主推过付强爆出来的那新闻,用的都是煽动语言。” 常青说的太直白了,直白的白唐都不用去细想,径直就道:“你们的意思是……女鬼杀人?” 第十八章 致命视频(1) 常青将电脑合上,道:“嗯。从大数据上分析,吕菲是今年唯一一个能跟他们五个都扯上关系的人,她的死亡也离的很近,并且复仇逻辑也很合理。” 白唐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一个新死没多久的女鬼,就算给她吃了大力菠菜让她武功爆涨,那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案子,影响力还这么巨大,第二个反应是狐疑的去看常青,半晌,道:“这些都是推论吧?没有证据的吧?警察办案要讲证据的吧。” 常青白他一眼,道:“不是推论,我们是收集了大量数据,做了筛选和对比,从数据共、相似度方面分析……说了你也不懂,老实的接受我们的线索,捉鬼打怪就行了!” 白唐不服气,道:“老子当年学的计算机,大数据技术我比你懂!” 常青哼了哼,想到他是沣泽大学王教授亲自调教出来的,还真对大数据比较懂,当即就决定揭过这个话题,暂时放下私人恩怨,展示一下大局为重的高尚cāo),道:“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没有?那闭嘴吧,准备好捉鬼。” 白唐:“……就算你这么想结束聊天,该问的我还是会问的。” 常青死鱼眼翻他。 白唐推了他一把,道:“幼不幼稚你,咱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还敢嫌我?” “你问你问!” “五个死者都跟付强通过电话,电话内容呢?是什么?” 常青直接用动作回答了他,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刷刷点了两下,丢到白唐怀里,道:“看头条。” 白唐:“……”这真是最差劲的合作伙伴,没有之一。 他低头看常青让他看的微博界面,那微博度榜前三新闻有两条他都知道,排名第一的居然还是娄巍奕出轨对象吕菲的事,标题是“震惊!疑原配怀孕某吕姓女子趁机插足威胁原配!” 底下评论数高达一千万,点赞量也超过六百万,关注度之高实在令人瞠目,白唐点开看了眼,评论里多是跟风和谩骂,甚至有人将之前扒吕菲个人信息的帖子连接了过来,也被网友顶了上去。他有点不明白,这么小的事,怎么过去这么久了大家都还在津津乐道?有点不符合八卦群众喜新厌旧的铁律啊。 位居第二的是“多地现残忍挖眼割舌案,是恶鬼作祟还是别有隐?” 位居第三的是“a市又现杀人狂魔,手段残忍骇人!” 常青见白唐的表有些微妙,半带嘲讽的道:“想不到吧,杀人案都比不上一个男明星出轨小三的事关注度高,呵。那死了的五个,就是将这个吕菲再次送上头条的幕后推手,也是微博上的大v,还是第一批转发扩散的,以前不知道鬼神存在,现在……那吕菲可以说是被这帮人bi) 上的绝路,回来报复合合理。” 白唐粗略的翻了翻,将手机扔了回去,道:“这上面……” “多半是假的,我们顺手查过这个吕菲,中规中矩,还是国家体制内的公务员,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以前的伤疤被血淋淋的撕开……”常青摇了摇头,似是感慨,转而语气又严厉起来,道:“但她做的太过了,法不容!” 看来常青他们已经认定是女鬼复仇了,白唐将事从脑子里过了过,吕菲的新闻11月初被爆出来,11月中旬自杀死亡,头七没过,a市就开始出现诡异的自残案,让整个a市都陷入了恐慌中,导致平安符一度供不应求,终于,昨晚开始正式死人,一死就是五个,还是直接导致吕菲死亡的关系人员,怎么看,这事看起来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前来复仇。 因为被众人唾弃,所以残害众人,因为被自媒体人推上绝路,所以绝了他们的生路。 无可厚非,合合理。 但白唐还是不信,一个新死的女鬼能翻出这么大的浪花?如果真能,他觉着他的修炼都可以去喂狗了。 “我们去哪儿?” 常青随口道:“付强家。这不明摆着么,如果是吕菲鬼魂作祟,下一个死的就是这个付强。” 白唐拍了拍脑袋,觉着自己真是发晕了,现在可不就得去付强家么。 刘胜一直安静的开车,见他们安静下来,便道:“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你们先眯一会,今晚肯定又是通宵。” 常青应了声,靠在后座上闭眼养神,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能睡着。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白唐昨晚睡的好,现在完全没有要睡觉的**,就拿出手机去翻那娄巍奕与吕菲出轨的视频,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正忙着在办公室里摸鱼睡觉,还有时不时给墨赦边扔个聚符,还真没看过最初的那个视频。 如果这件事真的跟那个女人有关,他至少要知道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视频不难找,白唐立时就点了进去。 视频只有短短三分钟,灯光很昏暗,抖动的也很厉害,显然是偷拍的。 画面一开始就是两个窝在角落的人,那两人头靠的很近,似乎在沙发上坐着,都侧对着镜头,只能看见那男人俊美的侧脸,但娄巍奕长的太有特色了,即便只是侧脸,也能轻易的被人认出来。 他不知说了什么,那在他侧坐着的女人轻微笑了起来,更将脸转向了镜头,对着他笑颜如花,然后又立马低下头去,跟娄巍奕说了几句话,娄巍奕时不时的点头,两人头又靠近了一点,然他后伸手碰了碰那女人的嘴唇…… 视频里当即祭就传来一声抽气声,隐约是个男声,似乎就是 拍摄视频的人,听的十分清晰。 白唐看到这里,心说完了,就这一个动作都够吃瓜群众yy的,更别说周围环境昏暗,孤男寡女什么的,看起来的确有够暧昧的,恰在此时,视频里又闯进一个穿蓝色裙子的优雅女人,这女人一名牌,看见那窝在角落的两人,二话不说就上去厮打。 第二十章 长夜漫漫 刘胜正想去劝,却见那两人已勾肩搭背的一起到角落去了,似乎是有什么事要交流。 刘正邪道:“这次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心里有谱没?” 白唐面上表奇怪,道:“他们猜是那吕菲的鬼魂。” 刘正邪道:“你是认真的?” 白唐道:“他们是认真的。” 刘正邪:“这特么脑子有坑啊,一个新死的女鬼是吃了什么神仙丹药了,能这么厉害?这绝壁不可能啊!不听他们扯犊子,你说,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今晚咱们怎么弄?” 白唐脸色顿时就有些凝重,道:“这事我跟了两次,现场也去过,但我没发现邪鬼祟的气息,刘三,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两个人知根知底,眼看今晚还要合作,白唐也没必要在他面前充大尾巴狼,当即就照实说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刘正邪看着他,脸上也有些不大好看,压低了嗓音道:“我也去看过现场,就刚死的那个,里面气息很正,不像鬼怪之流干的。” 他无意识的抚摸手里的长布包,继续道:“五钱剑都没反应,肯定不是间的东西。”说着,又想到什么也似,狠狠瞪了白唐一眼,道:“这是老子新弄的,开元通宝市面上都没几个了!你管好白汤圆,这次要是再毁了我的五钱剑,老子就炖了它!” 白唐咕哝道:“白汤圆桐皮铁骨,炖不熟的。” 刘正邪怒道:“这是重点吗?!” 眼见刘三又要暴起,白唐深觉此时不是混闹的时候,聪明的将话题拉回正轨,道:“说正事说正事,连你也弄不清是什么东西,这下可麻烦了,搞不好咱正堂双雄的牌子就要砸了。” “砸个锤子,咱们一一阳,管他是哪路人物,通通都给弄趴下!走,去看看那付强,不是说他给吓破胆了,好像遇见了啥事。” 付强就像一只被吓破胆的耗子,仍缩在沙发里,即使周围都是警察,也不能让他稍微安心,还是白唐见机快,先从怀里摸了张黄符给他,他才勉强冷静下来。 “昨晚,我看见她了!真的是她来索命!可她不是我害死的,真的不是我!”付强眼睛里出恐惧的光,紧紧攥着黄符,“昨晚我在公司加班,到凌晨两点才回家,感觉很累,就直接上去睡了,可是,可是我刚关灯,就听见一声冷笑,森森的,就好像在我耳边一样,我敢肯定,肯定有人笑了!我吓了一跳,顺手就去摸上的灯……但灯一直没有开,就在这时,我听见,我听见……”他咽了口唾沫,恐惧达到了巅峰,声音都尖锐的颤抖起来,半晌才接道:“我听见,她说,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我!” 付强脸色都有些青白,攥着黄符 的手几乎扣进里,盯着白唐和刘正邪的目光如同快被淹死的人抓住大海上唯一的浮木,似乎他们已是他唯一的希望,“大师大师,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没做,那个女人是自己自杀的,跟我没关系啊。” 付强精神似乎有些崩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体前倾,似乎忍不住要靠近白唐他们一样。 白唐与刘正邪面面相觑,都忍不住怀疑,难道真的是个变异了的女鬼? 刘胜和常青原本一直听着,此刻见付强还在逃避责任,不由都有些恼怒,常青厉声道:“她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bi)数?这会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付强惊慌的看了白唐等人一眼,才急声道:“警察同志你可不能乱说,我真的没做什么,也没bi)她去死!她死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唐嘴皮子动了动,立马就想反驳,桃花眼里都露出了明显的厌恶神色,这付强的确让他同不起来,那视频就是他放出去的,居然还有脸说跟她没一点关系! 但这里既然有警察在,要教育、要对峙都轮不到他,当即也就闭口没说话,只冷眼看那付强怎么辩白。 反正长夜漫漫,就让他看看这人憨厚的面皮下藏着什么样的灵魂。 常青冷冷的看着他,付强仿佛也意识到刚才的话站不住脚,索破罐子破摔道:“是!我承认,那视频是我拍的,也是我传到网上的,可我是名记者,我做的是我的本职工作啊!她吕菲要是行为检点,也不会被人拍到!我错了吗?” 常青道:“你是名记者,记者是人民的耳目口舌,是有cāo)守的,你有吗?” “我……” “你没有!记者是报道实实在在东西的,你在发视频前求证了吗?吕菲是什么人你关心过吗?” “她勾引娄巍奕,她既然敢做,就要有会被发现的觉悟……” “啪!” 常青重重的将手拍在茶几上,眼睛死死盯着付强,道:“她做了吗?” …… 她当然没有做。 她是那么单纯的女孩,从小到大,乖乖的上小学、上高中,再上大学,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几个。 准确来说,只谈过一个,是个普通之极的男人。 真难看,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想着,着亮黄色皮衣的俊美男人手指微动,就将手上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撕了下来,只留下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 那女孩满眼都是笑,他觉着那笑容就是冲着他的,那是他的天使。 这是一处十分敞亮的酒店房间,面容冷峻孤傲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堆着一个小箱子,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杂物,依稀可见灰败的模样。 他轻轻的将那被撕掉一半的 照片放入一个铁盒子里,又开始在那箱子里翻找,良久,拿起另一张,那张是女孩一个人的单人照,难得的调皮表,风吹起她宽大的裙摆,穿着的沙滩裙的女孩在蓝天碧海下对着镜头做鬼脸,笑的像太阳。 他不由看的痴了,微微低下头去,轻柔的用嘴唇碰了碰冰冷的照片。 “你乖乖的,我办完事就去接你。” 这是个看起来就很凌厉的男人,紧亮黄色皮衣,头发是潮流的明星发型,将刘海往后梳后呈扇形发散,带有微微的爆炸感,将他整张脸都显的更加立体,一双眼睛凌厉而傲然,即便不言语,也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丛林猛兽。 但此刻,这只猛兽收敛了所有锋芒,用粗大的手轻微的捧着女孩的照片,亲吻。 小心翼翼,又满脸欢喜。 “还有好几个该死的人,他们都该享受最痛苦的死法,嗯,人类最恐惧的是什么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我有分寸的,多嘴多舌的人自然该拔舌,不会用眼睛看的人留着眼睛也没用。” 他声音低沉宠溺,仿佛那个会穿着广袖长裙同他置气胡闹的女孩就在面前一样。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将手里的照片也移到自己精心准备的盒子里,接着继续淘宝一样,在面前的箱子里翻找。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黑下去,星辰慢慢从不可见的银河里游dàng)出来,明亮的闪烁在穹顶上。 他终于找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珍而重之的将那盒子收起来,看着外面黑洞洞的颜色,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天黑了,他们开始做梦了。” 第二十一章 变故突生 …… 常青很愤怒,尤其是在调查过吕菲的事后,就更加对付强这种人痛恨异常。 付强还在狡辩,道:“我只是个记者,我不是警察,我只报道我看见的!” “到了现在还在狡辩!付强,网络为什么会变得可怕,就是因为你这种人!你故意将视频地点拍的模糊不清,当时就计划好了要将事闹大,是不是?” 常青的眼神太过锐利,命悬一线的付强本来就心里脆弱,被常青这么一喝问,心里更为胆怯,鼻尖开始冒汗,连反驳都有些无力。 这种事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确是故意的,他故意将视频的拍摄背景模糊化。 “你太想出名了,之前a市的几个大案子都是别人报的,你没有机会,但这次,你居然看见了娄巍奕,你觉得自己的时机来了。” 所以哪怕他们是在一个不怎么暧昧的地方说话,也能被有心人拍出暧昧的角度,上天还给他派来了娄巍奕的正牌女友,这女友还非常给力的上去撕扯。 想到这些,白唐都忍不住笑,连他现在都觉着,这简直是老天给他付强的成名机会,尤其是那个糊涂的宋问夏还在视频发出的当天就发了一条微博,简直就是坐实了吕菲勾搭娄巍奕的事实。 果然,就听付强道:“那是老天帮我,我只是顺势而为!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要买房要挣钱!我这一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次成名的机会,就一次!换你是我,你不做吗?”话已经说到这一步,这个普通的男人已全然不再遮掩,语气里全是质问。 常青还要再说,却被刘胜拦住,只听他道:“常青,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白唐也劝道:“先过了今晚再说,人在做天在看,什么都逃不过去的。” 那付强做的,显然不止这一点,从常青愤愤的脸色就能看出,这人显然还做了一些别的,但现在的确不是计较他那些事的时候。 夜已三更,正常人都开始进入梦乡。 白唐也想做梦,但他却无比的清醒。 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钟表缓慢而平静的走动,指针没有片刻停息的一格一格移动,房间里落针可闻。 众人都屏气凝神,四个人八只眼睛全方位的盯着付强。 夜色越深,付强的恐惧就越深,即便周围有那么多人,但他却让觉得害怕,即便轻微的衣料摩擦声,都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蹦起来。 白唐和刘正邪一个守着付强的正面,一个守在他背后,刘正邪手中的长布包已彻底退去,露出那把古里古怪的五钱剑。 白唐手插在口袋里,看似懒懒散散,但能引动雷霆的雷符已夹在指间,蓄势待发。 但周围一直很平静,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 付强原本 歪靠在沙发上,此时却突然站了起来,见众人都看向他,不由赔笑道:“太紧张了,我,我去个卫生间。” 常青撇过头去,不想看他。 刘胜和白唐却几乎同时站直了体,白唐道:“卫生间可凶的很,最能藏污纳垢了,我们一道吧。”说着那桃花眼对着刘胜微微一斜,刘胜当即又缩回了原地。 付强一点反对的余地都没有,就拖着小尾巴白唐进了卫生间。 白唐没一点不好意思的直直盯着付强,盯的付强冷汗都出来了的。 付强憋了半天,觉着不能酣畅淋漓的宣泄,痛苦非常,于是对白唐道:“大师,你能不能,稍微,那什么,转一下头……” 背后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付强忍不住就心里发慌,总觉着背后那脑袋会伸过来一样。 白唐顶着一张俊帅讨喜的脸,却一点也不惜自己色相的翻白眼,道:“都是男人,怎么这么扭捏,啧,恐怖片平常都不看?你这种人,在恐怖片里通常都活不过两分钟,咔,一下就给女鬼拧断了头,再不然,就是背着人扭捏的时候,给女鬼‘咻’的一下拖走!” 他没安好心眼,叨叨叨的就是为了吓唬付强,让付强听话点,毕竟听话的人要比不听话的客户好保护多了,况且,现在都快半夜了,是鬼祟出没的最佳时辰,这要是他一转头,付强真给弄死了,那可就丢人了。 付强看着白大师义正辞严的脸,想了想,觉着跟自己的小命相比,什么都能忍,于是就在背后一双桃花眼灼灼的视线下,艰难的解决生理需求,然后自然而然的去洗手。 一切风平浪静,什么古怪的气息都没有,白唐稍微方了心,脚步也往卫生间外挪。 洗手池的水声哗啦啦响,付强一点点搓洗双手,似乎过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结束,水龙头中流水的声音在寂夜中格外清晰。 白唐倚靠在卫生间门口,徒然就觉着不对,眼神一凛,周涌动起人眼看不见的黑雾,上前几步就去拍付强的肩,心直往下坠。 他厉声呵道:“付强!” 付强充耳不闻,依然在洗手,仿佛要将手上的皮都搓掉一样,用劲越来越大,甚至都搓出了一丝丝血花。 付强眼睛直直看着镜子,双手还在不自觉的搓洗。 白唐的手没碰到付强就倏的缩回,但那股锥心的灼痛还是直击灵魂而来,让他额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另一只手却片刻也没停的脱手就是一道火符。 但预想中的幽冷火并没烧起来,那张符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撞飞到了地上。 白唐悚然而惊,整个人都要斯巴达了,周凝聚起黑色的气,一手黑色短刀一手在空中绘制招邪引祟符,这是一种地府鬼差叱命祟的符 ,但有魂鬼祟,都需随他牵引听他召令。 当然,这是理想状况,也是这道符的巅峰状态。 但白唐画的符显然威力并不够,在靠近付强时就被瞬间弹开。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波动,那股力量纯正阳刚,与他浓郁的气在斗室内轰然相撞。 强劲的冲力盈满整个卫生间,瞬间就将白唐冲出了斗室。 白唐直退到客厅中间才堪堪稳住形,刘正邪五钱剑一抖,整个人已猎豹一样窜出。 “呵~呵~”付强的喉咙里发出破旧风箱一样的声音,左手食指已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拔断,鲜血将水槽里的水都染成了一层红色。 卫生间的镜子格外清晰,映照出付强恐惧至极的眉眼。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却微微的挑动了唇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然后慢慢的,伸出了舌头。 付强如同被恶灵cāo)控体一样,也慢慢的跟着镜子里的人伸出了舌头,口水顺着下巴滴下,颤抖的摇摇晃晃。 “咬啊~” 他听见有人在对他说,声音轻柔而森,呼吸都仿佛吹在脖颈上,他想大声呼喊,喉咙里却只发出微弱的吞咽声——因为嘴巴里的舌头被拉的太长导致呼吸困难的声音。 他张大嘴巴,瞳仁里凝聚出最深沉的黑暗,黑暗里有披散着长发的女人,面容覆血,白骨透,眨眼功夫就到了他面前,那双怨毒的瞳孔死死的盯着他,如蛇一般滑腻的手指一点点刺穿皮肤。 第二十二章 付强之死 …… 站在空中的冷峻男人嗤笑出声,高耸的楼层在他眼中犹如无物,那房间中的况一目了然,尽数呈现在他眼中。 “咔嚓~” 分明寂静无声,他却仿佛听见了那鲜血迸溅的声音,以及那淹没在喉咙里的哀嚎和惨叫。 还有,刀片割的声音。 一片一片,从那个低jiàn)的人类上撕下来。 那房间里另外的蝼蚁还在反抗,似乎拼命要将那人抢救过去一样。 蜉蝣撼树,螳臂当车,凭借那样的力量,也妄想突破他的术法? 他如同看一场闹剧一样冷眼看着,面上半分表也无。 “刘正邪,按住他,快按住他!” 他听见那渺小的人类声喊叫,看见他划破手掌要以血为引,寻踪觅迹,用的还是间的术法。 一丝黑气以神鬼莫测的速度从他手掌蔓延而出,缠绕着他的灵力就要追上来。 同时,那蕴含着天地灵气的五钱剑已敲击在那付强头顶,企图以力醒神。 “愚蠢。” 在星空中凭空而立的男人露齿冷笑,慢慢吐字,左手下意识的握住右手腕,如同克制什么一样,待那股气已近在眼前时,才微一眯眼,便有看不见的气息轰然将那黑色的气息撞碎。 “这么想他活着……” “那就……看着他死吧。” …… 白唐的寻踪觅影符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挡了回来,整个人的脸色都发苦的厉害,手上动作却不停,猛虎扑食一样扑向付强。 刘正邪的五钱剑也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但二愣子常青居然扑到了付强。 白唐脑中一个激灵,立马就撤了灵力,上阵,忙着去按将自己上的一片片撕扯下来的付强。 “刘三,撤灵力!” 刘正邪将五钱剑往后一抛,大鹏展翅般就扑了上去。 付强口中的舌头也已被他自己咬断,鲜血流了满脸,但他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一边对着镜子笑,一边用力撕扯自己胳膊上的皮。 他左手手指全断,骨茬上连皮带血的沾着参差的末,整个人却还在叽叽咕咕的笑,诡异而森。 常青上都沾了血,下了死力去按他右手,却被那看似孱弱的人一把甩开。 白唐和刘正邪也已扑了上去,一人按住一个肩膀,将付强按倒在地,两个人都有些气喘。 那付强还在挣扎,嘴巴里的血一直往下流,左臂上的鲜血瞬间就浸透了白唐的衣服,空气里血腥味凝重的让人作呕。 刘胜已掏出手铐,几人配合着就要将付强铐起来,但那付强力气极大,即便被白唐和刘正邪两人按住,仍凶狠的挣扎。 刘正邪急道:“你符呢?清心寡符呢?” 白唐整个人都半压在付强上,忍不住 反驳道:“清心明目符!没用!这他娘的来的到底是什么啊?!”唇齿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刘胜终于寻见了付强的手,咔哒一声,就配合着白唐和刘正邪用手铐将付强双手反捆在后,那冷硬色调的金属手铐立马就给染成了红色。 刘正邪劲道一松,喘着粗气道:“是个厉害东西。” 刘胜看着瞬间就被鲜血染红的手铐,还有付强没有指头的左手掌,心有些凉,叫道:“医生!常青,叫医生!” 常青片刻不停的就冲了出去,大声道:“医生!肖医生!快来!” 他们来的时候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救急的医生也有备着,但还不等医生赶到,那付强便死了。 死在自己手下,单手捧着心脏,对着白唐等人微笑。 那几根断指碎裂在地上,散落成嘲讽的模样。 白唐抿紧了唇,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就在刚才,那付强显然已平静下来,甚至还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手铐将他铐的结结实实,场面瞬间被控制住。 突然之间,就崩了,那个之前还活生生的男人,瞬间就用光秃秃的手掌生硬的脱开了手,那只看似完好的右手就径直穿插进了自己的腔,鲜血灼而下…… …… 已经后半夜了,付强的尸体被警察悄无声息的带走。 夜风将房间里的血腥味吹的更散了些,即使躲在角落里,也依然能闻到那股奇怪的腥甜味道。 白唐和刘正邪都侧站在不挡路的角落,眼看着穿着制服的警察来来往往,刘胜在跟什么人打电话,常青则负责现场控制。 刘正邪点燃一根烟,抬手就递给白唐一根,白唐摇头,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棒棒糖,也剥了一个塞进嘴里,两人沉默了会,白唐才叹口气,道:“总有人不喜欢世界和平。” 刘正邪一双铜铃样的眼睛睁的老大,恨恨道:“正堂办公室的招牌要砸了!” 白唐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似乎最近发生的这么多大事,他都是边缘打酱油的,好不容易做一回镇场子的大师,还被那东西当面杀了人。 怎么想都觉着憋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好像新时代人民一夜回到解放前,有种力量不强的深层无力感。 “付强死了,这里没有他的目标了。” 嘴巴里的糖果很甜,白唐的心里却有些苦,他现在只想回家,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他步伐飞快的走出了付强的家,完全没理会刘正邪在后的叫唤。 后半夜的风寒冷刺骨,他裹紧了羽绒服,缩着脑袋极速前进,风从衣领灌进来,吹的他直哆嗦,但他一点也不想减速,晚上车少的可怜,他却想快点回家。 他迫切的想见到墨赦,想见到自己的三个 鬼使。 白唐周缠绕着黑色的气,整个人幽灵一样轻飘飘的在大街上驰骋,即便偶尔遇见夜行的车辆,也一闪而过,互相无视。 他体冷的发麻,但脑子却格外清醒,他已经知道作祟的是什么东西了。 即便没有真正见面,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一个立在人类修真巅峰的东西,甚至于比人类巅峰等级还高的存在。 他打不过,他就是个可怜的鬼修,才修炼了不到10年,还没体会过生老病死,他达不到那种高山仰止的修道境。 他活在新时代,却好像没跟别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虽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当年一心一意死皮赖脸都要闯进来的世界,但这意外也发生的忒频繁了些。 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师傅就是混在这样的世界里啊,也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也跟自己现在一样,动不动就遇见个把神经病,还都是超级牛bi)的神经病。 一路乱七八糟的想着,竟也飞快的回到了墨赦的小区。 第二十四章 墨唐家常 墨赦道:“对气的运用是更加细致,但这些在真正的道法高手眼里都不算什么。” 说着手中也浮出一股黑色气流,猛然撞入黑色的花雨中。 只听白唐哎呦叫了一声,那些洋洋洒洒的黑色花瓣就归于虚无。 墨赦修长的两指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黑气明显分两层,外面的一层只是云烟样绕着墨赦的手指转动,里面的那些则在横冲直撞,十分活泼,“幻术匿形,都是小伎,不要花太多心思。” 白唐按住揉着口,不服道:“我打不过你多正常啊,但就刚才那个气匿形,跟我平辈的肯定没有能破的,你敢说不厉害?”他瞪圆了双眼,威胁一样盯着墨赦,似乎他敢开口说一句不厉害,立马就会扑上去咬他一口,连糯米小白牙都呲了出来。 墨赦一阵无语,只觉面前这人太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憨的可,但又不太讲理,他手指一松,那被困住的一缕黑气就倏的窜回了白唐体内,“大道万千,择一而行既可。你就是不专注,总将心思花在这些地方。” 白唐撇嘴,道:“打架么,那当然是要花样百出了,都像你那样一符碾压,观众还有什么看头?” 说是这么说,但他为人极聪明,心里还是明白墨赦意思的,就又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虽喜欢修道,但总归也对别的感兴趣,分心的事多。但是墨墨,我从小到大统共就做过两件专注事,一件是捉鬼做天师,一件就是抱紧你的粗壮大腿不撒手,现在多半是改不过来了,唔,咱两反正一直在一块,就算我不能问鼎修道巅峰,不是还有你么,也不可惜。” 墨赦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只抬手敲了下他的头,无甚力道的训斥道:“要努力。” 他太明白白唐这样的人了,好奇心重的神鬼不惧,他虽没问过白唐当初为什么一心要修道捉鬼,但想来必然有一个让他不得不为的理由,后来的修道虽然也很努力,但总归是欠了三分力道,时不时就需要他敲打一番,也才勉强有个囫囵样子。 他好动、贪玩、新鲜,整个人活的阳光又洒脱,即便负那样的招邪体质,也大咧咧的全不当一回事,每天欢脱的都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他钱、胡闹甚至还有些不着调,但他总能在该做决定的时候毫不迟疑的下决定,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他是一尾随波逐流的鱼,在邪祟肆虐的动dàng)岁月里,他是一只无畏凶悍的小老虎,在常捉鬼的生活里,他是贪财嬉笑的一只大懒猫。 但每一次,他都站在他自己的那一方,谁让他不舒服,谁就是敌人,即便是警察,也不能让他白干活,但不管是c城还是b市,他都没有让那些代表国家的人三催四请,麻溜的就 去了,出生入死,打生打死,虽然回来会唠叨,但要是让他重选,那个人绝不会选另一条安稳的路。 他,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白唐笑的满脸都是褶子花,一双眼紧巴巴的盯着墨赦手边的锅。 墨赦漆黑的眼瞳既明又透,如融融月色下山涧中清澈的一汪清水,带着令人心动的粼粼水光,瞳仁里还有那人笑颜如花的脸,他转过头,去看蒸在锅里的鱼,道:“去洗手。” 三只鬼也已趴在了厨房门口,听闻此话,麻溜的就去寻符贴符,拉凳摆桌,显然也准备混饭吃。 白唐小朋友被墨赦撵了出去,二话不说就洗了手,跟自己的三个鬼使抢占最佳吃饭位置,甚至力图将那三只无底洞一样的饭桶赶下饭桌。 眼看自家大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移了过来,玉九警惕的抱住自己的椅子,同时厉声谴责道:“吃独食不要脸!大人!咱们可是同生共死过的,你想想咱们往的谊!” 谁成想白唐六亲不认,翻脸无,道:“咱们有谊?呵,没有谊,咱们只有仇恨,从你知道我银行卡密码的那一刻起,咱们就不死不休了!” 玉九委屈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再说你都偷偷改了密码了,这事该翻篇了!” 白唐怒拍桌子,道:“你果然又试图动老子的存款!你一个鬼,整天惦记阳间的东西干什么!你给我过来,我得好好给你普及一下家规!” 玉九哧溜一声就从他旁边滑到了他对面,辩解道:“你还好意思说?上次我生,你答应送我的环海一游呢!还有七七鬼门关开那天,你还答应送我一个十寸油大蛋糕,蛋糕呢?” 白唐理直气壮道:“都烧给你了,你自己没看住,怪谁?” 贪污了玉九蛋糕的另外两只鬼扳平着脸,都表示不知,继而都露出了愤怒脸,王五更是冷笑一声,狠削了玉九一手,道:“你有蛋糕居然想独吞?蠢货,你胆子肥了?” 黄七散发出冷的气势,毒蛇一样盯着玉九。 原本还有些怀疑他的蛋糕给这两货私吞了的玉九一脸懵,委屈道:“没有!我打算共享的,可我没收到啊!” 王五道:“借口!” 黄七露出獠牙,浑气肆虐。 玉九顿时就想哭了,指天誓道:“真的真的真的。” 白唐面露慈祥的笑,心里琢磨着怎么将三只鬼使三振出局,正打算再用一招挑拨离间,就见墨赦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当即什么话都没了,双眼就黏在了那不大的盘子上,一只手也已悄然按在了桌子边缘。 王五眼尖,立马叫道:“白小唐你干什么?还想动手护食?!手放下去!” 黄七眼睛也立马扫了过去,白唐 一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道:“你们都是鬼,吃了也没用!浪费可耻!” 王五已迅速的拿起筷子,道:“我们有权利享受美味!” 墨赦已习惯了这些不靠谱的鬼使,安之若素的将鱼放下,四双筷子立马狭路相逢的在中途相遇,龙争虎斗,各不相让。 墨赦冷声道:“吃饭!” 四双筷子顿时都是一缩,继而十分温文尔雅的重新夹菜,餐桌上一时十分和谐。 白唐吃的满嘴都是油,只觉心口也胀的满满的,那些什么杀人作祟的案子,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但他想不起来,有人可时刻不能忘,比如正义的常警官。 常警官的追魂夺命连环call就在白唐刚吃饱喝足准备躲懒补觉的时候响了起来,如同追命一样的冷厉声音从电话那头直传到了这头。 “白唐!你人呢?昨晚一转人就没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处理?你快点过来!” 白唐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特意沉淀了一下凝重的气氛,才道:“我在搬救兵,那个东西……嗯,太厉害了!” 常青那边突兀的沉默了下,声音里都是不可思议,“你刚才……在打嗝?” 白唐严肃冷静的断然否认,道:“没有!我愁的睡不好吃不下,你听错了!” 常青咆哮道:“我们都忙死忙活,你自己跑出去吃饭?!还特么的打饱嗝?!太过分了!你现在马上、立刻、迅速的来警察局,带100个包子!要馅的!” “常警官你这是敲诈!” “神棍没有说话权!态度良好就给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不然……哼,档案室那添一笔一点都不困难!神棍!” 还想为这次失手扳回一城的白唐:“……” 常青沉的哼了声,果断的撂了电话。 第二十五章 警局包子 白唐死鱼一样痛苦的在沙发上翻了个,然后又艰难的爬了起来,觉着是时候面对那惨淡的人生了。 墨赦就坐在一边,似乎在给谁发消息,指节分明的手指不断在手机屏幕上移动,侧脸看着既英俊又迷人。 白唐想了想,觉着可以让他给个意见,但绝不能让这人再参与进去,他最近做的太出格了,不到一年,就睡过去了近四个月,他可不想再让自家的粗壮大腿再昏睡一次。 白唐在微信里的“华夏术师集锦”里发了条信息,大意是召集帮手,准备群殴。 华夏修道圈里又不是没人,还轮不到墨赦赔上命去赌。 他一边弯腰换鞋,一边道:“我要出门了,墨墨,晚上我想吃五花,你给我做呗,用你也能吃的那种做。” 墨赦还在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将将编辑完一段话,点了发送,闻言就淡声道:“去哪儿?” 白唐笑嘻嘻的扒着门框,道:“去哪儿你不是知道么?我去给常青他们送包子。” “那个人,你打不过,我跟你去。” “不用!” “走吧。”墨赦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迈开长腿就到了白唐面前。 白唐靠在门框上不让路,只拿一双眼直直看着他,口中还道:“这可用不着,我约了打群架,放心,吃不了亏的,再说,我们办公室已经出了刘正邪一个打白工的,要是你再去,真的就亏死了!” 墨赦没理会他扯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径直道:“他们不一定能过来。”顿了顿,见那人还是半点让路的打算都没有,继续道:“我知道分寸,不会出现上次的况。” 白唐心说你知道个!但他看着墨赦冷淡端正的眉眼,却说不出来。 墨赦那人看着冷淡,心中主意却拿的极定,白唐觉着自己做不了他的主,只好再三的跟他约法三章,要他保证不能动手。 墨赦淡声应了,两人这才出门。 …… a市警察局里,刘正邪正被常青和刘胜围着,十分痛苦的陪着他们委顿着。 常青和刘胜都彻夜未睡,只在会议室草草的窝了一宿,此刻两人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疲惫,警察局里其他几个队的队长都过来瞧了好几次,但刘胜一点沟通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不知道跟谁打电话。 常青除了给白唐打了个电话,就整个怨妇一样的盯着他。 刘正邪被盯的心里发毛,不耐烦的道:“看我干什么?那东西邪门着呢,昨晚面都没露,我们逮不住的!” 常青道:“张天师呢?刘掌门呢?他们都在a市,你打不过,就叫他们来。” 刘正邪撇嘴,心说我巴不得他们来呢,但那两人最近抽疯疯狂对撕,一不小心就打过火了,现在估摸着都躺在 上起不来呢。 就在此时,刘胜也打完了电话,神更加肃穆,道:“张天师和刘掌门都来不了。”他看了眼刘正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内讧打架!这不是要命么!这,这也太……”不会挑时机了!况且,他们都是大师,怎么一点都没有大师的气度! 常青脸色顿时如被流氓调戏的良家妇男一样,既愤怒又绝望,对这个无厘头的世界和那些不靠谱的大师绝望。 刘正邪摸摸鼻子,难免有些尴尬。 正在此时,一位已来过几次的警察又一次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堆资料,这次也不见他敲门,直接就推门进来,开口就道:“事还没完,不是能躲懒的时候。” 刘胜抹了把脸,拍着自己的脸道:“吃了么?” 刑侦四队队长金如兰:“……没吃。”昨晚一队冲锋在最里面,他们四队作为辅助,自然也一夜没睡陪了一夜,“怎么?” 刘胜道:“哦,那等一会,白大师带着包子来了,叫兄弟们先吃一顿,待会一起说。” 金如兰捏了捏手上的资料,沉吟了下,道:“嗯,那等白大师到了就开会,就咱们几个。你们可以先看下今天的新闻。” 刘胜点头,送走金如兰后,带头刷手机。 刘正邪疯狂的给白唐发微信,要求蟹黄包,公然要搞特殊,顺便攒动他一定要把墨赦带着,心说能不能找回场子就得看那位大神了。 外面金如兰已通知了众人白唐要带早饭过来的事,登时外面就是一阵欢呼,顺带一群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办公厅门口,犹如一群期待绵羊自己踏入陷阱的饿狼。 …… 阔别多,白唐又一次坐在了墨赦那小破面包车的副驾驶上,心还有些莫名的激动。 车后座原本载鬼的地方堆满了大袋的包子,还顺带有不少杯豆浆,都腾腾的冒着气,顺带散发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墨赦车速依然很快,快到在他们小区门口买的包子,到达警局门口的时候依然还是乎的,这阳通吃的小面包车理所当然的被拦在了外面,白唐当即就给常青打了电话。 说来也奇怪,分明他跟常青相看两相厌,倒是刘胜对他还客气些,但他更多时候却是无意识的就选择跟常青联系,这大概就是年轻人之间的交流? 常青很快就出来了,顺手就从车后座掏出一个袋子,给门口的警卫一人发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自己还顺嘴叼着一个,对这白唐口齿不清的道:“路你也熟,待会自己过来。”说完大踏步就进了内厅。 墨赦微垂眸去看白唐,白唐笑的十分欢畅,道:“这里的路我熟,一会我带你进去,啧啧,公安局呢,一般人可进不去。” 墨 赦:“……”这炫耀的口吻! 白唐他们刚一下车,就见那办公厅里又奔出不少人,约莫都是各队派出来的代表,先都面目可亲的对白唐表示了感谢,接着就如狼似虎的抢走了车里的那一堆吃的,眼见人都拎着大袋包子走完了,白唐才慢悠悠的从前座拎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正是刘正邪要求的蟹黄包。 怎么说昨晚也是他把刘老板一个人丢下的,现在给他点优惠什么的,就当补偿了。 墨赦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随着白唐一起往里走。 白唐果然熟门熟路就摸到了刘胜他们的办公区,此刻那办公区里正飘着一股包子香,刘正邪显然也已吃到了两个,正窝在一个旋转椅上手指,姿态甚猥琐,眼神却敞亮,眼看着白唐和墨赦转进这边的办公区来,当即就纵虎扑了过去,“墨大,您老来了!欢迎欢迎!咳,那什么,你知道这次是个什么东西吧,那个……” 刘正邪双眼放绿光,伸手就要去抓墨赦的胳膊,白唐唰的抬手,将手中的白色塑料袋往前面一推,恰好挡住刘正邪的脸,道:“刘三,你满手都是油,离墨神远点。” 刘正邪一把抢过袋子,随口就道:“行行行,就许你靠近!”话音未落,后已围上来几只饿狼,全都瞅着他手上的一堆包子…… 第二十六章 事实真相 片刻之后,包子被瓜分的干净,好在刘正邪也抢到了两个蟹黄包,怨念不是很重。 白唐和墨赦围观了一场众狼夺食的戏码,也觉心旷神怡,勉强也能接受坏消息。 刘胜拍了下常青,常青立马会意的去喊了金如兰。 “这是今天早上发布的微博,也被推上了头条,”金如兰准备的十分充分,直接用电子投影仪将那条微博投影了出来。“我们查了ip,是付强家里的ip。” 白唐看着那正在无声播放的视频,觉着有些眼熟,再一琢磨,心里就有谱了。 这分明就是之前吕菲视频的完整版,只是就清晰度而言,这版视频更加优质,也更加全面,甚至连娄巍奕与吕菲周围的那些人都拍了进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哪里是什么私密场所,那分明是一处甚为幽静的高档咖啡厅,那吕菲手中还拿着纸质的资料,正对着上面的内容同娄巍奕说话,虽然听不出内容,但他们显然并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视频很清晰,就连那一下碰触嘴唇,文都看的清楚,分明是一丝头发扑在了吕菲唇边,娄巍奕伸手帮她拨了下,虽然动作有些轻佻,但跟暧昧全然扯不上关系。 可付强的视频角度选的好,灯光也处理的好,最后那宋问夏也出现的好,总之除了吕菲,一切都很好。 视频是俯拍的。从拍摄角度来看,应当是咖啡馆里原有的监控,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网上最不缺的就是跟风的网民,这条微博一经报出,立马就又被另外的自媒体人推向了门,底下舆论又一边倒的开始骂,骂宋问夏,骂娄巍奕,骂跟风的自媒体,骂别的网民,但很少有人骂自己! 即便不看评论,白唐也能想象的到那些议论。 “这视频发的蹊跷,别说付强不可能发这个视频,就算他肯,也没有机会,他昨晚就死了!”金如兰一直是斯斯文文的模样,此刻那双略显柔的眼睛里却爆发出摄人的光芒,分析的头头是道,“这种借死者名义发布的澄清视频,再犯罪心理学上,其实是一种极端绪,背后的人要为吕菲洗清污名!而且他极端自我!” 白唐睁大眼睛,觉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娘的警察上突然就有一种强烈自信的感觉。 墨赦似乎在认真的听,他体坐的笔直,脸上一片严肃,但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人眼神是放空的,都不知神游去了哪里。 但他表现的很认真,简直比正儿八经听讲的白唐还认真。 白唐偷偷用手肘撞他,墨赦眼睛立时就瞥了过来,示意他安分点。 “……甚至可以说,他认为自己是神,能对所有人进行审判,那些断肢残体的,每一个,都曾在网上对吕菲 进行过言语攻击,但他们只是愚民,所以略施小惩,那些推手是帮凶,所以处死,付强是元凶,所以凌迟处死,层层推进,条理清晰,量刑清楚!但根据的全是他自己的标准!极端自我!而且,还没完。” 室内一时有些安静,众人仿佛都陷入了思索。 刘正邪不耐烦,指着金如兰道:“什么没完?警察同志,你分析了一大堆,你到底想说明啥?这么着急的给我们开会,不会就想告诉我们背后这东西是个自大狂吧?” 白唐轻咳了一声,觉着有些丢人,自家出来的天师智商堪忧,他都感觉到金如兰眼睛里几乎实质化的鄙视了,为了挽回天师们的颜面,白唐直接接口道:“这事的罪魁还没收拾,背后那人不会收手!” 刘正邪从桌子下踹白唐,道:“说明白点。” 白唐看了看那扳平着脸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刘老板,有些无语,道:“按照金队长说的,那出手的神经病极端自我,那他可不会管什么三七二十一,那拍视频的付强该死,跟风的人该死,那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呢?” 刘正邪虽然鲁直,但并不蠢,听白唐这么一说,当即也就明白了,那搞鬼的人不会放过娄巍奕和宋问夏。 金如兰也点了点头,终于收起了那带着颜色的眼神,道:“对!就是这个意思!”说着又鼓动了一下自己的电脑,那电子投影仪上就又出现了两张图片。 一张是当红明星娄巍奕,一张是他俏的官方cp宋问夏,两个都是青靓丽的模样。 金如兰的眼睛看向白唐、墨赦及刘正邪。 刘胜是做了多年刑警的,自然也早就嗅出了金如兰话里的意思,当即也将眼睛瞥向白唐,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白唐顿时就觉着压力扑面而来,昨晚他们也是提前预料到了那人的轨迹,甚至早早埋伏了,但一点用都没有,那个神经病还不是一样当着他们的面把人弄死了! 所以就算分析出那人准备做什么,他们能做什么? 场面陷入诡异的沉默。 常青用眼刀子嗖嗖的向白唐,道:“你怎么说?” 白唐眨眼,道:“控制可能被弄死的受害人啊,干什么,这时候怎么都看我?” 常青气道:“控制以后呢?看着他们死?你昨晚早早溜了,就没想出个什么方案?不是捉鬼捉妖的大师吗?”他一口气问了许多,不等白唐回答,又甩出一个问题,道:“昨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当时可就在现场,别告诉我说你没看出来!” 白唐的目光立马就沉了下去,就连刘正邪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金如兰是学过心理学的,最擅长察言观色,看他们两个面色,心也直往下沉,觉着这次事可能不好,他道: “那东西……很厉害?” 在参与这件事前刘正邪还觉着没什么拿不下的,昨晚与那人交过一次手后,那股子自信原本有点受挫,但他看见了墨赦,心里顿时就有底气了,毕竟面前这位可是曾经跟神对打过的人,于是他恢复了那浑不在意的一往无前气势,道:“实话说吧,那东西厉害的能天地!但我们有墨大,墨大你能弄死那东西吧?白唐已经跟你说过那是什么东西了吧?” 昨晚白唐就那么奔了出去,刘正邪拦都没拦住,只能一个人在瑟瑟寒风中发抖,抖着抖着脑袋就突然灵光了,他想到了那神秘莫测的气息,想到了刘信真告诫过他的那些话,想到了第一次躲在小秦山顶偷看的那场人神战,想起了死而复生的活死人,还有那些活死人背后的推手,这一想,顿时就冷汗淋漓,什么都通了。 刘正邪殷切的看着墨赦,脸上的谄媚都能满溢出来。 常青等人的目光也顺移到了墨赦上。 墨赦点了点头,还未说话,白唐就猛的按住他,面色沉重的对众人道:“他受了重伤,也就勉强能行走,动手跟神经病硬刚什么的,做不来。” 所以他真是来看戏的?!刘正邪心里的三字经立马就飙了一句出来,很不能理解,他眼睛瞪的老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墨赦,然后又去看白唐。 第二十八章 下一个,就是你 …… 娄巍奕整个人都很崩溃,这一个礼拜以来,他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什么都不清晰,但那种恐惧的感觉却格外清晰,那道站在门口瞧不清面目的影子,以及那似有似无的呻吟,还有那不断有鲜血流下的眼睛,狠的、恶毒的盯着他的女人,却一次比一次清晰。 每一次,他都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体恐惧的发抖,双脚却怎么也挪不动,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越来越近,第一天晚上她还在门外,第二天就移动进了门里,地三天又移进了一截……而昨晚,那女人的手已经卡住了他的喉咙,那种滑腻森的感觉,格外真实,他甚至能听见那女人从齿缝中发出的声音——下一个,下一个…… 一想到那种感觉,他浑都忍不住颤抖,但就在这个时候,宋问夏还来招惹他,他没忍住,跟她吵了一架,觉得头疼。 他以前早就觉着她无脑还泼辣,现在看来,这两个词对她的评价最为中肯。 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既恐惧又烦躁,感觉脑子里还嗡嗡的,全是宋问夏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她已经被那网上的信息bi)疯了,微博的评论功能都不能不关闭。 但她这个人就受不了这种委屈,当即在微博上与网友互怼起来,她就是那样,无论什么时候都绝不会认错低头,也绝不会忍着委屈,曾经火一样的烈格,他也曾喜欢过,但到了今天这一步,居然还硬扛着跟网友骂战,真的让他厌恶。 这一刻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事业,他的命,都会葬送在这个女人手里。 娄巍奕面无表的翻着手机,看着自己微博里那些骂人的话,烦躁又愤怒。 “虽然脸很美,但是格渣!那么美好的小姐姐,你当时就不能出来解释一句?你害死了吕菲!杀人凶手恶心!” “娄巍奕、宋问夏一对大傻bi),应该把他们也处死去陪吕菲!” “愿逝者安息,坏人得到严惩!一对畜生死有余辜,祝你们早点和吕菲见面!” “懦弱是原罪,你走的有点远!救不回来了!娄巍奕就因为你不说话,你害死了一个人,你晚上别睡觉,她会来找你的!” “自私懦弱没人的东西,亏我之前还那么喜欢你!该死该死!” “你以为冷眼旁观就不是罪了吗?吕菲死了,那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有那些无脑跟风的人,你们每一个,都是凶手!” “……” 他的粉丝原本不少,但就因为这件事,不少粉丝已经彻底粉转黑,他微博的私信每天都能收到上百万条私信,他都不敢看。 经纪人要他发文道歉,说这件事已经遮不住了,不知道是谁把那清晰版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这 样一来,完全就是将娄巍奕和宋问夏推上火刑架。 娄巍奕的经济公司在第一时间为他发了文,依然是维持他护妻狂魔的温柔好男人形象,直说是因为宋问夏不舒服,所以他们去国外休养了一段时间,没注意网上信息,更没想到刚回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表示道歉。 但网友完全不买账,甚至有网友po出了他近一个月的行踪表,他们只去国外待了一个礼拜,根本不像他说的在国外呆了一个月,各种恶毒的语言如同江海一样汇聚在他的微博下,即便他购买了水军,但显然有人也cāo)控了水军,舆论根本掰不回来。 而且宋问夏那个蠢货居然在这个档口也在网上发文怒怼网友,说吕菲就是不按好心,要来勾引他。 娄巍奕很气,那天出了事之后,他就向她解释过,说一切都是误会,但那个看似小巧的女人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解释,甚至将他拉黑,还在晚上的时候发了微博,这才让事一发不可收拾。 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已经有那么多人都死了,他也快了,她也快了,他们都要死。 卧室里还传来宋问夏嘶哑的怒吼和叫骂,那个蠢女人一点也没意识到死期将至,她甚至从来不看娱乐八卦、名牌奢侈品之外的任何信息。 突然,一阵极度危险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娄巍奕的头不受控制的拧向卧室的方向。 …… “哗~” 刀子划破皮的声音,如同刺入了装满水的布袋。 鲜血从滑腻如蛋羹的小巧脸上喷溅而下,瞬间就染红了那白皙的皮肤。 “我错了!” 穿着华丽白色短裙的女人声音清脆如黄鹂,她留着齐肩的长发,还染成暗金的颜色,又华丽又调皮,眼睛大而明亮,此刻却盈满了眼泪,纤巧的右手上还握着一把精巧的水果刀,一下就在自己的脸上又划了一刀。 她的手很稳,一点颤抖都没有,手背上青筋毕露,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前方,背后是装饰华丽的敞亮房间,整体呈粉色,显示着青靓丽的感觉,此时却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惨淡的白。 “我是jiàn)人。” 她又一次抬手,又狠狠的在自己脸上划下一刀,皮翻卷而出,原本小巧美丽的脸上狰狞一片。 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顺着被鲜血浸透的裙摆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周围安静极了,连方才颧骨与刀子剐蹭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原先的白色短裙已被鲜血渲染出大片大片的红,刺目的映照在屏幕里。 在面包车里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饶是见惯大场面的白唐都忍不住浑一抖,那一声骨头与刀子剐蹭的声音太过分明,让他都忍不住感觉疼痛。 墨赦坐在驾驶位,车速一如 既往的飞快,但顾及着车后死皮赖脸要跟上来给他们做炮灰的人类,没有走间道,而是正常行走在阳间的公路上,按照金如兰给他们提供的娄巍奕和宋问夏地址,穿过半座城,去提前等那个要那两人命的人。 但现在看来,他们估计错了一件事——那个人不会只在晚上动手。 此刻艳阳高照,这样血腥的视频却已在网上疯传。 背后的那个人,似乎已不打算再和风细雨的慢慢来,也或许,有什么东西让他加快了复仇的速度。 刘正邪和常青并排坐在后座,都盯着常青手上那大屏手机。常青的手都有些抖,整张脸都绷的紧紧的。 那是刚刚才发布在微博上的视频,完全无视了网站审核的视频,是宋问夏自己发布发的道歉视频。 “……堕过胎的是我,第一次是在高三……” “……我没有怀孕,她也没威胁过我,我冤枉了她……我错了!” 说一句,她就抬手给自己脸上添一道刀口,鲜血糊了满脸,但依稀可见那刀口的纵横去路,依稀是个“婊”字,跟当初被网友p在吕菲照片上的那个字一模一样。 白唐捏着手机,看着那视频,突然就觉得过分,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以这样不加掩饰的直白闯入大众视线,全然不管不顾,只宣泄自己的愤怒。 “……娄巍奕是我买的,我们私下都还有人……” “我会用鲜血洗涤罪孽,向无辜的人赔罪。” 那沾满鲜血的手放下了刀,慢条斯理的提起后的一个瓶子,站在一地鲜红中将那瓶子里的液体一点点涂抹在自己全。 “啪嗒!” 银灰色的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音,细小的火苗映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竟有一丝狠毒。 她将火焰靠近了自己的头发,沾满汽油的头发上瞬间就烧满了火焰。 沾满鲜血的脸扭曲着,喉咙里发出非人的惨叫,还有急促的、人类最后的喘息,声音又尖又细。 “下一个,下一个……” “就是你!”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罪人(1) …… 视频足足有半小时长,汹涌的大火铺满了整个视频画面,那女人染满鲜血的脸被大火烧灼成恶鬼的样子,视频画面猛然一黑,戛然而止。 穿着常亮黄色皮上衣、修米色裤子的男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他脚上穿着一双带铆钉的硬底短靴,显得双腿修长笔直,他面前还隔空浮着一部白色笔记本电脑,里面正是宋问夏发布的死亡视频,刚刚才播放完毕。 此时他正坐在一处高楼顶上,俯瞰着人类世界,阳光从高空照耀而下,落在他俊美张扬的眉目上,让他的眉眼都奢华明媚起来,张扬的华贵一点点从他上倾泻出来,几乎让他后的蓝天白云都黯然失色。 面前浮着的电脑屏幕自己往下滑动刷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上面那些评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它没有发生在自己的上,就可以侃侃而谈,就可以肆无忌惮,就可以大谈那些莫须有的“正义感”。这就是报应!是吕菲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了!” “没想到宋问夏是这种人!平常果然都是装的,我早看出那是个小jiàn)人!” “太残忍了,太血腥了!微博审核视频的都死了吗?” “信息量好大,娄巍奕之前是干什么的?我仿佛看见了偶像的崩塌!” “看的我直想吐!人恶心,死法也恶心!网审已死,鉴定完毕!” “这是死亡预告,‘下一个’是谁?谁是‘下一个’?我想了下,吕菲小姐姐被喷的时候我心疼过,没有跟风。” “只有我一个人被吓到了吗?感觉这是警告啊!对无脑键盘侠的警告啊!” “害怕~” “害怕100” “……” 网上的视频自然而然的上了搜,那帮低jiàn)的蝼蚁果然又开始在视频底下评论,人类发明的低等软件已经炸了,居然还有人试图删视频关闭评论。 呵。 黄冲宿弹了弹手指,那价值不菲的高级笔记本就从高空倏然落下,“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一堆废料。 “愚蠢的,人类啊!” 那些缩在网络后面的懦弱人类,现在才知道害怕,但这还不够! 他左手下意识的握住右手腕,仿佛在揉动酸痛的手腕,眼睛里突然就溢满了温柔,那个俏少女的形在脑海中栩栩如生,面容却仿佛遮了一层朦胧的纱,只待他吹一口气,那女子就能鲜活的对他笑出声,跟他温柔的说话。 高空中有风吹来,他从甘美的回忆中醒过神来,突然就有些浮躁,人间让他有些腻,他迫不及待的想去接回那个人。 想到她孤零零的一个在那黑暗的地方,他的脸上就浮出狠毒神色。 宋问夏凄厉的喊叫声似乎又在耳边出现,如同最动听的歌谣, 她容貌,他就让她自己毁了容貌,她娄巍奕,那就让她再亲手毁掉他。 很好,就这样。 凌厉又削薄的唇角浮上一层浅薄的嘲弄笑容,他眼睛里似有光芒煽动,穿过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将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的男人收在眼中。 那张脸上的惊恐和畏惧都在他眼中呈现,如同最美妙的画卷,让他心舒畅。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闭眼,那些刺骨的寒风吹拂在他上,他却一点都不觉着冷。 享受恐惧吧,那是最甜美的果实。 黑暗还没来临,他会欣赏着那些恐惧,只等月上中空,他要在最美的月亮下,摘下这颗果实,用最极乐的方式将他送下地狱。 …… 娄巍奕惊惧死,他看见了那样的场面,甚至闻见了皮烧焦的味道,恶心的想吐。 他想跑,想尖叫,却浑被冻住一样,半点都动弹不得,他就趴在门缝处,惊骇死的看着宋问夏烧死自己,看着那些迸溅的鲜血染满白色的地板。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体里居然会装着那么多的血,几乎将整个地板都染红了。 他闻见了那股浓烈的腥味,如同屠宰场里猪血浓郁的味道一样,同样腥甜而让人作呕,他眼睁睁看着那火炬一样燃烧的人,听着那骨被烧灼殆尽的“滋滋”声,那大火仿佛能烧进他骨头里一样,将他从头到尾也烧的干干净净。 下一个,宋问夏说“下一个,就是你。” 他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知道那个恶鬼已经找上了他,他跑不掉的,恶鬼要让他在无尽的恐惧里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拼命从房子里逃了出去,他不要再呆在充满死人味的房间里,他受不了。 他不想死。 他感觉腿还在发软,踉跄着就奔出了房间,迎面却碰上了一群自称警察的人。 “娄巍奕!” 他听见一个人叫他的名字,视网膜上映照出一双灿烂的桃花眼,那人一边扯着他的肩膀,一边叫他。 “娄巍奕!你冷静点!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冷静点!” 白唐抓着娄巍奕的手臂,强行将他按在墙上。 娄巍奕还在嘶声大叫,仿佛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瞳仁高速转动,仿佛被鬼怪附体一般。 常青和刘正熙一人一个方向,配合着白唐压制娄巍奕。 但那个人却拼命一样挣扎,嘴里还喊着“放过我,放过我”,似乎在他眼里他们都是一群食人血的鬼怪 墨赦看着状若疯狂的娄巍奕,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记,冷静道:“放开他。” 白唐第一个放手,然后向后跳开。 常青和刘正邪也全都听话的松手,后退了几大步,但见那娄巍 奕似已冷静下来,只瘫在地上拼命喘息。 众人一时没有说话,只等那娄巍奕自己缓过来。 良久,才见那人手撑着墙壁慢慢爬起来,声音干哑道:“你们,是谁?” 这群人里三个天师一个警察,最能拿的出手的份也就是常青的份,这时候也就只有他能出面说话了,只听他道:“警察!”说着就从上衣里掏出警察证在娄巍奕面前晃了一晃,上前一把扶起他,道:“走,有什么事进房间再说。” 他们目前所在的正是一处高级酒店,娄巍奕和宋问夏都住在公司给他们定的高级酒店,酒店人员都被吓坏了,常青他们来的时候,酒店大厅经理正在让人报警,整个十三楼都被清空了,只让两个保安守在两处楼梯口,防止有人上去破坏现场。 第三十章 最后的罪人(2) 那些跟娄巍奕同剧组的人都聚在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白唐等人都没搭理,只常青应付了两句,给刘胜打了个电话,就跟着白唐等人从电梯上去,一上去就瞧见那娄巍奕疯狂的在走廊里叫喊哭嚎,形同疯魔。 此刻那娄巍奕被墨赦的醒神符拍的神智回笼,才勉强安静下来,却被常青的一句话又吓得惊叫起来,死命掰扯着常青的手,道:“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进去,啊啊啊我不进去。” 刘正邪上前一把反扭住娄巍奕的胳膊,单膝顶在娄巍奕的后背上,将人死死的按在地上,暴躁道:“老实点!该你雄起的时候不见你有血,现在倒凶残起来了!” “我不去,不进去……呼~呼~不进去!”娄巍奕脸被按在地上,还在死命挣扎,向来温雅白皙的脸上都在地面上蹭出了血痕。 刘正邪压根不管他,压着他就要往房间里拖,娄巍奕看着越来越近的房号,声音更加尖锐起来。 白唐见他那副惊吓绝的样子,心思一转,就知道那宋问夏多半就是在他们那房间里录视频的,这娄巍奕饱受精神折磨,估计对房间里都有了心里影,便道:“刘三,往旁边的房去,别吓唬他。” 两边的房门都是开的,显见原来的客人走时有多么惊慌,刘正邪随便踢开了一间房门,将娄巍奕推了进去。 常青看的直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待白唐他们走进去后,就关上了门。 娄巍奕还瘫软在地上起不来,白唐看不过去,上前拎起他,道:“行了,别抖了!我们这不是来救你了吗?去那边坐着去,大男人,有点骨气。” 娄巍奕鼻腔里似乎还能闻见那浓郁的血腥味,瑟瑟的说不出话,就被白唐半推着坐在了沙发里,常青倒了杯水给他,道:“我是警察,你现在被歹徒盯上了,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们是来保护你的,请配合我们行动。” 娄巍奕接过水,声音里全是灰败,道:“没用的,你们帮不了我,我需要法师,只有法师能帮我!那是个恶鬼,我,我看见他了,那不是人!” 白唐已拉着墨赦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闻言就笑道:“法师啊,巧的很,我就是,我边的也是个**师,唔,这里面三个都是法师,阳两道都有!” 娄巍奕此时方才抬起头来,面上还是惨烈灰败的颜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不安,但眼睛里却闪动起希翼的光,他惊骇死,但他不想死,他声音里含着不确定的颤栗,道:“真,真的?你们救救我,我给你们钱!多少都行!你们救救我!” 白唐含着淡淡的笑,道:“反正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对吧?你的时间要到了吧?”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两根 棒棒糖,递给墨赦一根,示意他含着,“很甜的,吃一个。” 墨赦向来不说话,此刻神更是冷淡,从进来开始眼睛就在四面移动,冷不防被人送了一颗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抬眼去看白唐。 白唐也不管娄巍奕,见终于吸引了他的目光,当即就是一笑,道:“咱们可早都说好了,你就跟着我,不能临时变卦。你等着看吧,我觉着那商衡强的,神降脉的洪中也还好,如果他们都来了,我们打群架未必会输。” 墨赦正用手拨糖纸,闻言就道:“嗯、” 他答应了白唐不出手,自然不会轻易出手,但这件事,他会帮着解决,这不是白唐能解决的事。 白唐那家伙,从来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即便明知有些事不可为,却也还是不避不退,如愣头青一样横冲直上,问他,他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结果天定,过程他定,成不成是老天爷的事,做不做就是他的事,末了,还说如果真做了鬼,就真去考个公务员,反正他头上有人。 白唐一路来已叮嘱了不少次,总觉着他忒不让人放心,又暗暗骂了两回那该死的平衡规则,这才有心继续搭理娄巍奕,道:“你老老实实呆着,在我们边,总比在外面不知道怎么就给人弄死的好。” 虽说可能面对的是不知名的强大神仙,但有墨赦在边,他就觉着心安,其实本来不想让他出现在这个场合,但想想上次在b市的结果,就觉着还不如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些。 刘正邪打量着四周,琢磨着怎么在房间里布个符阵,闻言却嗤笑道:“现在怕也没用了,那人肯定是要取你命的。” 常青觉着这话有点直,虽然不太妥当,但还真就没说错,自从知道他们这次面对的是什么敌人后,常青整个人都有点飘,害怕到极致反而就释然了,反正都没有胜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尽忠职守对得起他头上的警徽就对了! 娄巍奕没听见一句保证的话,反而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到了自己必死的意思,整个人就塌了下去,手里的水杯颤抖的几乎端不住,里面的水都衍了出来,眼神重又变得灰扑扑的,仿似失去了一切希望,道:“他不会放过我的,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救我的……” 娄巍奕是最温柔不过的明星,是无数女人的梦中人,从来都是温柔从容的,但此刻,他眼泪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常青看着他不复光鲜的样子,又想起宋问夏惨死的样子,半晌,才道:“早知今,何必当初。” 白唐两下将嘴里的糖果嚼了,凝眸看向娄巍奕,忽然就想起了吕菲的脸,声音里满是疑惑,道:“我就想问问你,你明知道网上的视频是假的,怎么一开始就不澄 清呢?就是一句话的事,你就眼看着那个女孩被人?你到底是为什么?” 娄巍奕没有说话,眼神都是呆滞的,陷入自己的恐慌里不可自拔。 白唐体前倾,靠近了娄巍奕一点,盯着他的眼睛,神蓦然凝重起来,道:“宋问夏发的那条微博你也知道吧?分明简简单单就能处理的事,你为什么就不管不问任由它发酵,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嗯?娄巍奕,你看着我!吕菲的鬼魂不能来,那我替她问一句,为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你的朋友被这样污蔑伤害,你为什么不替她说一句话?” 声至最后,逐渐冷厉,那双向来含笑的桃花眼竟仿佛浸染了冬的霜雪,肃杀bi)人。 第三十二章 未谋面的敌人(1) 方才他捕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气息,那气息他曾在漫长的过往中见过一次,并且印象深刻,彼时,那人还跟在他边,他们在冥府的幽冥道上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在冥府的通幽桥上,他们带着一串人间的灵魂从桥上路过,那个人就站在桥边,遥遥望着远处蔓延着无边气的黑色城池,一奢华明亮的亮黄色锦袍披风,面容凌厉矜贵,浑上下都是与地狱格格不入的神圣气息,站的笔直如标枪,醒目的如同落入墨水里的白珍珠。 那茫茫黑色下,他什么都没做,只正正挡在那通幽桥的正中间,愣是让他们交接任务迟了三,那样沧桑到受伤的眼神,如同一只被夺走心头的孤狼,即便是已看遍人间悲欢离合真意切的他们,都难免有些戚戚。 但他上那股锋锐如刀锋的气息让群鬼退避,就连他们,也只能协商,不想与那人打架,但无论他们说什么,他统统一个字“滚”。 时间过去的太久,很多记忆都模糊在了那遥远的岁月里,但当时那两个人的模样却异常清晰,那会与自己并肩行走于黑暗的人仰着笑脸,对那神鬼避见的人含笑而语好言相劝。 那样的笑,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记,灿烂而温柔,是幽冥地府里唯一的白。 可惜,不欢而散。 “墨墨!你想什么呢?不会是老相好吧?” 胳膊突然被撞了一下,墨赦垂眼就看到了伸到自己面前的脸,他抬手推开白唐不满的脸,道:“他叫,黄冲宿。” 黄冲宿?什么鬼?没听说过这个人!白唐在自己看过的神鬼图录里翻了翻,完全没找到这个人的信息,露出苦恼的表,心说他现在问的话,墨赦搞不好又会说他基础知识不扎实,回去就让他抄书! 但是,不问的话,他真的不知道! 墨赦已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当即就转出了那屋子,白唐还没下定决心回家抄书,但体已麻利的跟了上去。 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听来竟格外和谐。 墨赦人高腿长,也没有刻意放慢脚步,白唐很是加大了两次步伐,才与他并肩而行。 白唐想了想,还是问道:“黄冲宿,是谁啊?什么来历?名字听着还怪有意思的,是男是女来着?” 墨赦道:“男的。”沉吟了下,又道:“很强。” 他凌厉的眼眸中沉淀着白唐看不懂的东西,沉重又无奈,却仿佛并不愿多说,径直走回常青他们所在的屋子。 白唐被那一句“很强”砸的有些晕,虽说他之前就知道这次的对手很强,但那种感觉从未像此刻这么强烈。 因为墨赦之前从未说过谁很强,他无论面对谁,都给人一种淡淡然的感觉,就连小 秦山上那一战,虽然吃力,却到最后都能与那哮天并肩而坐,明明刚经历过生死战,却依然襟怀如长空般与敌人平和对坐,不愠不怒;就连在b市的时候,他虽然多次警告自己要小心,但他自己却从未真的将那些怪物放在眼里,依然故我的在城里游走收魂,如同城市里夜行的神明。 但是现在,他神色郑重的告诉他对手“很强”, 那黄冲宿得强到什么地步啊。 白唐觉着自己的小心脏要炸裂了,不知道待会让自家的白汤圆卖个萌能不能哄的黄冲宿心花怒放,从此洗心革面立地成佛? 房间里的那三人各自坐在一处,气氛有些凝重,想来 娄巍奕木木的坐在沙发里,恐慌畏惧到了极致,除了颤栗,竟再没什么可以做的。 常青面色沉,来回摆弄上的黑色警用手枪。 刘正邪半靠在沙发里,双腿上横放着一把镶嵌着五枚看不出年份铜钱的剑,整个人都显出一个不符合他年龄的疲惫。 白唐和墨赦走进去后,刘正邪和常青第一时间就望了过来。 刘正邪道:“他们来了吗?天要黑了。” 说好要打群架的,但己方的外援竟然直至现在都没来,那一心一意要取人姓名的神却随时可能翩然而至。 白唐也抬眼看了眼窗外,外面已被黑暗侵袭,透过窗子,可以看见远处朦胧的灯火,摇曳的如同风中将熄的烛火。 他道:“还没有。” 刘正邪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白唐凑过去跟他八卦,道:“黄冲宿是什么人?你听过没?给我说说。” 刘正邪挠了挠头,茫然道:“没听说过啊,这谁?咱这次的敌人?” 白唐听他也不知道,觉着很是舒心,起码证明黄冲宿这个人的知名度并不高,那他问墨赦就合合理理直气壮的。 刘正邪还眼巴巴的看着他,见他神思已跑到了墨赦那边,当即拽着他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白唐道:“别急,我现在就只知道他的名字,技能来历啥的完全不知道,嗯,别着急,让我去问问。” 转眼去看墨赦,就见他又在摆弄手机,白唐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就看见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微信聊天界面,想来他刚才不知道跟谁聊天。 墨赦合上手机,瞥了他一眼,白唐一点窥人**的不好意思都没有,脸上依旧挂着笑,道:“墨墨,那个黄冲宿到底是什么来历?比b市的清风还厉害?” 墨赦斟酌了下用词,道:“他来自群星中,人界,没人能拦得住他。”他看着白唐,目光里突然就如覆盖上一层大雪,“就算留在这里,也只能眼瞧着他来取人命,你……” 白唐微笑,道:“那也得试一试,我收了常青和刘胜的 钱,拿人钱财给人消灾,总要让他们看到我的努力啊。” 墨赦冷厉的面孔几不可查的柔和了下,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样,只别过了头,没有再劝他。 他们说话的声音却没有刻意压低,刘正邪与常青都听的清楚,就连娄巍奕都听的明白,连来压抑的恐惧终于让这个男人失声痛哭。 压抑的哭音在屋子里格外清晰,带着深沉的绝望,给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影。 刘正邪被他哭的有些烦,却硬忍住了没有说他,只对着白唐道:“这回赔大了,搞不好咱两都得交代在这,你怎么还嬉皮笑脸的?压箱底的法宝呢?拿出来,别藏了!墨神有什么大招没,总不能真的我们哥俩在这拼命,您老人家在一旁看戏吧?” 白唐斜眼看他,道:“我有什么可怕的,反正我是修鬼道的,做不了人还能做鬼,都一样。”桃花眼一弯,上下打量刘正邪,道:“刘三啊,你们老刘家可就你一根独苗,你爹没召唤你回去?趟这个雷干什么?” 刘正邪道:“还没正儿八经的见过上神,我得看看,独苗不独苗的,白小唐你还这么封建呢,没看出来啊。” 这两人一开口,空气中那股沉重的气氛顿时就没了。 常青深吸了口气,稳住惊慌的内心,沉声道:“如果真那么严重,你们尽力而为就行,不用勉强。” 白唐看着他绷紧的脸,有些诧异,道:“我两也就算了,你说你,大好青年一枚,干什么这么着急送死?虽说我觉着做鬼其实比做人好,但你真的想好了?” 常青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轻声道:“我不能走!” 他的神色太认真了,认真的白唐都觉着有些陌生,半晌,他笑了一下,道:“这是警察的职业cāo)守?” 常青道:“这是我上这件警服的意义所在。”说到这里,他轻微的笑了下,道:“我怕死的,但我也该来,你可能不明白,但这就是警察。” “你别看只有我跟你们在这里,好像只有我一个是来送死的,但外面,”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道:“外面围着的全是我们警察局的人,你不要以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做好牺牲的准备的,哈,神神鬼鬼的我们管不到,但他们现在在人间、在华夏、在a市杀人!我们是该管的!哪怕拼上命!”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伟大,我更不想保护这个娄巍奕,但是没办法,我得对得起纳税人交的税,那个谁,你按时缴税了吗?”常青踢了一脚娄巍奕,问。 娄巍奕愣愣道:“交,交了。” 常青点了点头,对着白唐和刘正邪道:“看,他交税了,真是的,一点都不给我临阵脱逃的理由。” 其实还有一点常 青没说,他再来之前,金如兰就告诉他,说那个凶手有自己的正义,或许还有什么东西制约着他,所以之前的剜眼割舌案里,每一个都曾在吕菲那件事里用恶毒的语言攻击过她,警方核对过,竟没有一个是错漏的。 可见那个人对有罪和无罪的评判是多么严苛,同时又是多么神通广大。 所以金如兰给了他十六字方针——争取沟通,绝不挑战,见势不妙,跪倒就拜! 但看白唐等人以这种庄重的眼神看他,常青想了想,没将自己的十六字方针说出去,觉着还是不要毁坏警察在民众心中英武的形象了。 但他心里已经决定严格按照金如兰的战略方针执行任务了。 第三十三章 未谋面的敌人(2) 刘正邪哼笑了声,转过头去,“傻子。” 在这一刻,白唐竟觉着这傻子上还颇有值得敬佩之处,因为他不仅是在维护自己的信仰,更是在维护警察的尊严,维护国家的尊严。 哪怕没有人看到,他,他们也要守护人类的安全。 他道:“虽然你蠢的出人意料,但是谁叫我是个守信的天师,我会尽力不让你死的,嗯,如果不小心死了,我会破格让你跟玉九作伴。” 常青:“……”想弄死法师怎么办?! 室内又是一片寂静,星辰浮上天阙,黑夜终于来临。 墨赦的手机上也终于接到了一条短信,他翻开手机看了看,但见那屏幕上一个美少女图像的人发来消息——还没找到,别着急。 墨赦默默的合上手机,凝目看向白唐。 白唐正缩在沙发里,豹子一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感受到他的视线,立马就回过头来,低声道:“怎么了?” 墨赦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尽管周围还很压抑,但白唐还是挑眉,对着他呲了呲牙,笑的欢畅,一点都不像是即将与强悍到无与伦比的敌人对战。 就在此时,那娄巍奕浑突然抽搐起来,翻滚着就摔下了沙发,双手死死的按住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伸进腔里攥住一样。 墨赦子微动,就见白唐已猎豹一样扑了上去,口中还大喊道:“一分钟!常青,老子给你争取一分钟!” 一缕至纯至的气从他体内溢出,迅速将娄巍奕包裹进去,他整个人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撞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咳了一声,突然厉声喝道:“墨赦!不许动手!” 刘正邪手持五钱剑,脚踏道家天罡步,剑指苍穹,猛然下滑,道:“借力阳,以生护幕,起!” 眼可见的银白色光幕倏然从房间四壁的符上发出,连接成一个半圆形的光幕将屋内的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常青也已跑到了娄巍奕面前,但见那人被已实质化的黑色气息包裹住,当即喊道:“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上神,但您既然来惩恶扬善,就该量刑清楚,该死的都死了,娄巍奕罪不至死!” 白唐强行用自己的气将娄巍奕包裹起来,也就等于为娄巍奕建了一个保护膜,所有施加在他上的神力都会转移到自己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碾碎了,连体里的黑气都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刘正邪那至刚至阳的阵法一出,他差点被气晕过去,当即大吼道:“刘三你脑残啦?特么你,你是对方派来的细吧你弄这破阵,啊啊啊你想搞死我吗?” 刘正邪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闻言也骂道:“蠢货!这是道家最强的金刚防护罩!谁叫你一上来就气外泄! ” 白唐硬忍着没有翻滚,浑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的手哆嗦着,“老子,是,鬼修!” 常青:“……” 墨赦:“……” 这个时候还能先内讧的,也是厉害! “咔~嚓~” 那光幕上爬满了细密的裂痕,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猛然崩裂,贴在墙壁上的符仿佛被风吹动,尽数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里。 那股神秘气息又一次袭向娄巍奕,却被白唐保鲜膜一样的气罩挡住,又尽数招呼在了他上。 白唐觉着自己眼神都有些恍惚,模模糊糊间觉着金如兰说的不对,这玩意不像是不牵连无辜的,天知道他多无辜! 墨赦见白唐脸色已开始泛着灰青,微一晃动,就到了他面前,手指快速在他上画符,见那人还要挣扎,就低吼道:“别动。我只是不能用超过规定的力量,普通的,没事。” 最多,最多在挡一次,如果常青那个二百五还不谈判成功的话,他立马就撤! 孤胆英雄死得快,舍己为人做不到!尤其还是为了这么个自私懦弱的东西。 一缕黑气猛然窜入白唐体内,白唐体眼可见的震动了一下,那股让他灵魂都要散架的力量被猛然震出体外。 空气发出嗡的颤音。 白唐剧烈的喘息,觉着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环视四周,黄冲宿居然还没有出现,口处突然钻出一个暗红色的脑袋,那双眼睛还没睁开,体却本能一样扑了出去,嗷呜一口就挂在了半空中,那条小尾巴还欢快的甩了甩。 白唐:“……”虽说吃相难看,但是……白汤圆背景牛bi)啊!他突然大叫道:“黄神仙!你先别激动,我们今天不是来跟您老人家作对的,我是来给您送礼的!顺便瞻仰一下您老人家的绝世风姿!” 在场众人一脸懵bi),就连墨赦都没摸准他的脑回路,就见白唐按了按墨赦的手,继续道:“您是我们修道者的楷模!是我们大中华的荣耀!我,我们这几个仰慕您很久了!您老人家惩治那些网络渣渣的手段堪称神来之笔,简直大快人心!”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白唐有些气喘,但他的耳朵却一直竖着,不放过周围的一点动静,那双挑花眼里全然是崇拜与狂。 周围众人都看呆了,刘正邪捏着自己已有了裂痕的五钱剑,卡在了冲和不冲的半道上,两眼懵bi)。 常青手里的枪有些软,连脸皮都僵硬起来。 墨赦悄悄转过了脸,希望那个已经来了的故人没有认出他。 白唐依然饱胀了一腔,如同见到了自己信仰真神的最虔诚信徒,还猛的踏步捏住白汤圆的尾巴,道:“黄神仙!这是我们给您的见面礼!是个天地灵物,平常给您端茶递水绝对没问题, 还能招财进宝卖萌耍jiàn),闲来还……” “砰!” “啊呀呀~” 白唐连同白汤圆一起被一股沛然大力扫了出去,白汤圆形象的发出了三重调的惊叫,一条蛇影被猛地拍出了墙壁。 白唐背后也重重的撞穿了墙壁,连同一大片碎屑向着窗外飞去,却在中途被一缕游丝一样的黑气拖了回去。 墨赦斜眼看他,道:“皮?” 白唐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心说这神仙怎么一点都不好糊弄,电视剧里果然都是骗人的!谁说神仙下凡就是个蠢蛋的!一点都不蠢!还不懂礼貌!他话都没有说完。 突然,他整个人都猛地佝偻下了腰,眼睛犀利的看向那被气包裹着的娄巍奕,那层薄薄的气罩被看不见的力量以强硬的姿态一点点剥开。 娄巍奕像是被剥皮的鸡蛋,整个人都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 白唐整个人的脑袋都是炸的,那气……硬生生被那力量截断了,如同伸出去的手被人一刀砍断,疼痛异常,却连残骸都收不回来。 刘正邪一看这况,二话不说就持剑冲了,然后整个人就也似流星一样飞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这特娘的,没法打!场面完全一面倒! 对方连脸都没露,己方已经跪了两!还有一个看着也似被打残的!常青心很凉,当即就惊慌的看向传闻中很厉害的墨赦。 墨赦:“……”人类真的渣,实力上。 他目光凝向那大开的墙洞外一点,右手猛然握住,仿似拧断什么也似,空气中都传来力量拉扯的爆鸣声。 但仅眨眼功夫,墨赦就猛然后退了两步,一道黑色的气墙瞬间挡在面前,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白色气刃无声的碎裂在那黑色的气墙上,那层以墨赦手掌为支点的气墙壁以眼可见的速度变薄,仿佛被强硫酸侵蚀一样,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 那被无形力量拉扯的娄巍奕发出了人类不可能发出的凄惨叫声。 黄冲宿不知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发出那样渗人的声音,但他显然是故意的,故意让娄巍奕在他们面前这样死去。 这是蔑视,也是警告,用绝对的力量对弱者的警告。 白唐心里发急,一缓过了劲,立马就站在墨赦边,体里的气被压榨到了极致,竟真又被他从血管里挤榨出一丝气,但还没来得及融入到墨赦那气墙里,那墙便轰然而碎,他和墨赦被一股阳刚之气的气息猛然撞击而出。 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立时那钢筋水泥混凝土的结实墙壁就给轰出了两个人的大洞,风从洞里刮进来,寒冷刺骨。 转眼房间内竟只剩下了常青和娄巍奕两人,周围一丝声音都没有,房间里的顶灯早就坏了,黑暗从四 面八方侵来。 娄巍奕还躺在地上,喉咙仿佛被塞了烙铁样,发出破碎的难以入耳的声音。 常青双腿发软,觉着无形的力量包裹住了他,让他忍不住想瘫软跪拜,他下唇都咬出了血,体筛糠也似的瑟瑟发抖,但他还是坚持道:“以强欺弱,自私偏执,你跟你要处决的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你是神,你是我们的保护神!” 常青体被迫爬伏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但声音还是从腔里发出,“人命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可他是我们华夏的人民!我,我们,拿了他的纳税钱,就算做不到,我也还是要保护他!” “他懦弱、自私,但他是条命!他……” “砰!” 又一个大字型的人形坑砸在了墙上。 第三十四章 地府谛听(1) 白唐浮在空中的子一折,就火箭一样扑上去给常青当了垫——没办法,常青是个真正的正常人类,摔下去直接就嗝了! “蠢货,你这时候还跟人讲哪门子的道理!快滚滚滚!你,你特娘的,胖死了!” 白唐被常青仰面压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被他压出来,当即就吐着舌头怒骂。 多亏他这些年努力修道强健体,不然两人一起玩完! 常青被他推到了一边,干呕了两下,才从高空坠落的眩晕中缓过来,立马就道:“快,快救人!” 白唐翻了个白眼,心说这特么的没法救,那位怕还折磨的欢。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迅速的爬了起来,毕竟他拿了人家的钱! 他不再管常青,猛然一拍地面,人就大鸟一样跃上了高空,周环绕着轻薄的黑色气体,只一双桃花眼在浓重的黑色里熠熠生辉。 墨赦已抢到娄巍奕边,似乎在和什么僵持着,在白唐过去的同时,微微后退了一步,他拦住白唐,道:“他不会滥杀无辜,但他要这个人!” 所以,弃车保帅,皆大欢喜,不是吗? 白唐有些愕然,面上表几度变化,似是愤怒似是恼怒似是失望,却最终都沉浸下来,他转过头,没有看墨赦,眼睛看向还躺在地面上的娄巍奕,看着那一点点被鲜血染红的体,他嘴角绷的紧紧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道:“墨赦,这不对。” 他瞳孔张大,明亮的桃花眼里似有朦胧的气息晕染,黑色的瞳仁里闪着莫名的色彩,里面的景色却倏然变换。 分明那娄巍奕还是囫囵的人形,但白唐却分明看见他蜷缩在体内的灵魂。 “他要的,不是这个人的命!你知道的吧,所有死掉的人灵魂都没有去地府!” 娄巍奕的体里仿似被开辟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他的灵魂被强制摊平在那个暗bi)仄的空间里,如同一只被绑在粘板上的鱼,一把细小的刀从他的头颅开始,剖开皮肤,蜿蜒而下,开膛破肚,摘心取肺,挑出经络,挑出骨头,撕下皮肤,拔出血。 那眼球又一次被一刀扎穿,里面的神经细管又一丝丝的被硬生生拔断,灵魂本来无血,但娄巍奕的灵魂被锁在他自己的体内,内心里却涌出了无数的鲜血。 “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该放弃一个,绝望的人!” “哪怕他有错,偿一次命也够了吧!” 白唐的声音如烟雾缥缈,却仿佛将那个绝望的空间撕开了一条缝,躺在粘板上的灵魂用空洞洞的带血眼孔望着上方。 一张鲜血淋漓的人皮被从那灵魂上完整的剥了下来,滴落着殷红的血挂在那空间里的一侧墙壁上。 那墙壁上形象的布满了钩子,那些被 一次次从灵魂上剥下来的皮就挂在上面,仿若战利品一样,微微摆动。 “永生永世,就过分了!” 那灵魂一次次溃散,又一次次重聚,然后重复被剥皮被拆解。 白唐体表层涌起黑色的气,朝着墨赦微微一笑,道:“我总该为他争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他游鱼一样的气还没沾上娄巍奕的体,就被一股浩然气息消融殆尽,那气息歹毒的窜上他口。 墨赦一手按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已自然而然的探出,帮他捉住那强悍冷厉的神息——他已习惯这样了,哪怕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他总会站在他那一边的。 白唐咧嘴笑,桃花眼都弯了起来,如同初一时天上挂着的新月。 但那神息不是哮天那种半残的神息,而是含怒的真正神息,强悍的让只能使用三成力量的墨赦都抗拒不了,他抓着白唐又一次被击退,重重的落在地上。 白唐按着口,觉着自己的骨肯定被弄断了。 “墨墨,”他低低的道,“娄巍奕的灵魂要被抽出去了,我,尽力了。” 声音轻的仿若呢喃,那种失望却莫名让人觉着心疼。 墨赦道:“嗯。” 他已经被地府警告了两次,绝不会为一个人类再触底线,他只要保证白唐活着就够了,他本来就只对他有责任。 该来的人没来,一切已不可逆转。 那娄巍奕已必然成为那黄冲宿的怒火宣泄者。 墨赦和白唐都仰起头,看着高空上终于露出一个形的黄冲宿,看着他脸上不屑的笑,以及那又一次抬起的手。 “吼!放下!” 一声粗狂的吼叫过后,接着就是一个粗狂醇厚的男音突然由远而近,远处漆黑的天空上突然流星一样划过一道青光,那声音初初入耳时,那光还只是一个点,最后一个字落下,那青光已到了眼前。 “叫你快点,你就知道玩!你要是耽搁了墨墨的事,我就去师傅那里告你,说上次那地……” 脆如黄鹂轻啼的女音也从远而近,语气里全是愤怒和埋怨。 “师妹我错了,你别去告状,我好容易出来一趟,你也体谅一下你师兄!”那个男声讨饶道,“这不,给你抢回来了,嘶,师妹快撒手!” 那巨兽嘴巴鼓了鼓,吐出一个白色的灵魂,又吹了口气,那灵魂便闪电般落在了娄巍奕体内,娄巍奕原来已渐渐停止起伏的膛又开始规律的鼓动起来。 白唐被这莫名的声音惊了一下,睁眼看了那娄巍奕一眼,迅即抬头,就见半空中祥云涌动处,径直落下一只造型古怪的巨兽,那巨兽两只耳朵都被坐在它上的白裙少女紧紧揪着,正呲牙咧嘴的说话。 又是一个会说人话的动物!白唐 想,这家伙多半能跟白汤圆聊得来,反正两都不是人。 那少女不待那巨兽落地,就先蹦了下来,径直就到了墨赦边,呼的一巴掌就推开了白唐,然后母夜叉的脸一转,就成了温良恭俭的小可脸,糯着嗓音道:“小墨你怎么样?疼不疼?快起来,地上凉!” 被障碍物一样推开的白唐:“……” 来的居然是尉迟蓉!那个花痴女色鬼!一直垂涎他家墨神美色的a市女鬼差! 墨赦避开了尉迟蓉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道:“多谢。” 尉迟蓉眉开眼笑,包子脸上都是欢快的笑褶子,道:“不用不用,你记着答应我的事就好啦。” 墨赦冷淡道:“嗯。” 白唐悚然而惊,如遇到抢食饿狼的狐狸一样竖起了全的刺,警惕的瞪着尉迟蓉。 墨赦答应了她什么?竟然能让从不轻易出宅邸的尉迟蓉离开她的花艺坊,还带来了她的“师兄”,有什么代价能让尉迟蓉这么做? 总不能……是卖吧?! 白唐一下子口也不疼了,也不忧伤了,呼啦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头凑到了那两人旁边,笑道:“尉迟美女好啊,多谢你刚才出手相救!”他一把拨开墨赦,继续道:“我跟你说啊,你可不知道,刚才那个危急啊……” “滚开!” “怎么说也是熟人,别这么不近人啊,我也蛮久没见了,我家那个王五老跟我念叨说想你呢。” “闭嘴,别挡着我!” 尉迟蓉被白唐隔开,只能看见墨赦沉沉的眼睛,看不到全脸,有些暴躁,对者白唐这个大灯泡一点好感都没有,她抬起手,威胁道:“追魂夺命掌!” 白唐胆子十分正的对她指了指后面,道:“敌人在那里!”顿了顿,凑过头去,小声道:“尉迟大美女,黄冲宿知道不,你干不干的过啊?” 尉迟蓉又扒拉了他一下,没扒拉动,当即一掌就要拍过去,白唐手脚麻利的缩在了墨赦后面,碎碎念道:“怎么还动手了呢,墨神最不喜欢粗鲁的女孩了,他喜欢温柔一点的女孩子。” 尉迟蓉脸上顿时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眉眼都带着羞,默默含的看着墨赦。 墨赦:“……” 他没搭理这两人,只将视线集中在四周上,尤其注重那巨兽和天空中的黄冲宿。 却听半空中传来一个清冷矜贵的男声,道:“你是何意?” “都是朋友,小黄,下来见个面,总躲在云层里干什么。” 那巨兽后肢蹲坐在地面上,仰头瞧着天空,脚在地面轻踏了下,就见一道周围景色都隐约起来,那巨兽显然布置了结界。 这一句小黄,让白唐激灵灵的抖了一下,脑子里办正经事的那根弦才回了窍,顾不上跟尉 迟蓉掰扯,凝神去看那口吐人言的巨兽。 只见那巨兽形如白犬,长约有三米,虎头、独角、犬耳,另还有狮尾、麒麟足,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浑覆青色硬鳞,只头上有白色长毛,獠牙尽露,让人望之既生敬畏。 白唐眼中露出惊诧之色,已认出了那巨兽——谛听。 传闻中地藏王菩萨的坐骑,因为在吴老爷子的《西游记》中露了脸而广为人知,但白唐能凭其外貌就能认出它来,却不是因为吴老爷子的书,而是源于地府发达的网络和墨赦给的那本《道法万千》。 第三十六章 这是神吗? 黄冲宿的声音很是冷厉,含着压抑的怒火,道:“你威胁我?” 他要弄死一个凡人何其容易,若他只是想让那娄巍奕死,何需等到现在,他要那该死的凡人生不如死,永生永世受罪,方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那主宰人心智感觉的灵慧魄既已碎,那人即便活着,也如行尸走,再不是原本的那个人,那他最后的怒火,该泻在谁上? 谛听通澈澄明的眸子盯着黄冲宿,道:“我在警告你。” 它俯地一听,便能听闻天下事,就在方才,它听见了黄冲宿心中一个危险至极的念头,虽然还不清晰,但那瞬间闪现明灭的几个字还是让这通达纯厚的公正之兽心弦一跳。 四周徒然一静,有强而冷冽的威压从黄冲宿的上涌动而出,一双细而深邃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谛听。谛听上的毛发以眼可见的程度根根竖起。 弓满弦绷,空气静的落针可闻。 白唐也不绷紧了子,悄然向墨赦靠近了一步,那尉迟蓉也不知何时停止了絮叨,此刻也凝神注目那谛听兽。 “你就这样吧!谛听,我们往后,再见吧。” 良久,那森然如刀剑的气势倏然而退,周边的结界轰然碎裂,暗红色指头粗细的小蛇被猛然炸飞,摔晕在不知哪个角落。 白唐只听见黄冲宿最后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再一抬头,只见天上星辰闪烁,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巨大的谛听缓缓转过了头,朝着尉迟蓉道:“这魂也给你留下了,可不能去师尊那里胡说了。” 尉迟蓉偷眼去瞧墨赦,但见他眼睫低垂,一片清冷昳丽之色,即便在黑暗里,也俊美的如神祗妖魔,依稀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墨赦没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那谛听在地府地位尊崇,以往成百上千年,也未曾有缘得以一见,倒是曾经跟在自己边的那个人,总是巴望着能见这传言中的灵兽一面。 那时他总说想象不来那随地藏王镇压地府的第一灵兽该是何等模样,又想向他问一件事。 脑子里的那个人仿似瞬间就从重重白色迷雾里走了出来,含着一抹笑,白衣纷飞在空气里,声音里掺了砂糖也似,一路能甜进人心坎里,他说:“我想问问那谛听,我这大哥是不是真真是冰雕玉人,哈,竟从没过心萌动的时候。” 却总归胆子不够肥硕,话未说完,便晃dàng)着白色的衣袖一溜烟去远了。 “嗯嗯,师兄你快回去吧,这里可是人间,你不能多待。”尉迟蓉过河就拆桥,见色忘兄,做的自然而然十分熟稔。 谛听见自己捧在手心里捧了几千年的师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不由有些唏嘘,又将那边修竹样的墨赦看了一看,略觉怅然,当 即也不多话,径自遁入地府。 见那大佬走远了,白唐才长出了一口气,转了转脑袋,就捕捉到了那一直在原地徘徊的常青。 那倒霉孩子,在黄冲宿与谛听双双现时,就被骤然改变的气场迷了双眼失了心神,此刻怕还在不自觉的在自己的臆想中救人。 尉迟蓉还在与墨赦说话,道:“小墨,后天我就生了,你明天晚上零点就要出现在我家里哦。” 墨赦道:“嗯。” 尉迟蓉笑的甜美又可,白色连衣裙被夜风吹拂,如同绽放在夜晚的待宵花,又道:“要生礼物,嗯,一定要你用心准备的哦。” 又圆又亮的大眼睛里缀满了少女般旖旎青涩的眷恋,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个一黑衣的男人。 她站的离墨赦很近,近到都能嗅见他上清冷干涩的味道,或许是阳间的风太温柔,又或许是这人今的轮廓格外柔和,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靠近他。 墨赦后退了一步,眸中有了然而漠然的光,道:“嗯。” 以纯然拒绝的姿态,从过于暧昧的距离里抽而出,无而拒绝,半点旖念都没给这个面相甜美的女鬼差。 白唐原本炸起了全的毛准备捍卫自家墨神的贞cāo),听那的女鬼差这么一说,才悄然的放下了心,心说幸好墨赦没有为了这件事卖,不然那真是亏到了家。 不过那娄巍奕,也勉强算活着吧,只是活着的只是他的,他的灵慧魄,已被两个高高在上的大佬做了交换,想来这个结果常青也能接受。 白唐判断出自家墨神清白无危的况后,当即心思就转到了一旁,也不在听尉迟蓉和墨赦说话,悄悄就溜开了他两边,反正看墨神的样子,那女鬼差十成十是勾搭不到墨神了。 常青还在呼哧呼哧喘气,时不时还凌厉的朝着空气挥拳伸腿,凶狠异常,白唐脚下在地面一蹬,就绕到了他面前,抬手迅速的在空中绘制清心醒神符,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常青的脑袋正中,甚至拍出了闷闷的声响。 可见一点都没省力。 常青脚下一顿,继而踉跄一下,眼中茫然神色已然退了许多,只还惯的向前冲了两步。 “嘶~” 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从常青口中传出,他膛还起伏的厉害,人却已警醒的朝着四处看去,下意识就要挪步。 却听白唐在他后叫道:“常警官。” 常青三两步走过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娄巍奕呢?你真把他给卖了?” 白唐道:“怎么说话呢,就他那样,浑没有二两,能卖几个钱?我明明每次都站在歹徒的对立面,你这人民公仆怎么老是把我想的这么坏?还能不能愉快的合 作了?” 他现在只是外衣有些脏,脸上还有些擦伤,但看起来的确没有奄奄一息的凄惨,也不像是被强敌碾压后的劫后余生,也难怪常青会怀疑他交出了娄巍奕。 常青见他还在胡说八道,急道:“人呢?是不是……死了?”说到最后,他脸色转为黯然,仿似心里已早知道这个结局,此刻不过确定一番。 毕竟来的是那样强横的神灵,护不住,才是正常的。 白唐朝墨赦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墨赦一人站在那里,尉迟蓉竟不知何时走了,便领着常青朝那边走去,边走边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常青终于接到了判决,觉着有些难受,便闷头跟着他走,竟连去干什么都没来得及去问。 他们离墨赦那边很有段距离,只白唐目力已不似平常人,才能将那边的况看个清楚,此时走去也颇费些时间。 白唐没有刻意加快速度,常青也将将能跟上。 夜色还很深沉,街道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知过了多久,常青骤然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笑?” 白唐道:“没有。” 即便常青没有明说,白唐也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他是在问,明知不可为还要这么折腾,是不是可笑? 白唐不知道他们选择的是对还是错,但是他不觉得可笑。 任何选择,都有一个必须那么做的理由,不管那个理由看起来多么荒唐多么不可理喻。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完全的明白另一个人的想法,既然不明白,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可笑? 常青看着白唐的影子,脚下半步未停,继续道:“我们局里,这几年受到的投诉信是以往五年的总和还多,你知道里面都是什么内容吗?”没等白唐回答,他就自己将诶下去,道:“指责、侮辱、谩骂,我们只看过一部分,很多都是处理投诉的同事自己消化的,嗯,他们说我们无能,说我们白拿钱,a市发生了那么多离奇的案子,我们抓不住凶手,甚至,我们还要像你这样的神棍求助。” “连我也觉得我们没用,但是,我们接到的每一个案子,我敢拍着口说,我们都全力追查了,他们的钱,我拿的问心无愧,刘队,秃头,他们都问心无愧!” “白唐,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神会来人间作案?你是神棍,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是对人类失望了,还是因为国家止封建迷信,所以才来显露神力的吗?可是……不对啊。” “自私、偏执、残忍,这是神吗?” 常青的声音里全是困惑,仿佛完全不理解神的行为,他轻声问着白唐,希望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白唐仰着头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不知 道,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类信仰的神成了他们租可怕的敌人,也不知道曾经是人类保护神的神怎么就站到了人类的对立面。 “白唐,你说啊?你说那个神,到底是为什么?” 白唐眼角瞥见了一个挂在路边观赏植物枝叶上的暗红色东西,当即一伸手,一缕黑气从他掌心窜出,将那小蛇收拢在掌心,才道:“我不知道。”顿了顿,忽而一笑,转对常青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跟我们无关,各有立场,各行其事就对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打算转行做哲学家,有这时间,不如想想娄巍奕的下半生怎么安置?” 第三十七章 并行于夜 “还有什么可安置的?往棺材里一放,一把火就烧……嗯?下半生?” “你可真残忍,他不过是被吓傻了,你就要烧死人啊,啧啧,阿青,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常青猛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白唐的胳膊,还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 白唐眯着桃花眼,道:“说没想到你是……” 常青打断他,“娄巍奕没死?” 白唐诧异道:“你希望他死?哎呀,早知道不这么拼死拼活了,你怎么不早说?” 常青脸色几次变化,终于也停在诧异上,道:“你,你连神都干的过了?” 白唐苦恼的想这个bi)是装还是不装,口中却已然道:“快醒醒,别做梦!我离踏神斩佛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快停止你脑中疯狂的念头!” 正准备以后都硬气跟鬼神刚的常青:“……” 白唐看常青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潜意识绝对猜对了这货刚才的想法,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心说幸好自己本能的说了实话,不然……呵呵,下回常青该拿着一万块让自己去弑神了! 常青还有些失望,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白唐。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娄巍奕边,白唐朝着地上点了点下巴,道:“交给你了,唔,我困了,一会刘三估计还要爬回来,你让他早点回去上班!” 说着就对常青摆摆手,晃晃悠悠的就去了墨赦那边,走路速度却快了许多。 常青抬眼,只能看见那两人迅速消失的背影,和谐的旁人半点都插不进去,仿若一对行走在夜间的神灵。 这才是神灵,能守护人类的神灵,常青想。 …… “墨墨,你什么时候跟尉迟蓉做的交易啊?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背后的是黄冲宿?” 并肩而行的两人不疾不徐的在夜间的大街上行走,启明星已遥遥可见,天色可预见的破晓,最深沉的黑暗已然过去,留在睡梦里的人全然不知深夜里曾有两个不属于人间的强大来客在a市停留。 路灯发出微暖的黄色光芒,将两人修长的影拉扯的怪异离奇,仿佛形态扭曲的鬼怪。 一双半弯的桃花眼似有若无的瞥在那冰冷如覆霜雪的面容上,轻声发问。 那拔如山峦的影步伐未停,口中却自然而然的答道:“不是。” “诶?” “只知道是天上的,没想到是他。”那沉稳而岑凉的声音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他份贵重,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我没想到会是他。” 白唐伸手搭住他的肩膀,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哈,我还以为你能未卜先知!之前老见你用玩手机,不会就是在那会给尉迟蓉发的消息吧?你早知道这妹子厉害?” 墨赦扯下他的手,训斥道:“好好 走路。”接着又道:“知道。” 白唐就笑,笑的如同一只偷到蜜罐的小浣熊。 “之前你还答应我说不出手,你看你,说过的话一点都不算数,墨墨,不诚实守信,家规里怎么罚来的?” 墨赦:“……” 半晌,他努力板着脸,道:“没出手,他打我,我防御。”顿了顿,又道:“家规,是给你的。” “哈?虽然说你专门为我写了那么一厚本的家规,我觉着很有被关心的感觉,但是我一点都不感动的我跟你说,而且,凭啥家规只对我有用……” “不凭什么。” “墨赦你不要以为你实力强我就不敢打你啊,你忒欺负人了我跟你说……” 夜风习习,启明星在灰蓝色的天空上慢慢消失,两个行走在暗夜里的影也慢慢消失。 …… “吕小姐,请问您和娄巍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怎么开始的?” “大概是几年前吧,我们是高中同学,但是我们真的没有……” “吕小姐,否认没有意义。” 面相柔美的吕菲露出苦笑,投降似的道:“我道歉。” “我没有bi)你的意思,如果吕小姐认为自己没有错,可以不道歉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观,但就我个人认为,做第三者这件事并不光彩,尤其宋小姐还有孕。” 吕菲揉了揉脸,认真道:“我错了,由于我个人的不当行为让别人受到了伤害,真的很抱歉。” “请问您和娄巍奕上了吗?您贴上娄巍奕的时候是否知道他女朋友怀有孕?”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没……今天不是说只是道歉吗?这些问题有什么关系?我道歉行吗?” “对不起,但您方才并没有道歉的意思,请问您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道歉的吗?” 屏幕里的小女人深吸了口气,又一次认真道:“不是。我真的认识到错了,我错了,我为我之前插足别人感的行为表示歉意,也对受到我影响的大众道歉,希望大家不要再揪着我,我想好好生活。” “吕小姐是被舆论bi)迫的不得不道歉吗?” “……” 次傍晚,白唐方从补眠中挣扎起来,就拿起手机看了眼,一翻,就又翻到了一个之前被截住的视频。 此时那视频底下已盖起了万层高楼,评论数疯狂上涨。 “可怜的小姐姐,打死那个记者!” “明明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非要bi)她承认?还有,谁能告诉我一下,这视频是从哪里放出来的?为什么之前不放?” “回答楼上,是a市之声官网上的,发布人似乎就是他们的网审。” “可怜小姐姐,之前那些网络喷子都去死!希望大神再大展神威惩治键盘侠!” “宋问夏 忒恶毒,娄巍奕tiǎn)狗,一对jiàn)人,不解释!” “没有看清真相的人,不要轻易下结论去指责和评判,迷失在表相上的人,最容易被左右。” 白唐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扔掉手机,刷的一下拉开窗帘,傍晚的阳光一下就照了进来,虽然没有温度,但是让他整个人的心都明媚起来。 那视频的发布者,肯定不是a市之声的那个网审,九成九是常青,他之前本来就在查这件案子,查到这隐而未发的视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刘胜居然还真的同意他将这视频发出来了。 大概他们也是想通过这最后的视频,来告诫民众要谨慎言行,只不知能有多少人吸取教训。 毕竟,人都是健忘的,或许两周,或许两月,最多两年,吕菲用生命溅起来的浪花,就又会消失在人们视线里。 而吕菲的事件还未结束,新的舆论**又已经被推了出来。 “当红小生懦弱畏女友,bi)死朋友,人类懦弱的极点在哪?” 那个曾经被无数女人奉为男神、偶像、欧巴、梦中人的娄巍奕,也已经站在了万众瞩目的受刑台上,接受着数万人给予的一次审判。 懦弱是原罪,白唐想,谁能没有懦弱的时候呢,可是人总该在该勇敢的时候做勇敢的事,一味害怕、逃避,那可真是没有意思。 之后,娄巍奕再也没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白唐也再没关心过,他只乐滋滋的收了自己的佣金,就又回去过自己的小子。 两个月后,临近年关,a市又开始下雪,连绵下了一个星期,是a市从未有过的大雪。 白老板早早给大家发了奖金放了假,都让各自回家里窝着,反正刘正邪自从上次爬回现场没见着真神后,整个人就有些受打击,老早就回去自家上清派修炼去了,办公室都没个活人。 三只鬼也惫懒的不成样子,白老板琢磨了下,就果断带着众鬼休假去了。 直至今,白老板的子都过的蛮顺心的,唯有一件事始终没八卦到——墨赦那天答应陪尉迟蓉过生时到底送了那女人什么东西,略感遗憾。 白老板好奇的很,可又不想扒拉着墨赦问,显得自己多八卦一样,本来派玉九去打听,奈何鬼使不给力,没问出来,于是最近白老板看玉九的眼神都有些幽怨。 外面还是大雪,已是年三十的晚上,a市骤然就空了下去,还不到晚上八点,路上已几乎没有人,皑皑白雪覆盖了整座城市,小区里的路上,一脚下雪都能将脚背没住。 只有外面的主街上,还有人在扫雪,时不时清理出一片褐色的柏油路面。 此刻,就连公交车也已停了,小区里的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上了新门神和对联,一派喜气洋洋。 “白小唐,咱们干脆把墨神叫上,去那边过年吧?那里多闹,汤圆都不想回来!对吧,汤圆?” 跟在后的鬼使很久没有在大雪里跋涉过,眉目里都是兴高采烈,正一手拎着大大的袋子,一手捏住白汤圆长条形的子,跟白唐说话。 “嗯嗯,白白,我喜欢那个大黑狗,汪汪汪!” 要偷吃的白汤圆被王五捏住子,十分欢快的扭动着,尾巴啪啪的甩打在王五的手背,还叫道:“王五王五,快放开,我就再吃一个糖。” 前面裹着白色围巾,穿着灰白色羽绒服还带了一顶黑色羊绒毛线帽的白唐正艰难的将脚从厚厚的雪里拔出来,闻言就笑道:“你喜欢小黑,于是就啃了它耳朵一口,不是我发现的早,连皮带都能撕下一大块,你快别喜欢它了白汤圆。” 白汤圆还很委屈,真跟蛇也似吐了吐信子,口吐人言,道:“它不陪我玩!” 第三十八章 温馨新年 小黑虽然是个能看见鬼的纯黑狗,但它再怎么不寻常,也不过是凡间的普通狗,它敢跟你玩?呵呵,它看见你都吓死了好不! 白唐道:“张叔宝贝小黑跟什么似的,你快消停点,没见今天咱都给扫地出门了?!说起来,王五,你今天收了多少红包?” 王五此时穿着红色羽绒服,也带着一款黑色羊绒毛线帽,像是一个正常的青靓丽的小姑娘,她嘴甜,今晚又是特意给白唐撑场子去的,自然施展出十八般武艺,乖巧听话又懂事,直将福德巷一众老爷子老太天哄的眉开眼笑,避开了她就跟白唐夸奖这小姑娘,还偷摸的给王五塞了大把的红包,据白汤圆报告,连张叔都摸出了不少钞票给娃娃脸女鬼使递了过去。 想到这,白唐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心里暗暗琢磨着这次他们都给了王五不少红包,得想办法给他们补上,眼珠子一转,就对王五伸手道:“来,红包上交。” 王五誓死捍卫自己的红包,瞬时就离他一米远,叫道:“那是叔叔阿姨给我的,你休想要回去!” “你年纪都能做人家阿姨,好意思叫他们叔叔阿姨?再说人那红包也不是给你的!” 王五要钱不要命,以下犯上道:“白小唐你不要脸,连自己鬼使的钱都抢!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揍人了!” 白唐嘴角抽搐,看着女鬼使眼珠子都红了,显然绝不会吐出来,当即哼了一哼,道:“阳间的钱,你拿着有什么用?”继而又气定神闲道:“间的工资可还在我手上,五啊……” 王五万没想到白老板挟工资以威胁,十分愤怒,吵吵着就扑了上去,道:“你敢动我工资,下次就再也不要想叫老娘装你女朋友了!我现在就转头回去,告诉那些大爷大妈,说……白汤圆,那饺子是生的!” 趁那两人吵闹时偷摸溜进王五手上袋子的白汤圆冷不防被捉住了脑袋,嘴巴里的生饺子原还卡在嘴里,顿时就咽了下去,还欢快的摆了摆尾巴。 王五复又教育白汤圆,白唐顿觉不妙,扒拉着那袋子一瞧,果然里面的那一袋猪白菜馅的饺子被糟蹋了个干净——那是隔壁老太太给早早包好的,里面的腌、包子也凄惨的遭到了荼毒。 顿时,白汤圆迎接上了两双怒火熊熊的眸子。 正吵闹间,就到了家门口,他们门上也应景的贴着对联,玉九老早就给开了门,见着他们回来,高高兴兴的喊新年快乐,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白唐。 白唐换了鞋,见自家的蠢货九幽怨的眼神,略想了想,心说这蠢货不会等着自己发红包吧? 果然—— “大人,过年呢,红包呢?” 见白唐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玉九体倒挂在天花板上,脑袋就垂 在了他前,十分明显的提示。 白唐笑嘻嘻的装傻充愣:“什么红包?没有红包!红包?不可能的!” 玉九举着手机,鄙视道:“刘三都在群里发红包啦,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你羞愧不羞愧?小气鬼!” 白唐一弹指就将鬼使作怪的脸弹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快的又去抢了个刘三的限数红包,还给群里发了个“谢谢老板jpg”“土豪求包养jpg”的动态小人图,十分的不要脸。 玉九见了,也忙去抢,继而又叫道:“把我的红包吐出来!那是刘三给我们的!你快吐出来!” 白唐哈哈笑,不理会鬼使,径自摸到了厨房,果然就见墨赦在细致的捏饺子,空气里一片冷清。 白唐当即洗手,就挨了过去,帮着捏饺子,还道:“墨墨,地府也过年么?你们过年是怎么过的?让不让放鞭炮?” 墨赦默默看了眼他放在盘子里的饺子,继续拿起又薄又圆的一张饺子皮,填上充盈着地府纯粹气息的饺子馅,道:“那里没有新年。” 白唐就笑,又将一只活灵活现的老鼠样饺子放在盘子里,炫耀道:“好看吧?是不是没想到我还会包饺子?哈,墨墨,我们家老头会的可多,我之前也跟着学了。”顿了顿,又道:“说到老头,他一直想着让我给他找个正经传人,啧,最近我得琢磨着将那书给找一个。” 墨赦道:“嗯。” 他知道白唐说的那本书,里面确然是精妙的道法修行,埋没了确实可惜,只是那书是手札,能看懂的人怕是不多。 “老头那字真跟狗爬似的,哈哈哈我都看不懂,更别提别人了,你说要不我去玄学网上发个帖,就找那能看懂他字的怎么样?” 他嘻嘻哈哈笑着,又捏了一个月亮形饺子,放在了盘子里,登时那原本整洁立着的一众饺子里仿似混入了两个异类。 墨赦道:“不好。” 白唐瞥眼看了下还剩下许多的皮和馅,当即一把抄起那装馅的碗,道:“走,去外面弄,谁想吃谁动手,想白吃白喝,咱家不养闲人。” 他原本就是在与墨赦乱七八糟说话,全没个重点,想一出是一出,转瞬给老头子找徒弟的事又给抛到了脑后。 墨赦形拔,气质又冷,即便做着做饭这样繁琐的事,也气质高华的如冷月一般,丝毫不损其气度,他见白唐已携了包饺子的器具出去,也没说什么,就跟了出去。 电视里的节目也洋溢着节的喜庆气氛,国家官方的跨年晚会已经开始,里面正是别开生面的小品。 玉九和王五倒灶沙发里哈哈哈,不成想天降大手,白唐一巴掌就将自家好吃懒做的两只鬼使拨到了一边,道:“都特么还想吃白食?! 去去去,今天谁手上不沾面粉,明早我就给谁下食令!” 白汤圆拱着长条子攀上墨赦手腕,探头在面粉堆里沾了一点,一缩头,尽数落在墨赦蜜色的肌肤上,它还道:“沾了!要吃墨墨的饺子!” 近来白汤圆十分缠着墨赦,尤其喜欢对着他手腕上那黑色的锁链tiǎn)tiǎn)啃啃,仿佛十分感兴趣,白唐拽都拽不下来,不过他本就有意让这家伙跟着墨赦,加上墨赦说白汤圆跟那锁链一处,能让那半死不活的锁链尽快活泛起来,白唐就更加不管它了。 王五和玉九从地上爬起来,均对自家大人的冷酷无表示了谴责,然后就嘻嘻哈哈哈的开始糟蹋面团。 玉九生前是不怎么靠谱的富二代,从没做过这些,跟了白唐后也没多少长进,捏饺子捏的十分苦痛,时不时被王五嘲笑。 王五充分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心灵手巧,还慨叹自己从死后就再没过过年。 白唐数了数自家的鬼使,觉着缺了一个,就拍了拍口袋,果然拍出了黄七,这厮一出来,立马就是风怒吼,空气凝结,连桌面上放着的饺子皮都要给掀飞。 还是墨赦在桌上重重一拍,那无形的厉风才被dàng)开,屋里恢复平静。 白唐怜的慰问了一番修炼修傻了的黄七,就让他一边蹲着去了。 笑话,一看那爬满鲜血的脸,还有不自觉扭成麻花的体,让他捏饺子?怕是会做成血饺子! “墨墨,你那工作是辞了吧?过完年是不是还要找工作?诶?你喜欢做什么,不然也开个公司吧,现在老板多坑啊,都是资本家!” 墨赦还未说话,却听玉九不能更同意的点头如捣蒜道:“对!大人说的对!” 白唐斜眼看他,玉九缩头,指着电视道:“苏毓秀!苏女神!声音好酥~我化了~” 果然,玉九化成了一滩水,仰面倒了下去。 王五踢了他一脚,嫌弃道:“没出息!地狱里的女鬼比她美艳多了!就我,我哪点比她差!”她了膛,十分悍勇的迎接屋内几个男人的注视。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道:“五啊,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着你跟苏女神是一个等级的?” 玉九也露出“亲你快醒醒”的表,生动又形象。 王五脱口说了那句话,也自觉牛皮吹的有些大,但被屋里不解风的一众男人用那样别具特色的眼神看着,当即就恼了,抬手就抓了两只饺子十分精准的的朝着拜白唐和玉九投而去。 墨赦微垂着眉眼,认真的捏他的饺子,白汤圆缠在他手腕上乖巧异常,似乎在用人类听不懂的方式同那条锁链勾搭。 苏毓秀唱的是她今年新发布的古风歌曲《云水灵》,专为她的新剧配的,她嗓音婉转,此刻听 来,倒别有一番韵味。 “一风一雪 一花一叶 一念之间 人世成双,地府未分 手拿灵灯持黑锁 鬼门关外含笑看 醉里美人成白骨 醒来千秋功业毁 一朝投幽冥路 万里黄泉踏成川 红尘梦里不曾到 往事尽付一纸上 ……” 墨赦面色沉静,那股岑寒之气却仿佛更重了点,白唐原本在跟鬼使嘻嘻哈哈,此刻却敏感的转过头来,一双桃花眼探针也似的上下扫了扫,但见他面色全无异样,不由有些奇怪,暗自纳罕刚才周一瞬间的黯然来自何处。 临近零点,白唐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林樊和刘正邪都打电话来拜年,一阵嘻嘻哈哈,其他人都是微信,那华夏术士微信群里也颇为闹,白唐在里面领了好几个红包,心里之前那洪中和商衡没来救场的怨气就彻底散了个干净。 第四十章 魂游地府(1) 得这一语,白唐便也丢开手,继续与墨赦闲聊。 不知不觉间,彼岸花海已将将踏尽,白唐不由抬头去看,但见前方一道横无边际高逾万丈的厚重黑色铁门竖在面前,那门上森气缭绕,浑然一体,既庄重又气势磅礴,仿若汲取了上万年的幽冥鬼气,让任何初窥门面的人都步履唯艰,神魂俱失,上挂一大牌,上书“幽冥地府鬼门”七个烫金大字,一股森然远古的气息从那门上传来。 白唐与墨赦还在百尺开外,便觉心里一阵激dàng),但觉遍体生寒,忍不住便双腿发软俯下拜,待他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后,才觉那股压迫力减退不少,再去看那门,原先浑然一体的门上竟出现了两个狮口衔环,仿佛在等人扣环推门。 白唐是借助墨赦的符咒以生魂入地狱,此刻也没有做人时的气喘神虚,但那种心魂皆震的感觉却更加明显,心里对幽冥的敬畏不由就更盛了几分,反观墨赦,却见那人仍直的站着,静静的看着那扇门,待他从地上爬起,方才淡声道:“幽冥鬼门,初见必拜,以示对地府的敬重。” 白唐点头,神也不由肃穆,在那庄重的门面下,竟也收了平的嬉笑子,谨慎的随着墨赦慢慢走过褐红色的地面,四周幽冥气息缭绕盘旋,两人的影在黑色浅雾中若隐若现,只听墨赦声音沉而干涩,道:“地分阳,六道轮回成型之,万千灵汇聚而成鬼门,一门隔阳,踏入此门,才算是真正入了地狱冥府。” 说话间,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按上那门,微一用力,沉重的大门就被缓缓推开,露出里面一片郎朗山色,犹如人间。 门里门外,竟依稀又是两番景色。 白唐揉了揉眼,有些傻的站在门口,被墨赦一拉,才一步踏入门里,后鬼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 门里一片辽远无疆的空旷,周围隐隐浮动着墨黑色气息,如同一层被污染了的雾霭,但天上那太阳却瞧的真真的,只是似乎没什么温度。 白唐诧异道:“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地府里诡异莫测,动不动就有恶鬼凶魂魄,还有牛头马面什么的,现在这个……看上去不像啊,怎么一点都没恐怖的感觉。” 墨赦招了招手,将自己那白色的面包车从不知什么地方招了出来,径自上车,待白唐也坐在副驾驶位,才道:“内里,是一样的。”都是森恐怖,即便表面看起来再怎么平和,也掩不住着存在不知多久的地界里森然的血腥。 那泥犁十九狱里的冤魂千百年来从未停止哀嚎,就连奈何桥上的孟婆,也早鸟枪换炮改头换面,将那一方地界占为己有,连向来不能住人的奈何桥畔,也住了人。 那两白色面包车开的飞快, 中途也遇见许多其他车辆,更多的却是懒散的领着一队队冥魂行走的鬼差,白唐扒着车窗往外瞧,竟还瞧见一个骑着大黄公鸡的鬼差,吊儿郎当的领着后一队鬼魂晃悠悠前行。 转眼就到冥河,冥河千里黑水,上有幽幽灵息翻腾不息,漫无边际的黑水上一苇小船飘飘dàng)dàng),仿佛随时能被那不时翻涌的波涛掀翻开去,但那小船却始终稳稳在水上沉浮。 墨赦遥遥看着,并不作声,白唐看的心焦,当即就要出口喊,却被墨赦拦下,道:“不用,它知晓有人来。” 冥河水波dàng)漾,墨赦与白唐并肩立在冥河河畔,风吹起两人衣袂,那一高一矮两道影竟仿佛格外和谐,以至于那撑船而来的老鬼都晃了眼,开口就道:“小黑,小白,你两崽儿回来了啊。”待那船分开幽沉沉的黑水行至近前,才喟然一叹,道:“真是老糊涂,竟认错人了。” 墨赦敛眉垂目,恭敬叫道:“船叔,好久不见。” 那撑船的人方面短须,一粗布短打,做古代人装扮,头上一顶破草帽,船头挂着一盏白色灯笼,晃晃dàng)dàng),一双看透世的眼睛微微凝注在白唐上,只对墨赦点头,道:“百年多不见,你也变了。这是你的小朋友么?” 白唐向来机灵,此刻见这冥府长者,立即也漾起一抹笑,眯着桃花眼,恭敬的随着墨赦称呼,道:“船叔好,我叫白唐,是墨赦的朋友。” 那船叔看似浑浊的眼睛里有通达明澈的光,颔首道:“也是个小白,嗯,给钱,上船吧。” 墨赦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冥币,递了过去,随后一步跨上冥船,白唐虽听那人说话听的糊涂,脚下却也不慢,当即就随着墨赦踏上了那船,两人并排在船尾坐下。 “渡船上路,游魂坐稳~” 那船夫拖长了语调喊了一声,继而船篙在岸边一点,那不大的小船立即就晃晃悠悠冥河中央。 白唐只觉心跳忽然加快,那沧桑的船调仿似传进了心里,竟让他心智一瞬颤抖,莫名的熟悉,仿佛已听过千回万回。 耳边风涛涛,河里的有无数生灵潜匿其中,突的,一尾白豚在冥河里摆尾跳跃,溅起一片冰凉,那岑凉的水珠正落在白唐脸上,立时就给他凉的个一个机灵,从莫名的状态里醒过神来,眼见那一只白豚又跃入水里,叫道:“墨墨,这水里的鱼肥的很,回去的时候咱们逮几条。” 他双眼放光,满目都是水里穿行的鱼虾,仿佛那些无辜的鱼虾瞬时都抛媚眼扭腰的勾搭他一样,直至此刻,初游冥河的兴奋劲一股脑的就涌了上来,他看了看那水,又看了看墨赦,勉强保持着稳重,道:“这水能碰的吧?里面不会有水鬼啥的吧?” 墨赦见他半个 子都探出了船外,掰着他的肩膀给拽回来一点,道:“冥河水下沉了许多怨灵,给拖下去,便再上不来,你坐好。” 白唐不信,笑道:“那我们经常吃的冥河水产不会是从这里捞出来的吧,那可多脏,用死鬼泡出来的……你别点头,把头正回去,我有点心慌。” 墨赦一点都没顾忌他脆弱的小心脏,依然故我的点了头,眼看着他面色发黑发青,原先一直绷紧的面皮不由松快了些。 白唐心如死灰,想着自己曾经还叫嚷着说冥河的大闸蟹好吃,现在想来,那大闸蟹不知吞了多少魂鬼气息,才能那般气纯正,美味无比,但是……感觉有点恶心。 却听那前方乘船的人一声长笑,道:“冥河里的东西味美气足,确是好吃。小黑,你这朋友倒是与小白有几分相似,当年他也贪这河里的吃食、” 墨赦面上神色不动,只在眼底蕴了一层浅薄的笑意,仿佛那个人也在记忆里鲜活起来,道:“嗯,他时常来河里偷偷捕捞,还多亏船叔给他行方便。” 那船叔背对着他们,语气怅然道:“冥河空旷,这摆渡船老旧,也就只你们几个还记得时常来坐。” 墨赦道:“他子活,总与众不同。” “是哩,倒是地狱里难得的晴朗子,这次你回来,是为了他么?” 墨赦缄默,半晌才道:“不是。” 那船叔点头,自顾自掌着船篙,划开冥河水面。 正在此时,一股千尺高的大浪从后袭来,寒的狂风吹的船头那灯摇摇晃晃,白唐睁大了眼,眼看着那黑黝黝的喝水兜头盖脸而来,甚至能看见那黑水里闪烁的雷电,他脸色就是一变,下意识就双手抱头,只道要被淋成个落汤鸡。 良久,不见那水岑凉感觉落下,船也只摇晃了几下并未侧翻,这才睁眼,一睁眼,就见这小船已浮在千尺浪头,脚下正是翻滚汹涌的冥河黑水,背后是间没有黑夜的万里明朗长空,迎面风如刀,白唐却只觉得痛快,入目所见,一片天高海阔,连人都仿佛更加明朗起来,忍不住就想纵声长啸。 他也学船夫立在船上,魂体被吹的摇摆不定,但脸上全是明媚的笑,一双桃花眼弯的几乎只剩一条缝。 墨赦怕他被吹下去,一边低声训斥一边抓牢了他肩膀。 不知行了多久,那浪花终究熄灭下去,船又复行水面上,却听那船夫cāo)着沙哑的音调道:“前方便是对岸,水平无浪,你也能平安来回。” 两人随即上岸,再一回头,那小船便又在冥河中心飘飘dàng)dàng)。 “那是冥河摆渡人,是我的……故人。” 墨赦见白唐目光还留在那船上,便开口道。 白唐懒懒一笑,道:“听你们说话我就知 道了,不过,他方才叫我小白,怎么又说认错了?你之前有朋友跟我相似?” 他一边随着墨赦往前,一边不在意的问道。心说总不能这么巧吧,要真是借了他那朋友的光,才能抱稳墨赦的大腿,那以后说不得要给人家道谢。 墨赦喉结滚动了一下,良久,平静道:“嗯,他跟你有点像。” 白唐哈的一声笑,道:“那一定也是个讨喜的人,他人呢?这次咱们顺便去看看呗,嘿嘿,这么下去,过几年我就我就能在地府建起自己的关系网,再过几十年,死了都不怕,哈哈。” 墨赦的面包车仿佛留在了冥河另一侧,不能像在阳间一样随召随到,此刻两人只能联袂飞行,鬼魂之类,在地狱里的速度都快的堪称恐怖,白唐起先还不习惯,现时已能一边借助地狱里天然的风前行一边跟墨赦胡说八道。 第四十一章 魂游地府(2) 墨赦眼眸凝光流墨,其中仿佛沉着万千绪,道:“他犯了错,在思过,见不到。” 白唐哦了声,就揭过话题不谈,径自去看地狱的湖光山色,片刻又道:“传言地狱十八层,咱们要穿过那里么?” 墨赦道:“不必都过,我们要去的是极北的酆都城,必然会经拔舌狱、孽镜狱、火坑狱北方三狱。”缓了缓,又往前方指了一指,道:“往前便是背山,你跟紧我。” 背山,又称虚危山,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涧不流水,其峻如蜀岭,高似庐岩,处处荆棘,黑雾漫漫。饶是经百战的白唐,也不由心里发寒,只紧跟着墨赦,眼角瞥动间,就见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边也全是各色妖魔鬼怪的桀桀怪笑,果真不愧是司险地。 白唐一路闭紧了嘴巴,等跟着墨赦翻过那横跨不知多远的连绵鬼山后,方才舒了口气,道:“墨墨,地府里的东西怎么感觉都比阳间的大,单就刚才那山,少说也比秦岭山脉长个两三倍吧,地府这山都没人开辟的啊,种花种草搞创收啥的。” 墨赦收回之前那在前方开路的黑色锁链,这才答道:“地狱无边无际,十八狱散在五处,另有第十九狱还设在更幽深的地方,你所见的,不过地府一隅。” 白唐点头,目中也全是对地狱辽阔的敬畏,他此次前来地狱,因有墨赦同行,本就不似寻常修道者战战兢兢,加上自觉不会作死的在地狱闯祸,心中实端不起那厚重惶恐之感,竟是将这趟地府之行全然当做一场旅行,恁的自在。 墨赦面上素无表,心中却似有些沉重,越是往里,记忆翻滚的就越厉害,那人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就越清晰,那些经年里沉淀的感竟仿佛一股脑的全涌了心头。 酆都,酆都。 倒是个好地方。 …… 酆都是不是个好地方,旁人只怕不清楚,但何蔚却清楚的很,因为他此刻正被那酆狱强硬的牵着手在酆都城里转悠。 这百年来,那些位于上首的大佬们都厌倦了千年如一的鬼怒号冤魂惨叫,便将这黄泉曹摇一变,成了能媲美人间盛世的繁华城池。 只表面虽改,但骨子里仍是让生灵畏惧的九幽冥府,即便城里来来往往这许多鬼,看似繁华闹太平盛世,但那一声声从极遥远处传来的哀嚎仍依稀可闻。 那钳狠厉拉扯舌头的拽拔声,还有那皮肤被小鬼从上扒下的皮撕扯声,都仿若群鬼最深沉的梦魇,在耳边萦绕不休,以作提醒。 “蔚蔚,方才那人我瞧着有些眼熟,你认得他不?”酆狱固执的拉着何蔚的手,一边随着他在众鬼里穿梭,一边昂首问道。 就在之前,她正缠着何 蔚问喜糖的款式,琢磨着该弄那种叫鬼怪都喜欢的甜美糖果,或者全都弄回去,那第十八府君这些年实在勤恳,带领着他麾下的研究院着实研究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糖果,满足了一众鬼怪的口腹之。 那人就在那时出现在她视线里,酆狱贵为酆都公主,千万年来对酆都城可说熟悉至极,寻常的鬼怪她扫一眼就知晓实力等级,全无留心必要,只方才那人却不同,那人上虽也气肆虐,整个鬼看起来却甚是惹眼,一双眼睛寒星也似直直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她抬头的瞬间就消失在鬼众里,她竟也没看出他的能力等级。 地狱里无昼无夜,群鬼行事全凭喜好,因此这酆都城从未寂静之时,这就意味着,他已陪着这酆都公主转了不知多久,并且不知还要再转悠多久,此刻听闻她问,便随口敷衍道:“不认识,酆狱,这酆都的每一寸土地你都走过不知多少遍,不如回去吧。” 酆狱杏眼一瞪,悍然拒绝,道:“不,以前都是我自己转,那有什么意思?现在不是有你么?蔚蔚,虽说咱们先婚后,但也不要拒绝中途的甜蜜约会么。” 这么一说,立马就将刚才那行迹鬼祟的人抛在了脑后,反正不管什么人,敢在酆都闹事的,结果都不怎么好,随他去,她现在只想甜甜蜜蜜的谈恋。 何蔚哭无泪,上天作证,他真的从没撩过小公主,也不知小公主对自己这一腔思来自何处,但就他转悠这许久的结果来看,酆狱半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那街上所有鬼见了他们都是嘻嘻哈哈的打招呼,一副心老邻居的样,但那长在他背后的眼睛却从没闭上,当即也有些心灰,只希望自己那一干好友快点来,好一起合计一个好方法,因此也没了陪酆狱瞎逛的心思,当即道:“该买的都有底下人帮你买了,方才也去看过场所,也没什么了,回去吧。” 酆狱想了想,道:“那去冥河瞧瞧吧,那赢勾消失后,他的宅子一直空着,我前些年进去溜达过,那宅子很不错,就送你做聘礼吧,咳,说起来,你这要是放在五百年前,可就是我酆都的驸马,哈哈,其实我觉着这个称呼还好的,谁见着你都会说,看,那是酆狱公主的驸马!” 何蔚抖了一抖,当即就阻止道:“别胡说,地府网络无处不在,你这称呼一出,我脸往哪搁?” 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了酆都的上门女婿,他这前任第七府君的脸还要不要?还不得被那些前同事们嘲笑死? 酆狱见他脸色都青了,笑的更欢畅,宠溺道:“好吧,都听你的,我嫁给你也成,以后人家看见我就会说,看,那是何蔚的媳妇!怎么听着气势这么弱?”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街上 突然传来一阵乱,酆狱凝神听了听,就又是一阵笑,拉着何蔚就随着那群奇形怪状的鬼群往前面跑,道:“前方有闹,咱们也去瞧瞧,哈哈,那个话痨神经病第六府君来了,还跟一个小鬼吵起来了。” 何蔚被拉的一个踉跄,心里却不住打鼓,心说那第六府君出了名的话痨,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跟他吵架?关键居然还吵的起来,那第六府君居然也自降份跟人在大街上掰扯——虽说他向来觉着这第六府君没什么份。 那是他们府君里的奇葩败类,端的是比他还诡异的异类。 前行几步,众鬼退避,在主街中间留下一个方圆三尺的诡异空间,何蔚与酆狱还没见到真人,就听见两个破空而来的激烈声音。 “……你看你这桃花眼薄嘴,一看就是风流种,进了地狱也是个色鬼,挨着蹭着就想占便宜!呵!你那点龌龊心思,我早看透了!” 这声音略耳熟,貌似真是那第六府君。 “脑子有病的?想英雄救美想疯了?干什么,你把我朋友弄哪里去了?把他交出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郁闷又窝火的响起,厉声疾色。 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也有点耳熟? “你这种鬼,简直就是鬼中败类,老实点呆着,不然分分钟叫你散魂!” “轰!” 巨大的气在街上轰炸出一个大坑,显然有人忍不住动了手。 何蔚探头瞧了一瞧,想着是哪个小鬼这么有种,敢跟第六府君叫嚣。 却在此时,只见那在外围的魂全都一拥而上,朝着那空地上剩下的魂扑了上去,依稀还能听见叽叽喳喳的细语。 “好香啊~” “大补的鬼,嘻嘻嘻,一起吃啊哈哈哈” “哎呀呀真香,真白嫩,看这一细嫩嫩的皮哦~” “府君大人走了,嘿嘿嘿,开餐开餐~” “哇呜不要跟我抢,滚开~” “滚开!” 蓦然一声大吼,夹杂着几许抽气声,想来应该是被那不断伸过去的鬼爪挠到了。 再次听闻这声音,何蔚终于反应过来,高声道:“白唐!”同时一挥手,那围绕着白唐的众多鬼魂全都仿佛被风吹散一样,猛的就消失开去。 白唐原本被众鬼包围,入目尽是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鬼脸,连还手都颇费力,整个人已被呈大字型按在地上,处于暴走状态,听见有人叫他,那些压在他上的鬼都被掀飞,猛的就撑地站起,一回头,就见何蔚边跟着一个清丽女子在后探头探脑。 何蔚依稀还是当年见到的样子,丰神俊朗一西装,只再没有初见时的惫懒随,手还被一个女人牢牢牵着,面露惊讶,貌似还有些复杂。 白唐举目四望,没寻见方才那神经病鬼的踪 迹,正茫然无措,连魂体仿佛都有些沉重,一见何蔚,仿若看见了救星,脚下也生了风,竟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急道:“老何!救命啊!墨墨被个神经病弄走了,这里你熟,你有办法的吧?” 白唐觉着自己十分倒霉,他途径了地府拔舌狱和孽镜狱,虽然没能真的去参观,但那种种渗入灵魂的声音还是让他胆寒了一路,将他游历地狱的新奇心磨了个七七八八。 直到看到这现代化明显的酆都城,那心惊跳的感觉才好了点,虽说城里也都是鬼,但好歹还有个人的囫囵样子,那种哭嚎惨叫声也小的多了,至少不会让人精神崩溃。 方一进城,白唐也犹如死鬼还魂神采奕奕,脸上全是看见新奇事物的欣喜,自然而然的就对着墨赦叽叽呱呱,尤其是看见一个鬼在摆摊算命的时候,更是觉着好玩,脚下一滑就出溜了过去,要让那鬼给他算命,顺便伸手去扒拉墨赦的口袋找钞,谁成想他抄还没扒拉出来,肩膀就给人使劲推了一把,后退两步再一抬眼——人没了。 第四十二章 第六府君 面前只有一个横眉立目的清秀男人,还指着他的脸骂他薄寡相,天知道上次阳间那铁口直断摸骨看相登峰造极的天桥常客还夸他相貌堂堂深义重还能大富大贵上天入地! 白唐很委屈,但现在不是他委屈的时候,他在地狱才真是人生地不熟,幸好老天派了个何蔚过来。 何蔚根本没想过能在地府见到他,不想居然在街头就碰见了,仔细觑了他一眼,道:“你死了?终于想通撞墙来地府考公务员了?” 何蔚面上全无为墨赦担心的痕迹,开口就是调侃,白唐原先还在发急,此刻心里念头一转,道:“你是不是知道墨神给谁带走了?不会是你吧?我跟你说,我们都是来参加你婚礼的,作为东道主你可要负责任的!” 听到这话,何蔚还没说话,倒是他边那女子先笑道:“是蔚蔚的朋友啊,不用担心,到了我酆都,什么事都不会有哦,管叫你们好去好回。” 蔚蔚? 白唐抖了下,将这个软萌的称呼跟何蔚那张脸对了下,然后默默转过头去,片刻后转过头上,脸上已经挂上了甜滋滋的笑,对着那女人道:“嫂子好,咳,我是白唐,那什么,是来道贺的……” “哎呀,你这小鬼倒乖,嗯嗯,你放心,刚才跟你胡闹的那个家伙我认识,保准让你的同伴出不了差错。” 那女子眉开眼笑,顺手在白唐脸上捏了一捏,又道:“还是从人间来的,山高路远的,哈哈走走走,去我的酆都府里吧,过会就能见开去,再没有偷摸朝这边靠近的。 白唐被她拉着手臂,形仿佛更加轻盈,飘飘dàng)dàng)的就随着她前行。 何蔚一直没插上话,此刻见白唐已被酆狱拽住手,还傻兮兮的冲人家笑,当即就开口道:“这是酆都公主,你生魂入地狱,碰上地狱司法官,还失了九幽符,你这是不想回去了啊唐唐。” 从方才见他时,见他上地府气隐隐,何蔚就知道墨赦必然给了他九幽符,只看刚才形,他上却分明是没有那九幽符的,何蔚一探手,就想将这家伙送上去。 到底是墨赦的朋友,总不能真的看他魂归地府。只希望他有些常识,知道这酆都是什么地方,酆都公主又是什么人,自己不要作死。 那手却没挨上白唐的体,就被酆狱一侧挡住。 白唐这次也没被他吓道,依然笑眉笑眼的道:“你要不介绍嫂子我还害怕,你这一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哈哈我们皇亲国戚怕什么,对吧,嫂子?” 酆狱但笑不语,只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何蔚,脚下生风,径自往那酆都城主府去。 虽然面上不显,实则心花怒放,看着白唐的目光都格外欣慰,那几句“嫂子”真是让她不由不 喜欢。 但是…… 生魂入地府,总要留点什么下来。 穿着一清凉夏衣的美少女微微而笑,笑容里似有诡谲之意。 …… “哎呀,你别冷着脸啊,数百年不见,我还是想念你的。”眉目灵动的青年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对着一旁微微躬的人微笑,还道:“方才那小鬼还非礼你,我都给你赶跑了!” 墨赦以最简洁的礼仪表达完敬重,立马直起腰来,道:“有事?” 此处正是一处高山顶上,高崖临石,花香盈鼻,天上白云清透,阳光微微,连徐徐轻风都描摹的入木三分,竟让人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的青年仰头做风雅状喝酒,但见他面如施粉,眉若墨画,琼枝玉树一般立在山崖之巅,竟真有几分出尘之姿,只脸上那古怪的笑和一黑衣却将他周飘然气息毁坏殆尽。 “你不觉着,我有什么变化?” 那人衣袖上隐约落了几朵粉色桃花,看着也算赏心悦目。 墨赦抬头扫了他一眼,道:“府君龙章凤姿,仪表堂堂。” 那男人无趣的切了一声,咕哝道:“你每回见我都这一句话,连用词都不换一个。” 墨赦默默垂眼,又冷淡又疏离,只道:“府君用结界相召,所为何事?” 那男人不满的瞪他一眼,觉着自己这多年锻炼出来的饮酒风姿是白瞎了,这人是个石头,半点都不懂欣赏,还是下回回家给小包子欣赏来的有意思。 他面上笑呵呵的,一出手却是光华满眼,银白色的月刃猛然袭向墨赦面庞,迎面而去的剑气bi)得他黑色的衣裤都更贴近了子,发出猎猎声响。 但墨赦只是静静站着,面色不变,不还手也不抵挡。 那把巴掌长的月刃堪堪停在他鼻尖,果然没有存进。但强烈的剑芒还是在墨赦脸上划开一条裂痕,自眉心至颔,齐齐裂开,将他整张脸都从中剖开一样,没有血,那道伤口却也没有迅速愈合,而是狰狞的呈现在他脸上。 “很好。”那男人此时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再不见上那惫懒泼皮的样子,他定定看了墨赦许久,才收回月刃,道:“如果真成了没用的孬种,我就宰了你!”顿了顿,又道:“这些年,地府故旧你全部不见,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回来了。” 他又上前几步,静静凝视墨赦,忽而一笑,道:“回来就好,哈哈,还是老何有面子,不过老范,我还是那句话,别动我的人。” 墨赦眉峰微不可查的蹙起,道:“府君……” “干什么?总不会因为刚才那一剑,何蔚就还是何蔚,月戎就不是月戎了?!你也忒小气了吧,你也别叫我府君了,地府这么多府君,鬼知道你叫的谁?”月戎 哥两好的搭上墨赦的肩膀,状似无意道:“只要你不搞事,咱们就是好朋友,嗯,该你的酒我一点都不克扣。” 墨赦形一动,离他三米远,道:“你放心。” 那第六府君月戎就笑,像一只欢快的狐狸,继而从怀里摸出一个泛着微紫色的符,上下抛了抛,道:“让生魂入地府这种事,以后还是要少……” 话音未落,他布下的结界轰然而碎,那人的影已闪电般窜上大街,揪过一个摊贩,狠狠往地面上一砸,冷声道:“那生魂呢?” 那摊主被揍的莫名其妙,却敏锐的感知到了幽冥鬼差的力量,当即颤颤道:“酆都,酆都……” 墨赦又摔了一下,将那鬼摔的都有些崩溃,这下也不敢结巴,立马就说全了,墨赦放开那鬼摊主,形闪电一般窜出,片刻就不见踪影。 月戎揉着头发从破碎的结界里走出,弹了弹衣袖上莫须有的灰尘,自言自语道:“实力又强了啊,不是说都没怎么修炼么……” …… 酆都公主,传闻是酆都北大帝的独生女,居于罗酆山,在酆都北大帝不出时,代其执掌酆都城,就何蔚所说,也是心狠手狠,闺名酆狱,是一方大佬。 此刻,那大佬笑的跟个小傻子一样跟白唐炫耀,道:“怎么样,罗酆山城主府不错吧,配得上蔚蔚吧?” 蔚蔚在一旁生无可恋生不如死,白唐早过了生不如死的阶段,此刻为了自己的小命计,正配合着酆狱狂点头,道:“嫂子,没说的,这山,这水,这房子,绝对配得上我蔚哥。” 他们三此刻正站在城主府巍峨的大门前,瞧着那气势磅礴的城主府,那城主府巍然耸立在罗酆山上,门上挂着一对血红色的大灯笼,映照的看门的两个鬼也面泛红光,透着有些渗人的喜悦。 白唐一直被酆狱拉着胳膊,魂体也格外轻盈,只感觉一阵阵充盈的气从她手里涌入自己体,就连之前被鬼撕咬的那些伤痕都好像没了一样。 酆狱领着他们从大门走进,边走边道:“这房子年代久了,蔚蔚似乎不喜欢,他喜欢人间那些新建筑,我们以后可能不住这,有点可惜。” 白唐随着她往里走,在脑子里将这建筑的样子过了过,觉着像是唐时的风格,大气疏阔,就连用色都很明媚,明明坐落在地狱这样郁的地方,却半点都没有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山石小溪上还依稀能看见嬉闹的飞鸟游鱼,很是活泼。 白唐已习惯了听她说“蔚蔚”,就接着她的话,回头朝何蔚道:“有这么大一座房子,蔚哥你知足吧,你还有啥可挑的?你看你这不知好歹的。” 何蔚道:“你知道什么你这个二货!也就老范纵着你,你要来地狱,居然还真的 带你来!” 他后面那几句话的声音很小,但白唐耳朵尖,分毫不差的捕捉到了,反驳道:“那是墨神对我实力的认可!他知道我来了地狱也能自保……” 何蔚嗤笑一声,提醒他道:“九幽符。” 九幽符被那神经病第六府君抢走了!白唐很愤怒,谁知道他刚到酆都城就遇上那么个神经病,二话不说先给墨赦弄没了,然后还要嘲!笑!他! 他现在都有点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墨赦在地府里面的仇人了,一上来居然就摸走了他的九幽符。 想到刚才没了九幽符的感觉,白唐不由有些后怕,那种沉重感,仿佛能将他撕扯成碎片一样,让他连行走都难。 白唐想到这一茬,心里腹诽这地狱的治安,面上却还含着笑,向酆狱道:“嫂子,我那九幽符还寻的回来吗?” 第四十四章 不要做梦 “你是蔚蔚在人间的朋友,自该知道他的喜好,我先前带他来看那冥河长灯,也不见他欢喜,还有我们的婚礼场地,他也不肯多说,我不喜欢你们人间现在办婚礼的样子,不够庄重,只这一件事不能听他的,其余都听他的。”酆狱微微笑着,笑容强大自信,却仿佛含着不易察觉的霾,“我先前一觉睡过了头,也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喜欢什么,你多跟我说说。” 两人后是万里长空,脚下是冥府芸芸杂气,酆狱期盼的看着白唐。 白唐看着那样的笑,突然就从她的双眼里读到了深,那种谊,轻易就能让人动容,这女人提到何蔚时的柔和,将她上酆都公主的凌厉气势涤dàng)的分毫不剩。 迎着那样的目光,即使刚才还被她恐吓了一番,白唐也不由开始在脑子里回想跟何蔚的那几次见面,琢磨着何蔚喜欢啥。 半晌,道:“他喜欢机车,就那种海魂重机,开起来特别拉风!” 何蔚喜不喜欢他不知道,但他喜欢!想来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海魂重机的惑!就跟色鬼拒绝不了绝世美女的赤果勾引一样! 酆狱露出认真倾听脸,还顺手一模,就从不知什么地方捞出一个灰色的册子,翻过那册子,在背面做笔记。 白唐恨不能自戳双目,缓了半晌,才在酆狱的连声催促下继续说:“他还喜欢穿白色衣服,尤其是西装,哈,蔚哥,蔚哥他还喜欢打游戏,哎呀,说的有些杂。” 天哪,他刚才看见了什么?!那册子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地府阳册之类的东西,他虽只看见了那上面的“宝印”两字,但那两字就够了啊! “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酆狱刷刷的在册子背面上记笔记,即便没有桌案,也丝毫不影响她写出一手娟秀的隶书。 “他还喜欢打游戏,还喜欢……” …… 同样俊美的两个青年又一次站在房顶,只是这一次他们面前再没有孟婆汤,只有冷的风。 四周看起来真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廊檐下张灯结彩,一片红彤彤的喜庆颜色,但再远些的地方,却不断有红色一点点被添置出来。 但蹲在房顶上的人却不喜庆,相反,还十分惆怅。 何蔚看着墨赦,郑重道:“老范!你说,兄弟有难,你帮是不帮?” 墨赦面色不动,仿似没看见他殷切的眼神,只淡声道:“和酆都公主有关?” 何蔚重重点头,想要说什么,却有些不好开口似的踌躇,表很是一眼难尽,道:“确实有关,这,这个……” 墨赦扫了眼四周,目光停留在下面花园里的一点,那些即使看不见却依然存在的数缕气息,他都能感觉出来,何蔚不可能不知道。 何蔚一见他目光落处 ,当即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也不说话,形如大鸟一样直向下扑去,还在中途,却见那花园里径直钻出一个穿着燕尾服彬彬有礼的千年老鬼来,那鬼对着他微微弯腰,道:“何少要什么?” 何蔚落在地面上,微笑,道:“我就看看你们会不会出来。” 那鬼仆也恭敬的笑,道:“何少放心,我们肯定随叫随到。” 何蔚赞道:“服务真到位。” 那鬼仆谦虚道:“何少满意就好,公主还命我们轮番去皇室管家培训学院学习,一定让您舒心如意。” 何蔚点头,露出嘉许的笑,然后脚尖点地,倒掠而回,落在墨赦边,道:“看清了?” 那鬼仆对着空气微微鞠躬致意,然后形就像雾气样散在空气里,再看不见。 墨赦看着那鬼消失,神色莫名,良久,道:“这就是城主府。” 声音里无波无澜,仿佛这样严密才是应该的,他跟白唐不同,白唐是被酆都公主一路领进去的,看的最多的便是亭台楼阁,是城主府的慈眉善目,但他是被看山门的小鬼领进来的,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是城主府的凶名赫赫,是一道道刮骨食髓的刺探目光,以及那隐藏在城主府层层房屋中无处不在的磅礴压力——不可匹敌的无上气势 墨赦看着何蔚清朗的脸,忽然微笑了一下,道:“能跟酆都公主成亲,以后闯再大祸都不怕了。” 何蔚面色发苦,摆手道:“不是这么回事,唉,你知道的吧,我想请你帮什么忙?” 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如果老范还不清楚,那就只能是他不想清楚了。 墨赦微微颔首,脸上有了然的神色,那是几百年时光堆积出来的睿智,不用明言,三言两语几丝痕迹之间,就将整件事在心底模拟个大概,只是神色间流露出些许不解之色。 无非,痴男怨女,而已。 何蔚有些惆怅,为他解惑道:“你也不用奇怪,我现在无论在哪说什么话,她都知道,但她不怕。”顿了顿,道:“感觉我有些叫天天不应,酆都城外松内紧,上千万魂驻扎,她根本不在乎我做什么。” 方才何蔚表现的那么明显,墨赦都看出了不对,那酆都公主自然也不可能亦无所觉,但她却置之不理,因为她知道,无论何蔚做什么,都是徒劳。 墨赦道:“月戎都来了,阎罗王就不会来,但其他的几位多半也会给酆都面子,至少会遣个判官来酆都庆贺,这件事,收不了场。” 酆都是地狱标志的存在,与阳间众人口口相传的十八层地狱一样,不仅是阳间人,就连地狱数亿亿鬼众也都知晓仰慕,酆都城主人的面子,谁敢拂逆? 如果那一干大佬都默认了这件事,就算何蔚坚决 不肯不承认,这漫漫地府,也绝不会再有一个鬼,敢跟他再有任何愫暧昧。 何蔚不是想不明白这点,但他心里不愿意,就总想着反抗,总还怀着一线希望,他咬着牙,静静看着墨赦,牙根在嘴巴里互相碾摩,道:“还不到那一步!” 墨赦眼神冷锐,道:“别做梦。” 他少有这么郑重的时候,此刻声音里却仿佛掺杂了一捧新雪,寒岑岑的,让人不得不清醒,道:“何蔚,你不是不懂事的年纪,别做梦。” 何蔚本来是想着找基友来解决一下问题,顺便排遣一下这段时间的郁闷,谁成想,基友跟个冷棒槌一样一下下敲他的头,半点逃婚的梦都不让他做。 那张脸,上面千年如一的冰凉,将所有感都掩藏在那张面皮之下。 何蔚突兀的笑了下,手上上下抛着那小小的黑色盒子,道:“老范,好男儿宁死不屈,你看我像不像孬种?” “你不会。”切金断玉,掷地有声。 沉默。 沉默里突然就有融融光亮穿透灰色迷雾到了他们面前,映照出何蔚面上奇异的表。 他无声的裂开了嘴,面上有莫名的绪一点点蔓延上来,良久,道:“……怎么不会?老范,你啊……”言语中有许多未尽之语,最终却都只在喉头滚动了两下,就尽数吞回了肚子里,前任第七府君喟然叹道,“你该说你会誓死捍卫我的清白的,老范,你还是这么冷血!” 墨赦凝视着他,眼神有穿透一切的光,开口却道:“她对你别有所图?” 何蔚一怔,摇头道:“没有。” 墨赦又问,道:“她伤害过你?” 何蔚再次摇头,道:“没有。” 墨赦就道:“那就成亲吧,何蔚。” 成千上万年的孤寂,有个人能一起分担。这没什么不好。 地狱空灵的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不见一丝血花,却刻骨铭心。 …… 这地狱里的时间真的很诡异,没没夜,很容易让习惯人类生活的人感觉迷惑。 反正白唐就是被迷惑住的那一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酆狱领着反回了酆都城。 后来粗略一算,竟然陪着那酆都公主在天上浪dàng)了差不多两天48个小时,等他浪dàng)回来的时候,那城主府已然焕然一新,一片火辣辣的喜庆。 而见到墨赦的那一刻,他突然就福至心灵,明白了酆狱为什么威慑他,那些警告都不是对他的,而是对墨赦的。 借他的口,警告墨赦不要轻举妄动。 真聪明,白唐想。 就连婚期,也是那公主一言自定的。 没有夜晚,不知疲惫,连睡觉都省了,边还没有能逗趣解闷的三只鬼,白唐表示十分无聊,无聊的他想作妖 。 墨赦正泰然的坐在石阶上刷手机,脸色漠然而冷定,对外面闹的声色听而不闻,安静的如同一尊石雕。 白唐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凑上去道:“墨墨,外面来了很多人啊,你都认得不?” 墨赦手指停了一下,道:“不认识。” 好了,话题结束! 白唐悄无声息的瞪了他一眼,继续道:“酆都公主和何蔚的故事,你知道多少啊?我看着不像是纯粹的故事,那什么,你跟我说说呗,那公主看起来超凶,你知道她都带我去什么地方了吗?她带我去拔舌狱!我这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他抖了一抖,不自觉的觉着舌头疼,面上沉痛,眼露悲凉,道:“那你就只能一个人回阳间了!墨墨。我真不是八卦,咳,你相信我!” 墨赦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继而继续低下头,道:“他们的事,别掺和。”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只是现在有些艰难,以后就好了。” 第四十五章 想八卦吗? 千年万年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慢慢好起来,哪怕初始这千年会艰难一点,但总归,会慢慢好起来。 白唐略捉急,道:“你说,何蔚是不是给人抢回来的?” 墨赦抬手推开他凑到脸前光溜溜的一颗脑袋,不搭理他。 原本灵魂是他生前的样子,此刻却端的有些不伦不类——一颗脑袋上全无头发,光的熠熠生辉,偏他额上还有一枚代表酆都通行令的桃花印,幸而他这些年棱角已十分分明,脸型也定格在阳刚上,即便有了桃花印,也不至于被错认成貌美的小姑娘。 墨赦自在酆都城主府上见到他时就被他这光溜溜的脑袋震了一震,只是他涵养好,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说,后来一想,就知道那是酆狱赠送通行令的代价,还是看在何蔚面上索要的最小代价。 生魂入地狱,未被发现便罢了,被发现了还想全而退,自然得留下点东西。 白唐顺势就倒在了地上,觉着鬼生无望,墨赦一点都不配合,他八卦之魂似乎只在网络上燃烧。那地府的网络上似乎也全被酆都公主要成亲的消息覆盖,真正的万鬼沸腾,都在各种惊叹。 他们早都知道酆都有位掌权的公主,但这位公主十分神秘,已经千年不曾公开露面,新来的鬼们都没那个荣幸一睹芳容,只能从零星的地府传说里遥想那位公主的绝世姿容。 据传说,这位公主曾于千年前的动dàng)岁月里大放异彩,让万鬼仰慕,而今,那位公主要成亲了! 墨赦的思绪又有些飘远,依稀又听见当年那人清朗的声音——“酆都公主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招驸马,到时候大哥可以跟我一起去试试,凭咱两的姿容,保不齐就能混个驸马做做,哈哈。” 那时谁也没想到,未来的酆都驸马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白唐还在地上哼哼唧唧,觉着没享受到来地狱的乐趣,全都是惊吓了,墨赦来了地狱后,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真是让他看的心痒又无奈。 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一声轻笑,有人敲了两下门,隔着门就道:“想八卦啊,找我啊,哈,地狱什么八卦瞒得过我?” 白唐此刻正闲的发慌,当即也不管是谁,跳起来就去开了门——也不知道无形的鬼,要这门干什么。 门外的人一见白唐,即时就不客气的爆发出一阵大笑,道:“哈哈哈,桃花印,哈哈哈,不错不错,原来酆都的通行令还有点额修面的作用,哈哈哈这个不错……”一边嘲笑他的桃花印一边窥着他光溜溜的脑袋,显然连那脑袋一起嘲笑了。 白唐一见那人的脸,当即就认出来了——第六府君,月戎。登时心里更来气了,他这都是因为谁?他的头发就是因为面前这家伙抢了他的九 幽符才没的!已经被何蔚嘲笑了一轮,说什么他要做和尚,做个锤子做!现在始作俑者居然还敢来招惹他! 当即手臂一横,卡着门不让进,横眉冷对,道:“你来干什么?!”他还记恨这人当街抢走他九幽符的事。当时害的他差点被万鬼分食了! 月戎丝毫不介意他的冷脸,道:“哎呀呀还记恨呢,俗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会我当你当街非礼老范呢,这不就没忍住,哈哈,不过也怪你,你说你就算再急色,你也不能当街扒老范衣服啊,你让我们这些老朋友可怎么看的下去啊……” 白唐没想到地府的鬼脸皮如此厚,还这么能胡说八道,痛斥道:“放!我跟墨神是纯粹的友谊!收起你龌龊的眼神!” 月戎一点府君的样子都没有,就隔着白唐,探头往里面瞧,道:“老范,不少老朋友都来了,见见呗,大家都怪想你的。”继而对白唐道:“行啦,也不用藏着掖着,我又不是那些老古董,你们放心谈你们的恋,谁都不敢哔哔一个字,哈哈哈,不用太感谢我!” 室内有衣物摩擦声,墨赦似乎动了下,继而那人冷定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道:“没有故人,不必相见。”顿了顿,那声音又继续道:“月戎,不要再来找我。” 那叫月戎的又道:“别这样啊老范……哪有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的?还拦着门不让进?”顿了顿,又道:“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害羞,嗯,这次来的是陆判、肖星星啊,他们可都想你的很。” 月戎推了白唐撑着门的胳膊一把,没推动,也不好用强,只好老实的被挡在门外,愤愤。 室内一片沉默,墨赦再也没说话。 白唐向前垮了一大步,然后反手就将门关上了,对着月戎挑眉道:“墨神他现在有事,不适合见老朋友,走走,你刚不是要跟我八卦?” 他跟墨赦相处多年,一听墨赦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见月戎,自然而然就替他挡回去,只是这月戎上次差点害死他,实在是欠抽的很! 但是,这家伙貌似和墨赦很熟,他们谁见了墨赦都叫“老范”,这个事,墨赦从没在他面前提过他,他就知道这件事不能问,但他想知道。 这一趟地府之行,或许能让他真正的认识这个人,从他的过去开始,入木三分,重新认识。 月戎看起来就是一个中二少年,寸头轻衫,浑都自有一股清俊气质,跟白唐站在一起,倒颇有几分相像,两人都是一副机灵样子,眉眼一斜,然后都朝对方露出了洁白的小牙齿,笑的欢欢喜喜。 “我的九幽符呢?” 白唐一边领着月戎绕开自己和墨赦所在的庭院,一边笑眯眯问。 月戎也笑眯眯道:“扔了。” 白唐脚步一顿,眼睛里仿佛都出了一缕寒光,却忽而又变成笑意融融的样子,道:“你手这么jiàn)啊真是没想到!” 两边的鬼仆急匆匆的来来去去,上都穿着红彤彤的衣服,看着十分喜气,见着他们都会有礼貌的退避一旁,等他们先过去。 月戎和他一道吊儿郎当的走着,一张笑脸背后也不知藏着什么,道:“何蔚和酆狱的八卦,还想不想听啦?” 白唐狐疑的看他。 月戎神秘兮兮的道:“那可是地府秘闻,哈,除了我,你找谁都打听不到!”他说的无比自信,一双狐狸样的眸子眯起,上下打量白唐,捕兔子的灰狼一样,道:“酆狱她啊,当年‘裂冥’一战中,可大放异彩啊。就连老范,也与那件事牵涉甚深啊,你,不想知道?” 想! 当然想,但白唐死命克制着自己没有开口。 月戎就哈哈笑,看着他像一只初出茅庐的幼猫,明明对面前大的异常的鱼垂涎不已,却本能的知道害怕,不敢上前。 “只要你用一点东西来换,我就告诉你哦~” 聪明的老翁将大鱼垂在了小猫的鼻子前,给它嗅着那喷香的味道,只等年幼的小猫一口咬上来! 白唐早过了幼猫的阶段,也再不是一只鱼能骗走的时候,但他还是如那月戎所想,好奇的伸了爪子,“什么?” 月戎眼睛漆黑如夜,微微靠近了白唐,嘴唇张合:“只要……” …… 喜乐终于响了起来,无数冥府子民来来往往,此起彼伏的恭贺声盖过了地狱里常年都有的风呼号声。 阳间历20xx年三月十四,间历7932年九月二十六。 宜嫁娶,宜搬迁,星宿居北,冲煞移位。 按照道家的说法,是个群星庇佑、月老当空的顶好子,所谓良辰吉,就是如此了。 红色如潮水一样蔓延入整个酆都城,城主府更是一片艳丽俏的红色冲天而起。 厉鬼收起了戾气,凶魂暂停了厮杀。就连围绕酆都城的极北三狱都赦免罪人三天,以为酆都公主婚礼积攒功德。 酆都城里,所有的烛火、明光全都熄灭了,就连天上那个假太阳,也被一只大手从遥远的地方一把遮住,耀目而冰冷的光再照耀不进极北的酆都城,也照耀不进幽幽冥河。 黑暗重新覆盖在这片地狱里,那些遮蔽在地狱表面上的明媚仿佛一夕褪尽,星星点点的各色光芒开始在各个角落闪烁,就连幽魂,都仿佛成为这永恒黑暗里的点缀。 冥河涛涛,黑水泱泱。水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烟云雾气,凑近了水面,透过清澈流动的水镜,依稀能看见那下方仰首的万千眼睛,还有那萤火虫一样散碎的幽灵之光。 背 山里妖魔躁动,群鬼沸腾,却都在这一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酆都城城门大开,红色自遥远的不可见处一直铺到了城里,那样煊赫的喜悦烧灼了整个酆都。 冥河上燃放起了成千上万盏长明灯,每一盏,都是红彤彤的颜色,将整个冥河都映的一片红光淋漓, 漫长而看不见脸的黑夜里,有人仿佛终于打开封闭的内心,有了倾诉的**。 “你可知晓,那冥河上的长明灯有多少盏?” 红色的长明灯从冥河河面上一点点升上高空,从高达六万四千尺的罗酆山上望去,能看见那一片黑沉沉的水域上,无数红色的萤火翩跹而起,穿过水雾,穿过风,穿过看不见光的黑气,仿似要为那个人照亮整片黑色的幽冥地狱。 第四十六章 酆都大婚(1) “那些灯上,每一盏上都写着一个愿望。”略低沉的男音从黑暗里响起,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什么愿望?”对地狱传闻还很陌生的生魂低头看着如繁星般闪耀的红色长明灯,问。 藏在黑暗里的人用低沉冷冽的声音喟叹,“冥河灯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所有的灯都由一个人亲手扎成,又每一个,都用那可定阳的笔,写上对同一个人的愿望。” “传闻里,鬼魅成婚,是被天神厌弃的,气运都无法彼此勾连,那婚礼,自欺欺人而已……” “自欺欺人?” “现在不是了……不是那个时候了,她还用十万染灵长明灯明志,自然会不一样……别回头……那灯,我取下了一盏,水满则溢,命数也一样。” “哈,墨墨,你偷了人家的灯!” 漫漫长夜都被那红色的灯照亮,绮丽无比。 煊赫升天的闹里,大红的喜轿终于踩着点从城主府里出发,无数烟火在黑暗里绽放开来,一路相送。 十六个鬼将抬轿,华丽的流苏挂满了精致的轿子,轿衣通体皆是轻盈如空气的大红色流云纱,五色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 两边还浮着两列手持红色宫灯的垂髫女童,红衣黑发,眉点桃花,在城主府里一路走一路洒下零碎的大红花瓣。 美人披着新嫁衣,姿窈窕不可见。 那华美无匹的流苏红轿自城主府门抬出刹那,万千明亮的烟火从城主府内轰然升空,所有平隐藏在虚无里的鬼魂显出实体,微微弯腰致敬。 罗酆山下,城主府门外,有人牵着发出白光的冥马来,新郎已然穿着崭新的喜服,隔的太远,看不清脸色,只能看见他对着轿子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即便骑着冥马踏着风领那送亲的队伍前行。 普天同庆的喜乐蓦地又是一高。 瑰丽的十万明灯在幽冥鬼蜮里闪闪发亮,熠熠生辉,如最瑰丽的梦,壮美至极,足以叫地狱里的万万魂屏气凝神心脏停跳。 酆都城里也燃放起明亮的烟火,配合着城主府那指示的烟火,一起为他们酆都的主人照亮出嫁的路。 罗酆山陡,我们为你抬轿送嫁,愿你顺遂心意不磕不绊。 地狱天黑,我们为你烟火照路,愿你前路通畅不迷不惘。 冥河水深,我们为你执戟握枪,愿你千里万里自在来去。 酆都的护城鬼众全都心甘愿的低下高傲的头颅,收敛郁遮天的鬼气,为他们的掌权公主保驾护航。 在黑暗里的人欢然而笑,声音里都有郎朗晴天,道:“有这十万灵灯相护,他们往后的千年万年,必然能完美尽兴,互不辜负。” “嗯。” 有清朗的声音在黑暗里低声应和,脑子里却不 由自主想起酆都公主与何蔚的相遇故事,以及那个不可避免出现在那段记忆里的人。 …… 冥河水深,那一次清剿里,无数鬼魂埋葬在冥界深不见底的地狱里,四散的幽灵的生物喝饱了血,从被人忽视的角落里扑了出来。 连酆都最优秀的女战士都栽在了那一丛江河湖海样的红色冥物里无能为力。 无数沾满泥土的手从黑色的土地里钻出来,扣住她的脚腕,锁住她的佩剑。 鲜嫩白皙的无数柔软手臂藤蔓一样挥动,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原先秀美的手上都长出了青黑的指甲,带着能侵透鬼体的罪恶毒素,朝着她全抓挠而来。 “丝萝!” 那些长在地府外层的黑暗生物,名叫丝萝。 她咬牙切齿,艰难催动那被无数利爪扣住的佩剑,猛然横削。 剑光划破长空,将已靠近的一片丝萝斩落而下,鲜红的血从被斩断的手上的汩汩涌出。 黑暗遮蔽了光,通往幽冥的路上,这些不肯往生也不肯死去的灵魂,就化作了这样的东西。 她的佩剑终于也被那一只只纤弱的手死死扣在地上,被吞进了黑色的土地里。 即便隔着护卫罩,她也被那一只只悍不畏死的手死死的摁在地上,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开始窃窃私语。 “吃了吧,吃了吧~” “吃了吧,能量不够了,我们需要吃~” “来自地狱的味道,真纯粹……” 她感觉到那些手已迫不及待的撕扯她的灵力罩,漫天漫地地扑过来,没有一丝顾忌,连原本雪白的手臂都变成鲜红的血色。 她不会死,但感觉屈辱! 这些低jiàn)的东西! 然而就在那一刹,一个鸿鸟一样的人从空而过,清亮的声音穿过重重交错缠绕的丝萝传入耳中。 “这一片的丝萝居然长这么大了?唔,又在吃鬼了。” “虽然我自难保,哈,但既然遇上了……” 一个修长的影倏然跃入密林一样的丝萝林中,枉顾那些奔着他去的手臂,径直伸手,将她从丛丛血色丝萝中拉出,看也不看的在她脚下一撑,送她离开了那片湖泊样汹涌的丝萝丛里。 在一上一下,一低头一抬首的交错瞬间里,她看见了那个满是狼狈的人影,以及那已经破败不堪的官服冠冕——镶珠金冠,蓝色打底绣云纹的府君官服,还有那张,看一眼就绝不会再忘的脸。 “一群被彻底亡国灭种的东西,苟延残喘在黄泉路上,不好好躲藏,拾人牙慧长成这幅样子……” 他用的灵力很足,顷刻就将她送出了那丝萝丛林范围,只隐隐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后来,她灵力恢复泰半,再不是被震出地府时的重伤样,她再一次找到那处丝萝丛,那 时候,那丝萝丛里的手臂更加茂密,也更加凶残。 她面上浮着冷笑,剑斩万千柔软手臂,将那一片如江如海的丝萝夷为平地。 那些死不瞑目,不算活着也不算亡魂的东西,再也没有在那一段路上出现过。 那一,她将万千丝萝从地里拖了出来,眼见它们化作**的老幼,对着她哀哀痛哭,述说那些不让它们安息的守候和执着,渴求一条生路,但她什么都没应,将那些低jiàn)的东西斩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在塌陷的泥土里寻见一方白玉雕琢的的官印,上面刻有三尾狮子,属轮转下府君印信。 那印信上主人的灵力已被侵蚀的分毫不剩,只有印信本的威压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靠近。 那方破损的印信成为她片刻不离的心头所,连同那个面容染尘的俊朗面容也一同被她珍藏在心底。 可是清剿没有结束他,她不敢稍离,等她终于空闲下来,却开始害怕。 不能言说的害怕持续的时间不长,她终归是手沾鲜血的女将军,所以她去了轮转王的第十。 却不曾想,她还是没见上那个人,听说他犯了错,又听说他魂魄尽散,消弭世间。 再然后,她就出了事,一睡千年。 无边的黑暗里,依稀有人在耳边低语,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经百战的酆都公主悚然而惊,从千年前的陈梦里转醒,在昏暗中慌乱地摸索。 剑呢?她的剑呢? 手,手抬不起来! 为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黑? 她长在地狱黑暗里的眼睛都看不见看不清,她到底在哪儿? …… 大红的喜轿落在富丽堂皇的府邸前,前呼后拥的鬼嘻嘻笑着,哄闹着让新郎抱新娘下轿。 来观礼的冥界宾客里有太多墨赦不想见的人,所以他只在何蔚被拉去迎亲前与他寥寥几句道贺,便停留在了城主府。 白唐没这个顾忌,见墨赦对随后的冥界婚礼不感兴趣,就自告奋勇代墨赦去新郎家围观……恭贺。 他与墨赦分开后,顶着一颗耀眼的秃瓢,大咧咧的就跟着一众小鬼飘去了冥河水畔的新郎官宅邸,咳,据听说连这宅子也是酆狱给置办的,白唐不由深深感慨何蔚这软饭吃的好。 一路上一边跟个聒噪的小鬼叽叽呱呱八卦地狱的传说,一边还将那月戎的事理了理。 “只要……你跟他谈恋,我什么都告诉你。”彼时,月戎如是说。 白唐当时就喷了,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立马就开揍了,可惜没打过,于是只好含蓄的大骂了半个时辰,这货居然还敢几次反驳,引经据典的侮辱他跟墨神纯粹的友谊,哪怕他是个府君,白唐也表示不能忍,几度撸袖子动 手,又几度被镇压。 那神经病还强行把酆都公主的事讲给他听,强制单方面的要跟他结盟,连名字都想好了,叫“管好老公预防出轨从我做起联盟!” 白唐:“……”他简直想掐死那个神经病! 往事不堪回首,白唐拍了拍脑门,将那个神经病jiàn)兮兮的脸拍出脑子,继续兴致高昂的看向门口。 何蔚用来成亲的新宅子是也是典型的中国古代园林风,门口还立着两个活灵活现的鬼玉石狮子,嘴里还叼着两个火红的喜字球,此刻却全都眨巴着眼睛看那轿子。 何蔚被众人簇拥着来到那轿子前,面上竟仿佛有些惆怅,一丝笑容也无,怔忡的站在那轿子前,目光辽远,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哎呀蔚蔚,还等什么呀,快踢轿门,抱你的新娘下来啊,咱们酆狱公主都要等不急了,哈哈!”站在围观人群最前面的月戎笑道。转而又对侧的那些同僚们笑道:“酆狱今晚倒是好子,贤惠的紧哈哈哈,都没听见她说话。” 第四十八章 想干什么 头顶上依然是星星点点犹如星辰的红色染灵明灯,即便是在暗地狱里,也一点都不黑暗。 四周空旷一片,看不见半个鬼影——的确,也不该有什么孤魂野鬼,大家都跑去参加酆都城空前华丽的婚礼了,不会有人注意他的。 他速度快到了极致,径直翻过罗酆山,朝着茫茫黑暗冲去。 就在刚才,他打通了一直在手机里沉睡的一个电话,这是第五次。 “让我见见他。”他说,“我用手上的十万业绩来换。” 那隐藏在遥遥对面的人低声不语,却道:“不行。” 那个声音又冷又涩,混杂着铁和血的味道,一路冰冷入疲惫的心脏。 就和……前几次一样。 墨赦浑的血液又一次一点点冷下来,终于第二次开口抗争,道:“就算是罪人,也有被探视的权利。” “不行。”电话那头的人仍是干脆的两个字,一丝余地都不留。 墨赦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眼睛忽然微微黯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弥漫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声音也有些冷涩,道:“我们真的,这么不可饶恕吗?” 这一句话,似乎在问那人,却又似乎在问他自己。 那边没有说话,只冷笑一声,就挂了电话。 记忆如潮水一样在暗的心里翻涌,与他并肩同行的人声嘶力竭的质问和决然的背叛,让他迷惑不解。 ——既然要叛离,那就做个彻底的出卖者吧,大哥。 那么明亮的人,明亮的如同太阳一样的人,曾经在阳间如血的残阳里对他微微而笑,说要分道扬镳。 他闭上眼,都依稀能看见他俊美健气的眉眼,闪着光一样,在漫长顾忌的黄泉路上与他添一点温暖。 风怒嚎着,他又一次在幽冥鬼域里踽踽独行。 生来一人,归去一人。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看见那个人,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哪怕只是背影。 黑暗迎面而来,他修的黑衣突然就幻化成了五百年前那样的黑色长衫,缠在手腕上的锁链仿佛感觉到了主人心里翻涌的怒气,倏然伸长,缠绕上他整个手臂,如同暗红色的蛇。 一直不怎么使用的黑色木棒也从袖中滑落,铮然如金玉相击,化作不起眼的木簪,将他持续长长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 墨衣玉面,手缠黑链——可惜官被削,印信被夺,不然该是有袍服的。 这才是,他的样子,才是那个人熟悉的样子。 …… 不知过了多久,何蔚牵着依旧蒙着盖头的新娘从深院里走出来,后跟着着银黑两色军服的酆都城守卫。 煊赫的闹声音再次回dàng)起来。 白唐敏锐的发觉到了不对,哪怕欢喜的唢呐依旧响彻天穹,但气氛却 怎么也欢欣不起来。 几个处于高位的人都不怎么说话,只剩下不知内的鬼在喧哗恭贺。 何蔚眼光掠过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白唐心里一跳,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加明显——因为他发现自己被盯上了,背后好几双明目张胆的眼睛,丝毫不避讳的盯着他。 就连何蔚后,也多了好几个守卫他的酆都城护卫,虽然他们面上也都挂着笑,但那笑在白唐眼中,竟显的十分僵硬。 何蔚拿着签好的婚书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继而手一扬,那红色的婚书就自燃起来。 他面上挂着笑,一边随口应付着月戎乱七八糟的说话,一边装作不经意的转头四处瞅着。 在那些普通鬼魂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窥见了宅子四周凭空多出来的森然气息。 “哎呀要结束了,你要去哪儿啊?要不要随我去第五看看,怎么说你也是老范的人,我跟老范那是多铁的交……”月戎自来熟的拦着白唐的肩膀,提议道、 白唐转过头,傲道:“不去。”继而又狐疑的问他:“这就结束了?这么多鬼都来了,不给人吃饭?” 月戎喷笑,道:“吃什么饭?这又不是人间,还讲究招待亲戚,老兄,你来的是地狱!酆都城里办婚礼,难得的闹,你以为那些鬼都是过来吃饭的?看见那城里满溢的各色气息了吗?呵呵,那才是正主。” 白唐回忆了下,酆都城里还真是地府各色气息弥漫,他甚至看见了许多灵魂发出不加掩饰的舒畅声,原来,那些糖果瓜子都是小计,那满天满地的纯粹气息才是吸引万鬼来朝贺的主要原因。 月戎眨着眼,神秘兮兮的笑道:“你看这酆都城地广千里,里面驻扎的魂不知多少,但那里可都没有流窜的哦,每一个,都是有丹书造册的。”顿了顿,拍着头道:“用人间的话来说,每一个酆都城民都有自己的份证,独一无二,酆都城里最年轻的鬼都有千年啦。” 白唐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却见月戎吭吭哧哧笑着,趴在他耳边小声道:“酆都城为了迎接她的新主人,才对外开放一个月,唐唐啊,还是你有眼福,能在酆都城里多溜达几,我们却不行啦。” 白唐总觉着这厮话里有话,当即就将之前的那些不快暂时忘记了,凑过去笑道:“干什么着急回去,咱们可以多聊聊,咳,你刚刚什么意思?” 月戎大咧咧的笑,道:“不成,我出来好几天啦,再不回去,还不知道小包子要把我的监察司搞成什么样……” 白唐用奇异的眼神看他,道:“你跟阎罗王……” 月戎比他更奇怪,道:“你不知道?”继而一脸懊恼,道:“看来我宣传的还不 到位,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我跟小包子是一对的事!这帮小鬼太不知趣了,少交代一句都不行!” 上次只让他们在地狱印发小册子,将他两的故事编成传说传出去,但没交代他们去人间动手,月戎有些遗憾。 白唐嘴角抽搐了一瞬,他真没想到有人跟自己同谈恋还谈的这么高调,在人间,这种事虽然已不如古代那么忌,但总归还是被大多数人不理解,怎么到了地府,这人就这么明目张胆了! 月戎嘟嘟囔囔着,脑子里已经在转着各种话本子里的故事,琢磨着要将哪个在他和小包子上,让监察司的鬼差去人间散播一下。 就在他两说话的间隙,无数的鬼魂被笑呵呵的送了出去,被穿甲胄的城戍军带领着,消失在隐约的黑暗里。 “听说了吗,酆都城要再增加一倍的灵气输送……” “哎哎所有从别处赶来的鬼都有优待,能去他们新开放的气灵地修炼……” “这算什么,酆都城前几天一直不开放的东市开放了,嘿嘿,里面什么都有,哈哈哈走啊~” “赚大了!果然不愧是酆都城,哈哈!” “乃们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穿军装的鬼好帅啊啊啊!果然男人要帅还要靠军装!就算他们领我去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啊!” “哈哈哈,金色麒麟标志,帅的掉渣,老夫的一颗粉红少女心呦~” “很奇怪啊……好像哪里不对……” 零碎的鬼语散入耳郭,所有鬼都在欢笑,只有少数在地狱里厮杀过的鬼嗅到了风雨的味道。 月戎拍了拍白唐的肩膀,又一次发出邀请,道:“跟我去啊,还能叫你领略下地狱别出一格的风景,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白唐冷静道:“你是不是对我有啥企图?你说!” 月戎两眼一翻,反驳道:“放!谁对你有企图,我对秃子没兴趣!” 白唐忍气,道:“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月戎像看一块呆瓜一样看他,道:“蠢才!我是为你好呢,你活着才能好好跟老范谈恋,嘿嘿,一直留在人间。”他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小,眼珠子却咕噜噜乱转,“这酆都城风水不好,克我,我是不能多呆的,唔,我看你这面相,跟酆都也不和,嗯,不和。” 白唐摸不准这第六府君什么心思,但听他这么胡说八道,感觉十分听不下去,当即怒斥道:“莫名其妙!胡说八道!你自己喜欢男人……嘶~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跟你说我不喜欢男人!” “不是!我不……” “不用否认了!在街上你都那么想引起我注意了!之后还有机会就往我边凑!你不是看上我是什么?但是我不喜欢你!老子不喜欢男人!” “闭嘴!老子没看上你!我心里只有我家小亲亲!” 白唐离他远了点,力透纸背的冷笑。 月戎被他一番胡扯气的肝疼,见此他也冷笑一下,眸光凝注白唐。 白唐立时就感觉四肢沉重,一下就给摔在了地上,分明是魂体状态,他却感觉到了那摔下去的疼痛感。 四周鬼来鬼往,白唐很是努力的挣扎了一下,才爬起来。 恰在此时,就见何蔚笑着过来,将那月戎一拉,低声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全都笑了出来。 旁边的几个看着就久居上位的人也含笑与何蔚说话,白唐远远瞧着,似乎是在道别,毕竟他们都不是闲人。 月戎临走时还恼怒的瞪了白唐一眼,碎碎念着白唐不知好歹,才被何蔚送出了门。 白唐眼见着这座府邸里的人被清的差不多,唢呐和喜乐声渐渐停歇,只有酆都城里的各处烟花升空声发出沉闷的声响,心里不由浮上一层不安。 第四十九章 酆狱失踪(1) 酆都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那些千年的老鬼才会急着告辞,不管告辞的理由多么正直,合理。 酆都城留不住那许多高层,所以干脆就全清走了,但剩下的没什么份的鬼怪全都被羁留在城里。 那月戎几乎都在明示意要带白唐脱离这片是非之地了,但白唐装傻充愣就是不接茬,原因很简单——墨赦还在酆都。 墨赦在酆都,就算他脱离了这酆都城,又有什么用? 他这次是代替墨赦参加何蔚婚礼的,现在明摆着何蔚出了问题,墨赦不会不理,那他就不会不理会。 白唐微微而笑,眼看着潮水样的魂在着银黑两色军服的城戍军指挥下井然有序的退出宅邸。 原本喧嚣的宅子徒然冷清下来,一双双寒的眼眸从庭院深处浮现出来,森森的盯在背上。 白唐直了脊背,就站在他们的视线当中,不躲不避,若无其事的掏出墨赦给的间手机刷新闻。 间最大的八卦网上全是对这场婚礼的评论,即便隔着屏幕,白唐也能感受到那些来自无数魂dàng)漾的嫉妒羡慕恨。 又想到自家那个总是用一张天怒人怨的正经脸刷八卦暴事实的大神,不由也跟着那帮魂在评论区刷了一波羡慕嫉妒恨。 接着又下意识去搜集第六府君的消息,看那人高调的样子,想来网上的信息绝不会少。 越搜越觉着自己真是太年轻了,他从来不知道的一个人可以高调的如此风,呵—— “夜半相会,书生心魂系一人:地府楷模的恨!”内容系抄袭崔莺莺与张生,就是将里面的悲戏份全删了,还给崔莺莺改了个别!特么的全是!意!绵!绵! “府君与阎罗天子公开撒糖,甜翻一片!” 不要脸! “皇者与皇者的强强之恋,寒冰狱里绝疑分手!” 白唐只觉眼前一亮,立马就点了进去,看到一半,没忍住,摔了手机。 无他,标题党太糟心,里面还是秀恩! 正等他犹豫着又上前将那手机捡起来时,却听见那隔着重重庭院的大门轰然关上。 “轰~” …… 十万染灵明灯已灭的不剩几个,被遮蔽住假太阳清冷光线的酆都城只有不断燃放的烟火能为他置黑暗的魂们带去一丝明亮的光。 骑着地狱黑马的酆都城守卫不知何时已守住了酆都城的各个角落,一股冰冷刺骨的寒冷气息席卷了整座城。 无知的鬼魂还迷惑在充裕气的欢乐里,少数警醒的魂已开始慌乱,但看见那些混着铁与血味道的鬼兵,全都偃旗息鼓。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酆都城主府给出的解释是酆都公主的陪嫁里少了一样寓意华贵吉祥的嫁妆,公主很生气,一定 要找回来。 所以出动了酆都城戍卫军,所以离开的地府大佬都给记了名,所有涌入酆都的魂都必须配合酆都卫。 红色宫灯笼罩着的酆都公主新婚府上,森冷的酆都卫团团围住了这座府邸。 被驱散的幽冥雾气朦朦胧胧的笼罩着整座宅邸,大红色的喜悦尚未褪尽,要命的肃杀已扑面而来。 大厅内,何蔚与白唐面面相觑,一人一鬼都面露愁容。 何蔚面色凝重,却什么都没说,白唐寻了几次机会都没问出什么来,心里越发忐忑。 墨神还在罗酆山上,也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希望他能机警一点,早点发现况不对,不要被困住。 “少将,四城已封,酆都锁了。”从院外骤然现的鬼兵对着冷厉的少将躬行礼,道。 着银黑两色军服的少将银临挥手,那鬼兵便形消散不知所踪。白唐眼看着那看起来冷厉的少将踩着标准的军步踏着地板踱过来。 “驸马……” “你将我软起来,甚至连我的朋友都一块监起来,你心里在怀疑我?”何蔚打断他,直奔主题。 银临面上一片坦然,鸷的盯着何蔚,道:“别人不知道驸马与公主的事,当你们是恩夫妻,驸马自己心里却该清楚,你——是我们抢回来的!” 何蔚俊美的脸上一阵青白,很是难堪。 虽然这个事白唐等跟何蔚走的近的人都早心知肚明,但从来没当着何蔚的面说过,这种被人抢亲的事,说起来可笑,但对一个男人来说,不啻于一种羞辱。 何蔚上的气势一瞬间锋利起来,背脊微微弓了起来,眼神虎豹一样盯着银临。 就算抢人的是个美女,这件事的本质还是违抗何蔚本人的意志的,哪怕他选择屈服,也不代表这件事能被随便什么人拿出来调侃,白唐心里将这些事想的清清楚楚,此刻他跟何蔚都被困在了这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看的就更加清楚。 鬼将银临,根本就看不起何蔚,甚至是厌憎何蔚的。 酆都城卫的酆都公主密令这件事不许外宣,他们就不讨论不议论不外传,但他们内部都门清,一个被胁迫的男人,又有什么可敬可怕? 冷冽的军人又踏前一步,咄咄bi)人,道:“公主失踪,驸马就不用成亲了,顺遂心意,对吧?” 及至此刻,白唐心里那股忐忑才终于落在了实处。 ——酆狱失踪了! 这才是酆都城骤然封城的原因! 这才是送嫁女婢骤然变为酆都铁卫的原因! 这也才是所有魂被羁留在酆都城的原因! 白唐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大事不妙。 何蔚显然已知道了这件事,此时只是冷笑,道:“你惹不起月戎,也不敢把那些人 强留下来,你对酆狱的衷心,不过如此!” 银临眼神越发鸷,道:“不用狡辩!交出公主!” 何蔚气极反笑,道:“你脑子被狗啃了,在地狱里泡的久了,连眼睛也被泡瞎了?酆狱不是我劫持的!” 他自从被酆狱找到,就被从第九的研究院半强制的逮到了酆都城,每时每刻都有人看着,要说他劫持了酆狱,绝不可能! 但这银临却非要将这件事栽在他头上,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银临审视的看他,手按在腰间的挎剑上,前的金色麒麟呲着牙,做出咆哮的样子,如同那蓄势待发的少将,“你再废物,也该发现被你抱进门的新娘不是鬼体!你敢说,你不知道?” 何蔚不知道,他那时只觉着新娘轻的不可思议,丝毫没发现新娘已被法器掉了包。 白唐窥着何蔚的脸色就知道他真没发现,想来也是,本来就是被bi)娶亲的,那酆狱对别人来说,是美貌而位高权重的新娘,对何蔚来说,却是斩断他往前种种思的女人。 他的心神定然不会在她上,只是……如果在何蔚抱着酆狱进门时她就是假的,那她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是在罗酆山城主府?还是路上? 而且,这银临似乎认定了何蔚是公主失踪的元凶,为什么? 凌厉如刀的气息铺满了整个屋子,积威甚重的少将面目狰狞如恶鬼,伸手一抓,一道黑色的气息就朝旁观的白唐闪电般袭去。 猝不及防的白唐被一抓就中,瞬时就给那黑气提溜了过去。 一股冷的气息袭上白唐体,他只觉自己如小鸡仔一样被人掐住了脖子,魂体都震颤起来。 白唐:“……。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位大哥你先放开我!祸不及三代,罪不及亲朋啊我是无辜的!” 妈的!倒霉!果然还是被牵扯进来了!哪怕尽量将自己边缘化,也还是躲不开被牵连的命! 银临没理会白唐的叫屈,只冷冷看着何蔚,道:“那个姓墨的,几个时辰前,为什么飞速离开落酆山?你们密谋将公主送去了哪里?说!” 他的手放在了白唐的额头上,手指点着他眉心的酆都城通行令,森冷道:“再多拖延一分,我就废了酆都通行令。” 何蔚看着白唐,宽慰他,道:“大不了就留在地府,舍了,放心。”继而又向银临道:“他自然有他离开的理由,但酆狱的失踪绝对跟他无关!” 白唐无暇为何蔚的冷酷表示不满,只怕他那生邦硬脆的话将那银临激怒,只用力向上翻着眼睛,急声道:“少将大人冷静,千万冷静!” 那脑门上的酆都通行令可是他在地狱来去的凭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白唐脑子转的飞快,道:“墨神他离开肯定 是去办事,但他肯定会回来,而且你听我说,这事不对,酆都公主那是谁?她是最强的女战士,你看我们三,我是个没啥用的生魂,我家墨神连地府正儿八经的鬼差职位都没混上,何蔚?何蔚被你们看的死死的,我们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能力啊!” 墨神居然在这个要命时候离开罗酆山?!白唐觉着有些头晕,但这样一来,银临老盯着他们这事就说的通了。 怪只怪事赶巧,他们墨神却在这个档口,赶在所有人之前离开了罗酆山,那嫌疑可不就得落在他们上! 银临盯着那老鼠一样在自己手下挣扎的生魂,眼神里都是漠然冷肃,说出来的话却含着愤怒也似—— “动机!” 白唐忙不迭的摇头,道:“动机也不成立啊少将,酆都公主那是真正的大佬,多少人巴不得跟她结婚联姻啥的,别看我们何蔚嘴上不不愿,他心里欢喜着呢,还经常偷偷……” “我……” 第五十章 酆狱失踪(2) 白唐怒瞪了何蔚一眼,将他否认的话都瞪了回去,继续快速道:“经常偷偷跟我们说能跟公主成亲真是三生有幸!公主是个大美人,谁不想要谁傻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就是个鬼,也得喘气,于是白唐猛烈的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紧张的绪。 何蔚冷笑,接着道:“亏你们也是活了几千年的鬼,这点事还想不明白!bi)问我们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酆都这些年树立的敌人,还有她失踪,谁能获得最直接的利益!” 他冷冷的看着银临,并没有为被他攥在手心的白唐担忧,因为他知道,银临不会动他。 这个在酆都屹立千年,护卫酆都千年不倒的年轻少将从一开始就在试探他,带着假意的愤怒,先从看起来嫌疑最大的他开始排除。 这些活了千年的老东西,多大的风浪都见过,白唐都能想清楚的东西,他不可能想不到。 银临眼神刀子一样一寸寸刮过何蔚和白唐的脸,心里的那点怀疑始终没有放下,就算他们表现的毫无异处,只墨赦一天不露面,他们上就一天还担着嫌疑。 哪怕这个可能很小,但冷血的少将也绝不会放过。 银临早在接到公主失踪消息的时候就将酆都这几年的敌人一个个过了一遍。 根本没有。 地狱在“裂冥”之战后,平静了近千年,酆都更是封闭城门自给自足,安心的等待他们的主人苏醒过来。 敌人?早没了。 至于那些积年的宿敌,还真没几个能在酆都城劫人的。 银临没有说话,嗜血的眸子流转着冷定的光。 白唐被他抓的不舒服,挣扎着提议道:“不是有寻魂追踪符么?找个公主的贴东西,烧一烧,就能找到……再不行,就全城搜啊,这么多鬼,无孔不入的样子,肯定能找到的……” 他自觉说的没什么问题,那两人却都没有搭理,看他们的脸色,似乎那个建议糟糕透了,根本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细微的拔高了几声鬼啸,银临眉峰微不可查的一挑,几近于恶狠狠的看了何蔚一样,形浓雾一样化开。 白唐上的束缚骤然松开,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在原地扭动脖子活动体,嘴里还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似乎是在咒骂。 何蔚有些出神,眉目间也都是凝重,仿佛刚才那几声鬼啸并不简单。 白唐斟酌着开口,道:“怎么回事?刚才那是鬼叫吧?” 何蔚眼神雪亮,道:“外敌入侵。呵,银临只在我们这儿纠缠,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人侵入了酆都。” 白唐对酆都的形式了解的并不透彻,他此刻能看到的也十分有限,脑子里将事转了转,发现还有几个关键点没想通,当即道:“ 我现在还是蒙的,好端端的公主怎么就丢了?我眼看着你抱她进门的,怎么又说那是个假的……你快跟我说说,我这体还在阳间的,不能就待地府的啊兄弟!” 当时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他当时死皮赖脸跟着墨赦进来,就是为了瞧一眼真正的冥魂,但绝不想做鬼来着。 而且,墨赦去哪了?这时候能送他还阳的人不在,他有些慌好伐! 何蔚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白痴一样的白唐,觉着老范不知去了哪里,他的这个小朋友自己还是要照顾一下的,让他知道事的严重也好,恰好还能多一个人帮他梳理,当即道:“酆狱被人用高级的傀儡替换了,就是那会说要去补妆,迟迟不见出来,婢女才发现不对的……” 一个活灵活现沾满气的替傀儡,那傀儡能走能笑,甚至还能跟在他后与众人说话。 就连酆狱上的气息都模拟的差不离,那时他心神不宁,没发现况不对,那些前来恭贺的府君判官又自持份不会离新娘太近……呵,掳走酆狱的人算计的可真好! 何蔚微微冷笑,一边言简意赅的跟白唐说明这件事暂时的信息,一边在脑中分析。他之前做过几百年的府君,凡事都看的清楚,关键也抓的好,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将事说了出来。 并不复杂,但很离奇。 酆狱坐上花轿之后,就被所有人簇拥起来,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要替换,也只能是在上花桥之前。 那段时间,城主府里还住了许多陌生人,虽然银临他们防备严密,但那人显然是他们防不住的。 那些受邀前来的府君、判官位高权重,银临他们没权利拦着,但是—— “为什么他们要把这件事瞒下来?是防着谁?那批被最先请走的地府高层?”白唐问。 何蔚赞许的看了白唐一眼,还忍住赞扬了他一句,道:“老范这些年调教的不错啊,还会抓重点了。不错,他们要防备那些地府高层。” 仿佛知道他要再问一样,白唐只动了动嘴唇,何蔚就道:“地府可不是什么铁桶一块,老范跟你说过监察司吧?这部门可不是为了监察他们那伙文官的,唐唐,人间的文武分治在地府也是存在的,那是他们联合弄出来恶心别人的……酆都主人失踪这事一传出去,那伙人可会第一个来讨……帝令。” 帝令?难道是跟黑木令一样的东西?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十有**就是这玩意了,也不废话,立马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道:“所以也不敢让他们帮忙,也不能搜城,这么说的话,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自己私下去找。” 何蔚微笑起来,道:“酆都城铁卫 的辉煌,已经过去了,地狱不需要他们,呵呵,旌旗十万斩阎罗,也是曾经了。”他看向白唐,眼睛里有睿智的光,道:“他们不会放我走,但是,他们要求你。” 白唐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光头,疑惑道:“我?” …… 大红的喜铺天盖地,十万烟火照明前路。 着华贵秀美嫁衣的女子含着藏也藏不住的笑,从容的上了十六鬼将抬的骄子,隔着重重帘幕,看见那一缕白光从遥远的天际又一次落在自己面前,常年平静的心终于忍不住狂跳起来。 “蔚蔚。”她一把掀开头上的盖头,待她的新郎走进,便忍不住掀开那厚重的轿帘,迎了上去,“这劳什子太麻烦,我想跟你一起走过酆都城。” 牵着马的男人嘴角抽搐,道:“随你。” 她就笑,又看了看自己拖地的大红嫁衣,要求道:“九天风大,一不小心就能给咱们吹散了,你牵着我。” 何蔚像是十分头痛,叹了口气,还是牵住了那在自己面前晃悠的白嫩小手,道:“你既非要嫁我,以后,以后但有不如意的地方,也不要后悔抱怨。” “不抱怨。”她道,“不后悔。” 长风果然很大,她站在九天之上,攥紧了他的手,却还是觉着冷,从心底透出的冷让她忍不住哆嗦。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啊,酆狱。”眉目俊朗到有些犀利的男人在九天之上朝她伸出手。 “什么啊?”她问。 “帝令啊。”他说。 那声音与房间里的另一个声音完美重叠,温柔的有些不可思议。 趴在女人耳边的男人声音慈和,用声音引导着她的思维。 这是一间十分敞亮的房间,外面依稀能看见各色晃动的鬼影,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平躺在上,口放着一块青碧色的石头,那石头原先有成人两个拳头大小,此刻只剩了婴儿拳头大小,依稀发出微弱的青碧色光芒。 在她边还坐着一个穿黑色蟒袍、高冠束发的男人,那男人面目普通,还有些平和,此刻却扣住她露出的洁白手腕,一次次将她握紧的手掌抚平,声音里有冷漠的柔和,道:“乖,说出来。” “噗~” 那女人上又有无形的灵光溢散出来,拼尽了全力抵抗。 片刻后,那男人道:“失败了。” 仔细看去,那房间里竟还有一人,就坐在那窗台边,透过窗子看外面游离的鬼魂,他穿着亮黄色衣服,五官也俊美的让人仰慕。 听见那男人的话,他也不回头,只淡声道:“继续,蛟,一块幻梦石不够,就再加一块,反正那东西,咱们以后也用不上。” 角蛟叹息一般道:“倒是个人物,已失败了二十八次 ,不愧是酆都公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每一次都会被她认出来。” 说着又将一缕白色气息输入她体内,动作间将她的衣袖又往上卷了卷,露出在她皓白手腕上的翠绿色玉镯来。 酆狱脸上都是痛苦的表,体周围气肆虐,呈波浪形向着四周扩散。 “酆狱,你醒了。”那个内心温柔的男人对着她轻微的笑,那笑容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她原来充满霾的心顿时就明媚起来,朝着他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道:“早啊蔚蔚。”说着就双臂上举,环上他的脖颈,吧唧一口就啃在了他脸上,然后看着他无奈的脸放声大笑。 “酆都反正没什么事,咱们出去浪吧?你想去哪儿?蔚蔚,去哪儿都行,我都听你的。” “额……好,那去冥河钓鱼吧。” 第五十二章 只能求,不能抢 …… “十之内,找到公主。” 黑色的剑从地上拔起,面容冷峻的少将直起子,眼神冷冷扫着地上瘫软的虚弱生魂。忽而又想到什么也似,他的声音有些回暖,道:“如果证明是误会,酆都卫会向驸马赔罪,也会向驸马的朋友致歉。” 白唐大字型躺在地上,体还冷的厉害,完全没缓过来,闻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良久,何蔚的脸出现在视野里,脸上简直一言难尽,还抬脚踢了踢他,道:“还没散?别装死,起来干活。” 白唐以看瘟神的嫌弃目光看他,半晌,咕哝道:“老何,你确定你不是倒霉体制吗?为什么我每次遇见你都没什么好事?好不容易你结个婚,喜庆一次,还搞出这种事?别是你忒衰了,酆地狱临时反悔跑路了吧!电视里都这么说的。” 何蔚一阵无语,又踢了他一脚,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话痨,滚起来,没见着自己上多了东西?” 白唐摸了摸口,那块的黑色团龙印记还安稳的存在,就连白汤圆也安稳的躲在里面睡觉,时不时还能听见它在自己脑子里欢快的打呼。 这家伙贼的很,仿佛知道地狱不是什么好闯的地方,只在感觉没危险的时候偷摸出来吞几个弱小的地灵,碰见强横的二话不说就钻白唐口睡觉。 何蔚见他摸右边口,更无语了,道:“那刀插你左上了,你摸右干什么?傻了?” 白唐也不搭理他,径直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扒拉自己的衣领,一扒拉,顿时人就不好了,“这什么东西?怎么……怎么看着像是活的?是不是又是那银临弄的?这也忒不友好了!你媳妇的手下你还管不住,老何你个没出息的!” 原先被欺压的愤怒,尽数憋在了心口,面上却还是惯的露出了笑,对着何蔚也嘻嘻而笑,仿似刚才的一刀没有插进他的体。 何蔚眼隐藏起心底的诧异,只眼睛闪了闪,道:“灵之咒。就在刚才,银临给你下了灵之咒。” “什么?” 白唐还在查看那个在自己口上的奇怪印记,觉着那黑色的两头无尾蛇印记十分别扭,整个蛇呈弯曲状,两个蛇头都朝着内里弯曲,像是要互相撕咬一样。 那蛇栩栩如生,爬满了白唐的半边膛,恰好将心脏圈在里面,两个头遥遥相对,仿佛随时都能拱起子,腾空而起,两头相交。 其实何蔚说的那四个字他听清了,甚至已下意识在心里搜索有关灵之咒的相关信息,但还是条件反的就问了。 何蔚指着他露出大片肌肤的口,微笑,道:“灵之咒。你不会不知道吧?老范从地府图书馆借的《道法万千》没给你?以他的脾气,能不让你背 熟?” 对了,就是《道法万千》,那书里还真有“灵之咒”的记载,那是一种针对灵体的诅咒,以枳首蛇为印记,是地狱鬼使特有的诅咒,也是幽灵与人缔结的一种单向契约。 “……等枳首蛇两头碰撞,体成环,就会开始撕扯中咒者的灵体,直至吞噬殆尽……幽灵心愿不了,咒语会永不停止……”白唐饱吸了一口气,才愣是将不雅的三字经憋了回去。 寻找酆都公主这件事,真是死扣在他头上了! 何蔚这个前任第七府君、现任酆都驸马显然没什么用,还是作为鬼质被扣押的命,而墨赦也不知道去了哪,短时间内指望不上。 真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啊。 虽然不知道酆都那帮人什么想法,但自己肯定被算计在内了,就好像一盘象棋中冲在最前面的卒子,吸引所有火力,要是能一路过去杀了隐藏在黑暗里的地方将领最好,要是不行,也能给对方天添点赌。 白唐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无止境的抱怨,无论落入怎样的境地,都不会认命认输,哪怕知道处境不佳,也会想尽办法脱困,从小就混迹市井的孩子,总是比别人皮实一点。 “老何,我这次可是为你找媳妇去的!你要牢记在心,人家都说点滴之恩涌泉相报,你记得以后要还我!”白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对何蔚郑重道。 何蔚看着他全然含笑的模样,一阵无语,半晌才道:“你知道去哪儿找?蠢货,没我你能找到个!” 白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道:“你有办法?快说。” 何蔚微微笑着,手掌一翻,只见一枚刻有三尾狮子样的四方印信正正躺在他手心,道:“这个你拿着,联系老范,他不会不管你,用这个做引,不愁找不到酆狱。” 白唐将那看起来很是精致的官印握在手里来回看遍了,没发现什么启动机关,甚至他偷摸将自己的一缕气送了进去,也被丝毫不差的吐了出来,那看起来像个**宝,但貌似又不是。 他道:“这是什么?” “酆狱贴温养了几百年的废印。” 白唐点头,道:“懂了,你们的定信物,啧,真会挑东西,用这种官印做定信物。”一个本就有灵的东西,还被人贴带了几百年,早就跟那人气息相合。 何蔚将这东西给他,还说要联系墨赦,那必然是墨赦能用这东西找出公主。 白唐将那东西收紧了口袋,眼睛似有若无的瞥过房子四周,又转头看向何蔚,道:“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我觉着我这一走,你肯定要被关进小黑屋,肯定不怎么好见面。”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欠抽,但那些潜伏在四周的酆都铁卫已然将这间房子团团围住,说不好还真有 囚他的意思,何蔚想了想,又提醒道:“我去的时候,那傀儡已烧没了形,但上面泄漏出的气息,跟我们都不同,你仔细琢磨一下。” 白唐眼睛眨了一下,对何蔚摆摆手,大步流星的跨了出去,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视而不见。 何蔚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脸色一瞬间意味深长起来,方才银临的那一剑,分明可以将白唐的魂魄撕裂,就算他没用全力,至少也会让那生魂虚弱一场,但白唐只在地上躺了一会,那些来自地狱深处的冥气浸润着他的躯,他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老范到底给了他什么东西?当年的神棍,如今到底被调教到了什么地步。 真是值得期待一下,而且那样无所畏惧的模样,笑容满面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地府故人,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白唐飞速的穿梭在红灯映照的地府宅邸里,对何蔚那复杂的目光全无所觉,他只知道自己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他想找到墨赦。 他得知道,墨赦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 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头顶的假太阳发出森冷的光线,连习惯地狱黑暗和寒冷的灵魂都忍不住颤抖。 一个黄色的猫脚步笨重的从面前跑过,路过他时还侧头瞧了瞧,绿色的瞳孔里还流转着奇异的光。 但深陷在即绪中的人显然没有认出它,那猫抬了抬爪子,一扭腰,咚咚咚的跑远了。 “你只能求,不能抢。” “硬闯第十九狱,你要他的命?” “回去。” 那个声音冷冷淡淡,半点面都不肯留。 他又一次没有见到那个人,又一次。 面前是地府最著名的地点——奈何桥。 奈何桥下是无数顽固不化的灵魂凝聚而成的忘川河,里面充斥着人间最毒的七种感,一旦涉足,就能将轻飘飘的灵魂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忘川河长几千里,奈何桥却只有一条,任他是谁,死后都要跋涉千里,来走着一条桥。 桥是老式的弧形拱桥,桥上还弥漫着河水蒸腾而起的白色雾气,将那矗立在桥头的三生石映的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下来,连同那座在这桥边的房子也丝毫未变,在地狱整体都在改革变化的洪流里,估值的维持着它几百年前的模样。 “大哥。” 记忆里的人仿佛突然变的鲜活起来,晃悠着就能从遥遥的奈何桥彼岸牵着一队同样闲散的鬼魂,拨开薄薄的白雾,一点点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懒洋洋的叫他——大哥。 墨赦突然伸手捂脸,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最凶悍的野兽被人扼住咽喉一样,发出破碎而疼痛的声音。 但那声音一出既收,连 突兀站在原地的人一起,沉寂的仿佛从未出现过。 口袋里那已经用了许久的手机一直震动,催命也似的震动,但他的主人一点都没有搭理的意思。 墨赦将脸埋在手掌里,仿佛这样就能将同样疮痍的内心也掩盖起来一样。 那样苍冷的话和如出一辙的拒绝,让时光恍惚倒转回昨。 原以为那些子都早死在无尽的岁月里,也早死在那一回的分道扬镳里,现在在想,却原来,他从未退却。 地狱沉的天色里,那奈何桥上却仿佛迎面行来两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冷一,说些没营养的话。 “大哥,今儿个这姑娘真真漂亮,虽说咱们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偶尔也该欣赏一下美色啊,不然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穿着白色宽衣窄袖的男人将一根灰色的木棒在手上轻敲,含着笑跟他旁边的人道。 第五十三章 酆都闭城(1) 穿黑色同款宽衣窄袖的男人声音清冷,道:“她名绿珠,自尽而亡,脑袋着地,颅骨碎裂,颈项折断,满面是血,好看?” 白衣男子一双桃花眼登时就横了过去,道:“生前还是有些好看的,就是死后不肯再用那张脸,可惜。” “哼。” “哎呀,怎么又不高兴啦?咱两明明一般年纪,你老板着脸,显得多不好接近,好多人可偷偷的跟我抱怨过你好几回了,听说以后地府还许鬼差结婚啥的,你说你可怎么办。” “少废话。” “放心吧大哥,兄弟不会不管你的,那忘川河尽头住着的姑姑,是个好子的,改天我就去跟她说说,让她给你介绍啊,哈哈不用太感谢我!谁叫咱们是兄弟。” “滚。” “那可不行,后一群鬼呢,让你一人带去交差多不好,万一那老头以为我偷懒呢。” “不会。” “哈哈哈大哥我逗你呢,对啦,上次去人间吃的栗子糕和红豆酥好吃,咱们下回再去。” “……” 终于,那大笑的脸还是如泡沫一样散开,再也寻不见。 那三生石前终于也站了零碎的几个鬼,看着均是成双成对,想来这些年地府的确是开放多了,那些迟迟轮不到投胎的鬼都可以谈恋了。 墨赦脚尖一转,终归没有走过去,那条路他们走过太多次,如今一人,再走未免寒。 口袋里的手机催命一样响着,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墨赦伸手将手机掏了出来,喉结滚动,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喂。” 那边立马就炸了,惊喜仿佛能沿着看不见的网络爬出来,“墨神!墨神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啊,你怎么给我一个人扔地府了?说好的同舟共济共同富有呢,你,你跑哪里潇洒去了?” 墨赦安静的等那边声音稍微冷静了下,才道:“你还在酆都?”他走的时候,明明给何蔚留了信,如果24个人间时辰还不见他回去,就让何蔚送白唐回去,看来中间出了差错,所以白唐才滞留在地府。 电话那头的人叫道:“当然,墨神,这边出大事了,你快回来,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墨赦淡淡应了一声,就摁了电话。 天上那象征的太阳还散发着清冷的光芒,照耀在暗红色的地面上,格外森凉。 姿拔的男人拢了拢黑色的衣服,形浓雾一样化开,扭曲的光线般游走在广袤无限的土地上,向着还被黑暗笼罩着的酆都风驰而去。 …… 白唐离了何蔚结婚的新房,脑子里的信息还有些乱,就漫无目的的在酆都城晃dàng),反正他现在头上顶着酆都同行令,冠冕堂皇的在鬼城行走,心里一点都不虚。 只是那些时不时飘过来 的恶毒视线让他有些不舒服,不免在心里吐槽,那些视线也忒露骨了,赤果果的全是垂涎。 按说自己的体质是至体质,是招鬼招邪的绝佳体质,那他现在都是鬼了,怎么感觉那些鬼还是能被他吸引?这不科学! 酆都公主是在罗酆山就被掉包的,那他就必须再去一趟罗酆山,说不好能找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想着,白唐就挥别了那繁华的仿似一切正常的酆都街道,朝着罗酆山的方向行去,待行到城门口,看见那紧闭的城门,以及那在门口严密把控的酆都铁卫,才恍然回神——酆都还没解。 要去罗酆山,就必须出城。 “该死的!连酆都城都出不去,找什么公主!”白唐暗自腹诽了一句,再一转念,觉着那银临看着不像这么蠢的人,当即大步流星的朝着那城门走去。 果然,那些手持斧刀的军人完全对他视而不见,别的鬼都远远的避开了城门那一块,只有他一个满面堆笑的迎了上去。 那守城的鬼兵目不斜视,甚至还将原先封的死死的能阻鬼怪灵魂的城门打开了一条缝。 白唐:“……”果然,银临已经交代过这些鬼了! 这么说的话,他的形象真的是在鬼界传开了,想着,白唐不由了,虽然不知道银临怎么宣传他的,但他也算是个名人了,必须抬头维持形象! “兄弟,你这个缝,有点小啊……你看我这么高壮,这个过不去吧?” 白唐趴在那只有两根手指宽的缝隙处往外瞧了瞧,又转回头对着视他为无物的守门鬼兵道,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了下他和那条缝的宽窄。 那守门的鬼兵们都面无表的看着他,只有一个踩着沉而稳重的步伐走了上来,道:“走。” 白唐一脸“你在逗我”的表,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 那鬼兵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越发丰富而明显,明显到白唐都清楚的感知到了那里面的鄙视,当即就要怒起,却听那鬼兵重又开口道:“蠢货,鬼无形体,一缝便可通行。”说着推了白唐一把,直将他推入那条缝中。 白唐惊恐的看着自己体流动的水一样顺着那条缝隙拉长,变的薄纸一样,轻易的就从那缝隙里钻了上半出去,他正要将自己的双腿也从缝隙里拔出去,后腰突然给人拉住,就听后面传来几句低语。 “确定是他?别放错了人。” “是他,秃头,桃花印,男生女相,还蠢,跟少将传来的人相也一样,没错。” 白唐感觉自己又给人推了一把,厚重的城门在他后无声无息的关上,挡住了白唐的愤怒的视线。 白唐犀利的瞪着那不可能再开合的城门,恨不能将那门瞪出两个洞,让他进去揍死那最后还 要对话一番的鬼兵。 心里又狠狠给银临记了一笔,原来这就是他给手下鬼兵传达的信息,说他“男生女相,还蠢!” 这么毁坏他的形象,这仇结大了,比当捅他一刀的仇还大! 白唐一边走一边愤愤,却在此时,心里莫名一动,白汤圆已扭着体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白白!” 白唐捏着它的尾巴将它拎了起来,道:“睡饱了?” 白糖元子下意识的盘起来,绕着白唐的手腕缠了一圈,才仰着头道:“唔,还困。这里有好吃的,来吃一口,再睡。” 白唐:“……你这个小肚皮里是有个无底洞的么?从进来地府,你偷摸着逮了多少小东西填进去了,你还吃?”他用指腹摸着白汤圆的硬鳞,面上有疑问的神色。 白汤圆在他手腕上游了一圈,瞳孔里有兴奋的光,道:“好吃,好吃的,白白,就在里面,你帮我抓,帮我抓啊。” 白汤圆扭动着长条的体,就要朝着酆都城的方向扑去,却被白唐眼疾手快的捏住尾巴。 白唐道:“你脑子睡傻了?说话都结巴啦?那里可没什么好吃的,就是有,我也抓不住,你别捣乱。” 白汤圆急道:“我闻见了,那里大把大把的好吃的,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我找吃的,我就要那个!” 白汤圆的词汇量非常有限,说了半天也只会这个那个的,白唐戳了戳那绷直的体,忍不住笑道:“那个是哪个?白汤圆你话都说不清楚了啊,乖点,回去睡你的觉,地狱里除了小鬼,其他咱都惹不起。” “你叫墨墨给我捉,就在里面,啊,就在里面。” 白汤圆瞳孔里都冒绿光了,虽然被白唐捏住尾巴,却一直没停止挣扎,甚至还将白唐带的往后退了几步。 白唐也不得不加大了拽它尾巴的力气,道:“你冷静点,冷静点,那里面的东西不能吃……” 一人一蛇兀自争论吵闹间,只听一声沉闷的声音从地下传来,白唐体也莫名晃了一下。 白汤圆还在疯狂的扭动,被察觉到不对劲的白唐拍了一下,一力镇压,“出事了,酆都城里又出事了……这就是入侵的外敌吗?” 四野弥漫起冲天的煞气,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被释放了出来。厉鬼咆哮的声音震彻寰宇,不少在野外游走的弱小灵魂都被顷刻震碎。 “白白!好吃的!很多好吃的,我们过去吧过去吧!”白汤圆更激动了,体在与白唐的角力中绷的笔直,瞳孔里是迷幻一样的光。 白唐勉强稳住体,死死按住白汤圆,道:“回去,汤圆听话,这个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强硬的将白汤圆赛回口,白汤圆剧烈挣扎着被它不讲道理的主人塞回了口那团龙刺 青里。 然后白唐就感觉到了一个狭小的毛毛虫一样的气息清楚的出现在体里,铆足了力气将它的住所往外扩张了一点,伸着脑袋在边缘打滚。 白唐没顾得上管白汤圆的事,只神凝重的看着酆都鬼城,那座城非常大,即便他已走了很久,暗红色的城门依然清晰可见。 白唐想了想,如一缕青烟般折返而回。 ——能将酆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才是有实力劫走酆都公主的存在。 他悄然爬伏在城墙边上,将自己的气凝成极细的丝线,万千触手一样攀沿着高达千尺的城墙往上,这么大的鬼进不去,那么细小的丝呢?无孔不入的气呢?酆都城里到处都有的气呢? 白唐按在城墙上的十指上有黑色的光悄然闪过,被黑暗遮蔽的严严实实。 突的,他嘴角一撇,仰头看了眼爬满了前墙壁的黑色丝线一眼,就将所有气线都收了回来——这城根本就对探查的灵力有屏蔽,哪怕再细的气丝都透不过去。 第五十四章 酆都闭城(2) 城墙内冥马的铁蹄声越发响亮,骷髅嘶吼的声音也格外清晰,众鬼在黑暗里嚎哭,飞散的灵魂碎片零碎的飘过城墙。 白唐听的心魂皆震,他牙根紧咬,从体里抽空那股一直储存在体里的天生气,全无规划的散了出去,让那些与他气息相连的气息以最纯然的姿势飘散,与地狱里森寒的空气融为一体。 “这次肯定行!一定能看清楚出了什么事、” 他眼看着那至纯至黑的气飘过城墙,进了内里,猛然闭上眼睛,隔空cāo)纵虽然距离十分有限,但他可以将眼睛深入城里了。 白唐得意的一笑,片刻后,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 …… 酆都城里,看不见的鲜血和火焰一同扑了下来,将整个酆都都笼罩在一层诡异的暗红里。 绚烂的烟花依然从四面八方持续响起,仿佛酆都公主出嫁的盛况依然继续。 何蔚站在庭院里,满目都是发出微红色光芒的大红宫灯,天空被无数双黑色的羽翼遮蔽住了,翅膀扑簌的声音轻微的传入耳膜。 前任第七府君嘴角露出寒凉的微笑,用旁人听不到的语调低声道:“果然是为了那个东西啊。” 酆都城珍宝无数,但值得费劲掳走酆狱的珍宝,只有那一件。 方才那样强横的灵力冲击,分明是有鬼帅境以上的强者将酆都供养的东西弄到了手。 这个地狱,沉寂了近千年的地狱,终于又要开始动dàng)了。 俊美的前任第七府君瞧了瞧被火光映亮的半边天空,形倏然一动,就跃上了高高的房顶,他后也随之无声的落下一个人影。 那是看守他的红鸯,也是酆都城守卫军地六军团的首领。 何蔚也不回头,只掏出地府特制的手机,拍摄眼看不到的景象。 “居然有人掀开了酆都地底,真是厉害。”他眼睛看着被长方形镜头框进去的纷乱场景,喃喃道:“红鸯,你不去阻拦吗?你们的银临少将,是在屠城啊。” 天空上悬浮着一个银黑色的六翼麒麟,那麒麟眼如铜灯,羽翼轻轻拍打,坐在麒麟里的年轻少将冷眼看着地上喷泡四散的鬼魂。 旁边坐着的鬼兵灵活的cāo)纵那庞大的机器,无数特制的劲弩从空中密密麻麻的击而下。 如同一场暴烈而强劲的风雨,那些劲弩从麒麟的嘴巴里击而下。 所有酆都的原著民都牢牢闭紧了门窗,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用鬼气铸起一座屏障。 还在街上流窜的鬼魂们瞬间就遭了灭顶之灾,被那些劲弩中的都顷刻惊叫着化成一缕青烟。 “城里那么多酆都子民,你们也不怕他们造反。”何蔚笑道。 红鸯也穿着银黑两色的军服,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她目光窥视着何蔚的面前的手机屏幕,道:“造反的话,更好。” 现在还只是杀一部分,如果反叛,他们就有理由出动所有蛰伏在黑暗里饿着肚子的酆都军团,再一次对酆都进行清洗。 何蔚听出了她话里潜藏的意思,想了想,摇头道:“我真搞 不懂你们,之前还怕事闹大,现在你们自己倒是将事推到了这种地步。” 厉声惨叫和哭嚎远远传来,竟比周围的几个地狱里的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 一片灵魂碎片穿过了高门,悠悠飘在了何蔚面前,他抬手捏住,瞬间就感觉到了那里面充斥的绝望和畏惧,还有被那劲弩一点点腐蚀魂体的私心裂肺的疼痛。 红鸯一把扫开飘到她面前的灵魂碎片,漠然道:“少将自然有他的考虑。驸马也不用想太多,公主回来之前,您的安全绝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的眼睛直直看着从天空掠过的银黑色六翼麒麟,脸上浮上一层嫣红,仿似激动。 那是他们酆都卫特有的战斗武器。没想到,少将连同这种强大而古老的武器都出动了。风里杀戮的味道让她眼睛都也些发红,缠在腰间的兵器颤抖着叫嚣着,亟于要去与它的同袍们并肩而战。 酆都也安稳的太久了,随便什么人都敢来撒野了。 天上一共有十个六翼麒麟,每一个都是酆都铁卫无往不利的武器,每一个都蓄满了地狱里最纯粹的能量,能在人间历48个小时内飞遍极北三地狱,任它是谁,也绝逃不出六翼麒麟的追踪。 红鸯嘴角浮出冷笑,眼前已出现那些人被撕碎的模样。 黑色透明的羽翼扑啦啦划过天空,高坐在麒麟里的少将眸光冷锐。 地上有快的不可思议的闪电瞬忽而至,灵活的躲避着暴雨般下来的灵力箭。 “笃、笃、笃!”疾风骤雨般的响箭钉在地上、屋檐上,将地狱暗红色的地面都钉除了一条条裂缝。 底下奔跑的影游鱼一样在地上穿梭,虽仓皇却不狼狈,时不时就窜进那些民居里,等那民居的门板窗户被无数强劲的利箭成筛子,就又一股脑的钻出来。 “下降!”面容冷冽的少将冷声丰富。 “是!”那灵活的cāo)作着六翼麒麟的鬼兵用格外灵活的手指扣动cāo)作面盘上的摇杆,同时按动上面繁琐的按钮,一边提速,一边将在高空盘旋的六翼麒麟降了下去。 麒麟腹部上的灵力防护膜骤然打开一条裂缝,一道黑色的闪电倏然从高空扑下。 借助六翼麒麟给予的强大推力,瞬间就追上了地面上影模糊不可见的影子。 “叮!叮!叮!”细密的金属相击的声音隔空传来,看不清影的空气里,四散的灰色气息被无形的风切割的不能成形,向四周dàng)开,然后又被强力的力道吸入那模糊的空气里。 盘旋在高空的麒麟顾忌着己方的少将,不敢随意再下劲弩,但麒麟明亮的眼睛里始终注视着那一片虚无的对战,如同潜伏在黑暗里的毒蛇,只等对手露出脆弱的咽喉就能一击毙命。 终于,两个黑色的影子交错而过,风割裂了空气,将四周朦胧的黑色气息都震的四散开来,一道黑色的剑突然碎裂成无数嘶吼的气息,融进地狱无尽的鬼气中。 那原先被追逐的影子无声的裂嘴一笑,猛的将手中雪亮的剑一甩,“酆都少将,不过如此。”带着森冷杀气,那全都笼罩在一层黑雾里 的人声音里带着杀气,“困守一方,名剑生锈,我送你归鞘!” 一把含着冷冽光芒的剑刺向银临口那里是青年少将最致命的精魂藏处。 坐在六翼麒麟里的鬼兵目光凝聚,迅速cāo)控着麒麟下降,出劲弩,阻击那人朝着正在恢复的少将袭去。 青年少将眼看着那闪电般错过来的长剑,眉峰耸动,瞳孔有一瞬间冷凝,“你是谁?” 那把剑上带着的气息明显被人用高明的术法遮掩了,他看不出也闻不出,这样掩饰份在酆都捣乱,难道是熟人? 那把剑快的几乎看不清,飞快的闪过了麒麟上下的劲弩,眨眼功夫就bi)近了银。 银临眼眸冷寒,双手交叉横在前,猛然一拉,便有一道黑色的光为他架住那把剑,又骤然一松,朝着那剑撞去,一手瞬间就触摸到了那人的体,一手点向他眉心。 “砰!”那黑影立马弃剑,后退,一手竖切向银临的手腕。 …… 白唐蹲在墙根下,觉着亏的厉害,那些混入地府的天生气飘入了酆都城后就再也不受控制,仿佛瞬间就给看不见的利刃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白唐试着在那城墙上挖洞,还试着用自己魂体的状态挤过城墙,甚至让自己的体柔软成了一滩水,希望能顺着城门上的缝隙渗透进去……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 酆都城里的惨烈嚎叫勾的他心都痒痒的,总觉着那里面肯定有厉害的东西,肯定还是跟酆都公主失踪有关的那伙人。 但是他进不去! 乌黑的天空上还有绚烂的烟花时明白时暗,白唐一脸郁闷的扣着地面,那暗红色的地面已被他扣出了两个洞。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他嘟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仰头望天,希望能看见什么东西从天上飞过准确来说,他希望那里面闹事的家伙能真的想他们表现的这么强横,顺便将酆都城上的那层防鬼防妖防神仙的结界毁掉。 时间一点点划过,墨赦没什么消息,连白汤圆都折腾累了,团在他口睡觉,酆都里的厮喊声还没停歇。 白唐下意识就掏出了手机闲来玩玩手机刷新闻,已成为他多年坚守的美德。 这一翻手机,就翻到了地狱的实时八卦新闻 “惊爆,酆都闭城疑有重宝遗失!” “何蔚:酆都驸马不可言说的过去!” “酆都深:冥河十万明灯,只为照你一瞬风华。” “……” 全是无关痛痒的八卦,下面对于酆都闭城的猜测都是五花八门,没几个有准信的,白唐随手翻着,突然就看到了墨赦的来电。 白唐脸上露出明显的欢喜,立马就接了起来,高兴道:“墨墨,你到哪了?我跟你说……” “快走!离开酆都!” “啊?” “别废话,白唐,酆都最要命的东西被盗走了!酆都要乱了,快走!” 墨赦的声音急而冷冽,浸着森森寒意,从那边急切的传来,就连呼吸也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急促。 第五十六章 灵阵碎裂 临空而站的男人微微抬眸,就看到远处流星一样急速靠近的银黑色光芒,还有另一道冲天光芒突兀的横切而至,那侧面一架六翼麒麟霎时就倾斜体,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曳住了翅膀…… 穿黑色蟒袍、高冠束发的男人低声笑道:“不要太过火。”继而袍袖一挥,便化流星,飞快的消失在视野里。 在他转的刹那,那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猛然睁开了双目,目中眼白翻涌,红色的血丝爬满白色瞳孔。 …… 那股强力的结界突兀的碎裂后,酆都城里的鬼魂都疯了也似嚎哭着汹涌出来,庞大而炫目的六翼麒麟在天上盘旋,如同遮蔽在酆都上空的影。 城门依然紧锁,但原先就游离在旷野里的魂们却仿佛嗅到了碎裂的味道从酆都里传来的,秩序碎裂的味道。 连爬怠滚的幸存鬼魂在城里挣扎,纷杂的乱象将已出现秩序的城市又一次带入无秩序的混乱时代,偷袭、撕扯、咀嚼和捕猎开始肆意在酆都的领地上上演。 城门外的无数冤魂开始微笑,潜藏在黑暗里的生物蠢蠢动,都有些急不可耐的伸出了爪子。 白唐在感觉到那股力量消失的第一时间就爬了起来,他子羽毛一样的车浮上没有被雾气遮蔽的高空,继续仰头看着更高更远的天穹他努力睁大了双眼,将自己的视线强化到了极致,就看见分成几个方向的银黑色流星倏然远去,只有东南方向,是成纵队急速飞远的银黑色流星。 虽然不知道那代表什么,但白唐本能的顺着朝着那边的方向追了过去星辰最集中的地方,就是珍宝最可能隐藏的地方,如同明火之于萤虫,总能吸引关注珍宝的人蜂拥而上。 手机不知何时已自动挂断,墨赦的警告还历历在目,白唐一边用鬼魂的虚无速度朝着东南方银黑色流星追击的方向奔跑,一边默默想怎么能确定那被这群大盗惦记的珍宝是不是酆都公主,又或者是别的能让酆都上层都顾不得会打破表面平衡的东西。 地府广袤无限,白唐用尽全力奔跑,对路途上痛苦呻吟的魂视而不见,一边跑一边抬头确认那六颗流星的方向。 风从耳边掠过,悲悲切切的声音又从环绕着酆都的极北三狱中传出。 已经过了地狱历三天了吗?那些在地狱里挣扎的灵魂又开始被鞭笞和受刑了啊,白唐想。 就在这个瞬间,天空骤然一明,那遥远的天边有东西爆发出强烈的赤红色光芒,继而炸裂开来,连大地都被震的动摇了一瞬。 第一颗流星,坠落了。 白唐伸手,拈起一缕气,在自己上又画了一道疾行符,整个人都更迅速的窜了出去。 …… “咔嚓~”“轰!” 轻微的碎裂声后,继第一架被摧毁的特制六翼麒麟之后,第二架也被一个人徒手撕碎,那张狂的眼眸让在地狱纵横多年的鬼兵也感觉到了胆寒。 原本还在精微的控制六翼麒麟的鬼兵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黑色爪子从塌陷的 麒麟头颅里掏了出来。 那浑笼罩在层层地狱六气里的影子咧着大嘴,将那还在挣扎的鬼兵塞进了嘴巴里,黑色的云雾从地面席卷而上,被他尽数吞进了肚子,他立在一架着火的六翼麒麟里对围住他的敌人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的样子,尽管没有开口,但酆都的军人都仿佛听见了他无声的挑衅来吧。 八翼麒麟上的少将眼眸微眯,死死盯着那踩在侧面一架六翼麒麟上的黑影,眸光冷定,吩咐道:“渊离迎战,其余人继续追。” 空气里古怪的鬼语一起响起,汇聚成斩钉截铁的“是。” 同样穿着银黑两色的副将倏然从座驾里翻而起,同样立在六翼麒麟背上,与他搭档的鬼兵晃动摇杆,将六翼麒麟横在那架被强大灵力托着不曾坠落的六翼麒麟面前。 银临的八翼麒麟丝毫没有停留的朝着前方追击而去,少将的手死死按在跨剑上,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熟悉的、他守护了千余年的气息。 但是,八翼麒麟突然一顿,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形一样那样高速的移动,突然就被彻底遏止住了,cāo)纵麒麟的鬼兵惯前倾,上半“啪叽”一声就摔在了前方的控制板上。 少将稳稳踏着地板,好险没有被摔的体变形。 当鬼就是这点不好,体不刻意控制的话,会适应各种物质体型,那鬼兵控制力稍微差些,五官都摔的有些平,被少将一瞪,立马就调整了回来。 “加速!” 感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远,少将冷然命令,眼睛四处一扫,就看见那毁掉一架六翼麒麟的影子又从遮蔽容貌的黑雾里探出一爪,爪间有白色丝线缠绕,密密麻麻的将缠绕住八翼麒麟,猛的一拉,就将八翼麒麟往回拉了一大截。 另外三架六翼麒麟也被无形的力量拖住,不得寸进。 追不上了。 银临看了一眼天际,抿紧了唇,他翻而出,四相瞬间分离,朝着四方各自挥剑。 …… 做鬼真的笔做人好,起码做鬼不会感觉到累。 白唐已不知奔跑了多久,但他一点疲累的感觉都没有。 白汤圆已又饱饱的睡了一觉,开始死命的作妖,一条细长的蛇绷直了,眼睛发光的看向东南方,继而又转头看向西边,似乎犹豫不决的样子,片刻后,就死命的扯着白唐往东南方奔去。 与白唐心中的方向一致。 白唐干脆就不管它,只拽住了它的尾巴,避免这家伙又瞬间放飞自我,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给他闯祸。 白汤圆得了准许,马力全开的奔向了它心目中的天堂,速度很快,白唐抉择和猝不及防。 等白汤圆停下的时候,它脆弱的、来自阳间的生魂主人已经被强有力的风吹成了一张薄纸如同一幅画家恶作剧时画出的搞笑人物画。 白汤圆留着口水看着高空中盘旋的麒麟,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对那交错纵横的杀机全然无视。 白唐鼓了口气,才从薄纸状态恢复了正 常体态,他猛烈的摇了摇头,觉着自己一个鬼。都要被白汤圆那样的速度带的想吐了。 “别别别,别这样!”脸上突然刮过一阵风,白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带火的巨大麒麟,拼命的躲闪开去。 “啊!死了死了~擦,虽然是在地狱,但这种乱丢废弃物的行为,绝壁是违法的,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去有关部门告状!” 一缕幽怨的男声飘忽着从巨大的麒麟下溜了出来,在火光里格外醒目的光头迅速从火焰间隙拔出自己的体,恶声恶气的低咒。 四周只有火焰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神俊的折翼麒麟一点点被那颜色明亮的火焰烧成灰烬。 这是今晚的第三次坠落,第三架六翼麒麟。 白唐滚在了茫茫鬼气包裹的环境中,从远处打量那已经完蛋的东西,后怕才一点点涌上口那火焰可以烧鬼,哪怕是在最适合鬼魂作战的曹,那火焰威力至少被削减六成的况下,也还是灼伤了他皮实的灵魂,让他体都有些半透明化。 白唐虚弱的瘫软在原地,想,谁能有他倒霉啊,分明已经要追到的公主又变成了天边的一颗流星那是在看见高空上从八翼麒麟里钻出来的少将后,瞬间做出的判断。 墨赦说,只有一个人能打开酆都的结界酆狱。 银临又不要命似的朝着这边追击而来,那能有什么呢?异宝?不,白唐更愿意相信是酆都公主酆狱。 他摩挲着何蔚给的那一方废印,那东西剧烈的震颤也已逐渐停止,偃旗息鼓。 高空上的战斗还在继续,那架八翼麒麟盘旋的体却骤然倾斜了下,接着就迅速往下坠落。 白唐右眼皮莫名的一跳,连许久没有跳动的心脏都仿佛鼓动了一下。 将八翼麒麟拱卫在中间的四架六翼麒麟里齐齐传来抽气声少将的座驾被那黑影打下去了吗? 不可能啊,完全没感受到有力量接近。 “咔!”又一次力量碰撞,那已由原先的人形黑影扩大了两倍有余的黑影探出一爪,与那把剑交互碰撞,借力跃向另一架六翼麒麟,比金属更锋锐的爪子瞬间就撕裂了麒麟上的灵力庇护罩,将它坚硬的外壳都撕扯下一大片。 银临丝毫没在意那下坠的八翼麒麟,四相灵活的在空中交错,渊离看的脸色发青,完全插不上手,只能指挥手下配合围堵已经跑了追踪目标,那面前这个东西就绝不能再放走。 被重创的银黑六翼麒麟勉力维持着平衡,从麒麟口中吐出红色的地狱业火,那耀眼的业火映亮了半边天空,里面的鬼兵临危不惧,依然沉稳的cāo)纵着强力的武器。 其余几架六翼麒麟盘旋着朝着那黑影出染灵劲弩,以最精微的角度将那个影驱逐下同伴的六翼麒麟。 银临的四相用剑交织出剑网,与那盘旋着吐出业火的武器配合,将黑影bi)至不能退缩的绝境,形势危急。 那黑影形一顿,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瞬间改变了硬抗硬刚的全歼策略。 第五十七章 麒麟坠毁 那还没有散灵的鬼兵都在渊离的手势下回收能用的残骸,顺便销毁那些不能再用的部分。 银临冷眼看着白唐离开的方向,心里念头急转 制造司总会有法子抽出那东西上的能量,作为一个活的、能源源不断为八翼麒麟提供能量的聚能核。 但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那人既然已经看穿他不会对他下死手的事,再纠缠也是枉然。 地狱的风千年如一的冷冽,吹动少将的银黑色军服。 酆都显露在人前的少将微微冷笑,朝着黑暗的、看不见前路的方向。 去吧,找到公主,我会在抢夺帝令的路途上,等你。 …… 极北方那黑暗的苍穹上,明亮的光一闪而过,从高空坠落入黑沉沉的大地上。 恍如烟舞缥缈的人影突然停住脚步,形慢慢凝聚,一双清冷狭长的眸子看向不见光芒的远处、 “哗啦啦……哗啦啦……” 轻微的锁链拖地声从远处传来,这样熟悉的锁链声,用来捆住危险灵魂的锁链,会锁住他们的脚踝、锁住他们的手腕,然他们不能化形,如同凡人一样一步一行。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从那片黑暗里走出,都穿着地狱鬼差的官服,他们后跟着一串魂魄,每一个灵魂上都发出幽幽的白色光芒。 每一个灵魂脚上都拖着一条黑金色的锁链,一步一步,从黑暗里木然的走出。 墨赦微微侧过脸,对那一行人视而不见,表示出漠然的态度。 双方的距离一点点接近,终于都看清了对方的囫囵的影子。 “咦?”一声带着讶异的轻呼从那较高的鬼差嘴里发出,只听他对边的同伴小声道:“这条路现在对外开放了?怎么除了咱们十九狱,还有别的兄弟在?” 为了尽快赶回酆都抄了近路的墨赦假装没有听到那低声言语,只自顾自与他们相对而行,眼看着那两个领队的鬼差眉目逐渐清晰。 “不是,别多事。”他的同伴也压低了声音道。 高个的鬼差眼神在墨赦上溜了一圈,又疑道:“没有穿制服啊,我去……”他形方有动作,便被同伴一手拉住,却听他的同伴有些无奈的道:“那位还在等着,别惹事。” 墨赦手腕上的黑色锁链犹如活物一样在他手上缠绕盘旋,移动间也发出清脆的锁链摩擦声。 一步一步,两方之间的距离终于只剩下一米,那两名鬼差的眉目也终于清晰起来穿靛青色长袍,带乌黑色官帽,手上还转着巴掌大小的银白色圆筒。 那是地府给鬼差们配备的新型拘魂武器,虽不知是什么样式,却终归不能再是如他们当时那样粗鄙的锁链了。 面孔不是记忆里的面孔,连官袍也比他们当年的简便了许多尽管没有如现今的人类一样穿西装和裤子,却依然比他们当年的宽衣窄袖轻便许多。 他们的袍角都绣有犀木纹,这是第十九狱特有的标志。 “兄弟是哪个的?怎么也行在通幽道上,咳,我看你上这锁魂器 很凶啊……”那高个的鬼差终究挡在了墨赦的面前,说话十分客气。 墨赦眼睛在他和后的鬼魂上扫了一眼,淡淡道:“抄近路。” 那鬼差“哦哦”两声,又善意提醒道:“虽说这官袍忒丑,但在官道上行走,还是穿上的好。” 墨赦点头,道:“多谢。” 那鬼差摆手道:“你这锁链虽凶,功能还是低下,咳,你不常出来吧,第九府君那里有以旧换新的部门,你去领个新的吧,这个容易让人误会。” 墨赦向来不会应付这种的人,面皮都扯不起来,闻言也只道:“好。”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那一队缓慢往前挪动的灵魂上。 那鬼差一双眼精光四,还要开口,却被那已行到他边的同伴拉住。 墨赦垂着眼睛,显得十分冷淡,却听有别于之前那个声音的一把温厚嗓音道:“我这同伴话有些多,兄弟你别介意,呵呵,大家都是有任务的,就不多说了。”继而又去扯他那的过分的搭档,道:“快走,误了时间府君发起火来,要活剐了你。” 一时衣袂风动,那两鬼差径自去到了队伍前方。 墨赦倏然回过头,目光凝在那一队跟在他们后的一个女魂上。 长发瓜子脸,杏眼,琼鼻小嘴气质婉约。 那个鬼魂,他见过。 锁链拖地声又一点点去远了,墨赦脑子里将那个鬼魂的影子在心底过了一过,实在想不出她危险的地方,便也作罢。 想来司必然有它的道理,他如今已管不着司的事,这灵魂就更与他无关了。 他定了定神,继而形重化黑雾,重新奔跑在去往酆都的路上。 在他后,那领着几个亡魂的鬼差终于开始说话。 “真奇怪。”那高个的鬼差道,“他上无官无爵,但他又有老古董拘魂器,就像咱们活着时,传说中无常的法器。” 他的同伴斜了他一眼,道:“那个鬼差明显不正常,你去招惹他干什么?” 高个的鬼差将手中的圆筒在手中转了一圈,笑道:“本来想查他的份文件,哈,后来没敢……那老古董法器看着真让人害怕,也不知道打杀了多少鬼魂。” “……” …… 白唐觉着自己眼睛都要望瞎了,自家墨神居然还没来。 地狱里翻滚的声息都停止下来,他一个孤零零的魂蹲在寒风里,很惆怅。 莫名就背上了三亿的债!还特么是间的债,也不知道能不能直接从阳间给银临烧上一卡车的币,抵个债。 想到债务,就想到白汤圆,瞬间想捏死它,然后不可避免的寻思怎么才能将白汤圆买个好价钱,也不知道地狱里的大佬有没有偏蛇羹的……但是白汤圆还真是一条煮不出味的蛇,连这点用途都没的。 还是得找公主,白唐想,找到公主,自己肯定能敲诈银临一笔酬金,至少也要一亿多,咳,总不能让他白干活啥的,这样他欠下的债务瞬间就能少一半。 怎么想,怎么划算! 白唐掏出了怀里那方玉印,拍了拍,心说这玩意刚才公主折腾的时候不是动的十分欢畅么,这会怎么又不动了,废柴! 那公主当时是被人携带着往东南方去了,白唐琢磨着可以凭这方玉印追踪一下,但这玉印现在跟个死物一样,半点波动都没有,他又跟墨赦约好了要在罗酆山相见。 还是等等吧,他想。这东西在墨赦手里定然能更有用,说不好能直接指出公主的所在。 罗酆山上已然漆黑一片,那些曾经映照的天地都欢欣喜悦的红色灯光已熄灭掉了,站在山脚,也只能仰望那看不见顶的鬼木。 地面还在时不时的颤动,酆都城门也紧闭着,那里面的鬼哭声却渐渐虚弱下去,最终只剩下环绕酆都的其他三座地狱里常规的鬼哭狼嚎声。 白唐一时有些感慨,总觉着这几如同做梦一样,他就是来参加个婚礼,从没想过会与地狱的大佬们牵扯上。 “白唐!” 突兀的,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黑暗里透了过来。 白唐一下就从深思中回神,笑容不自觉的蔓延上唇角,纵迎向那黑暗里拔站立的人,叫道:“墨神。” 墨赦的面孔隐在黑暗里,但在已是灵魂状态的白唐眼里,依然清晰可见,他奔到了他面前,开口就道:“酆都的人之前还怀疑你绑架了酆狱,何蔚的婚礼都没结束,你怎么那个时候离开了?发生了什么事?” 在见到墨赦之前,还觉着他把自己单独留在酆都不地道,见面之后就再也想不起那一茬,白唐只上下打量着墨赦,见他仍好端端的,不虚弱没受伤,心神瞬间就定了。 墨赦静了下,才道:“之前有事,你怎么样?酆都已经开始乱了吧?” 白唐拍着口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酆都的确乱了一阵子……” 墨赦带着他往前走,白唐也不问去哪,就叽叽呱呱的将刚才他看见的都给墨赦讲了一遍,他本来就擅长说话,此刻又心里高兴,当即更是妙语连珠,言辞华瞻,描绘到惊险之处,更是有声有色精彩百出。 白唐诸事都说了,只隐过了他上的灵之咒,反正那双头枳首蛇两个头还差老大一截才能碰上,现在说也没什么用,何况何蔚那跟墨赦一个等级的老鬼都说了没别的法子,这会说出来平白给人添堵,也没什么用。 他心里想的明白,说话就半点风都不透,只希望何蔚那二货也还没跟墨赦说这事。 墨赦只安静听着,待他高兴的尽头稍微冷了点,才道:“那玉印呢?” 白唐将那一方玉印从兜里掏出,道:“这还是何蔚和酆狱的定信物,你可别给人弄坏了,哈哈,说真的,这是何蔚以前的私人印信吧,还威武的,就是这狮子有点畸形,居然有三条尾巴。” 墨赦看着那三尾狮子的印信,一时有些恍惚,他道:“这是七狮印,第七府君的官印。”顿了顿,道:“以前的第七府君。” “啊呦,何蔚以前是府君啊,那可厉害了,哈,虽说现在落魄了点,还给人抢回来成亲,但人家好歹曾经风光过。”白唐道。 第五十九章 墨墨,来战! 墨赦不置可否的点头,手指摩挲着那方印信,目光有些深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唐忽的又想到一事,道:“墨墨,网上都还没酆都乱了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墨赦道:“何蔚。” 酆都开始乱的时候,那人就将那些纷乱的视频发了给他,还让他速速回酆都,在那纷乱的视频后,何蔚还附带了他对那件事的猜测。 白唐“哈”的一声,笑道:“明明是我在给他跑腿找媳妇,也没见他把消息传给我,啧,你之前一直说酆都丢了东西,那是什么?” “帝令。”墨赦的声音请冷冷的,响彻在微弱的风里,带着风雨来的宁静,“酆都里的亡魂都是供奉这东西的,酆都失了它,乱象必起,就连地府十九层地狱,都可能掀起一场暴乱。” 白唐咋舌道:“这么严重?那银临已经回去镇压了啊,我看酆都城都没声了。”说着他还特意侧了侧耳朵——风里只有模糊的、来自远方的痛苦呻吟声,分不清是不是酆都称出的; 墨赦目光辽远,道:“只会更严重。” 那帝令来头太大,地府中人莫不敬畏三分,一直被封在酆都内,此番被人偷盗出去,地狱必然要掀起一番风雨。 这种事,白唐不能掺和,几乎不用多想,墨赦就在心里下了决断,他目光转向白唐,目中似有深意,当下也不说话,只悄然在广袤的地狱里转了方向。 白唐方向感极强,不片刻就发现了不对,当即诧异道:“墨墨,怎么转方向了?何蔚说你拿着他的那印信,就能找到公主的下落,你有法子没?” 墨赦见他发现变了方向,也不瞒他,道:“有。” 这方官印既然被酆狱温养了几百年,之前在她出现时还会有反应,可见这东西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成为寻人的不二法宝。 只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白唐闻言喜道:“什么办法?你快说,咱们快点把她救出来,嘿嘿,公主肯定很值钱!”说到钱,不免又长叹了一声,有些愁眉苦脸的想,他如今可真是个穷鬼啦,那银临开口就是3亿,白唐觉着他就是现成去卖肾卖血都凑不够那钱。 只好努力抓公主了,希望公主能卖个好价钱! 想着,又把白汤圆暗戳戳的骂了一通,眼睛再一转,瞟到了墨赦脸上——这事不能让他知道,虽然是白汤圆闯的祸,但一来就背债,咳,怎么听都有点二,他在墨赦心里的的形象不能再崩了! 停了片刻,墨赦的声音才沉沉响起,道:“那玉印跟酆狱之间有联系,不难找。” “诶?那……”将要冲口而出的话骤然咽了回去,光头青年停下脚步,在黑衣鬼差背后缓缓开口,道:“墨墨,你要带我去 哪儿?” 墨赦并没有用玉印,却半点没有困惑的样子,步伐沉稳果断的全然不像是去找公主啊。 墨赦的形也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看白唐,只指着前方那一大片连绵的背山,道:“翻山。” 地狱内对来往阳的符咒都有压制,那天然存在的阳壁垒会阻止魂越界而出。 最安全而僻静一条路,便是翻过背山,淌过冥河,再穿鬼门,再用符术回转人间。 白唐几步绕到他面前,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停了片刻,同样沉着声,道:“你要送我走!”不待墨赦说话,他突然就爆发般的怒道:“过了这许多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还是担不了事?墨赦,你打心里瞧不起我,是不是?” 墨赦面上半点波动也无,否认道:“不是。” 白唐面色难得的绷紧,眼睛里出锋芒锐利的光,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厉声道:“你觉得酆都要乱,就要先把我送出局,是不是?这事是何蔚的事,那就是你的事,却跟我不相关,是不是?墨赦,你看着我!”青年怒声道:“你看着我!看我是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棍!看我还要不要你护着!” 他周突然就腾起冥冥气,在他后形成巨大的羽翼,鼓噪的风将他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青年形拔,目露神光,气势凛然,即便额上还点着明艳的挑花印,即便面部线条并不凌厉,但上半分女气也无,他道:“墨赦,像你在人间做的一样,相信我!” 墨赦没有说话,手指却轻微的动了下,他手腕上的黑色锁链倏然窜出,毒蛇一样探向白唐,刹那就将他捆了个结实。 妈的!这特么的是被自己拆穿,还死不悔改打算强行送他走了! 可恶! 白唐气的眼睛都红了,牙齿咬的咯咯响,墨赦已经闭紧了嘴巴,速度更快的带着他朝那连绵的影行去。 “你说话,墨赦,你别以为背对着我就没事了,咱们今天好好掰扯一下,你说,这两年在人间的那几件事,我哪一件办的不漂亮?” 白唐拼尽了全力,仍被那锁链紧紧捆住上,那和它主人一样该死的锁链居然还将他提到了半空,一端还恶劣的搭在它主人手臂上——就好像它的主人牵着一根线,而自己,就是被它主人放在空中的风筝。 白唐憋着气,拼尽全力,却居然挣不开,他更加愤怒,虽然早知道自己与墨赦存在实力差,可还是……很憋屈。 体里的力气都被那锁链束缚着,他口剧烈的起伏着,盯着那人的后脑勺,仿佛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 周围风声渐厉,白唐的口突然探出一个暗红色的蛇头,那蛇头探了几次,终于在白唐凌厉的目光下,将 体嵌入到那密密麻麻在白唐上缠绕几圈的锁链上,一口就咬上了那锁链。 那锁链轻微的抖了下,白唐其妙的感觉到了那锁链诡异的绪,他脸上有坚定的光,不再说话,将体里的力气都积攒起来,却在心里不断的说服那锁链造反。 他们已行进了不知多少时辰,背山的影子从淡如水墨变得巍峨高大,仿若占据整个天地般压入他们的视线,那锁链被暗红色的小蛇缠绕着啃咬着,终于在它主人不知的况下,悄然裂开了一条缝,被捆住的青年眼中徒然爆发出剧烈的光,体里的气如利刃般将那条缝隙填满,撑开,绷开。 在墨赦回头来看的一刹那,青年大鸟一样从空中落下,迅速的离他远了点,铮的一声,将一把黑色的剑插在地狱暗红色的土壤里,在黑暗里对着墨赦微笑——他半蹲在地面上,单手握住那气凝聚成的剑,仰头对着俊美如天神的男人,道:“墨墨,来战!” 如果你不信我能同你在暗夜里并肩而行,来战! 如果你怀疑我有与你砥砺前行的能力,来战! 如果你还当我是需要你保护的弱鸡,来战! 让我用手中的剑,向你证明,我当得起你的兄弟,也能为你阻挡风霜,更能在地狱里让你托付后背! …… 地狱里的风很冷,相比于九天之上的,也毫不逊色。 穿亮黄色衣衫的男人停下脚步,望着面前那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桥,那桥上绘着众生受刑图,每一幅图都绘制的惟妙惟肖,在纯然的黑暗里依稀能看见那些扭曲的人面鬼脸。 他上释放出浓重的鬼气,与地狱森然的气氛浑然一体,仿佛生来就是这个地界的人。 无边无际的纯然黑暗里,仿佛潜藏着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东西,但面目冷峻的男人显然并不在乎,他形一动,就到了离那横空冰桥千米开外的地方,脚下是黑沉沉的、看不见底的水,那些黑水里有还未曾熄灭的灵魂,在黑水里嘶声挣扎,却怎样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上面的人看不清水下,水下的人却能将上面的人看个清楚,那里面的无数双眼睛枭的盯着那人,只待他踏入水中,就能将他拖下永恒的深渊——无数黑色水草一样的东西悄然潜伏在了水面下。 “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啊。”容貌冷厉的天神对着空气冷笑,脚步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始终没有踏入那片没有光亮的领域。 “滚。” 空寂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一个字的回音,如同金铁交鸣般冷硬干脆,这里的主人显然并不想接待莫名的客人。 黄冲宿手掌一翻,将一个黑色的东西抛向那发出微光的众生受苦桥上。 脚下忽然轰隆而动,那千年 万年不曾流动的黑水竟然自动分开到两边,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在给他丢出的那东西让路。 黑暗里突兀的出现一个人,那纵横不知几许的长桥倏而折叠交错,在他下形成一座透明的白骨透众生浮雕椅,那人方一坐下,黑色令牌已至眼前,只见他一抬手,就将那枚黑色的令牌接在手中,转瞬那令牌又以三倍的速度呼啸而返,重重落在俊美天神的脚边。 他的脚边立时翻起巨大的风浪,看不见的黑水倏然倒退而回,潜藏在暗沉沉水里的星星点点如同眼睛一样的植物摇曳着体,退到了千米开外,尽数环卫在那浮空的长桥下。 黄冲宿眉峰凝动,一股戾气骤然浮上面容。 那在桥上端坐泰然的人呈男相,一头红色长发披散在背后,桀骜枭,道:“滚。” 第六十一章 公主蒙尘(1) 墨赦摩挲着又回到他手腕上的黑色铁链,终于正眼看向侧之人,那人眼睛明亮如同星辰。 他眼睛沉了沉,正要动手。 白唐却机警的竖起了全的毛,瞪圆了一双眼,厉声道:“墨赦,你别仗着道法高就不讲理啊,我跟你说,你再胡来我就放大招了!” 墨赦强行扭送白唐回阳间之心不死,还在锁链上敲了下,以示警告,不许放水。 白唐急了,“刷”的一下就将自己上的上衣撕扯下来,起了,道:“你非要bi)我的!” 墨赦:“……” 他的目光停在几乎占据白唐整个部的双头枳首蛇上,眸光沉,“谁?” 白唐原本也对这咒术深恶痛绝,此刻却无比庆幸自己中了这个咒,他笑的犹如一只摸到老虎心脏的狡猾狐狸,既骄傲又狡黠,懒洋洋道:“你认出来这个啦?看见了吧,你要是强行送我回去,这东西也不让我安生,咳,我是说我特别痛苦,一定要完成给我下咒这家伙的愿望,才能好,不然就得死。” 分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在那人嘴里一过,就变了味道。 墨赦看着那人没心没肺月白风清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就一阵发愁:他到底明不明白这咒术的厉害,怎么还能笑的这么开朗? 白唐心里清楚的很,但此刻他却有点感谢这咒术的歹毒,他强行按捺下内心里的激dàng),沉痛道:“那给我下咒的人就是酆都少将银临,他的心愿就是找到公主,所以,你要送我回阳间,不让我抓,呸,找公主,就是要害死我,还是神魂俱灭烟消云散的那种!墨墨,你可不能这么狠心。” 墨赦这人顽固,刚才他都那样的深款款威bi)利,这人那颗送他还阳的贼心依然不死,想来也只有让他明白自己已在这潭浑水中不能抽,他们两人才能恢复和谐。 看着那双眼睛里潜藏不住的愉悦,墨赦知道他劝不回去了,面前的人打定了主意,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下定决心,就一往无前。 “要留下,就机灵些,跟紧我。”他说。 白唐将白汤圆重新拍进口,在心里狠狠的夸奖了一番白汤圆,然后笑的得意洋洋,之前的那番争执,全都当喂了狗,他浑上下连头皮屑都散发着愉悦。 白唐道:“嗯嗯,别的不敢说,论聪明机灵,谁能跟我比……干什么……” 说到最后,自动消声,口不自的缩了缩,连带着那点在他口的手指也往下陷了陷。 墨赦面无表的将手收回来,道:“不会跳。”果然没心,所以才能对灵之咒毫不在乎。 白唐莫名其妙,却利索的反驳道:“当然啦,我现在是鬼,你见过谁家的鬼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心脏,那才是活见鬼了, 哈哈。” 墨赦:“……” 他黑水晶一样的眸子里流转出不知名的神色,翻手就将那方三尾狮子印捏在手里——那灵之咒的枳首蛇已开始互相靠近,依照那符咒上的气息,最多五天,就能两头相交。 白唐的小命那人心里没谱,他却得替他看顾着。 那银临不是轻易能胁迫的人,与其bi)他解咒,不如去找公主。 白唐双臂一鼓,就将衣服都又穿完整了,控制不住的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口,那里现在还留着墨赦的温度一样,有些凉,有些痒。 他晃了晃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想都晃了出去,再一看墨赦,就见那人将手中的三尾狮子印往空中一抛,那印就跟遇见鬼的指南针似的疯狂旋转。 白唐伸手戳了戳墨赦,“这东西会不会一会给自己转晕了,那它指的方向还可靠吗?啧,怎么还转……” 墨赦:“……它在感应四方气息,是要费点时间。” 白唐盯了一会,觉着有些头晕目眩,脚下一软,就要往前扑去。 墨赦一把扶住他,额头上仿佛都滑下了几条黑线,抬手在他头上一拍。 白唐立马就清醒了,站稳后,熟练的迁怒,道:“我就说这不是啥好东西,转着转着就暗算人。” 墨赦看着他睁眼说瞎话的冤枉那三尾狮子印,一阵无语。 白唐方才自己不留神,给那高速旋转的三尾狮子印催了一下眠,脸上挂不住,左看右看都没个能迁怒的人,那股怨气就只能发泄在那转圈转上瘾的东西,还似模似样的狠瞪着它。 墨赦没有反应,它手腕上的锁链却毫不客气的抖了抖,还人化的用一端勾勒出一个嘲笑的弧度。 白唐偷摸的朝它竖了个中指。 倏的,那三尾狮子印感觉到什么一样,猛然闪电般窜了出去,继而以更快的速度撞飞一个从天空掠过的鬼…… “啊!什么东西?!”一道尖利的叫声,伴随着倏然落地的三尾狮子印倏然远去。 那被阻碍了前进方向的狮子印又咻的一下飞起来,化作了天边的一抹流星。 白唐手搭眉睫远眺了下,私心里觉着这会那印的速度更快了些,“我就说,这肯定是把自己转晕了……” 墨赦:“……”如果那三尾狮子印开了智慧,肯定会羞愤而死。 地府鬼重重,间道宽广。 两人终于也于迷离黑雾中,踏上了找公主的路途。 …… 公主是个好公主,而且是个顽固的、强悍的酆都女战士。 她睁开了眼,就在他们要将霍乱的种子种进她体的那一刻,那双黑瞳倏然睁开,冷冽的视线宛如利剑般插入角蛟的口。 “喔,醒了?” 他的手顿了一下,手里握着那枚散发着清 香味道的椭圆形果子,就停在她的眼前。 酆狱眉心拧动,心里的寒气一点点冒了上来,目光忍不住先在四周游离了一番,才再次定焦在面前这人的脸上。 角蛟叹息似的道:“其实不如不醒,挣扎着醒来有什么用啊。” 酆狱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到了他的脸上,停住,清冽的声音从玫瑰花瓣一样润泽丰满的唇中露出,“神啊,你们又闲的慌了,想用地狱来磨刀么?” 他上的气息不加掩饰,就连上的神光也清晰可见,完全没有药遮掩的样子,公主一眼就看穿了他外来客的份。 角蛟脸上的表一僵,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酆狱哼笑了一声,尽管处于劣势,但半分衰弱的挫败都没有,道:“那果子杀不死我,要把事做绝,还是要调查清楚的好。” 角蛟捏了捏手上的“蒙尘”果,笑道:“各界都和平几百年了,神的屠刀都生锈了,还说什么磨刀不磨刀的?” 酆狱道:“你们设计一环扣一环,擒我回来,又用我破开酆都的防护灵阵,盗走帝令,到底是要干什么啊?都这么些年了,各界资源稳固,也没什么可争的,这番大动作,图什么啊。” 角蛟想了想,道:“图个爽快吧。”说着摇了摇头,叹息一般道:“本来也没这个机会,但地狱官方不肯妥协,我们就只能如此了。” 酆狱看着面容柔和的中年男人,眉宇间全是一派惑然,有些搞不懂这位来自天上的星君,手指压在宽大的嫁衣下,僵硬的蜷缩着,口中还道:“我在地狱也算个权臣,额,话语权还是有的……” “不需要了。”角蛟微笑,“来不及了。” 酆狱诧异的看他,却听他继续道:“昭明星已脱出轨迹,杀星拔剑出鞘,箭离开了弦,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啊。” 地狱靡靡,那些被欺压的种族都躲藏在最幽深的角落里,只等一个能让他们挣开桎梏的契机,就能在平静许久的地府掀起滔天的巨浪。 “被鸠占鹊巢的、真正的恶魔,已经在那面令牌的调动下从深渊里爬了出来,曾经因为我们插手而失去生存领地的原住民,会再次为了权利兴兵而来。” 酆狱面目本来平和,此刻却有些萧索的恶毒味道,捏开她紧咬的贝齿,将那鸡蛋大小的灰色果子塞到了她口中,眼见她目中神色又迷离起来,一抹白色光芒从她眉心溢散。 “叮!” 躺在榻上的女子骤然翻而起,右手在头上一拔,就将一根束发的簪子化作尺长短剑,猛扎向角蛟的眼睛。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角蛟只来得及抬起手腕,遮住眼睛,手腕瞬既一痛,金色的鲜血从手腕上淌下,体片刻不停的后掠。 女战士的短 剑狠辣而果决,一招不成立马切而上,大红的衣袂如肃杀的蝶一般在空中闪动翩跹。 然而bi)迫只是一瞬间,女战士在空中折而过,朝着结界最薄弱的门口扑击而去。 那扇泛着乌木色泽的门在眼前打开,一只手轻飘飘的拍了过去。 酆狱被bi)了回去,安然落在屋子中间。 穿亮黄色衣服的男人淡然倚靠在门口,口气冷淡道:“斗杀首冲?蛟,天上的子太安逸,你骨头都软了。” 角蛟手腕上的伤还在滴血,但他一点不介意,只是新奇的将手放在眼前看了看,道:“也只有地狱的东西才能伤到我们。” 他脾气好,听见同伴的讽刺,也的并无不悦,只对着那站在房屋中间的酆都女战士道:“闹这一出又是何必,蒙尘是你们地狱的特产,它的功效你比我清楚,不过让你浑浑噩噩几千年,额,公主道法精深,约莫五百年吧。” 第六十二章 公主蒙尘(2) 酆狱眼中神采时聚时散,手中那短剑都有些握不住,她咬紧了咀唇,体因为神智崩溃而瑟瑟发抖,脑海中的画面一幅幅散去。 “五百年啊,那可够我和蔚……”她又伸指点了点眉心,强行将被蒙尘驱散的灵慧魄收回一点,但还是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全名和脸。 但她心里知道,那个人很重要,很重要。 五百年很长,够他们在一起……很久呢。 她抬头看着那堵在门口的人,突然就一肚子火,本鞥的朝着那边挥剑,“要杀出去,嗯,杀出去,他在等我!” 黄冲宿侧避过锋锐的剑锋,一抬手将反应迟钝的女战士推回房中,冷笑,道:“杀出去干什么?” 酆狱手指痉挛也似,握紧了剑,口中喃喃自语,道:“去钓鱼,去看百鬼,百鬼……去亲亲他,去……去干什么。” 脸上痴然一片,目中几度惶惑。 听到这样的自语,黄冲宿的眼睛忽然黯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无声的东西弥漫上他的心尖,半晌,他看着那已经开始茫然的女子,转过,道:“蛟,你越来越婆妈了,这里你自己收拾。” 角蛟看着依旧姿拔的女战士,循循善,道:“你要回去酆都,有人害你,你需要被保护,你是个,弱女子啊。” 酆狱疑惑的看他,却激烈的反抗,道:“我不是,不是,弱女子,我是,我是战士,我要保护……” 保护谁呢?那个单手托起她的男人是谁?怎么想不起来? “我想要,想要手抄本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话至中途,思绪又突然混乱,失去灵慧魄的她,神志已经全失,做事全凭天,即便曾经最想要的东西,也轻易的就忘却了。 但给予她那段虚假记忆的天神没有忘记,他知道,她最后一场梦,是与她应该成亲的驸马在清冷的光下誊抄一本甜蜜的话本。 一个念一个写,她满心欢喜,全心全意等着那本他执笔的誊抄语录。 角蛟微笑着,走上前去,抬手去抓她的剑,那女子却骤然又是一剑刺来,继而后退,警惕的看他。 即便是主凶杀的神君角蛟,也不由佩服起这个女战士来,她体里被放入了大量的幻梦石,灵魂都被那人间大麻一样的东西侵蚀的麻木,现在还被驱散了灵慧魄,但她居然还能站着,甚至坚守心中一点清明,不肯合上智慧的眼睛。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烈烈风骨,坚韧如此,该让世间多少男子汗颜? 酆狱的眼睛里有痛苦挣扎的神色,角蛟重又上前一步,问道:“你握着剑干什么呢?” 酆狱提着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茫然的睁大眼睛,问:“我,我想要……干什 么?” 角蛟道:“你想要,复仇。”他紧紧盯着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单手扣住她的后脑,仿佛要将那些话印入她脑海一样,缓慢的道:“你恨着这片土地,仇恨着拥有蒙尘的人,你将挥动你的长剑,带领酆都铁卫,踏平这个肮脏的土地。” “为什么?” 角蛟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好理由,只好道:“因为梦想吧。” …… “到底行不行啊,别是这蠢东西真的把自己给转傻了吧?”白唐看着又在前面作妖的三尾狮子印,不信任的道,“这都转了六次方向了,叫咱们漂洋过海的,是不是逗我们玩呢?!” 周围风习习,他们已经从黑暗的酆都城附近跑到了被假太阳光芒笼罩的地方,一路不停歇的从黑走到了白。 墨赦依然踏着风,姿势优雅威风八面,白唐已经由原来的兴奋转变为如今的不耐烦,“咱们从晚走到早,过五关斩六将的,连个公主毛都没看见,墨墨,你是不是画错符了,咳,要是画错了就说,我也不会嘲笑你。” 墨赦道:“没有错。” 白唐自己一个人已经巴拉了许久,乍然听见他回答,既惊且喜,立马就谄媚道:“我就说呢,你怎么可能出错,一定是何蔚给的东西是假冒伪劣产品!”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何蔚打了个喷嚏。 白唐丝毫没有随口污蔑无辜的羞耻,还愤愤吐槽道:“给人家女孩子送礼物,还挑一个伪劣产品,真是小家子气!看,现在耽搁事了吧,成事不足,啧啧。” 墨赦被他的强词夺理震惊了一下,微微侧头看他。 白唐一脸坦然,向前努嘴,道:“故障好了,不转了,又继续飞了,快跟上。” 墨赦也随即跟上,看在多年友的份上,还是为何蔚辩解了一句,道:“那是真的,第七府君的官印。” “哦……那他居然拿官印做定信物,忒没职业cāo)守了吧,色令智晕的典型,啧啧,那么貌美的女娥,还假装不不愿呢,虚伪!” 墨赦:“……”感觉越描越黑了。 地狱幅员不知多辽阔,此时他们正行在地狱第八层的边缘,远远就看见那一座耀眼的冰晶城市。 “那是第八层,冰山地狱。”墨赦带着白唐从天上掠过,那浩大的城池尽数收入眼底。“寒冰地狱以寒冰著称,现在,主要发展的冰上乐园。” 地狱共十九层,设有十九府君,上十层处在冥河之上,分列在地狱各方,其主事府君又称阎君,全是凡人的叫法,下九层处于冥河之下,据说呈环形,一层摞一层,大圆小圆,最小的圆直径……不可估量。 地狱多水,但几乎所有的水都是以冥河为源头,流经各地,虽发展出了不同的功能,但 本质上其实都一样。 白唐一路上怂恿墨赦八卦,路过一处地狱,便要他讲一讲那地狱的况,之前已路过七处地狱,这是第八处。 墨赦已不需要他开口再问,就已经十分上道的开始解说。 “第八府君袭牙,早年就将冰山地狱一分为二,一半做刑罚受苦用,就是那黑色的一边,一半做旅游创收用,就是亮的那边。” 尽管已见识到了第一狱到第七狱的富丽堂皇和大气,但白唐还是忍不住被这座城市震撼。 半黑半白的城市大的几乎无边无际,从天上俯瞰,就如同在看一处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还种着无数会发光的植物。 墨赦带着他从高空慢慢的降落下去,那些高楼大厦一点点浮现在眼前,尽管周围笼罩着一层稀薄的白雾,但丝毫不影响冰晶城市的壮观。 那官印还在往前飞,径直要穿过那座城,墨赦见机早,早在进入城市前就一抬手,将那东西硬扣了下来,揣进兜里,两人这才大大方方进了城。 地狱管理中心的城市就是跟酆都那种小地方不一样,城门大开,没有守卫,车如流水马如龙。 到处都是瑰丽无比的冰雕,白唐只看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拉着墨赦道:“第一层的工业区虽然也泾渭分明,但没有这一层漂亮,第二层到第六层也各有特色,但要说精致,还得是这层,你还别说,死了的艺术家就是比活的好,看看这雕工,我打赌,那啥江的冰雕肯定及不上这里万一。” 墨赦这么些年,也是头次这么深入的重回地府,对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很有感触,他看着那向着游客卖萌做二龙戏珠样的青面獠牙鬼,心底很感慨,下意识接口道:“赌什么?” “赌鬼使吧,我输了就把玉九送给你,咳,赢了,你给我做鬼使。” 墨赦侧目看他,感觉他不要脸的功力又上一层楼。 白唐轻咳了声,似要觉着自己脸皮颇厚,也不等他回答,视线就转到了别处。 他摸了摸口袋,一把空,又去摸墨赦的口袋,十分不客气的摸出几张抄来,去问摆摊的小鬼定制了两个十分精致的冰雕人,只有拇指大小,但神态样貌像足了他和墨赦,咳,他还嘱咐让那小鬼给他雕头发。 奈何做冰雕的小鬼很有cāo)守,坚决不肯,说要实事求是,顶着白唐的杀人视线给雕了个光头。 白唐捏着冰雕回去,十分郁猝。 墨赦安慰道:“也好看。” 白唐撇嘴,心说秃子有什么好看,但念在咱们是要找公主的份上,不能太张扬,就算了。 正想着,却见迎面就行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白唐粗略估计了下,小声对墨赦道:“起码e,不,应该得有f罩杯,前吊着那么大两 球,也不知道重不重。” 光可鉴人的街道上来来往往许多魂,大多材姣好,十分惹人,蜂腰肥,前凸后翘——如果不看脸的话,完爆人间女明星绝壁没问题。 墨赦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变化,道:“你很感兴趣。” 白唐跟他相处久了,一听就听出这里面的内在含义,联想上次看片的经历,大脑立刻做出反应,道:“没,就是好奇一下地狱的神奇物种,也不知道人死了是不是还会二次发育。” 墨赦道:“不会,你看到的只是个例。”顿了顿,继续道:“要找酆狱,别瞎想。” 白唐斜眼看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瞎想,啧,墨墨,以己度人是不对的。” 墨赦对他倒打一耙的事习以为常,道:“哦。” 然后伸手一拉他,白唐惯的随着他的力道侧,刚好避开“f罩杯”的撞击。 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倏的翻过两个白眼,对这两不解风的家伙十分鄙视。 白唐干干的笑,跟着墨赦继续穿街过巷。 在他们离开不久,街上突兀的出现一个穿银灰色立领长衣的男人,他边正站着那“f罩杯。” “府君,我看清了,就是他。”那女人道。 袭牙负手站着,做出望天的姿态,道:“是就是吧,只要不是来捣乱的,随他去。” “是。”那女人道。 “唔,地狱最近翻腾的厉害,可别把我们卷进去,哎,创业艰难,守业更难。” “府君说的是。” “听说酆狱把帝令送出来了,他该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吧?” “府君,我这就去打听。” 第六十二章 我好羞愧 …… 第八层与第九层之间是连绵的红色沙海,漂亮的如同一幅诡异的画卷,天于沙漠交接的尽头,慢慢的行来两个影。 “这都快第九层了,怎么这玩意儿还往前飞?墨墨,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东西中了什么恶毒咒语,所以才领着咱们去地狱深处送死。” 那狮子印速度在踏上这片荒漠的时候快了一倍,墨赦和白唐都努力跟在它后面不掉队。 墨赦道:“快了,它很急。” 白唐想,他也很急,他都感觉那枳首蛇两个脑袋快凑在一起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以墨赦和白唐马力全开的速度,也才将一望无尽的红沙漠走了一半。 第九层遥遥无期,连那狮子印上的灵力都告罄,嗖的一下就落在了沙漠里。 白唐将那东西从红色的沙子里挖出来的时候,拍了拍,叹道:“墨墨,它血尽而亡精忠报国了!” 墨赦:“加点血,它还可以再报效一段路。” 白唐将那狮子印递给他,墨赦手画法印,正要往那狮子印上按去。 就在这个时候,整片红色的沙漠突然震动了一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沙漠深处传来。 白唐一下跳开,对着墨赦叫道:“有东西!” 墨赦将已成形的法印重又印在那印上,这才俯对着沙漠一拍。 底下传来模糊的几声翠响,继而就寂静无声了。 白唐猜想了一下,觉着那应该是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就是不知道给捏碎成什么样子了。 那狮子印离了墨赦的手,又往前飞了几百米,忽而又一下掉了下去。 白唐再一次去挖沙子,这一次那狮子印飞得高,摔得惨,砸进沙漠里的深度也深,白唐边刨沙边道:“墨墨,刚才沙漠底下是啥,你处理干净了么?” 墨赦站在一旁,没有提醒他用术法可以起出那个狮子印,只道:“几具骷髅,清理干净了。” 白唐脸色有些古怪,声音也有些平静的过分,道:“那可能,你清理的是他们的体,没有净化下他们的思想。” 墨赦看向他蹲着的背影,十分坦诚的道:“哦,我不会。” 红色的沙子轻微的颤动了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扰动了一样。 白唐默默举起手,面向墨赦,道:“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 “乱了乱了,西瑰漠乱了!” “啊呀呀,这是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这牛头这人,这是什么?!” “楼上稳住!那是据说智商只有30的牛魔人,总数少智商低力气大的牛魔人!” “西瑰漠上出现了一个杀星,第九层地狱与第八层地狱的通道都给人切断了!” “求慧眼识珠的英雄指点,视频里的光头是哪个?那个黑衣服的怎么如此之 帅!帅的老夫一颗少女心炸裂!” “楼上画风如此清奇,实为吾辈楷模,问题在于,穿黑衣服的全程没露脸,求问你是怎么看出帅的?” “同问!” “同问1” “……” 地府炸翻了天,地府的第六府君兴奋的眼珠子都发红,他刚刚打发走监察司的一众报员,左右看了看,小包子不会来查岗,啰里啰嗦的副君不在。 很好。 于是他手指在自己面前的帝王金色超豪华办公桌上拍了下,那桌子当即向两边裂开,高配版笔记本立时就露了出来,一刷,就刷出了刚才监察司工作人员给报告的视频。 西瑰漠,那底下的确是给牛魔人开辟了一片地方呆着,唔,这几年好像还被他们几个地狱联合处理一些不重要的垃圾。 那底下很精彩,内涵十分丰富。 月戎一边津津有味的看八卦,一边随手捏着桌上摆着的零食吃,双腿还高调的翘在了桌子上。 他的办公室就在第六层地狱,经营的是美食城市,因此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食。 此刻,他面前的高端设备上正播放着半个时辰前被放到网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视频,视频里全是飞扬的红色尘土、在红纱中央鼓动低等智慧种造反的人,还有间隙穿梭在尘土中间的两个魂。 地府已经平静好久了,就连以前老是出问题的的钟馗都不轻易让人抓到错了,牛头马面也勤恳,一点小辫子都不给人捉住。 他最近实在是无聊,就想撮合别人谈恋,唉,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主要是这半边地狱的秩序已经没什么可调整了,另外无秩序的又不需要,小包子还在跟他生气,天知道他怎么又生气了。 幸运的是,他去酆都跑了一趟,还看见了老熟人,老熟人居然还带着一只小狗,哇塞,谈恋的绝佳选择。 虽说那人不怎么配合,最后自己还给酆都半推半就的撵了出来,咳,打架闹事躲后面,不然老包要发火,但是拉线保媒还是可以搞一搞的嘛。 “陷绝境,你侬我侬,深义重,水到渠成,诶?要不要给他们送点东西?” 别人看视频看的是弹幕和视频内容,月戎不一样,他用狼一样的眼睛,看的是精髓——别人看不见的精髓! “清醒一点,月戎,收起你猥琐的视线。”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出一个略带鄙夷的清朗男声。 月戎正眯缝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监察司刚刚送到他手上的独家密报视频,闻言头也不抬,“滚,不懂八卦精髓的愚蠢人类,不配跟我说话。” 那声音沉默了下,估计是给月戎噎死了两秒,待重整了旗鼓,才坚强的咬牙道:“你变态的能有底线一点吗?抓一下重点,尼玛 地狱要乱了!” 月戎挥爪,漫不经心道:“你说的是东边?西边?还是冥河?哎呀乱就乱呗,刚好让那谁谁谁去平个叛,免得他精力太过旺盛,无处宣!泄!” 陆判对总管地府消息网的监察司头儿十分不满,尤其是对他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当即厉声斥责道:“你还有没有点府君的样子?地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挑头闹事的人你却一点消息都没,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月戎将目光从视频上移开,对着凭空投影在墙壁上的愤怒影像,做西子捧心忧郁焦灼状,“我好羞愧,真的,羞的我想立刻以头抢地以明我心。” 陆判眼神犀利,道:“请。” 月戎从眼眶挤出了两滴眼泪,悲道:“我怕我家包子舍不得,唉,你也知道他离了我是活不了的。” “呕~” 那边传来两声呕吐声。 “月戎你忒不要脸了,秀恩分的快我告诉你,你……”那个突然伸出来的女人脸被一只手摁了出去,陆判的声音冷冽道:“乖,脏东西不能看,你先去,我一会就到。” 那女声还愤愤的说了几句,才走远了。 陆判刷的回过头,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月戎,道:“你每天都在刷新我的三观。” 月戎笑眯眯道:“不用太感谢我,帮助同僚与时俱进是我应该做的,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可以把你们美食业的股份给我转让个几十点。” 陆判脸皮抽搐,终于败退,喃喃道:“可能我才是被低等生物打坏脑袋的人,我怎么会想找你谈正经事,妈的!” piu~的一下,全息影像一下子就没了。 月戎为自己的得胜洋洋得意,不过一秒,却忽然想到什么,在空中点了几下,强制连通了陆判的视频,恶狠狠的警告:“不许你找包子!” 陆判嘴角一斜,“呵呵。” 瞬间,另一个全息影像强行插入进来,一张线条冷硬到近乎苛刻的脸,还有黝黑健康的皮肤,那人形修长,穿着一正统的黑色官袍,将帽子夹在腋下,冷冷淡淡的朝这边望来。 月戎脸上的威胁一僵,用手指撑起自己的脸皮,做出一个暖洋洋的微笑,打招呼道:“包子。” 包子眼如寒星,声如寒铁,道:“你在干什么?” 月戎老老实实道:“关注地狱子民的繁衍生息。” 说真的,还没观察到“繁衍”,就观察“生息”了,他觉着地狱子民忒多了,可以乱起嗨一波。 包子:“那个事太远大,你先关注点小事。” 月戎从善如流,道:“今晚要做几回?这个的话,其实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我看……” 陆判忍无可忍,切断影像,急忙跑去清洗被强行玷污的耳朵。 包子脸如黑炭,右手蠢蠢动,蒲扇大手似想揍人。 月戎笑道:“嘿嘿嘿,千瓦电灯泡走啦,咳咳,咱两聊点别的呗。” 包子已对此厮的神了如指掌,神色不动,冷声吩咐,道:“关注八方,做不到,罚十年,做不好,罚五年。” 月戎挑眉,张口说随便罚,却见包子薄唇动了动,道:“罚我。” 顿时消音,神色愤愤。 他就知道,包子是最好骗的,那个陆判就会跟包子胡说八道,地狱哪有什么大乱子,都是大家闹着玩的,这点事也来跟包子告状,真是不懂事! …… “啊啊啊啊啊!” 一叠三重唱的豪迈尖叫声从红色沙漠深处传来,接着就是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这尼玛也忒丑了!丑就丑了,为什么要出来影响市容!尼玛别咬我!咬我我还手了,我特么真还手了!” 广阔无垠的红色沙漠上一点活物的痕迹都没有,那声音也闷闷的,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只有沙面上有细微的颗粒不断跳动。 “轰——!” 第六十三章 暗地筹谋(2) 黄冲宿瞬间沉寂下来,脑子里回想起他见过的第十九府君,以及那一片纯然的黑暗,还有让神灵都退避的幽灵藤。 况且,第十九层是被守护的一层,地狱共十九层,十层是明狱,八层暗狱,而那八层暗狱,就是为了守护和镇压第十九层。 “可是……” “没有可是,传闻不如亲见,你凭着帝令去过第十九层,也知道那里的部署,就算我们所有人强行闯入第十九层,找到玉女的灵魂,也绝逃不出十九十九位府君的包围,还有地府以亿计的兵,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那让地府大乱是为了分散兵力?” “不错,地府越乱,能牵制住的府君越多,地狱越动dàng),第十九层的防守才能越薄弱,抢人,也才更能全而退!” 黄冲宿抬眼看他,见他眼里全是落子无悔的从容和智计无双的睿智,恍然间才忆起,他是东方七宿之首,是苍龙首宿,是斗杀首冲之星,是以智计无双闻名天界的星宿。 角蛟眼睛里闪烁着冷定的光,继续道:“第十九层必然是一场硬战,损毁第十九层基石,到时地狱崩塌,到时万鬼脱笼,冥河倒流——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角蛟张开五指,做出一个释放的动作,脸上是全然不同于往温和的冷肃,“麻烦的是,冥河倒流,鬼门必然闭死,后土化六道轮回时将地狱划成一界,那界壁必然重新开启,不进不出。” “除非……找到界壁闭合点,呵呵,这可有意思的很,那个地方,在哪里呢?” 黄冲宿疑惑的看他,道:“你知道在哪?” 角蛟的脸上闪过有趣的表,笑道:“那可还不知道,但要从漏成筛子一样的地狱里挖这点东西,能有多难?” 他们天庭的古籍也多,在那样互相防备的年代里,收集对方弱点自然必不可少,去翻阅一下五千年前的战事密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看守那些密报的神,都死的差不多了啊。 黄冲宿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光想,也知道这件事并不像角蛟说的那样简单。 他想说谢谢,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都不用经历这些,角蛟也不用处心积虑谋划这些,更不会缩在地狱冰冷的地方,他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他动了下嘴唇,却终归没有说出口。 就在此时,一个淡漠至极的声音从遥远的空间传来,不着痕迹的插入他们的对话,道:“第十九层崩溃,地狱界壁破碎,人界必然也会崩碎,事就再收拾不了了。” 到时候人间就会成为妖魅横行的另一个地狱,毕竟他们要放出去的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而是一群在地狱受尽苦楚的凶鬼冤魂,那样的场景……人界将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保护,被 所有邪灵捕食和践踏,命如蝼蚁一朝而死。 黄冲宿对这个声音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接口道:“那就不收拾,凡人死的越多越好,哈,也让那些家伙跟我们一起死。”顿了顿,强调道:“本来就该这样!” 房间一时有些沉默,仿佛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角蛟轻微的笑了下,道:“以前活的太压抑了,的确不该再顾虑那么多,水獬,你说呢?” 那淡漠的声音重新开口,道:“无所谓,不过犴鹿子软,别跟她说你们的计划,我不想窝里反。” 犴鹿是南方第一宿,主水事,向来重人类,也曾因为一个人类,几与天庭决裂,后来千载万载居于朱犴宫,因了黄冲宿,才参与此事,那是个真正柔顺的星君,只是容易绪化。 角蛟笑道:“咱们三个知道就行了,她不必知道这些。” 黄冲宿不耐烦道:“迟早我要治她心软懦弱的毛病。” 角蛟看他一眼,道:“她听你在地府受挫,二话不说就踏出朱犴宫,就为了这一点,你也要让着她。” 黄冲宿抱斜睨他,道:“做哥哥的还能不让妹妹?她被人欺负,每次都是我给找回场子,你放心,我总归是让着她的,谁让她是幺妹!” 角蛟就笑,道:“这就是了,不管有什么,等救出玉女,你们再计较吧,到时候是拼酒、斗法还是掷骰子,都随你们。” 黄冲宿脸上也露出显见的笑,那笑容如高山上被阳光晒化的皑皑白雪,温柔纯净,却转瞬即收,“如果有那个时候……” “一定有。”角蛟淡淡打断他,“必然会有,我们不会出错。” “嗯。”一耀眼黄衣的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忽而张扬一笑,“我去助水獬,他刚才传音过来,就是求救吧,还不直说。” 角蛟也笑,道:“他就那子,你快去吧,晚了他该恼了。” 黄冲宿也不多话,径直一转,出去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角蛟摁着额角,想,他还是喜欢人间,有种闹的感觉。 黄冲宿格暴躁冲动,但他本却是主吉祥喜庆的星君,并不适合这些谋,所以才看不透。 但是,那头小狼看不透的事他能看透就够了,他想要的,他们终究会为他尽数夺来。 要让地狱乱起来,简单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到,将酆都里的东西都扯进去,让地狱的四周都染上烽烟,让所有魂都开始疯狂,这才能将水搅浑,这也才能更好的摸鱼。 让酆狱满地狱乱跑吧,时间越久,积累的仇恨就越多。 那帝令,能解多少深渊李得东西呢,又能释放冥河下多少魂,真是值得期待啊。 角蛟微微笑着,将手 中的茶水倾倒于地。 “轰隆隆~” 窗外云翻卷,电闪雷鸣,雨滴哗啦啦倾盆而下。 面容平和的男人打开了窗,对自己制造的暴雨十分满意,任由那狂风暴雨从窗子里进来。 人间什么都好,就是太干燥,来点雨,会更让人心愉悦。 ……… 人间的那场大雨,仿佛一直下到了地狱深层。 灭火雷雨从高不可攀的天穹里落下来,砸在西瑰漠干涸的土地上。 穿着红艳嫁衣的女战士眸如寒铁,冷定的提着剑,一剑就划破那无色的屏障,劈出一个面黑壮的府君。 穿着深紫色的西装,银灰色的内衫,看着斯文又和气。 他一步就踏上了的高空,与持剑的女战士相对而站,脸上还有和善的笑,道:“酆狱,你不是应该在度蜜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总不能是嫌弃老哥哥我的礼物送的太轻了吧?” 酆狱眼睛从上而下,一点点摹画他的脸,不发一言,周寒意却一点点蔓延而出,手腕一转,一剑劈下。 冉闵笑容凝固在嘴角,形不动,双手上扬,将那威压极盛的一剑引向天空,自己却后退了几步。 他转了转发麻的手腕,眼里的火光跳跃了一下,勉强镇静道:“你来真的?” 酆狱又是一剑。 那一剑拼尽全力,冉闵将大多数剑气引上高空,却还有部分穿过他的封锁,击穿了他后巍峨的城门。 冉闵回头看了一眼,面容突然狰狞起来,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无形的火焰里,连头发都根根竖立,眼睛里的火苗越烧越旺,“你敢毁我的城?” 完了。 白唐心里一突,看他们那神,分明是已经对峙上了。 他和墨赦刚刚才追上来,那酆狱惹事的一剑已经劈了出去。 “怎么这么能惹事啊,唔,墨墨,咱们上去劝架吧?都是地狱的,怎么还打的……”这么惨烈。 最后几个字隐没在喉咙口,他已经被墨赦一带,两人瞬间后退百米。 “砰!” 拳头骤然砸下,将那个红衣女战士整个人都震的后退了几步,以暴怒闻名的府君上的深紫色绅士西装猛然碎裂,露出肌虬结的上。 “你、敢、毁、我、的、城!” 他的面容出奇的冷静,浑的暴戾却传遍了整个第九层地狱,魂开始颤抖,城民开始不安。 墨赦冷静的看着在九天之上露出本相的第九府君。 冉闵平总是彬彬有礼,已经很多年没有暴怒过,他兢兢业业的管理着手下的第九层地狱,挖掘了不少鬼才来搞研究,凭借每年的专利费已将第九层隐隐推上了地狱十大富豪榜的榜单上。 无论见着谁,都总是彬彬有礼,斯文和气,以至于很多新 来的鬼魂都不知道这个府君,是以暴怒出名的。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欺负小姑娘,咳,没气量。”白唐有些急,眼看着一个“滴滴”的公主被一个暴力的大汉猛锤,他膨胀的正义心蠢蠢,“轻点啊大哥,打坏了卖不出好价格的,哎哎……” 他声音里都是心疼,却十分机灵的只在地上大声叫了第一句,第二句就轻若蚊吶。 恰好听到了那句话的墨赦:“……” 白唐瞧着上面大打出手的两人,急的团团转,觉着自己心的商品正在石头上硬磕。 他撸起袖子,向前冲了两步,忽然回头,“墨墨,见到这种事,咱们不能袖手旁观,走啊。” 九天上清冷的风仿佛都被卷动,吹第九层建立起的城市废墟,冉闵的怒吼从高空传来,让他们脚下的土地都震颤起来。 墨赦淡声道:“回来。” 第六十四章 酆狱冉闵 他是被罢黜的地府鬼差,纵然曾与他们平辈论交,但如今他是地府罪人,没有劝架的资格。 白唐窥着墨赦的脸色,有些踌躇。 “府君间的战斗,不是你可以插手的。”墨赦微微仰头,看着上面的风云涌动,声音里无风无浪,道:“那就是酆狱,通知银临,让他来接手。” 白唐着急道:“货物没到手,价格不好谈啊,墨墨,你怎么这么老实。” 墨赦一阵无语,半晌,才道:“你打算卖多少?” 白唐算了一下自己的债,觉着一个公主怎么也能换一个八翼,价格不上两亿都衬不上她的份,于是伸出两个手指,道:“两亿。” 墨赦不由侧目,似乎被他那两个字震到了一样。 西瑰漠的红色沙土被强横的力量卷的动的四散而起,墨赦的声音终于响起,道:“地狱网络发达,看见那边闪光的点了吗?不出十分钟,酆狱在第九层的消息就会传到银临耳边……” 白唐大叫一声,无比迅速的从上的口袋里扒拉手机——那种镶嵌了酆都特有信号芯片的手机还是银临为了随时掌控他的行动给发的。 墨赦的话说到一半,他立马就意识到了那个问题,如果消息第一时间不是他给的,那他能要到的价格会更低,别说两亿,就算一亿,银临都未必给。 想着,他按手机的速度都快了不止一倍。 希望银临是个老古董,千万别在接到他电话前上网。 …… 地狱里的黑暗被天上那假太阳驱散干净,但常年哭嚎的魂还是不断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气,地府里还是比别处要冷,就连风都比别处凌厉。 幸好坐在六翼麒麟里的兵都吹惯了那刮骨吸髓的风,面目坚毅的少将稳稳坐在六翼麒麟里,鹰隼也似的眼眸望着无尽的霾。 他银黑色的座驾后面,只尾随了三十架银黑麒麟——这是那些负责一方安全的府君能接受的极限。 每一架上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精锐,此刻它们都盘旋在天上,等着他们的少将与上层沟通。 “少将,已经到了第七层。” “照旧,穿过去。”面色郁的少将冷声道。 cāo)纵银黑麒麟的鬼兵应了一声,继续提速,从第七层浩大的天空上飞过去。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府君驻守的地界,也不知临时被抽调过来当值的是哪位府君? 不管哪位,后酆都赔罪就是,总比走脱了帝令要好。 想到这儿,少将眉心不由蹙起——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样强横的力量,几与他们元帅的实力不相上下。 从极北到极东,每一次,那人总是先他们一步,有时碰上,却都没能抢回帝令。 每一处他们经过的地方,都会掀起不小 的风浪,总会有不知名的东西颤动,散发出莫名的气息。 ——那个至今面目都模糊的人,在用帝令在四处点火,偷了他们酆都的东西,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肆意使用! 不可饶恕! 后狼烟滚滚,少将却没空收拾,只能紧咬着那手持帝令的人,匆忙穿过那些鬼迹灭绝的地方。 这一追,就是七天! 久战不下,元帅才下令,抽调了游鸣军团的苟晞少将来协助他一同追击。 此刻,苟晞的座驾就落后他一步。 那个曾与他一起在元帅座下接受cāo)练的人,也是酆都九个军团里唯一从还活着时就被酆都内定的杀戮之将,他带领的游鸣军团也是所有军团里最嗜杀的,此次行动也来了二十个狠角。 银临将感知放大到了极致,那些游丝一样柔软的丝线宛如从九天垂下的云绪,根部轻微摆动,为茫然而行的军队指明方向。 就在这个瞬间,他听到了几声轻不可闻的“嘀嘀”声,随即伸手按了按手臂上的按钮,苟晞穿着银黑戎装,端坐的影像出现在了面前。 苟晞正容道:“银临少将,敌人躲进第七层地狱,第七层地形复杂,易进难出,建议强攻。” 银临冷刀似的眼睛一闪,冷冷道:“驳回,继续前进。” 苟晞面上经久训练出来的冷静半分未变,却也不愿就此罢手,争辩道:“机会稍纵即逝,此刻不将他堵在第七层,往后再不能追上。” 银临的声音始终冷定,被人这样质问和反驳,他面上的狠厉尽露无疑,冷声打断他,道:“苟晞,听命。” 苟晞唇角向上,扯出一个冷嘲的笑,眼睛里闪烁出狼一样凶狠的光,“恕难从命,少将。”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银临,没看到他变脸,有些失望,语气却是笃定的,“任务第一,如果你做出错误的判断,我有权反驳,并拒绝执行!” “谁给你的权利?”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最后两句话后,通讯器两边的人都安静下来。 冷风从空中穿过,两个久经战场的将领对望着,进行无声的博弈。 看着那双潜藏疯狂的眼眸,银临的心直往下沉。 元帅已经不信任他了。 从酆都公主失踪,到帝令失窃,每一幢事,都是他的失责。 所以明着是给他派来一个辅助,其实是给他的制衡,苟晞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后站着元帅,那个统领酆都一亿兵马的最高人物。 但他们此刻人马不足,根本不可能封堵第七层,而且,借路是一回事,封锁就是另一回事了。 “苟晞副将,你是个军人,控制你的个人的暴虐绪,第七层不适合做战场!我方兵数量只有三千——” “够了。三千,足 够封住第七层,将敌人困死刀山地狱!”苟晞面上露出诡异的光,对银临的问题丝毫不意外,显然也早想好了应对策略,“这场仗,如果少将不会,就交给我!” 第七层是刀山地狱,生前杀生造孽之人,会在死后罚入此狱,这层相比其他各层,是唯一没有怎么改善过的,只用高耸的城墙圈起了露的刀山,还绕着那此起彼伏的刀山修建了简陋的屋舍,供有特殊洗好的合法公民居住。 这一层,也被地狱公民戏称为“遗弃地狱”,犯人比居民多,是十九层地狱里最原始的一层,但也纵横绵延数万里,人数以百万计,三千人,呵,三千人,如何封城? 苟晞已按捺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夺权,那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凝滞,连cāo)纵六翼麒麟的兵都忍不住直了脊背,手指游弋在的开火的按钮上,时刻准备着朝友方开炮。 正在此时,银临的通讯器又响了两下,那根绷至极限的弦终究还是被挽救了一下,银临眼眸抖了一下,对着苟晞道:“建议驳回,如果你坚持,我会收回六翼麒麟的使用权!” 银临手指一动,切断通话。 苟晞脸色一僵——此次出来,所有六翼麒麟都是由银临的猎隼军团出的,最高指挥官有用控制一切座驾的权利。 这该死的,制衡! 银临没管苟晞怎么想,按亮通讯按钮,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立马就出现在视线里。 “银临,你快来,我找到你们公主啦!她快给人打死了,就在第九层,消息我告诉你了,咱们加钱可不能赖!” 白唐侧了侧子,特意将那已从天上打到地上的两个人影露给他看,他显然也在移动中,形十分飘忽,嘴巴还在叨叨,“看见了吗?那个还穿着嫁衣呢,嘿,你们公主彪悍的很啊……” 太聒噪了!银临不得不打断他,“对方是谁?” 他的目光在白唐边的黑色人影上扫了一眼,立马就认出了那个人——墨赦,酆都驸马的朋友。 能力很强,哪怕没有交手,那种危险的味道他也早就嗅了出来。 “嘎?”白唐被打断,想了下,才接口道:“第九府君,墨墨,是叫冉闵吧?” 墨赦简单的嗯了声,淡淡瞥了眼交战的双方,又看向银临,补充道:“酆狱要败,你多久能到?” 银临看见了他们后成片的废墟,以及无数被剑风扫到的魂,不带丝毫犹疑的道:“五个小时。” 墨赦道:“太久。” 时间太长,变故也更多。 他眼睫突然闪了下,然后几不可查的碰了下白唐。 白唐会意,当即就接过谈生意的活,道:“不错,时间太久,那中间发生个什么事,我可不保证,咳,比如说你们家酆都公主又 给人抓走什么的,又或者是给那暴力男捶死,那可都不好说的很。” 银临比划了个手势,让六翼麒麟再次加速,声音却还是冷定的尖锐,道:“灵之咒,公主如有意外,那咒语立时就会发作。” 白唐惊慌的叹了口气,然后真诚道:“这个威胁不了我的!” 墨赦眼光骤冷,即便是经过酆都元帅亲自培训的少将,也莫名觉着不舒服,仿佛被什么凶恶的猛兽盯住一样。 白唐还好心的为酆都少将解惑,道:“我要钱不要命的,苟富贵,命何惜?” 墨赦拍他头,斥道:“不许胡说。” 白唐委屈的侧头瞪他,桃花眼里却是狡黠的神色,眨了下左眼,继而又继续转头,对着银临,道:“少将,你怎么说?” 银临一直通过晃动的手机注视着那疯狂对战的两人。 风云涌动,百里遭难。 也只有上加了小型结界的那两人才能在暴风里游刃有余,而且,白唐明显是要敲诈。 第六十五章 月戎你要点脸 银临黑色的眼睛从视频的角落移到白唐脸上,然后又移动到他边的墨赦脸上,重复道:“五个时辰,保护公主。”停了片刻,他脸上露出火下刀光似的冷厉笑容,盯着他们,一字一顿道:“毫发无损,一亿!” 白唐瞬间接口,断然道:“不行!两亿!你没看冉闵的拳头多硬,除了公主的保护费,还有我和墨墨的人工费,同意就干,不同意……我就去帮冉闵干掉公主!” “你们是驸马的朋友,却在这个时候,用他妻子的命威胁她的属下,”少将拼命压下了心中的焦灼,语气平静,唇角勾出一丝冷笑,藏着杀人无形的锋芒,“如果非要威胁,那驸马就是酆都的人质,现在,去救公主!” 银临的弱点早早暴露在了眼前,白唐甚至都有种将他抓握在手心的感觉,但就在这样的形式下,却还是被他翻了盘,被他压住了气势! 白唐呆滞了一秒,继而也笑起来,笑容里锋芒毕露,道:“是吗?人质交换什么的,听起来倒是很公平,那这样吧,我和墨墨正无聊,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你们公主快被打死了再去抢她回来,哈哈,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揍何蔚一顿,我们大气,不会介意的。” 墨赦一直沉默,即便在听到银临那样说的时候,神都没有变化,他知道,白唐只是说说,绝不会不管何蔚,至于酆狱,那样强的女战士,几能跟暴怒状态下的第九府君战至平手,还能拖一会的。 那边没有说话,仿佛在审视。 白唐全然由墨赦带着,在战场上躲避余波,继续从容道:“说什么何蔚的妻子,你当初囚他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记得了?你不记得,我可还记着呢。”顿了顿,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道:“少将,你要这么跟我聊天,我是没意见,唔,就怕你家公主支撑不住啊,你看,衣服都给撕掉一半了啊……” 那天,银临说,别人不知道驸马与公主的事,当你们是恩夫妻,驸马自己心里却该清楚,你——是我们抢回来的! “救公主!”银临脸色铁青,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道:“我答应!” “好嘞!” …… 闪烁着散碎星辰光芒的房间里,黑色地板如暗夜铺陈,上面镶嵌着一颗一颗细碎的星辰,里面依稀传来轻声的说笑。 “哎呀呀!酆狱原来这么强的啊,我滴个天神啊,这么彪悍的娘们,啧啧,难怪……” 道貌岸然的第六府君蹲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监察司通过秘密通讯器发回来的现场实时视频,笑的十分猥琐,尤其是看到包子曾经的将也牵扯在里面,更开心了。 坐在书桌另一边处理文件的陆判抬头,随意道:“难怪什么?” 月戎眨了眨眼,道: “难怪要抢亲呗。” 陆判一脸震惊的看他,道:“真的?” 酆都抢人的事虽然被捂的严实,但他们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无孔不入的监察司,何况监察司的长官还是个喜欢八卦的惹事精,何蔚被抢回去的事在他这里自然早不是秘密。 月戎诡异的笑着,道:“你猜。” 这有什么好猜的,这个神经病! 不猜!绝对不猜! 陆判低头继续看本该第六府君过目的文件,恨恨的将那纸张戳了个窟窿,然后抬头,正经严肃的教育道:“何蔚为酆狱点了十万染灵明灯,人家两个明明是自由恋,你别胡说八道,传出去不好。” 快否认! 月戎眼睛里闪着恶劣的笑,道:“哦。” 然后继续低头继续去看监察司传来的八卦,时不时的发出轻快的笑声。 陆判听的牙痒痒,心头大恨,他本来不是管这块的,但他被包子给调过来帮这个神经病处理他的杂务,理由是月戎要专心监察八方,分选报,无暇分,需要支援! 呵呵,就这货,监察八方?重点是谁谁谁家红杏出墙,谁谁谁家兄弟阋墙,谁谁谁又开始酒驾要罚款!分选报?呵呵呵,那不是他手下的那群话痨的活?用他动一个手指头吗? 最重要的是,他好心好意来帮忙!居然还不跟他共享八卦!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那根可断阳的笔被拍在了桌上,一双怒火腾腾的眸子抬了起来。 “噗哈哈,也不知道他们洞房的时候,是不是也得霸王硬上弓,不过这个体位……” “咳咳!”陆判猛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月戎你要点脸!我可不是你家包子!” 月戎嫌弃的看他一眼,道:“就算我瞎了,也不会把你错认成包子!”顿了顿,警惕的看他,“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告诉你,你没机会了!” 陆判面容扭曲,眼睛几要喷出火来,怒吼,“老子要打死你个死基佬!你站住!” “嘿,要说基,那宋帝王不基?卞城王不基?你的顶头上司包子不基?你去打死他们啊!”月戎形半分不动,纯以口舌为刀剑,还啪啪鼓了两下掌,道:“证明你是勇士的时候到了!老陆啊,向前冲!” 陆判想到了宋帝王高贵冷艳的帝王脸,还有卞城王能吃人也似的一张夺命棺材脸,以及自己顶头上司严肃正直的一张黑脸,怂了。 月戎得胜而回,嘲笑道:“地狱都基你不基,啧啧,异类是要被嘲笑的老陆,我们都容许你这种异类存在了,你还有啥不满的?啧啧,其实我觉着吧,你那个小妞忒泼辣,不如你手下那个谁,就那个小白脸好,不然你踹了她,跟那小白脸吧,我看你 两配啊!” 陆判彻底败退,举白旗投降道:“你够了!” 月戎意犹未尽,却想着他好歹是包子边的人,欺负的太过也不好,万一撬他墙角呢,于是大发慈悲的放过他,继续看那战场上的况。 这一看,就惊叹一声,乖乖不得了,那人虽然在人间蹉跎几年,但修为居然一点没落下,像是勤修了几百年的样子。 居然也能跟冉闵那条疯狗战斗一回了,真是令人震惊的变化啊。 实时视频里那人且战且退,将酆狱护的严严实实,白唐就游走在他们两人的战场周围,跟游戏里的刺客一样时不时的抽冷子去刺一下。 一击既隐,似乎躲在了漫天的灰黑色气息里。 月戎看着那样矫健的形,还有与以往那对故人如出一辙的默契配合,不由微笑。 当年啊,想当年,都是一掐就能掐出水的少年呦,见着他还会规规矩矩的行礼叫“府君!”虽然那时候他刚接任府君不久,也是嫩笋的年纪,同样的装老成。 那个同样有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也跟这个白唐一样,笑,行走间总有股温润的味道,相处不深的人最容易把他想成温润如玉的君子。 想到那个人,月戎不由摇了摇头,当年好不容易才拐带来的八卦苗子! 希望他们不要把第九层毁的太严重,不然冉闵可控制不住怒火,那可真就玩大了! 他抬手一抚,捧在手中的笔记本里画面一转,就到了另一处战场,当即就“嘶”了一声,喃喃道:“场面好大呦。” 然后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一回那场景,才认出是个什么地方,还不待发表两句场外感慨,那边传来一声极短促的尖叫,整个画面就黑了。 月戎敲着桌子的边缘,还有些不可思议,道:“我的监察使被干掉了?!酆都胆子忒大了!” 刚才那分明是在第七层刀山地狱,也不知那破旧的地域最近的值班府君是哪个?恁的倒霉,酆都的那帮狼几乎要将第七层推了。 银临这是要疯啊! 陆判听着他说话,本着团结友的同事精神,勉为其难的回应道:“什么?哪里的监察使?” 月戎边思索边道:“刀山地狱驻扎的监察使,唔,这可真是麻烦的很,对了,最近第七层轮到谁家管了?” 陆判想了想,道:“该是袭牙管。” 月戎拍掌笑道:“那就难怪了,哈,我就说怎么也没个人出去给刀山地狱出个头,原来是他。” 袭牙是地府出了名的惫懒,是第八层的正牌府君,倒是把他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治理的井井条条,别人的地方半点都不去的,只是第七层地狱府君之位空悬了许多年,总也没个主事的,各阎君坐在一起开了个茶话会,就决 定让各自治下的府君挨个轮值了。 不巧的很,这次就轮到了十天有九天半不在的府君袭牙。 也合该第七层倒霉,没娘的孩子就是这么多灾多难。 陆判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有些心惊胆战,开口问道:“怎么?刀山地狱出事了?” 月戎又想起刚才那有趣的景,脸上露出了轻快的笑,道:“啊,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几个小鬼闹一闹。” 月戎以往行为过于不端,以至于他说话的真实度陆判都要打个折扣才能信,于是他将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警醒的问:“闹到什么程度的?” 月戎仰头回忆了下,道:“不大,嗯,也就玩坏个把城吧……” “刺啦!” 话音未落,陆判猛然站起,下的椅子被带翻在地。 月戎惊奇的看他,不明白堂堂陆判动作怎么如此粗鲁,刚要质问谴责,一眨眼,人没了。 月戎轻微的笑起来,继而又有些苦恼。 晚上又要被包子教训了,真是甜蜜又烦人的负担啊。 第六十七章 白汤圆真是个宝贝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那份契约,一个字都没有错过,然后才同意。 可那契约上的玄机不在表面的字上,而在她心里刻着的字上,她在结契的一瞬间,逆转了契约。 幸好,她对他一心一意,当时逆转了那霸王条约。 阿加莎用湿润的小鼻子去触碰她的脸,将她从暴怒的边缘拉回来。 尉迟蓉竭力克制着自己,脚步突然停下,仔细打量了周围,只见那光照之路似乎永无尽头,幽幽的红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若永远没有尽头。 “谁?”她厉声喝问。 无尽的红色里出现一道幽幽的影,叹息一般的道:“我。” …… 天上风阵阵,暴怒的冉闵一拳而下,那从背后而来的剑也突然而至。 “噗~” 同样位置,不偏不倚,一把黑色气剑,穿而过。 白唐的脸在酆狱背后一闪而没,倏然后退,任由那一大红嫁衣的女子枯萎的蝴蝶一样落下去。 分明没有血流出,白唐却仿佛听见了那皮被剑穿过的声音。 “毁我城者,杀!”冉闵满面杀气,附骨之疽般又一次轰杀而至,连九天的风都发出凄厉的嘶喊。 白唐眼神格外清冷,千年寒冰一样,他的手不自的摸上口,他家墨神正在他口正中带三根肋骨处,听说那里离心脏最近。 突兀的,他眼睛往东边转了一下,脸色不自觉的沉下来。 酆狱,死不了了。 果然,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比迅疾的影从东边急速掠来的六翼麒麟里冲下来,长剑蓦然出窍,将将接住冉闵必杀的一击。 “冉府君!”暴喝出声。 冷面的少将压抑着愤怒,猛然格开冉闵的拳头,“我赔你城!” 不常来地府的墨赦和白唐不知道,但从知道酆狱跟第九层府君交手时就开始调阅冉闵资料的银临却清楚的很。 冉闵,第九层府君,主业是搞研究,副业是惩罚魂,耗费数百年心血将第九层打造成一座研究学者的天堂,从来不许任何人染指。 他以暴怒闻名,而让他暴怒的根源,第九层的主城绝对得算一个。 “赔多少?”冉闵问,即便是在暴怒中,听到他在意的,冉闵还是反的道。 银临勾唇,道:“都好说。” 两秒之后,各自罢手。 白唐冷眼看着,眼见那酆狱倒在地上,但穿而过的那道伤口却已经开始缓慢愈合,显然并没对她产生什么伤害,只是让她的衣服破烂了些。 他心里大恨,却知道自己杀不死这酆都公主了,当即放弃,另图他策,正要动作,却觉口一痒。 一个暗红色的脑袋在他前滚了滚,大哭道:“白白,我亏了!” 白汤圆?白汤圆 ! 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瞬间就远离了那片战场,等到了空旷无比的地方,才一把捉出了跟玉九学会嘤嘤嘤的白汤圆,道:“汤圆,你,你干了什么?” 白汤圆摆了摆尾巴,嚎啕道:“我都忍住了没吃他,但他咬我!他咬我啊白白!” 白唐声音轻到不可思议,道:“墨墨?” 白汤圆重重的点头,愣是用一颗扁扁的蛇头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控诉道:“我就闻了他一下,他就咬过来了!呜呜呜,就他有手,还抓我的尾巴!他坏死了!” “他抢了你的生机阳元?” 白汤圆觉着被抢东西十分没面子,但又不想错过这个告状的机会,于是想了想,道:“我给他的,不是白云朵,是别的,虽然我以德报怨,但是我对他的这种行为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白唐吧唧就亲了白汤圆一口,眼睛里仿佛瞬间盛开了无尽烟花,“白汤圆好样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汤圆,哈哈。” 白汤圆扭了扭子,十分不悦,挣扎道:“你也坏!我不喜欢你了!” 白唐完全忽略了它口不对心的小别扭,将它的小子贴在口,一瞬间居然有流泪的感觉。 多好啊,幸好有白汤圆!幸好白汤圆之前吞了太初,幸好太初是那样一把以无数魂祭炼出来的邪器! 他又抬手摸了摸寄宿在自己体里的墨赦,感觉体从未有过的疲累,但心却格外自由。 即便触摸之处依然冰凉,他却仿佛感觉到了有温的气息一点点染上指尖。 就那一点点温的气息,足以让枯萎的心脏起死回生,再看眼前,哪怕仍是艰难险境,他也能如履平地,不惊不怕。 白汤圆啪啪的用尾巴甩他的手,“都没了!那些黑云团丢了一大块!那么大一大块!” 为了说明有多大,它还特意弓起体,画出了一个圈。 白唐笑道:“哦呦,真是可怜,居然损失了这么多,这段时间吃的都吐出去了吧?” 白汤圆扭着子在空中打滚撒泼,“我不管不管,你叫墨墨赔我!我辛辛苦苦捉的,我,我每天起早贪黑没没夜捉的,为了多吃两口,我牙都蹦碎了两个!” 白唐做出同脸,与它同仇敌忾道:“真是过分!等他醒了,我就狠狠的批评他!” “要他给我捉小鬼!” “好,让他给你捉!”那愤慨的声音顿了顿,又转变了语调,“汤圆,肚子饿吗?” 白汤圆收起泪目,诚实的猛点头,期待的看着白唐。 白唐指了指来路,那正是银临与第九府君冉闵交手的地方,露出惑的笑容,道:“想吃吗?” 白汤圆丝毫没发觉他眼睛里藏着的谋,实诚的又点头,努力克 制着口水,道:“想。” 白唐做出遗憾的表,摊手道:“但是我打不过!怎么办呢?” 白汤圆想也不想,道:“叫墨墨捉!叫他捉!他刚刚偷了我的黑云团,叫他捉!” 白唐掏出手掌大小的墨赦,忧愁道:“可是他还要很久才能醒啊……” 白汤圆馋的不行,一口就朝着那灵魂咬去,要咬醒那贪睡的魂灵。 白唐眼疾手快的捉住它的脑袋,晃了晃,道::“干嘛呀,他现在可脆弱,你一咬,就要再睡三个月,嗯,他要是不醒,家里就要断粮!” 这是威胁! 白汤圆怒目。 见白汤圆没有自动献的觉悟,白唐放弃了迂回策略,十分友好善良的提议道:“再吐点黑云团出来,我给你加餐,嗯,巧克力、蛋糕、果冻、牛干、qq甜心糖……等等。” 白汤圆想起了上次他们的交易,觉着可行,有点心动。 它悄悄的在心里拨算盘,觉着还可以多要点,听说人类的“趁火打劫”就是这么来的,“还要五包,不,十包香香瓜子!十包麻辣花生豆!还有,还有……十包辣条!”顿了顿,又补充道:“还要他给我抓那里的好吃的!” 虽然是垃圾食品,但白汤圆觉着自己的小肚皮绝对能完美消化那些毒素! 人类投毒的手段太低劣了!白汤圆都不屑于拆穿他们! 白唐十分爽快,道:“好!” 白汤圆欢快的将尾巴蜷成了一个圈,然后一眨眼就钻回了白唐口。 白唐微微扒拉开领口,看见没了一个头的枳首蛇,微笑。 “墨神,你今年真的忒倒霉了,等白汤圆给你偷出来‘黑云团’,咱们就回阳间,去拜个菩萨。”停了停,才道:“地狱真不是个好地方。” “那女人在背后捅你一剑,我也捅了他一剑,就是咱硬件没跟上,不能也给她散魂啥的,唔,你可别叨叨说我错了。” 他小心的捧着那躺在他掌心的小小灵魂,贴近心脏处的位置,以便接收白汤圆偷出来的“黑云团”。 只是这一次,花费时间较久,白唐捧的手都酸了,白汤圆才吭哧吭哧的从它口处的团龙痕迹里探出半个子,从嘴巴里吐出一团一团的黑云团。 白唐不自的体一抖——那是比他体里的天生气更纯更的灵气,就连他靠近一点,都能感觉到魂体的强壮。 墨赦体被浓郁的黑色渐渐包裹,白唐明显感知到了他灵魂的强大。 那双桃花眼里破碎的光终于重聚,白唐仰头看着高不可攀的天空,好一会,那即将从他眼睛飘散的白色雾气才慢慢淡去,他终于低头,以贪婪的目光看向白汤圆,想,白汤圆真是个宝贝。 …… 无声的红色在光照之 路里蔓延,穿着白色仙女裙的女人静静站着,眼睛里有警惕的光。 阿加莎很惆怅,从那个将光照之路无限延长的影子从黑暗里走出时,它就觉着头皮一痛,就听自家那长相呆萌的主人大叫一声—— “师兄!” 一瞬间的心虚,接着就就开始长达半小时的告状和愤怒。 “师兄,你是来拦我的吗?你要阻拦我回地狱?我被人这样欺负了,你不帮我报仇也就算了,你还帮着别人拦我?!” 谛听前进的子一僵,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尉迟蓉继续愤怒,唾沫横飞,道:“你还对我用这种手段?!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你这么欺负自己的师妹吗?” 谛听动了动耳朵,呐呐道:“不是,我……” “呜哇哇!”尉迟蓉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锐哭嚎,一边哭天抹泪一边向谛听扑过去,“你打死我好了!你不让我回地狱,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你也不我了,呜哇哇~” 第六十八章 兄妹对峙 谛听两人高的子一横,恰好挡住要跑过头的尉迟蓉,无奈道:“你讲点道理,不是我不让你回地狱,是你自己发的愿。” “就是你!你不喜欢我了,师兄,我在阳间病的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呜呜呜~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现在他也在地狱被人打死了,你也不管!” 谛听头痛道:“你不会生病。” “这是重点吗?!”尉迟蓉怒不可遏,手指几乎要戳到谛听的牙,俏丽的脸上惊怒交加,道:“相思病怎么不是病?你不让我见他,就是要我生不如死,呜呜呜,师傅啊,救命啊,师兄他不疼我了,跟人合谋要害死我~” 谛听稳稳的蹲坐下去,橙黄色眸子里有澄澈明透的光,他静静的看着她撒泼打滚,声音沉寂如同一泓宁静深渊,道:“不要想了,你穿不过去。” 他在这条路上设置了结界,一条没有边界只针对个人的高级结界,只有她心中的目标不变,她就永远都到达不了彼岸。 尉迟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他,强调道:“我是你师妹!咱们千年的交呢,你就这样对我?!我太失望了!” 谛听甩了甩尾巴,道:“蓉蓉,他没事。” 黄澄澄的眸子仿似能看穿人心,一语而已,却撕裂她所有的胡搅蛮缠和撒泼耍狠。 谛听抬起一只爪子,收起尖锐的指甲,轻拍她单薄的肩膀。 他没事了吗?尉迟蓉有一瞬恍惚,心好似被针扎了下,微微的疼痛起来。 她好像每一次,都错过他的生死大事,总是后知后觉。 但他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界上,没死没烂没消失,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尉她收起脸上夸张的失望,露出沉寂的怒火,她突然仰头,正对着那洞彻天下的眼睛,道:“是谁?” 旁人可能不知,但她师兄绝不会不知,俯耳可辨天下忠,贴地能听诸方八卦,若是月戎是在地府编织一张八卦网的勤奋劳工,那谛听,就是自带八卦雷达的超级蜘蛛,这曹,怕没有他不知道的,就看他愿不愿意说了。 谛听声音醇厚,如同一杯酿制了上百年的酒,带着安抚人心的香气,道:“是谁都不重要。” “不!”原先弱的女子上突然爆发出冷厉如刀锋的光芒,眼睛直直盯着谛听,反驳,“很重要!师兄,我必须知道,伤害我的人是谁。” 知道是谁,以后才方便撕碎,地狱本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地方,就算被师傅接管后温和了许多,却不代表他们都不再嗜血残杀。 “蓉蓉,他是一个男人,你要得到他,就要尊重他。”谛听道:“他的问题,需要他自己解决,仇恨也是。” 尉迟蓉睁大眼睛,半晌,才道:“这是经验谈?” 谛听声音里含着笑,道:“是兄长对妹妹的建议。” 作为一只活了近万年的神兽,他的建议向来理智而有参考价值。 尉迟蓉依然愤愤,道:“没有你这样的兄长!妹妹被欺负了,你还在旁边看笑话!” 谛听这些年已经被冤枉惯了,纵容的看着她,一点不生气,道:“上来,我送你回去。” 尉迟蓉跺脚,裙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翻上谛听的后背,狠狠的揪下他一撮毛,道:“你是天天看着我吗?我有点动静你就来,你说,你是不是在地狱里藏了女人怕我看见才不让我回去?” “你自己说要在人间做引渡鬼差五百年,体验人间百态的。” “那也也没说不回地狱啊,你还用结界对付我,你就欺负我!” 事实不是这样的,但她不想承认,竭尽全力胡搅蛮缠。 “唔……好吧。”反正是说不过的,蓉蓉总会有许多大道理,谛听无奈的闭了嘴。 “哼。” “地府最近很乱,十九要联合整顿,你别卷进去。” “那可不好说啊,师兄~” 巨大谛听驮着少女渐行渐远,被遗忘很久的狐狸郁闷的喷了口气,急速的跳跃着跟在那没良心的一对师兄妹后。 奈何腿短,即便谛听放缓了速度,它依然只能遥望他们越来越小的背影。 不会流动的空气将那些低语的话远远的送了过来。 “……那个契约可以解。” “不!那是我的选择,承担他一半苦难,哈,他是我的人,我要对他好。” 坚定如铁的女声铿锵有力,一字一字落进人心里,生根发芽。 醇厚的男声沉寂了下去,似乎不知说什么,又仿佛是距离拉大了,所以才听不见他说话。 阿加莎拼尽了全力奔跑,鼻尖都沁出了汗,那醇厚如烈酒的男声终于又响起。 “那就继续吧,坚持你的信仰。” …… 其实已经没他们什么事,准确来说,无论这破地狱出了什么事,白唐都不打算管。 就连银临的那些欠款和报酬,也全都不放在心上了,管他们去死!他现在只想跟墨赦回阳间。 他想念他的鬼使们,想念他家的大阳台,也想念他们办公室那些永远看不完的文件。 恍如隔世,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墨墨,那个女人是疯了吗?她到底想干什么?”白唐十分不愿,却还是跟着墨赦赶往酆都。 原因无他,因为何蔚在酆都。 老实说,白唐曾有一段时间是忘了何蔚存在的,那时他脑子都是混沌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 但墨赦始终清醒,在将白汤圆近半年来吞进去的气都尽数挤榨干净后,他就又恢复成冷硬的模样,仿佛一切未变。 白汤圆已经嚎啕了一场,因为墨赦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时间,它看上的那些灵力醇厚的食物都长了翅膀一样不知飞去了哪里。 白唐只好承诺给它捉小鬼,还给它的零食都翻倍,才稍微的抚慰了下白汤圆受伤的心灵。 就连墨赦手腕上缠着的那条锁链,都人化的去蹭了蹭白汤圆长条的体,白汤圆虚弱的爬伏在锁链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是白唐猜想出来的,因为无论白汤圆嚎叫的多惨烈,它摆出的造型也始终跟“虚弱”搭不上边,毕竟,它有那样一刀枪不入的硬鳞。 那锁链在墨赦后飘摇,连带着白汤圆也做出扭曲柔软的姿势。 白唐看的忍不住发笑,连酆狱两个字也能轻易说出来。 墨赦脚步放慢了一点,等白唐与他并肩而行,才道:“我不知道。” 他没有看出来,那是比他等级更高的灵魂,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只有战斗中的刹那光。 那个女子眸光沉静,出手老辣干练,那是一个战士应具备的素质,她展现的很好。 白唐“咦”了一声,笑道:“居然有你也不知道的事,真是稀奇。” 墨赦也笑,笑容如阳光下的一捧新雪,干净的让人心都融化,他道:“我只是活的比你久,却并不是神。” 白唐不知可否,岔开话题,道:“那冉闵和银临会打起来吗?看着都很凶啊。” 墨赦回想了一下方才路过的第九层,那里结界碎裂,瓦砾遍地,靠近外围的百里城池被毁坏殆尽。 看起来,酆狱这一次闹的很凶,冉闵未必肯放手,只不知这两人为何起了争执。 但是,他道:“应该不会。” 白唐道:“我也觉着不会,那银临还说要赔冉闵的城,嘿,这要赔多少啊,啧啧,人家为了这城,耗费了多少心血啊,就这么……毁了。” “一部分。”墨赦道,“就看他们怎么谈了。这些都跟我们关系不大,白唐,你上的灵之咒才是要紧。” 想到这个,他不由皱眉,暗自算了算子,十之期居然……就在眼前。 他不由伸手,再次画出疾步符,再看向白唐,不由无语。 白唐还在咧嘴笑,恍然不知大难将至,“诶?怎么突然这么急?有敌人?” 墨赦一边拉着他光速从那些越来越多的魂中穿梭,一边又伸手在他上画繁复的符文——他虽解不了那样恶毒的咒语,但可以延缓,他指尖的气一点点穿过白唐的体。 白唐仔细感受着他指尖划过脊背的痕迹,琢磨了下,疑惑道:“墨墨,你这不对啊,你这个符,这不是锁灵符么?” 锁灵符,锁灵镇魂,是针对囚犯的一种符咒。 虽然感觉到符 咒不对,但白唐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那是全然的信任。 墨赦眼神犀利,几近于凶狠,仿佛强行压下怒气,道:“今天是第十,灵之咒发作的子,你不知道?”顿了顿,道:“接下来的路,你不用动,我带你走。” 白唐觉着口的,原本那枳首蛇上居然缠上了一条黑色的锁链,跟墨赦平老戴在手腕上的那一条一模一样,只更为纤细。 他瞬间就不能动了,感觉自己进化成了僵尸,十分不习惯的叫道:“你锁住我的灵魂波动,让那灵之咒不能扩散……虽然这个办法能治标,但是,我觉着这个方法后遗症有些大,我现在就觉着腰的忒直了,一动就要断……” 墨赦道:“忍着。” 白唐对他的翻脸无深表痛心,谴责道:“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刚刚才劫后余生,这时候应该对彼此善良!” 墨赦不这么想,他道:“知道难受,以后就别犯二!” 他显然跟银临碰过面,但他并没有向银临提解开咒语的事,纵然能理解他的行为,但绝不会认同。 第六十九章 七狱有难(1) 白唐组织了一下语言,有理有据的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你这是什么眼神?收起来收起来,我跟你说,那灵之咒其实没那么可怕,那什么,不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墨赦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时不时捏住来找事的地狱恶鬼,揉搓一下,就投喂了哭唧唧的白汤圆,哄的白汤圆小狗一样直摇尾巴。 墨赦随手又将一道符压在一只恶鬼上,直接震散那地狱恶鬼的灵魂,“嗯?” 白唐目光撇过白汤圆——那家伙都啃了枳首蛇一个头了,也不知道是咒语的灵力强,还是他们家白汤圆的牙口强。 他转动着眼珠子,使劲的朝自己的口看,道:“白汤圆,啃掉了一个头。” 墨赦立时就上手扒拉他的衣服,看见那缺了一个头的残缺咒语,心有些复杂。 他知道屠灵秉凶残,但没想到能凶残到这种地步的,那灵之咒是玄而又玄的能量,居然也能啃掉。 白唐见他看着自己口那个少了一个头的枳首蛇不做声,大为得意,道:“我早就知道知道白汤圆能消灭它!所以我一点都不怕!嘿嘿,墨墨,我真的都计划好了的,你这个服,撤了呗,我被捆的手脚都麻了!” 鬼魂不会出现手脚发麻的况,这个理由扯的毫无逻辑。 果然,墨赦一点不买账,面不改色,继续原先的行程,淡淡道:“捆着吧,长点教训。” “刷!”随手解决一个皮外翻、遍体鳞伤的厉鬼,甩给白汤圆,白汤圆叼飞碟一样一口就逮住了,当零食似的嘎嘣嘎嘣嚼的十分欢畅。 白唐中气十足的喊声莫名就高了起来,“喂喂喂,你不能这样!喂,你看着我,特么老子不是风筝,不带这样的!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墨赦,墨赦你别装听不见!喂!” …… 酆都的天已经跟地府其他地方的天色一样清亮了,那场惊动地府的婚礼仿若还在眼前,红色尚未褪尽,气氛却截然不同的。 何蔚依然被囚在心魂府邸,整个人都十分暴躁,但他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也不会生病,连逃跑的借口都几乎没有。 天空仍是蒙着一层浅薄的灰,仿佛有人用一层灰色的透明纱遮住了原先湛蓝色的晴空。 酆都铁卫军纪严明,但流言还是从不知哪个角落传了进来,他们说酆狱已经找到了,第九层府君与酆狱大打出手,重创公主。 其实对那个女人,何蔚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就连记忆,也尽数模糊了,她从未提过,他也没兴趣追究。 哪怕她强要与他成亲。 何蔚踱出了屋子,轻飘飘就上了屋顶——他喜欢屋顶,不像房间那么憋闷。 算算子,再过几个小时,墨赦他们就该 返回酆都,否则白唐的灵之咒必然发作,到时一条小命真就玩没了。 想到那两人,不由有些郁闷,除了中途给他报过一次次平安之后,居然就一点消息都没了。 袭牙的全息通讯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那个向来能睁一只眼绝不睁两只眼的府君,一脸严肃的给他打加密电话。 “何蔚!何大官人!”惊天动地一声吼,袭牙面颊紧绷,道:“您的好友要求跟您私密通信,请进行清场cāo)作!” 何大官人一脸黑线,右边眉毛挣扎着不往上跳动,却终于没忍住,还是挑了上去,道:“你有什么事?” 袭牙眼睛在他上溜了一圈,tiǎn)着脸道:“几十年没见,这不,像你了嘛,呵呵。” 何蔚面无表的切断了那加密电话。 袭牙与他的交也是泛泛,并不多亲密,从他被褫夺官后,更是少见,哪里用的着“想”? 虽然袭牙没说找他干什么,但能让这位最懒惰的府君从上爬起来给他打电话,还费力笑的那么灿烂,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最大可能是跟酆狱有关,他份尴尬,并不想参与太多。 红鸯隐形在何蔚背后的空气里,全程监视着他,虽然她已经不觉着这个一连十天消消乐的驸马有绑架公主的嫌疑,但是银临少将还没撤回对他的监控指令。 何蔚看着自己的通讯器,恨不能将那一直不亮的屏幕盯出一个洞。 盯的眼睛都发晕了,老范的电话、短信、微信啥的……都没来! 失望!非常失望!失望的头脑都有些晕眩。 良久,地狱的天色还是如出一辙的清亮,何蔚换了个姿势继续失望。 反正他的生命是永恒的,可以有许多时间用来失望和做无聊的事,他又给墨赦发了条催促的短信,甚至连白唐也收到了他的一条友提醒短信。 但那两人真跟死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地狱最负盛名的八卦网上都没再更新地狱的大事件。 就在这个时候,他脚下的屋脊倏然就扭曲起来,何蔚迅速的抬头,眼神锋锐起来,却一动都没有动。 边的景色一点点成型,包括那个站在在一片废墟里的男人——袭牙。 何蔚眼睛微弱的闪了下,道:“酆都的结界很强,你怎么过去的?” 穿着深灰色立领长衣、悬浮在高空中的男人转看他,笑道:“强是强了点,就是老了点,而且我有新设备,唔,还是你们研究院发明的!” 他摊手,手中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打火机样的东西。 那是他离开第九层的研究院时刚投入测试的意识召唤器,嗯,当时的设计理念是“强制召唤”,专为吵架侣研发的。 走的是还是意识流,听说靠的是捕捉 影像,瞬间构建意识甬道的原理。 何蔚当时觉着这产品必然要凉,没成想,还没看到那产品销量凉,自己就被迫离开了第九层。 重新看到那个奇葩产品,何蔚心境有些复杂。 袭牙将那东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道:“看来这东西也不像传说中那么鸡肋,起码给我们创造了一条可以沟通的渠道。” 何蔚看着他百年如一的柔和面庞,直奔主题道:“出了什么事,你非要见我?” 袭牙朝着下方一指,道:“熟悉吗?” 何蔚眼神一闪,没有多大反应,只慨叹道:“真够乱的。” 那是第七层,刀山地狱,这些年来地府发展最缓慢的一个地区。 尽管地府里一直有层薄薄的灰雾,但并不妨碍视线,尤其是对他们这样的人,哪怕何蔚现在的术法大不如前,也将那底下的况看的清清楚楚。 **的魂哀嚎着从一座座耸立的刀山上翻滚下来,奔跑、哀嚎,疯狂的在第七层里哭泣和战斗。 司派来驻守的鬼差都镇压不住那些仿佛被突然释放的魂,被成百上千只手撕成碎片,落入不同的魂腹中。 那千年不变的刀山耸立直达云霄,从上至下,穿着一具具摇摆的魂魄,那些魂魄都扭曲着嘶吼着,有的在流血,有的没有,但每一个的脸上都是痛苦。 因为每隔一分钟,便会有一把刀从他们的体的任意部分插进去。 刀山地狱共有刀山三千三百座,三百大山,三千小山,又刀小如铁钉的小刀山,还有刀长数米、上下皆刃的大刀山。 这座地狱,他曾看了七百余年,五百三十四年前卸任。 “刀山地狱正在崩溃,魂离山,秩序不存,啊,很麻烦。”袭牙苦恼的道。 何蔚神色不动,道:“那你还在这里看闹?现在府君的绩效不考察治下安稳了吗?倒是很轻松。” 袭牙看着他摊平的一张脸,诧异道:“这就是你的感想?” 何蔚看着一名手持钢鞭的鬼差被背着断刀的魂从半空扯下去,转瞬就成了碎片,微微笑道:“啊,很痛心。” 袭牙用眼神说了两个字:真假! 耳边的嘶喊声越发凄厉,三千六百座刀山同时颤抖,即便他们在高空也感受到了那种颤抖。 袭牙道:“这好歹是你的老巢,里面六千万魂里还有经你手判过的,有曾跟你共事的鬼差、兄弟和故旧,嗯,那些人还是你在时的样子,连架构都没变。” 何蔚脸皮抽搐了下,继续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调侃道:“你们效率真低。” 五百年都没招到一个合适的府君,甚至改革风吹遍地狱的时候,这第七层还顶着老旧的皮一呆就是几百年,他们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 低。 袭牙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斜睨着他,道:“是不太高,也只勉强找了三十多个适合做府君的强大魂上来。” 第七层的事,何蔚在做引渡鬼差的时候也略有耳闻,但他听到的版本是一直没合适的人选,今天听袭牙这么一说,一时也有些怔住,想了想,他道:“可能都欠缺了些缘分。袭牙,你今天找我来,就为了让我参观一下第七层的惨状?” 袭牙摇头。 何蔚看向袭牙,神色突然变的古怪,道:“你不会要说,第七层产生了自我意识,然后就非我不可了?等了我五百年没等到,所以绝望到崩溃了吧?” 袭牙对他膨胀的脑回路无比佩服,他惊叹道:“你想象力真丰富!” 何蔚将提起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提醒他道:“第七层现在是你代管吧?如果刀山上的鬼都跑掉了,你会被撤职查办的吧?” 第七十一章 放过我的痒痒肉 袭牙看着下面那混乱的场面,心里有些微的着急,道:“我听说这个事也跟你有大渊源,咳,你看哈,你在第七层里故旧也多,这么乱下去搞不好就死绝了,不然就与人方便一下,把那个府君印给我用一下吧。” 用一下,这个“一下”有多久,那就很值得商榷了。 何蔚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道:“你的消息太落后了……那枚废印,不在我这儿。” 袭牙完美无缺的谄媚脸上有些开裂,就听何蔚继续道:“在老范那儿,” 袭牙脸上的笑终于垮了下去——他之前刚放那两两人离开第八层。 何蔚看着他僵硬的脸,友提醒道:“再磨蹭,上面追究下来,会罪加一等。” 袭牙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一挥手,便终结了这次会话。 …… 穿过那一片虚无的路,酆都即刻便在眼前。 白唐长出了口气,道:“总算出来了,不是我说啊墨墨,那条路也忒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四周还都是雾蒙蒙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墨赦淡淡的应了声,就揭过那条路的话题,领着他往酆都城走去。 城门依然紧闭,甚至周围都腾起了浓浓的灰色雾气,将那城门都掩映的若隐若现。 白唐看着又给他们开了一条缝的城门,十分无语,转而想到墨赦,眼睛里重又晶亮起来——如果能看到墨赦被挤扁的样子的话,那还是可以接受的! 白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眼睛流光溢彩,闪着调皮的意思,道:“咱两这么大个,居然只给开这么小条缝,过分!咳,墨墨,你比较瘦,你先进呗。” 比较瘦的墨赦淡淡看他一眼,径直上前,推门,愣是将那条缝推的开了点,依然威风不减的昂首走了进去。 白唐默默捂脸,一秒后才跟了上去,内心十分澎湃——这门居然是能推的,那他当初硬挤过去是为了什么? 再进酆都城,城里早不如上次进去时闹,到处都是银黑戎装的酆都卫,还时不时有人上来对着他两看一眼,仿佛是对照人脸。 白唐直觉酆都似乎已进入戒严状态,千年鬼都的感觉历时就有了,凌厉肃杀,气重重,他不由碰了下墨赦,用眼神示意他小心。 墨赦安抚的拍他的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酆狱都找到了,何蔚就还是驸马,没事。” 白唐眼睛闪了一下,心说驸马还是驸马,公主却未必还是那个和善的公主。 但他上的灵之咒还在,何蔚也在酆都,无论如何,酆都他们都必须要去一趟。 就算去参观一下被圈养的何蔚,被公主打杀的危险,也是值得冒一冒的。 被白唐当做珍稀动物围观第二次,何蔚内心很憋屈,但他是个很有涵 养的鬼,不屑于同卑微的人类计较,于是他们见面的气氛还比较愉悦。 在何蔚新婚府邸的庭院里,白唐和墨赦与何蔚相对而坐,三人心里都颇多感慨。 何蔚的视线掠过白唐,在墨赦上转了两圈,然后才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都还好。” 白唐笑眯眯道:“如果你能稍微约束一下你媳妇,叫她不要这么疯狂,我们会更好。” 何蔚:“……”总觉着这句话别有深意?! 他又仔细端详了白唐一眼,然后确定没有异常。 等他们进行过友好亲切的互相问候之后,终于开始了正常的交流。 何蔚心里还惦记袭牙的那通电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的三位狮子印呢?” 白唐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口,然后一脸无辜的望向何蔚,道:“它外出旅游了。” 何蔚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十分绅士的继续问,道:“那它什么时候回来?” 白唐认真的想了想,道:“那得看它的心,还要看它对沙子的喜程度。” 能把丢东西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是个人才! 何蔚转眼看向墨赦,冷静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我怎么觉着他的脑回路更清奇了。” 墨赦的表很镇定,道:“会偶尔抽风,习惯了就好。” 白唐对这句话很不满,哼了哼,小声嘀咕道:“我是为了谁才弄丢了那玩意的?” 找到酆狱的时候,酆狱正在与第八层的府君干架,他还去帮忙来着,运动太激烈,掉两样东西,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啊,再说,后来酆狱来了那么一出,他还能记起找她跟何蔚的定信物? 呵呵,他没砸了就不错了! 白唐坚定的认为那不是他的问题。 墨赦对他强词夺理不置可否,只与何蔚道:“第七层的事,你打算你怎么办?” 他们两人眼神相接,里面都翻涌出复杂的绪,虽然只有一瞬,但那种沧桑的感觉还是弥漫了出来。 何蔚放松的往后一靠,笑道:“那是袭牙的事,他最近代管第七层。” 墨赦也收回目光,淡淡道:“袭牙稳固不了多久,你要是想管,我帮你。” 何蔚就笑,眼睛朝着白唐一斜,道:“还是先处理他吧,酆都通行令是有时限的,再不还阳,他就真的不用回去了。”边说边从怀里摸出手机,给袭牙发了条消息。 白唐原本在认真听他们说话,见他看过来,就无所畏惧的一仰脸,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鲜血淋漓的死亡,死亡?我不怕,墨墨,你先解决他吧,毕竟我不是被关起来的待宰猪羊。” 何蔚的脸色一瞬间十分微妙。 墨赦比较坚强,他面不改色,道:“中二期还没 过,多包涵。” 何蔚理解的点头,道:“以后还是要多教育,不然放出来会挨揍,你知道,地狱公民比较暴力。” 白唐:“……国人的幽默精髓就是在你们这样的人手中断送的!”他的愤怒十分到位,甚至连体都轻微的颤抖起来,演技堪称一流。 何蔚和墨赦有志一同的忽略了他这句话。 墨赦道:“银临接到了酆狱,他们还没回来?” 这是他从进大门时就注意到的事,如果酆狱回来的话,按照当前地狱的混乱程度,酆都的防卫会再增加两倍。 何蔚眉峰微不可查的蹙起,道:“还没。”顿了顿,又开解似的道:“银临既然已经接到了她,就不会有事,现在麻烦的是白唐的灵之咒,那只有施咒之人才能解。” 墨赦眼中有凛冽寒光,淡淡应了声。 这件事与他息息相关,白唐竖起了耳朵,虽说白汤圆貌似可以将那诅咒给啃了,但说不好会有什么后遗症。 何蔚道:“想个办法转移吧,银临……靠不住。” 墨赦在脑中又将与灵之咒相关的信息过了一遍,点头。 那灵之咒在地狱中不算最厉害,却属于最麻烦的异类,那是冥魂与生灵签订的专属契约,虽然也是不友好的邪咒,但鉴于酆都的超然地位,并没有鬼差对它的存在产生质疑。 白唐见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上,本着关心自己未来发展的心,有些不自在的抖了下,问道:“怎么转移?听起来还要有个接收方吧?那能是随便的恶鬼甲乙丙吗?” 他睁大了双眼,好奇都写在了脸上,但竟没有一丝害怕的痕迹。 何蔚被那晶亮的桃花眼闪了一下,有些恍惚的道:“太像了。” 但是不可能,那个人还关在地狱里受罚,绝不可能是他。 “嗯?”何蔚那句话莫名其妙,白唐没接上他的脑回路,露出疑问脸。“你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转移有什么缺陷么?没缺陷的话,怎么看墨墨都不会等到现在才做啊。” 何蔚被那一连串的话拉回现实,道:“是有后遗症,但不是对你。” 这句话一出,白唐立时就懂了,他洒然一笑,道:“那枳首蛇纹还好看,咳,就让它留在我上吧,转移啥的,就算了。”他眼睛看向墨赦,道:“虽然地狱里多的是恶鬼凶魂,但咱也不能随便逮一个,那不符合我的道德观……要不延缓吧,先让他不躁动的这么厉害。” 墨赦眼中闪过针尖一样的光芒,瞬间闪到他边,抬手就将他口的衣服撕开,露出重新长出另一只头的枳首蛇。 他一手点着白唐口的枳首蛇,一手在他口画符,白唐却一把擒住他画符的手,艰难道:“你画的是什么符? ” 他体抖若筛糠,从口处传来的疼痛直冲脑海,那种无数蚂蚁齐刷刷啃咬灵魂的感觉,又痒又疼,他扣住墨赦手腕的手指都在痉挛,口闪光灯似的的时暗时亮,却固执的不肯放手。 墨赦手腕用力,却换来更加大力的紧握,白唐固执的盯着他的脸,又问道:“你画的是什么符?” 眼神里是一片恍然的明白,从他们说可以转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会做怎样的选择。 但是,他不愿意。 他白唐,不用他家墨神这样为难。 墨赦眼睫微微垂下,道:“延缓发作的符咒。” 白唐一直盯着他看,片刻后,痉挛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放松一样的撑着笑,道:“那你画慢点,我得学一下,以后自己也能画。” 墨赦将要落下的手指一顿。 何蔚突然轻笑出声,道:“那么多话,被咒语啃噬还能这么皮,你真是独特的让我刮目相看。” 第七十二章 忘川故人 白唐翻了个白眼回敬。 何蔚不计前嫌,眼睛盯着墨赦手指的滑动轨迹,也比照着他画符的痕迹画符。 “……这么难的吗?我怎么觉着你两把我当成了一盘,就琢磨着从哪里下刀呢,”白唐笑呵呵的,一点都不像是上背着一个可怕咒术的人,“说到,我就想到那唐记的小酥,还有三清楼的红酥手,啧啧,那味道真是好。” 何蔚意味深长的笑,戏谑道:“红酥手?是我想的那个红酥手?白唐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范,你教导了这么多年,怎么这货还是这德行?” 白唐艰难的哼笑一声,痛斥道:“龌龊!三清楼的红酥手是白面团子,里面还有那小牛,油炸的酥脆酥脆,我本来还说你去人间的话,带你去吃一个,现在……哼!” “呵呵,不稀罕,当我地府美食街是开玩笑的?甩人间十条街,什么好吃的没有?!” “是是是,地府什么都好,祝你永待地府永不超生!” “……” 等白唐的灵之咒被墨赦和何蔚联手压制之后,银临就变得可有可无。 但他的行踪也变得更加飘忽,何蔚都联系不到他,只隐约听说酆都的银临少将跟苟晞少将在第八层会面,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何蔚明白的表示,银临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建议他们先回人界,等白唐将养一段时间,再回来地狱。 墨赦隐约嗅到了地狱风暴来袭的味道,也觉着白唐不适合在地狱厮混,当即同意先送白唐还阳。 酆狱找到了,虽然还没返回酆都,但酆都高层都已经知道了,何蔚的份也水涨船高,又成了人人艳羡的酆都驸马。 这位驸马踏出府邸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送出酆都,而红鸯一直隐形也似的跟在他后,官方解释是要保护他。 但白唐私心觉着,那是他们怕何蔚跑了。 他们是在罗酆山前分别的。 那时,地狱里风千年如一的吹拂,何蔚穿着一考究的白色休闲西装,面容含笑,颇有几分温润君子、月华满堂的感觉。 及至白唐后来每次回想起他,都能想起他们在罗酆山道别的景。 “几十年后我们还会来的,你也忒客气了,蔚蔚。”白唐站在墨赦边,满眼都是遮不住的喜气,甚至还为何蔚鞠了一把同泪,“要说你媳妇虽然人品不好,但也算个美人,勉强也可以吧,你也不要太抗拒,生活嘛,都是这样。” 何蔚皮笑不笑,道:“真是多谢你独特的安慰。” 白唐已经迫不及待要回阳间,全然不在乎他的脸色,笑容不改,道:“不用谢,大家都是朋友嘛。” 何蔚又一次被他的厚颜震住,半晌,才移开视线,去跟墨赦说话, 道:“你今年在杂事上花的时间太多了,怕是捉鬼业务都生疏了,回去后……努力捉鬼吧,没事别下来了。” 虽说让他们不来地狱是好的,但这话听着,怎么并不觉着开心? 白唐正琢磨那句话的深层意思,就听墨赦道:“怕是不行,他的灵之咒还没彻底解决。” 何蔚神一怔,随即半抱怨的道:“可真是个麻烦精。” 白麻烦精唐翻了个白眼,提醒道:“是谁让我麻烦缠的?请想清楚了再叨叨。” 想到银临的迁怒,何蔚顿觉无话可说,只斜眼看他。 片刻后,白唐道:“你眼睛有毛病?”不然怎么总瞪着他? 见他实在朽木不可雕,何蔚直言道:“你去一边待一会,我跟老范有话说。” 白唐哼了哼,见墨赦也没反对,就在他们的视线下走出了百米距离,然后悄悄竖起耳朵,心说走远就听不见么?你们真是太小看修道者的耳朵了! 一分钟,沉默。 三分钟,沉默。 五分钟……白唐终于愤愤的直起子,将侧向他们那边的耳朵收了回来。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还要设结界! 十分钟后……白唐大踏步的走了回去。 两个大男人,有多少私房话,也该说完了! “大概就这么回事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何蔚道,随即朝着慢慢走过来的影挑眉,“这家伙,你还打算拖多久?” 白唐的影已清晰可见了,墨赦淡淡回了句,“很快。” 何蔚微微笑了下,道:“他不是小白。” 墨赦脸色更加冷峻,那个名字突如其来的撞入耳膜,竟让他一瞬恍惚。 白唐脸上的笑容都能看清了,那样阳光开朗,不带一丝霾。 他当然不是小白,小白即使高兴,笑的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仿佛能笑的百花盛开一样。 何蔚扯了结界,在那一瞬间,听见了极轻极低的三个字—— 我知道。 白唐终于走到了近前,朝着他们露出朝阳般的笑容,刚要张口,却见何蔚子骤然化作无数光点,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郁闷的闭上嘴巴,嘟囔道:“真没礼貌。” 墨赦抬眼看着何蔚远去的方向,眸里沉淀着白唐看不懂的东西,有些沉重。 罗酆山很快就被他们甩在了后,他们却没有行冥河那一条路,因为神不想让在地狱的魂重返人间,所以他们从人间走到地狱的路都是单行道。 他们要经过一条在人间十分有名的桥——奈何,从与来路不同的方向过鬼门,才能返回阳间。 虽然地狱第七层那片乱的离谱,但地狱边缘还很平静。 只是,白唐又一次被认错了。 这次认错他的,还是一个 貌美的小姑娘,那姑娘就站在奈何桥边,将手放在那条人间闻之色变的河水里dàng)来dàng)去,穿着素面银线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莲花花瓣,看着既清雅又漂亮。 相比于尉迟蓉的美可,蔺菱的直爽利落,以及酆狱的强硬冷艳,这位美人更像是一湾月下静静流淌的水,在地狱里美的独树一帜赏心悦目——如果她不开口的话。 “哦呦,轻点,小黑,莫惊跑了我的鱼。” 墨赦还没反应,白唐的脚步却不由一顿,眼珠子朝着那美人浸泡在水里的手看去——所以说,她在用自己做鱼饵,钓鱼? 墨赦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一点也没白唐那样大惊小怪,他面不改色,沉着道:“姑姑,忘川里没有能食用的鱼。” 这话一出,白唐又吃了一惊,看稀奇似的又将目光移回到那女子上。 姑姑? 难道说……墨赦在地府里还有一门庞大的亲戚?因为他擅自离家,所以他姑姑来这里堵他? 白唐脑子里的思维已经发展到了常人理解不了的地步,脸上神也变来变去。 “现下有了。”那素衣的女子发长及腰,闻言瞪了一眼墨赦,道:“我前些年专门买了良种鱼苗放进去,虽然还没钓到过……但这河里当然有能吃的鱼。” “……”墨赦继续镇定的道:“打扰姑姑了,我们这就走。” 白唐被他一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三流肥皂剧刷的退下大半,下意识就露出一个笑,桃花眼流光溢彩,潋尽风华。 虽然即可就转过了脸,随墨赦一起往奈何桥上行去,却突然听见后一个声音大喊。 “等下!”那女子站起来,将手上的水抖了抖,“小白?嘿,刚才没有注意,你居然将小白带回来了,小白哦,来让姑姑看看。” 白唐眨了下眼,回过头,笑的乖巧又温柔,恭敬道:“姑姑好。” “好好好……诶?你怎么剃了个光头?”那素裙的女子讶道,继而眼睛整个在他上一转,“不对啊,认错了哦,不是小白啊。”语气失落。 墨赦眼睛里平静无波,声音却有些干涩一般,道:“不是。姑姑莫非忘了,他罚期未满。” 那女子神怅然,仿佛忆起什么也似,“想当年,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 “姑姑!”墨赦打断她,“忘川里的鱼多凶残,还是莫要以骨为饵了。” 素衣的女子噗嗤一笑,道:“还是这破脾气。不过也是,他还受罚着呢,”摇了摇头,继续去看白唐,眸光一转,道:“形体轻盈,无浊气,是个生魂?小黑,你把生魂带入地府了?” 她面上露出吃惊之色,仿佛墨赦脸上突然长出了一只喇叭花,连带看白唐的眼神也奇异起来,仿佛他脸 上也长了喇叭花。 白唐温和的笑道:“我们结伴来喝个喜酒,呵呵,这就回去了,那什么,姑姑,我虽然是个生魂,但我过了明路哦……” 那女子冲他安抚的一笑,道:“我不管司执法,自然也管不了生魂来去,你也不用害怕,唔,你跟小黑是什么关系啊,居然能让他破例带你入地府,我有些好奇。” 白唐心里得意,觉着自己跟墨赦的关系妥妥的已经是稳如磐石的铁哥们,但表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下的,于是他道:“还只是朋友。” 那女子又一下笑起来,调侃道:“你还想发展到什么关系?” 白唐表现的还十分的知足,道:“我要求也不高,发展到能并肩作战的兄弟,就够了。”他面白如玉,桃花眼里笑意盈盈,端的乖巧可,像一只垂头听训的兔子。 那女子被他逗的直乐,缓了缓,才转而向墨赦道:“这么些年,你终于学会变通了啊,也算有点长进。” 墨赦垂下眼睫,道:“姑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女子定定看他一会,摆手道:“走吧。” 白唐觉着自己要展现一下礼貌,稍微挽回一下他们这个组合在别人心中的礼仪,于是乖巧道:“姑姑再见。” “地府无故人,我可算一个,以后来勤点,别又百年不见一次。” 他们方一踏上奈何桥,后便传来女子温软的声音。 第七十三章 鬼魅妖魔的天堂 墨赦拔的躯一僵,没有说话,大踏步往前。 白唐回头看了一眼,但见那女子又将皓白的手腕垂在水中,不由咕哝道:“这姑姑真奇怪。” 墨赦回道:“活的时间太久,总会有点怪癖。” 白唐看着他完美如大理石雕的侧脸,眼睛也慢慢沉寂下去。 他们终究曾在不同的时间里流浪,哪怕现在他们并肩而行,当彼此是兄弟,是重要的人。 但他们各自都有大把大把彼此从未参与的时光,那个小白,应当是曾经在他生命里辉煌过的人。 却不知道,是男是女? 在地府里已经不止一次被认错,他都有些好奇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墨赦说他还在受罚,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此事之后,地狱穿行,再也未曾遇见故人,所以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阳间。 那些地狱里混乱的子仿佛都成了过往,包括乱七八糟的酆都和更加乱七八糟的第七界。 就连银临、月戎那些神经病,也都统统是过去时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太有责任心和同心。 白唐在自家阳台上的躺椅上翻了个,让阳光更好的照耀他的全,然后幽幽叹了口气,“我的心好痛~我一想到第七层的鬼怪们还生活在动dàng)不安中,我就觉得自己有罪,罪恶深重。” 白汤圆配合的移动到他背上,盘起子,安慰道:“放心吧,你上不了天堂。” 玉九从沙发上探出头,道:“大人,地狱里一定会有你容之地,到时候你想怎么赎罪都行,还可以选择是偿还方式。” 王五坐在背光的地方涂口红,举着镜子来来回回的看。 墨赦最近看的他很紧,还给他下了足令,也总是用一种幽深的眼神看他,白唐甚至觉着他是在研究自己的体构造。 鬼使们都不贴心,白唐表示很惆怅。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联系了刘正邪、林樊,甚至连蔺菱都联系过了,依然觉得无聊。 甚至都有点怀念地狱了——地狱公民皮实,不容易死,偶尔打个架什么的,也能松散一下筋骨。 “我有罪啊,我弄丢了何蔚的第七府君官印,所以才让第七层不得安宁,连人界都受到了影响。”白唐忧愁的看着窗外,整个人圣母的犹如天使,他指着楼下,对在自己后背上拉伸体的白汤圆道:“看见那个了吗?我许你去吃掉它。” 楼下是一个渺小如蚂蚁的行人,行人肩膀上蹲着一只猴子一样的东西,那是属祟类的地府鬼物。 白汤圆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嫌弃道:“不要,太丑了,影响我进食的心。” 白唐:“……挑食不好。” 白汤圆在他后背滚了一圈,摊平了,道:“把它压榨 干净了,都补不上我飞下去消耗的体力。” 小区里的行人渐行渐远,那只猴子一样的东西还扒在她肩膀上,时不时甩一下尾巴,仿佛十分惬意。 白唐奋力朝窗外伸了伸手,以表示自己真的想斩妖除魔,但有心无力,他的后背上仿佛被压着千斤重担一样,让他的手指在透明的窗前蜷缩,再不能前进分毫。 就连手上的莎翁全集也啪嗒丢在了地上。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祖师爷啊,弟子尽力了!”悲呼。 白汤圆疑惑的抬起蛇头,“我今早的蟹黄包只吃了二十个。”所以不重。 玉九用手滑了一下屏幕,换了个台tiǎn)屏,接口道:“大人又抽了,汤圆不用管他。” 王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俏俏的一笑,道:“莎士比亚害人啊。” 屋内众鬼有志一同的点头。 最近白唐被足,十分无聊,于是就翻出了墨赦书房里的各种书籍,这两天看的正是莎翁的戏剧集。 一看,就痴了,有事没事就捂住心脏来演这么一段,也只有玉九收到贿赂的时候会配合他一下,其他人大多没反应。 白唐幽幽的回头看着他们,批评道:“你们还记得你们的职业吗?” 王五欣赏着自己今天的桃花妆,左右仔细看了下,道:“我们有职业?不,我们没有的,我们皮革厂已经倒了,老板也跟小姨子跑了。” 玉九也配合的控诉道:“两个老板,一个去地狱两人世界,一个回老家逍遥自在,我们还有职业?我们再也没有职业了。” 白老板翻个白眼,对他们的吐槽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教育,义正辞严道:“你们是捉鬼师!捉鬼师是什么?捉鬼师就要惩恶扬善,除恶务尽!你看看你们,啊,一个个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工资都还要不要了?” 白老板神激动,脊背一阵鼓动,换成正面朝上,白汤圆圆滚滚的子就从他后背滑了下来,吧唧一下掉在地板上。 但白汤圆比较皮实,全然没事的又蹦到他上,继续感受人垫的温暖。 王五开始整理自己的裙子,在门口的立镜前转了一圈,将自己的高往高拔了下,开始调整自己体的胖瘦。 玉九全然沉醉在女神的绝世美颜中,时不时弹一下腿,以舒缓他兴奋的心。 白老板的正气凛然都喂了狗,这帮鬼使没一个能体会他良苦用心的! “我只去了不到一个月!你们懒癌都都扩散到了脑子里!果然没有我就不行!”白唐心痛的看着毫无廉耻继续咸鱼的两个鬼使,又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慨叹一声道:“虽然我是你们的主心骨,但你们适当的时候还是要有独立行事的能力的,唉,不能太依赖我~” 王五和玉九从不同的地点、用同样的眼神看他,眼神表述的意思也格外一致:脸皮厚不是你的错,但还去植皮就过分了!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 白唐表示看不懂那两双眼睛里的深层含义,眼珠一转,就转到了王五上,“五啊,要出门?” 为什么她可以出门?自己不行!不公平! 嫉妒的烈焰开始在白唐的口燃烧。 王五调整好了体比例,回头骄傲的一笑,道:“当然,人类组织了个修道者联盟,我作为咱办公室的代表,已经同意了他们卑微的请求!现在要去浑水,咳,出一把力!” 玉九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浑水摸鱼就浑水摸鱼,说什么出一把力,他咕哝道:“人类真是疯了,居然也不怕我们暗地捅刀子……” 白唐桃花眼里流转出精明的光,道:“人界很乱?” 王五欢欣道:“现在是,鬼魅妖魔的天堂。” 外面各种邪气四溢,鬼物横行,普通人看不见,但那些东西,他们这些异类都看的清清楚楚。 白唐眯着眼,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能得到的少的可怜的消息——大部分来自于网络,少部分来自于两只鬼使的报告。 而另一只鬼使,只在他们回来的当天露了个脸,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闭关修炼去了。 天空仍是一碧如洗的晴朗颜色,丝毫没有被浮在低空的那些恶气遮蔽,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那些摇头晃脑的悠闲白云。 但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波涛已经汹涌起来,假象被撕裂,露出混乱的内里。 原本龟缩在暗角落里的东西,都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一点点从栖的泥潭里爬了出来。 现在不只是那些参与过b市事件的人,几乎全世界人民都已经意识到了另一个一直存在于传说和小说中的世界来临,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已经无孔不入的穿梭于他们的生活中。 别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样,但a市人民的神经显然已经被之前的那些诡异事件锻炼的很强悍,他们接受这个消息接受的很好,除了一些极端的分子拒不承认鬼神存在,大部分市民都已认清了现实。 天师、道士、和尚等神职人员被民众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骗子神棍行业也随之兴起。 所以,各地又掀起了一阵强烈的打假风。 想到这里,白唐深感庆幸,幸好自己早早脱离了神棍行业,不然这会就是跟广大人民做对了,那才是作死! 而在四野弥漫的恶气显然也惊动了人界真正有能力的修道者们,于是高人们都从幕后走到了幕前,开始在政府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下便宜行事,捉鬼捉妖还打假。 王五说,他们正堂办公室是第一批被国家官方 惦记上的,常青三天两头来办公室蹲守,邀请他们去参加联盟。 王五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总结道:“虽然大部分时间再给他们打白工,但是,能光明正大的打架,有那么多活靶子,还能发挥的很尽兴,哼哼,黄七还跑去阿鼻幻象小地狱里去修炼,有什么必要?” 白唐吞了口口水,有些迟疑道:“你在他们面前……用舌头了?” 王五高涨的绪立马一低,道:“用了……就是因为用了,那个帅气的小警察就再也没靠近过我!”顿了顿,眼神冷冷的扫过家里一群男人,“肤浅!” 听这意思,难道她想……人鬼缘? 白唐倒抽一口冷气,语重心长的劝道:“人鬼未了是个悲剧!五啊,你要把持住你自己dàng)漾的内心!” 啪! 一个拖鞋擦着白唐的鼻尖飞了过去,正正砸在透明的玻璃上,缓缓落下。 第七十五章 加训一下 苏毓秀微微蹙眉,眼睛里有明亮至极的神色。 先有天神扰乱人间,后有地府魍魉来回,这些都是导致人界不稳的因素,实在是太影响她的演艺事业发展了! 得想个办法同那些人商量一下呢,早还人间一片朗朗山河呢。 …… a市很不太平,不太平到是个人晚上都不敢出门,因为一不小心,就能撞见个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刘正邪等修道者都自发组成了清理鬼怪小队,每天晚上溜溜出去溜达。 本来白唐也应该去组队打怪,但自从他回到阳间,口上还多了那枳首蛇的印记,整个人就变的十分不稳定,动不动就西施捧心绪失调。 所以墨赦严他没事出门瞎溜达,于是他只能每天晚上眼巴巴的目送墨赦出门捉鬼赚业绩,然后再送白汤圆出门捉零食,无比哀怨。 也只有玉九这个没出息的,跟他一起窝在家里蹲闭。 “唉~” 白唐用标准的姿势蹲在窗前,脸被远处高楼上闪烁的灯光衬托的有些惨白,幽幽的又叹了口气。 玉九被这九曲十八弯的叹气叹的头皮发麻,连最喜欢的言剧都看不进去,终于没忍住,道:“大人,你别叹气了!你叹的我头都炸了!” 白唐深闺怨妇一样回过头,道:“他们都走了!” “才一个小时!”玉九不理解道,“他们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离不开,刚走一会,你就叹了八回气了!” “可见他们走的有多久!”白唐还很委屈,道:“打怪捉妖什么的,就算不带你,也该带着我啊。” 他手指微动,便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气在他手指上来回游动,一时化作小剑,一时又化作骷髅,森森的活泼,“我可是酆都都闯过的人,放着我这么大的助力不用,一点都不懂人才的合理利用!” 玉九看着那嘴巴都要撇到地面上的黑色骷髅,充分感受到自家老板的怨气,但心底半点同都没有,十分清醒的揭他的伤疤,道:“助力是大,可大人你现在弱的跟朵花一样,万一中途吧唧,枯萎了,墨神还得花时间浇灌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个比喻,怎么听都不像个好话啊。 白唐随手一挥,那些气凝聚的骷髅就上下跳跃着朝着玉九靠近,一边跳还一边张大嘴巴露出牙齿,活灵活现凶残可怖。 玉九刺溜一下就从黑骷髅的突袭下窜了出去,叫道:“大人你不能这样!你你你有话好说,不要暴躁!” 那骷髅也窜上了半空,追着玉九一通乱咬,牙齿开合的咔哒声在深夜里格外明显。 白唐笑眯眯的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甩掉咬在衣服上的一只骷髅,道:“大人我一段时间不在,你都肥了一圈啊,人家王 五都知道出门打怪修炼,你就整天宅,不思进取!” 玉九啪的一巴掌拍向一只骷髅,然后被咬住手,尖叫出声。 白唐露出忧国忧民的典型教导主任脸,继续道:“这怎么能行呢?国家教育我们要共同富裕共同进步,你虽然笨,但大人我不会嫌弃你,咳,刚好他们今天都不在,给你加训一下。”想了想,又道:“加训费从你的工资里扣!” 玉九从远处扑过来,恼怒道:“你就是想克扣我的工资,你不要脸!” 白唐又动了下手指,给他背后又多加了一个骷髅,道:“别人家的鬼使都聪明伶俐,怎么到我这里,就是你……”他一弹指,将扑到面前的鬼使一下弹开,“这样的!” 审时度势都不会,活该给他逗着玩! 玉九衣服上又挂了一个骷髅头,顿时就哭了,他恨恨的瞪向白唐,深觉之前自己对他的担心都喂了狗! 白唐指挥着骷髅将跑不动的玉九压在地上,郁闷道:“我很无聊!” 玉九躺在地上装死,那些骷髅在他上爬上爬下,还有些特别活、泼的在他上咚咚跳的欢实,就连手上,也被一个黑色骷髅当成磨牙棒在咬。 他生无可恋的望了白唐一眼,想,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这么云淡风轻的说自己无聊! 他难道不是在玩他吗?! 同样是做鬼使,别人家的雇主就又冷静又正经,怎么轮到他,就摊上这么个货?! 玉九表示不想说话,心态已崩。 但白唐显然不是甘心被忽略的人,当即就让骷颅在玉九上跳起了诡异的舞。 还积极的搬出了家里落灰的音响,播放了应景的劲爆歌曲。 玉九彻底闭眼,安息。 …… 天上月色空濛,照耀灯光暗淡的城市。 墨赦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往,只在地狱的时候,恍惚间忆起从前。 此刻他坐在自己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内,将车速提到了极致,从人间的路上行到间的道上,后车座密密麻麻挤满了神麻木的凶鬼。 黑色的锁链无聊的在众鬼中穿梭来回,时不时的抖动一下,如同抽风。 墨赦眸色沉静,专心致志的开着自己的车,车窗外朦胧的光将他俊的脸映照的更加立体。 周围安静如斯,也冷清如斯。 脑子里翻涌着这段子收集到的地狱信息,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 地狱终究不是活人待的地方,他不想再带着白唐去地狱,但让银临上来人间也不可能。 听说酆都与第九层闹翻了,应当是为了酆狱的事,私心上来说,墨赦觉着这事不简单,如果只是为了酆狱与冉闵那一架,真的不至于。 地狱并不是什么善地,这也不是说说而已,里面府君打架也 是常事,在何蔚还是第七府君的时候,他也曾跟袭牙打过架,那冉闵更是更所有府君都打过架,地狱动dàng)了一次又一次。 就连十九,都曾因为种种原因小打过几次,但也都是内部打一打,没有将地狱都扰乱的况出现。 这一次,却不一样,酆都出动了最精锐的军队,仿佛非要弄死第九层一样。 何蔚说酆狱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虽然回到了酆都,但再也没公开出现过,就连他,都没法见到她。 这就很奇怪了,是什么样的理由,让那样着何蔚的酆狱,避而不见她新婚的新郎。 那个被隐藏起来的、不为人所知的理由,应该才是真正让酆都与第九层彻底撕破脸的关键。 而第七层也没有消停,果然逃出了那许多的恶鬼,连袭牙都捂不住这件事,只能一边将自己暂时与第十七层联合,还顺便借了另外几个府君,一起将第七层崩溃的灵阵稳固下来。 “这件事极麻烦……我虽然不想你来蹚这趟浑水,但这事却难免要牵连你。” “三尾狮子印,被人带出了地府,现在我们几个被牵制在第七层,府君级别的不能出地府,而有资格去收回府君印还能在人间行走的,也就你了,所以……” 所以追查狮子印的事,就只能麻烦他了。 他虽被褫夺官职,到底还是地府公职人员,这件事,他必然要管。 这几天一直根据地府给的消息,追查三尾狮子印,但线索刚到人间就断了,正是头大,索出来抓个把小鬼,冲个业绩冷静一下。 至于白唐,等他长期魂相离的后遗症彻底痊愈的时候,还得领着他再去一次地府。 正想着,那面包车就到了红木雕花木门的花艺坊,趴在门口的狐狸倏的就竖起了耳朵,然后立刻窜进了门里。 墨赦脚步顿了下,还是领着车后座上面无表的鬼进了内里。 尉迟蓉早早的就等在里面,后还跟着皮毛黝黑的狐狸。 “小墨!”尉迟蓉眼睛亮的如同缀满了星辰,见他影刚步入大厅,整个人就扑了过去。 墨赦后退一步,避过了她的虎扑,但尉迟蓉显然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又用力扑了一下。 墨赦眼睫微微垂下,没躲。 尉迟蓉扑住了他,嘴里一叠声的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哈,你没事吧?嗯?没事吧?” 墨赦眼神闪烁了一下,淡声道:“没事。” 尉迟蓉还想上手都摸一遍,被墨赦抓住的手腕,不满的瞪他,“虽然没有正式成亲,但我们是地狱公认的合法夫妻啊,还不让摸,小气!” “……”墨赦冷若寒星的眸子直直看着她,里面半点感都没有,清冷的让人骨髓发冷。 尉迟蓉恍若味觉,依 然笑容满面,朝着他后望了一望,道:“这次抓了不少啊,上戾气还都这么重,一个顶两,走,先处理这些。” 墨赦跟在她后朝着鬼差登记捉鬼的地方走。 尉迟蓉熟练的给他做记录,顺便将几只鬼团一团塞在角落里。 那地府电脑里的数字明显比墨赦带来的鬼魂数量翻了两倍,公然作弊的女鬼差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抬手就要合上电脑。 墨赦抬手扣住那电脑屏幕,纠正道:“是8个。” 尉迟蓉却分明在他的业绩点上增加了19。 尉迟蓉不在意的一笑,道:“你捉的鬼比他们捉的凶残多了,这是合理换算的,没事。” 墨赦的手一点都没松,脸色却不太好看,道:“8个。” 那业绩记录上的每一个鬼,都是他亲手抓的,每一个,都明明白白的有来历有过程。 尉迟蓉不理解道:“为什么?”责任她担责,业绩他拿着,到底为什么非要较这个真? 第七十六章 弄虚作假要不得 墨赦神色不动,道:“地府律令第七百章第一百四十三条,假报业绩,要消掉十年业绩以做惩罚,经手人罚俸百年,官将一级。” 尉迟蓉笑的格外甜蜜,道:“我是佛二代啊,你忘了?我不怕,不用担心我。” 墨赦道:“我怕。”他眼睛里沉淀着霜雪一样,沉沉的压向尉迟蓉,道:“一年不眠不休可捉不愿投胎的怨鬼厉魂六百余只,十年就是六千余只,我不愿意。” 尉迟蓉显然没想到他会计算的这么清楚,一愣,继而又道:“不会有人查的。” “监察司。”顿了顿,那清冷的声音继续道:“即便没有人查,我也不愿意。” 他不愿意有这样大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中,也不希望等他拿着攒到的业绩同那人交换时,会有被人说作弊的可能。 尉迟蓉到:“月戎?你放心啦,月戎他不敢……吧。”想到那个神经兮兮的府君,原本无比坚定的女鬼差也不确定起来。 墨赦移开手,道:“是第一次吧?改过来。” 尉迟蓉不愿意,保存着侥幸心理,争辩道:“没关系的,就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月戎没那么闲……” “改过来。” 尉迟蓉鼓着脸,如同一只被冤枉了的胖松鼠,又委屈又气愤。 但墨赦的眼神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尉迟蓉一挥手,重新将那破电脑打开。 过去的改了没用,所以她就改了今年的,不多,但也不算少。 但墨赦不领!不但不领,还要她改回去,鬼知道原来的数字是什么! 像是明了她的问题,墨赦转到了女子后,眼睛停在那闪烁着微光的屏幕上,一行一行将上面的数据与自己脑子里的数据对比。 “这里,7个。”修长的手指冷冷戳在地狱最新款的电脑屏幕上。 尉迟蓉看着上面赫然的37,默默删掉了3。 他就站在后,清冷如高岭上霜雪的气息钻入鼻孔,对他不领的些许怨气就这样被浇灭了。 墨赦的记忆力很好,几乎每一个她篡改过的数据,都被指了出来。 尉迟蓉一边改一边苦口婆心道:“虽然诚信是种美德,但地狱里不缺美德。” 墨赦道:“这里,5个。” 尉迟蓉继续努力,道:“偶尔虚报两个魂啥的,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都睁只眼闭只眼的,钟馗,知道吧?他每年的业绩多啊,那数据十有**都是假的!你看包子说他了么?还有袭牙,他那德行,一年居然也能把教化指标完成个99,你信吗?你信吗?你真信啊!!” 墨赦道:“那是别人的事,我只管我自己的事。这里,6个。” 尉迟蓉默默的将78改成6,停顿了一下,才道:“那你为什么去地狱?那么深 的地方……” 墨赦目光鹰隼一样犀利的在记录他捉鬼数据的屏幕上巡视,仿佛没有听见这一句问话。 尉迟蓉又问了一遍。 定在脸上的目光执着的不肯下去,连修改数据的手都停了下来,终于让神如大理石般冰冷的男人开了口,道:“他是我的朋友。” 尉迟蓉就笑,道:“小墨,你说的朋友,就是酆都驸马、前任第七府君——何蔚?啧,那是个风流鬼,皮相生的好,这次酆都婚礼可是露了大脸了。” 墨赦后退一步,道:“好了。”想了想,又叮嘱道:“以后不要瞎改。” 尉迟蓉重又看了一眼比之前惨淡多了的数字,一挥手,那电脑就自己飞到她看不见的角落。 阿加莎蹲在沙发上,用一双八卦的眼睛看着那边的两鬼,耳朵悄悄竖着,不翻过一丝一毫声音,就听自家软萌的主人道:“咱们的婚礼也在冥河上办吧,他点了十万染灵明灯,我们不跟她一样,咱们放十万渡厄红莲吧,给那些沉在冥河里的鬼魂一点光,还有嫁妆,你放心,我的绝不会比她的少,到时候……” “上差!”墨赦干脆的打断她,半点憧憬都不给她留,“你会遇上更好的人。” 尉迟蓉如花的容颜有一瞬间僵硬,继而又笑开,道:“都这么久不见啦,你还是这么煞风景,现在不想结婚的话,没关系,我可以等的。”反正地府里有灵智的活物,都知道墨赦是她的人,绝不会有人敢公开抢人,千年万年的,总有他们能欢欢喜喜把家还的一天。 墨赦静了静,道:“地府,乱了。” 尉迟蓉偏头看他,道:“那关我什么事?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啊,小墨,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待在人界呗,实在闲的慌,可以跟我来谈恋。” 墨赦微微点头,明白了。 地府高层不是不知道那些事,只是假装不知道。 这样的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视若无睹的态度,无论最后发生什么,都会推给天命。 尉迟蓉激动的双眼冒星星,道:“你同意跟我谈恋了?你刚刚点头了,别否认,我看见了!阿加莎,今天是几号来着?我要把今天定位纪念,以后要考!” 墨赦:“……” 这个背景强大的鬼差是指望不上了,不管是地府内乱还是三尾狮子印。 他转就走,尉迟蓉追在他后,叫道:“大男人一言九鼎……你再跟我说会话啊,说起来我也是有权有势的佛二代,你信不信我用权势砸你啊,喂喂喂!” 墨赦脚步停都不停。 尉迟蓉追到了门口,只看见一辆绝尘而去的面包车尾巴。 阿加莎蹲在她脚边,目光有些惆怅。 尉迟蓉也很惆怅,她弯腰抱起皮毛如绸缎般的狐狸, 低声道:“他对我真是有信心,确定我不会用强制手段对付他。” 阿加莎tiǎn)了一口她的手,仿佛赞同。 尉迟蓉嫌弃的将手在它皮毛上擦了擦,道:“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吃了鸡没刷牙,油都吐我手上了!” 阿加莎风中凌乱,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她。 却只看见主人高高仰起的下巴。 …… 已经五点多了,白唐在上睡的正香。 睡前做了运动,睡的就格外深沉和香甜。 “师傅……老头,我记着呢,记着呢……”轻微的呓语从青年口中传出,就连梦中,都能感觉到那种皮实,“别,别捏耳朵……疼。” 玉九迅速将手从他耳朵上收回来,机灵的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半个鬼影,才得意的一笑,又趁机拧了一把。 “你在干什么啊?”后突然传来疑问的声音。 玉九吓的跳了起来,迅速就贴在了天花板上,眼睛四处转了一下,就停在白唐上。 白唐的耳朵上缠上了一条暗红色的丝带,那丝带将白玉也似的耳朵搅缠了一下,疑惑道:“不好玩啊。” 玉九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然后又迅速的扑了下去,低声道:“快下来,别吵醒他。” 白汤圆细长的蛇头在白唐脸上拱了拱,拒绝道:“不,这里暖和。”继而就刺溜钻进了白唐的睡衣里。 玉九:“……”这个画面看的他毛骨悚然,总觉着白汤圆一定会咬一口。 “明明以前是我的家,现在多了个丑东西!哼!”白汤圆又在自己专属的心脏位置逡巡了一遍,对两只头已经极为靠近的枳首蛇呲牙。 现在的白唐口上有一个团龙印记,一个枳首蛇印记,跟画布似的,满满的都没点空隙。 白汤圆不满了很久,时不时就去那枳首蛇上啃一口,啃的那枳首蛇颜色都有些淡。 玉九心惊胆战的看着白唐,心说白汤圆那么不知轻重的动作都没醒,这怕不是头猪。 事实证明,白唐最近真的很猪,就算他们闹成那样,都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墨赦悄无声息的进来,一手捉住玉九,将他扔了出去,另一手将在白唐上打滚的白汤圆捉了起来,缠在手腕上,在一挥手,用被子将白唐盖的严严实实。 白汤圆被捉的发蒙,却一点意见都没有,欢欢喜喜的就缠着墨赦腕上原本就有的黑色锁链,睡吃饱喝足的觉。 玉九被大家长那么一丢,胆子瞬间就丢没了,踌躇了半晌,小声道:“墨大,我什么也没干,是白汤圆要吵大人睡觉,我去劝他来着。” 墨赦静静的盯着他,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但玉九就是觉着头皮发麻,腿都有些站不住,刚想再开口求个饶,就听墨赦冷淡道:“以后不许 吵他。” 玉九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迅速的躲在了角落里,无比希望自己是个透明人。 墨赦也不理他,顺手给白唐房间的墙壁上画了道符,想了想,进了白唐的房间。 玉九感受到了那符上森然的排斥气息,立马又离那房间远了点。 白唐睡着的时候轮廓就有些硬朗,如同一只没有睁眼的天使。 刚才那样的闹腾,他都没有醒来,玉九只觉是他回家后警惕心就没了,也不多想。 但墨赦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因为警惕心没了,而是他精神不济,那灵之咒虽然被延缓,但治标不治本,到了人间,那咒语翻腾的厉害,耗费了他大半心神。 所以修鬼道后不用怎么睡觉的人,现在能睡的雷打不动,哪怕做梦,都醒不过来。 天色渐渐凉了,阳光一点点照耀在他的眉宇上,唤醒天使一样的人。 墨赦静静瞧着,感受阳光慢慢的飘移,王五和玉九在门外探头探脑了有一会了,他统统都没搭理。 第七十七章 不要禁足 直到—— “墨墨!”躺在上的人眼皮抖动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眼睛里游动着活泼泼的两尾锦鲤,闪动着鳞片般碎碎的光,一转头,就看见站在窗边的人,顿时就叫出来,“你怎么在这儿?是刚进来呢还是一直都在?” 他大喇喇的坐在上,促狭的眨眼,元气满满,半点看不出晚上的虚弱。 墨赦眼睛微微垂下,道:“我什么时候来的,你都察觉不到了,白唐,你精神越来越差了。” 白唐道:“我那是对你没有防备,你换个人试试?”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自己心里知道,自从口多了条蛇,是真的总感觉精神不济。 他一下就从上跃了下来,赤脚站在房间里,对着俊美如天神的男人挑眉而笑,阳光窸窣的落在他眉间,让青年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 墨赦也不戳穿他,照例上前,给他口画了一道符,待那符光隐没在他体里,才道:“银临已经回了酆都,但跟酆狱一起被严密保护了起来,见不到。” 白唐顿时露出惊恐的表,高声抗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要一直被足?不行!绝对不行!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我跟你讲,墨墨,这个什么灵之咒我看了,就是强迫被下咒的人做他希望的事,他不就是希望我救酆狱,我都做到了,这东西,会自动消失的!” 墨赦眼睛瞥向他的脚,道:“穿鞋。” 他们家是气聚集之地,就算白唐是修鬼道,还体质极,终归……不好。 白唐下意识移了两步,穿上了棉拖,继续那个话题,道:“不会继续足吧?我的大好年华可不能浪费在牢笼里!那什么灵之咒,也没多厉害啊,还不是被白汤圆一啃一个坑?” 被提到名字的白汤圆甩了甩尾巴,继续缠在墨赦的手腕上,炯炯有神的昂头看着白唐。 白唐就笑眯眯道:“看,汤圆也觉着有道理。” 白汤圆窜到了他肩上,嫌弃道:“难吃,但是,唔,可以吃。” 墨赦对着开始逗弄白汤圆的白唐一阵无语,片刻后,道:“如果会消失,不会等到现在。” 按道理来说,只要魂愿望达成或者魂死亡,那被赋予监督之责的灵之咒就会自动失效。 白唐侧头,道:“那咒语老龄化太严重,反应慢也可以理解,你不能对一个千八百年没改进过的咒语,要求太高。” 墨赦看着他全然无所畏惧的脸,还有眼神里藏也藏不住的活泼,一时怔住,刚要说话,就见那人眨了下眼,煞有介事的道:“墨墨,你听见了吗?” 墨赦道:“什么?” 白唐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道:“你没听见我肚皮在叫吗?一大早就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会影响我吃早 饭的胃口,本来能吃掉一头牛的,现在被你说的只能吃一只鸡来解馋。” 玉九在阳台外做早cāo),闻言就道:“大人要吃鸡?我要一个鸡腿,王五只会煮稀饭,一点味道都没有。” 白唐转头看了眼,立马就喷笑出声,道:“先把脑袋收回去,你这是什么诡异的姿势。” 玉九将伸的老长的头从门口收回到体上,然后一动,就从阳台上溜达了回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唐,白唐拍开鬼使,自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墨赦已将王五弄的早饭摆上桌面。 白唐喝了三大碗,才觉着稍微有些饱,重新靠在沙发上开电脑,这段子他被足,整个人都闲的厉害,就去网上注册了个天师号,有事没事就去回答一下网友的中邪问题。 玉九没啃到鸡腿,蹲在他边怂恿他出门,叭叭叭的将外面的阳光都说成了七彩色。 墨赦坐在沙发上发信息,手指动的飞快。 “这才几天,居然都三千粉了,啧啧,老头的弟子有希望了,哈哈。”白唐看着关注人数,喜的眉开眼笑,一边啪啪的回答底下的提问。 玉九外出的建议没有被采纳,有些失望,听见他说话,注意力连就被吸引了过去,疑惑道:“大人,你术法已经这么高了?能通过屏幕看到他们的资质?” 白唐随口道:“当然不,我这是在累积声望,当我成为粉丝三百万的大咖时,我就去在网上发试卷,来个考核,选最优秀的那个。” 玉九道:“你打算考什么?” 白唐道:“对世界的之和对鬼道的崇敬cāo)!” “……”玉九善意的提醒道:“你师傅好像不是修鬼道的,你确定要考这些?” 白唐想了想,妥协道:“好吧,那就考脑筋急转弯好了。” 玉九:好敷衍。 “体发软,内心倦怠,神恍惚,不想吃饭不想睡觉……这是邪祟侵体?”白唐将新蹦出来的疑问看了下,吐槽道:“这特么就是单相思,还邪祟入体?!一点常识都没有。” 于是,他怒写了五百字的邪祟知识普及作回复。 白唐还在努力的回复,墨赦却突然坐直体,目光犀利的看向门口方向。 白唐也瞬间坐直体,警惕的看着门口。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空气一瞬间清冷下来。 白唐眨了眨眼,戳了一下玉九,示意他上。 玉九悄悄往旁边挪动了一下,然后嗖的一下就化作了一道白光,投到了白唐的怀抱里。 那推门的人带来了来自地狱的寒,将空气都凝结起来。 推门的人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缓慢的、含着笑的容颜就这样映入众人眼里。 “好久不见。”他说。 …… s 市仍然是最繁华的城市,耸立在华国最北方的红河上,是这个古老国家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也是唯一一个两面环水、一面临山的半岛屿城市。 但这座本该潮气蓬勃的城市却有散不去的颓败气息从这座城里流露出来,从骨子里透出死气,无数逝者的怨怒之气凝聚不散,让整个城市都蒙上一层隐约的灰色气息。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顺着破败的缝隙进入排水管道。 清脆的如同银铃。 街上没什么人,连出租车都很久才会出来一辆。 四周安静的冷清。 一把碎花紫散缓缓的从长街尽头走来,衣衫时髦的女人影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起来又小又瘦弱,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跑似的。 但她的脸很美,美的如梦如幻,如妖如灵,美的让长久居住在九天上的神祗都不由动容。 这是上天遗落在人间的子女吗?所以才对她钟如斯,赐予她这般跨越种族的美丽。 站在高楼上凝望的男人手中把玩着一枚手掌大小的玉印,眼睛穿过了耸立的高楼,直直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目光没有落点,只是下意识的随意观望,看他们怎么生活,又如何惶恐。 地狱的恶气已四散而出,通过人间的通道被打开,无数没有得到许的魂都从冰冷的地狱来到人间,将这个世界弄的乌烟瘴气。 “啊呀!”站在他后的漂亮孩童叫了一声,恨恨的将手中的游戏机砸向地面,“人类发明的破玩意。” 角蛟没有回头,目光依然空茫的追随着那完美的脸,只道:“你又输了。” 那精致犹如精灵玩偶的孩童哼了哼,道:“你再给我买个,人间帝王尚且需要我庇佑,没道理我会败给这种垃圾游戏。” 水獬是北方之首宿,属北方玄武斗宿,号称天子之星,又称天庙,是一颗凶星,却最做天真烂漫的孩童装扮。 角蛟唇角弥漫上一丝笑,随意一招手,就将一个新的游戏机丢了过去,道:“随便砸,我为你存了一百个。” 水獬咯的笑出来,然后目光凝在他手上,道:“那东西还没琢磨出怎么用?实在没用就扔了吧。” 角蛟手指摩挲着那石印上的三尾狮子头像,道:“这是府君印,扔了会自动回归地府,呵呵,你看,这不就躁动了吗?” 他手上的三尾狮子瞳孔清亮,泛着黑琉璃也似的纯黑光芒,仿佛随时都会转动一圈一样。 水獬手指在下的沙发上一敲,就晃到了角蛟边,纤细白嫩的手指在那狮子眼睛上一划,就又让那眼瞳初开的狮子微合眼睑,仿若困倦。 他道:“到底是有灵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事刺激到了它, 让它从自我封印中苏醒。” 当初躲在西瑰漠上看闹,眼看着他们越打越上火,终于收揽不住,也看着那两个卑微鬼魂中途上去,企图阻拦府君级别的厮杀。 他想起那个未曾瞬间散去的魂体,以及那带着颤栗的哀叫。 六翼麒麟从远处飞来的同时,他就感觉到了沙漠里的波动,于是他抢先去收了这东西,在他们都未发觉之前。 角蛟想了想,道:“这也算神器吧,主人有难或者……跟它灵息相关的东西,出了问题。” 水獬无趣的撇嘴,道:“这种垃圾,也就地狱当个宝,还用它做府君官印,真寒碜。” 角蛟笑道:“地狱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不同的体系,这也是不知名材质制造的,跟我们的星君印一样,怕也是地狱府君的力量来源。” 水獬道:“看着不像,如果真那么重要,怎么会随便落在两个魂手上?不过这东西都自封灵息隔绝感应,也没见地府多紧张,可能也没那么重要。” 第七十九章 府君之命 玉九就在此时将滚烫的咖啡端了上来,月戎刚要伸手接过,白唐就眼疾手快的中途劫走了。 月戎手伸在半空,露出森森的牙齿,“谁会求你?就你自难保的那点本事,你能干什么?还这么跟我说话,你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 那咖啡手中一过,过高的温度立马就变的温和许多,他端着咖啡喝了一口,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求人办事态度要低,白长了这么多岁数,这点道理都不知道?” 好端端的地府府君不做,居然跑过来人间跟他们闲扯,说他没有目的,白唐一千一万个不信。 谁的地盘谁做主,既然月戎来了人间,那就该守人类的规矩!所以白唐有恃无恐,嚣张的十分到位! 月戎收回了一口利齿,转眼看向墨赦,道:“老范,这就是你挑的人?人间呆久了,你挑人的眼光都变差了!”他骄的朝着白唐望了一眼,“就算你要脱单,也该找小白那样的,不能找个小白痴啊,不要对自己这么狠!” 一字之差,但意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白唐也看向墨赦,用眼神表达着强烈的愿望:把他丢出去!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墨赦上,然后就见那人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拔出来,拍了拍白唐的头,示意他闭嘴,又淡淡然看向月戎,道:“你很闲?” 虽然是疑问句,但有的问题出口并不需要答案。 白唐哼了哼,知道墨赦要问话,也不打岔,就用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盯着月戎,用眼神传达对他的不欢迎。 月戎皮厚,也不在意,只迎着墨赦的视线,笑道:“你家的小狼狗要咬人,怪我喽?反正我是不着急的,这事最着急的也不是我。”说着朝躲到角落的玉九一努嘴,“咖啡。” 玉九立马直了背,嗖的一下窜进了厨房,去给这位鬼大爷重新泡咖啡。 等月戎手上也有一杯咖啡后,那人得意的瞥了眼白唐,得到白唐一个白眼。 月戎:“……”果然不好玩,不谈恋的人都不好玩! 墨赦的声音清冽如泉水,瞬间吸引回他的视线,“你监察八方,不会不知道人间鬼魅横行,鬼门错开,现在还有闲心在这里瞎闹?” 月戎辩解道:“谁说我在瞎闹,我是正式来给你下令的!” 墨赦神色微动,没有说话,只脊背已然直。 白唐眨了下眼,心说这难道不是什么密令?自己这个大活人还子在这里,这就要开始下令了?一点都不避讳人。 心里念头还没转完,就感觉月戎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连墨赦视线也转在他脸上。 白唐咬牙,冷哼一声,起穿鞋,“虽然我长的帅,但不喜欢男人,就算你们目光再怎么火、辣、辣!也别指望我继续留下,听你们地府的无聊事!” 他左脚伸进了拖鞋,右脚却仿佛迷路一样找不到拖鞋的口,一直在拖鞋面上磨蹭。 半晌,没听到挽留的声音,刷的就伸进去了,站起就走!还顺带拎走了躲在角落里的玉九。 “砰!” 房间门被用力关上,显示主人不加掩饰的愤怒。 月戎终于忍不住笑 ,对墨赦道:“老范,你觉不觉着他跟小白有点像?哈哈,特别有八卦精潜质,唉,你这个小伙伴卖不卖?价钱好商量!” 次卧门板上突然传来抓挠声,仿佛有人用指甲扣门。 墨赦面不改色,只冷淡的看着他。 月戎促狭的挤眼,继续劝说:“我有全地府最全的消息,秘辛、轶事、真相,比如宋帝王昨晚穿的什么颜色睡衣,钟馗青葱岁月里仅有的恋史,还有小白的消息哦,嘿嘿,相比之下,小伙伴就很泛滥了,街上一抓一大把啊!” 墨赦面色一紧,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睛死死盯着月戎。 次卧门板上的挠门声更大了。 墨赦垂下眼睫,冷淡道:“说正事。” 月戎不可能知道那人的事,他在胡说。 月戎遗憾道:“价格不够我还可以加的嘛,都好商量,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墨赦静静的看他,之前掀起的一点波澜都被覆盖了下去,他淡声道:“我还有事,没时间浪费。” 月戎眉头一挑,后靠在沙发上,“何蔚以朋友的份请你帮忙追查三尾狮子印吧?我看你也没多上心,所以我特地来给你一个正式命令:一月之内,寻到三尾狮子印,带回地府。”他的声音突然正经严肃起来,脸上也一片森然表。 “一个月!一天都不许拖!” 墨赦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听他下命令的时候格外恭敬,微微欠,“是。” 月戎下这个命令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仿佛想到什么极不开心的事。 墨赦稍微想了下,便猜到原因了能让素来唯恐天下不乱的第六府君耗费大精力跑到凡间下令,可见是真的急了。 而能让他着急的,必然是第五府君,俗称阎罗王,想来是第七层崩塌的事,袭牙也请了他一起去稳固第七层,这才能督促月戎等不及下级鬼差传令,自己跑过来下令。 “府君,还有什么提示?” 月戎道:“那三尾狮子印气息曾外泄了一瞬,然后就被封了,但不管是谁,都不能彻底封住苏醒的地府府君印,诸邪不侵,万鬼绕行,就是震慑范围只有100里,所以你只有先确定方位,才能找到,任务是个机密的高难度任务,但你是有外挂的人,要知道用。” 他意有所指的朝着次卧门口一瞥。 墨赦露出疑惑神色。 月戎伸了个懒腰,咕哝道:“这分撑不了多久了,真是麻烦。”他手指一动,那次卧门倏然就开了。 趴在门上的那人体踉跄了一下,继而稳稳站住,面上没有一丝尴尬的意思,只干咳了声,道:“你们谈完了?都饿了吧?玉九,做饭去。” 缩在他后的玉九翻白眼,心说这不尴不尬的十点半,做什么饭,就算做饭,他也不会啊。 “他是个倒霉体质,那府君印放在人间就是让活人倒大霉的,他又跟那三尾狮子印有缘,尤其那印是在他手上苏醒的,它们之间的联系,玄的很,嗯,所以他应该也能范围感应,并且,他跟你一样,也能接触道那东西,别人,都不行。” 墨赦:“……”需要提醒一下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不靠谱府君, 人间有多大吗? 白唐愤愤,心说什么叫倒霉体质?这话听着这么那么不顺耳?! 他眼睛在月戎上转了一圈,道:“也就是说,我是你们寻找三尾狮子印的必要条件?”所以那会他让他走完全就是在逗他,就连他偷听都装不知道?!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算准了他会偷听,才故意跟墨赦商量人口买卖这事的! 虽然墨赦没有同意,但他居然还迟疑了3秒!3秒! 越想就越愤怒,果然鬼差都是神经病! 月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探查器算必需品的话,这么说也没错。” “我拒绝!” “那就把你扒皮抽筋,油炸火烧,让你人不成鬼不就!” “呵呵!”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他无所畏惧! “不怕?那就治你的小人失职罪,让他去地狱最深层做最苦的差事,嗯,你觉着我这么威胁你的话,会让你有行动的吗?” 白唐:“……”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唔……还是说,你期待第七层的鬼都跑到人间来,然后趁机捞一把钱?” “放!老子……” “啧啧,原来你是这种人啊,以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我想想,是让你去铁树地狱呢,还是油锅地狱,或者你更喜欢牛坑地狱?” “……” 墨赦:“……太过分的话,我会去向包大人投诉。” 月戎眉峰一动:“你敢?”他讨厌自家包子跟这个大麻烦联系! “我敢。” “你” 室内一片静寂。 头上几只乌鸦呱呱而过,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府君影烟消云散,仿佛从未来过。 …… 与此同时,上清派里已经炸翻了天。 “起了!这特么都几点了?一天之计在于晨,都特么起来练功!”刘正邪憋了一肚子火,大早上起来就挨个踹门。 必须踹!没道理他被折腾起来吞云吐雾修炼,那帮死小子还能睡回笼觉! “刘正邪你要死啊!” “滚开!” “吵老子睡觉,老子骟了你!” 一众房屋里传出各种呵骂声,声声震耳!中气十足!但没有个一个房间门被踹开。 刘正邪站在院子里,十分的窝火,但脚上还不敢用力,因为他们上清派的都是木质门,踹坏了执法长老要扒他的皮! 一想到执法长老皮笑不笑的脸,他不敢。 “鬼怪都打到门口了,你们还特么睡睡睡,睡个锤子!” 没有人应,院子清净无比,仿佛从未有人。 刘正邪挠头,为什么大家都是辛苦一夜的,偏偏他对那妖怪感应明显,明显到不能忽略,尼玛大白天的就在他们村聚会,当他们都是死的? 还特么妖气重的将天都遮了起来,这是什么鬼?是特么不要命的鬼! 他深吸了一口气,独自苦不如大家苦,独自困不如一起困! 于是他飞快的奔去了仓库,拎出了一个大铜锣,猛的一敲,“起了!抓妖怪赚工资啦!” 第八十章 你说什么? 没与人应!一排弟子房里传出均匀的呼噜声。 “你们不去,老子要先去了!” 那浓郁的邪气越来越近,早睡早起的上清派长老们都笑眯眯的笼着袖子在一边看戏,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快点去哦,要是叫别人知道妖怪从上清派的地盘上过,还能安然无恙,就统统去抄门派戒律!”那有一手精湛修补武器技术的段老头子凉凉道。 刘正邪怒从心头起,当即就从上摸出一张符,啪的往那铜锣上一贴,人如苍鹰展翅般飞速掠向那气息源头! “当!当!当!” 后留下一只疯狂扭动的铜锣。 刘正邪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手里拎着五钱剑,怨气满满的瞪着村子东头的空屋子,“给老子滚出来!” 那件表面平静的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正邪不耐烦,提脚就踹了过去,放一进去,便觉视线受阻,里面即便在大白天也一片漆黑,“什么玩意?啊!卧槽!” 屋子仿佛抖动了一下,继而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刘正邪不会搞不定吧?去帮忙吧,回去再睡。”一个打着呵欠的男人懒洋洋道。 另一个同样没挨住破铜锣扰、被bi)出来的青年撇嘴,继续眯着眼睛靠在墙根打盹,有气无力的拍了拍边的土地。 那最先说话的弟子被这么一惑,没住,两腿一软,跟他一起靠在墙根上打盹。 刘正邪应该能抗住吧?必须能抗住吧,他上带了那么多符! 两人的呼噜声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于是刘正邪的外援就被睡神挡在了外面。 等刘正邪手里拎着一只山鸡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两个躺尸的人,十分愤怒,当即上前一人踢了一脚。 那两人一动不动,只其中一个睁开一只眼,看了他一下,继续闭眼,还拍了拍边的土地,示意他也过去躺着。 刘正邪几乎要被他们气笑了,他掐住山鸡翅膀的手也越发用力,捏的成精的山鸡羽毛掉一地。 “算了,老子也困。”说着将那死山鸡往地上一扔,靠着墙根加入了睡觉的队伍。 没办法,真的太累了,他们已经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捉鬼抓妖了。好不容易才将上清派附近清理出一片没有鬼祟的地方,但还不到一天,居然又跑出一个山鸡精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段时间他们抓过的鬼比以往十年累积的都多,还特么都是凶鬼,那些鬼上气都很重,轻易就能将人间新死的灵魂带入歧途。 粗枝大叶如他,也忍不住怀疑地府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连那样凶残的鬼都放到人间来。 听老头说,上面的那些修道大佬们已经开始联系地府的外交部,说在沟通,谁也不知道会沟通到什么时候。 以前人说遇见就跟遇见鬼一样,现在遇见鬼倒比遇见简单多了! 脑子里还乱七八糟,事也都还没想完,他就睡过去了。 实在是太困了。 就在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露了出来,漆黑的屏幕突然一亮,露出一行 修道者同盟召集天下同道,去往…… …… 与此同时,阳光仿佛被一层灰色雾气笼罩住,天渐渐沉下去。 国内其他地方也陆续传来谩骂与质疑声,网络上一条黑色加粗的帖子又一次被网民送上搜。 “世界末?还是新纪元的开始?” 这是一条询问帖,也是一条彻底将妖魔鬼怪搬到人民群众面前的帖子,不遮不掩,明明白白。 那条帖子里搜集了全国各地近三年的诡异事件,每天都有更新,都是对各地奇异事件的进行有理有据的总结,甚至那些被国家刻意压下去的案子,这条帖子里也都挖了出来。 “……五年前a市平白起大雾,市民多有自杀,到c城的全城死绝案,再到b市冥族的公然挑衅,谁能说鬼神不存在?” “你们看不见那些bi)近我们的力量吗?人类,是时候摆脱愚昧,面对现实了!” “那些出现在网上的洗脑式的解释,能信吗?你们信吗?醒醒吧,躲在科学背后装聋作哑,就能让你们不害怕不颤抖了吗?不可能的!即便没有对抗的能力,起码也要直面这些未知,做好奋力一搏的准备!” 白唐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手机看那条帖子一边道:“这个帖子,真是很值得深究啊,怎么知道这么多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八卦精干的。” 那帖子里的信息太全面,想来也是收集了很久,也不知是哪个大佬做的耳,但让人类从讳疾忌医中醒过来,并不是坏事。 白唐津津有味的看着底下的回帖,心又发杂又惆怅,一边觉着这是对的,一边又觉得人类处境真是不妙。 修道者协会已经公开发了宣言,要普及道法,刘正邪还曾打电话跟白唐慨叹,说修道者发展的第二已经来了。 就连墨赦都受到了刘信真的劝说,希望他广纳门徒,教给人类应对异类的基本能力。 国家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都是默认的态度,向东也曾打电话来,很隐晦的表示希望墨大师能去指导一下他们道法。 白唐难得的神色有些惆怅,脑子里一时感慨良多。 玉九刚被月戎无声恐吓了一下,此刻还有些呆,没缓过来的样子,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获取一张正儿八经的地府驻人间的合格居住证。 墨赦在摆弄手机,一直很安静,仿佛接到的那个限时任务并没什么难度一样,半点沉重的神都没露出来。 白唐看他一眼,他在看手机。 再看一眼,他还在摆弄手机。 不片刻,游戏音效都出来了。 白唐:“……”说好的不找到狮子印地狱就要大乱呢?危机感呢?天降大任的使命感呢? 就算不为了使命感,怎么也该跟他讨论一下寻宝方案吧?这没事人态度是个什么鬼? 万一没找到那三尾狮子印,那些第七层勉强被镇压的恶鬼都跑到人间来,那可真的要方了!他的梦想虽然不是拯救世界,但他对同类还是有同胞的! 他挪了挪,挪到墨赦边,探头一看,顿时无语。 墨赦果 然在打游戏,手速依然很渣,被虐的满屏都是血。 见白唐过来,墨赦手一斜,道:“你来。” 那是一款逃亡游戏,地狱叫堕落之地,人类叫死里逃生,规则大同小异。 白唐也不废话,接过手机马力全开,之前还因为墨赦犹豫的不快,在听到充满信赖的“你来”两字后,彻底没影了。 玉九对沉入游戏的两人分外无语,心说你们还记得正事吗?!不务正业也该有个限度的吧! 幸好,他家大人还稍微记着正事,不算无可救药,只听他道:“墨墨,你心里有主意了?” 墨赦指着屏幕,冷声道:“拐弯。”再前进几分钟,就是龙塔那一块,过了龙塔,就能通关了。 白唐手指一滑,cāo)纵着小人来了个漂亮的转弯,锲而不舍道:“怎么说月戎也叫我帮你来着,跟我说呗,咱们要商量一下的。” 手机屏幕上是一片绿色草地,快到龙塔了,白唐cāo)纵的小人漏掉了一个宝石没捡!那是个能加速的蓝宝石! 墨赦抬眼斜了他一眼,道:“足。” “……”白唐啪的将手机倒扣在桌上,蕴满怒气的桃花眼径直看向他,“你说什么?” 墨赦眼睛下移,显然还记挂着那游戏。 白唐有些气,将他的手机推到一边,“你的意思是不让我去?你这件事要自己干?” 手机里传来死亡的尖叫声,显然那里面的小人被龙塔边的死亡烈焰烧死了。 墨赦有些心疼,他就快通过100关了,通过100关,会有奖励一新衣服,还好看。 白唐:“你看什么呢?墨赦!现在是你i一个人逞英雄的时候吗?你没听月戎说吗?我是你找到三尾狮子印的关键,没有我,你打算怎么找?” 墨赦眼神凝滞了一瞬,然后坐直了体,眼睛看向别处,不去看那愤怒小狮子样的桃花眼,喉结滚动了下,强做冷硬道:“你别管。” 月戎说他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其实不对,他只是在搜集资料和联系人,那三尾狮子印一点线索都没有,他已在a市内召集了合法滞留人间的鬼魂,让他们注意气场紊乱的地方。 那印是地府府君印,若沉睡便是至的一方玉,若苏醒,那就是能扰乱所在地气场的一间地府至宝。 所以他用五张紫色聚气生符做酬劳,一方面让众鬼留心,一方面还与一个能凭借星辰轨迹推算命数的人。 月戎说,那三尾狮子印必然不会被人完全封印,那它所在之处,必然会出现万鬼围城的况,那样纯厚的地府气息,能让那些生活在黑暗里的鬼魂趋之若鹜,却又只能围在三尾狮子印的周围,不敢靠近。 呵,既又怕,一个没有主人压制的地狱重宝,假以时,必然会让它所在的城市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城。 但那都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白唐让他的游戏没有通关,这意味着,他这次又没法通关了! “墨赦!这件事你不能撇开我!我跟你说,月戎说的很清楚,是让我跟你一起去,我跟你说话呢,嘿,你干什么去?说不过人就要走啦?你坐下!” 第八十一章 检那颗蓝宝石 白唐猛然欺上前,按住似乎要起的墨赦,声色俱厉,道:“你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白唐睁大了双眼,一副“你敢说不带我我就咬死你”的凶狠样子。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听话的宅在家里,但那灵之咒也没见退下多少,该发作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发作,倒是他自己,憋的都快长毛了! 墨赦道:“那是地狱的事,跟你没关系。” 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白唐冷笑,桃花眼里一片看透对方的尖锐,寸步不让,道:“地狱一行你后悔了?你觉着不该带我去地府,那样我就不会中诅咒,对不对?哈,你现在又觉着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了是吧?墨赦,你太自私了,你每次都只考虑你! 墨赦脸上一片风平浪静,甚至那双黑色眼睛还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露出琉璃色泽,看起来清纯又无辜,没有否认,道:“你不应该掺和进来。” 白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道:“你还真这么想?你被玉九播放的脑残剧洗脑了?特么什么逻辑都!去地狱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再说,你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没信心吗?墨墨,地狱的事是个意外,我特么都没心理影呢,你这会闹什么呢?” 要说对地狱之行有心里影,怎么也该是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吧?墨赦作为差点被散魂的人,怎么也不该是他有心里影吧。 墨赦比白唐高出一截,此刻微微垂头看他,只觉看见了一只凶悍的狮子,炸起了全的毛,企图恐吓“敌人”,已然是个成年男人的样子。 也是有担当的样子,不再是当年初见时那莽撞的神棍。 他冷着脸,依旧一板一眼的道:“那不行。” 白唐脑门上立刻就蹦起了几根青筋,狠狠的瞪着墨赦,“那为什么不行?别忘了,那三尾狮子印是我弄丢的!”他说着话,表骄傲,一点都没弄丢东西该有的愧疚感,振振有词道:“所以我负责找回来是天经地义的懂不?你,你都要靠边站!” 墨赦已用侧脸对他,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落下微弱的影子,柔和了他冷硬的五官,白唐看着,莫名就觉着他在笑。 “……”白唐转到了他满前,正面看着他,“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你要踢我出局,自己去外面浪!” 墨赦纠正道:“是执行任务。” 白唐正面看了他一眼,突然就哈的笑出声来,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要出去的,虽然时限一月,但去哪里可还不知道呢,你要流浪一个月啊墨墨。” 墨赦冷酷道:“在家看家。” 白唐又哈的笑出声来,体后退几步,径直倒在沙发里,道:“还装什么啊,我都看出来了,你原本就没想留下我!”顿了顿,又道:“就算你不带我去,我难道没长腿?我可是邪探查器,百试百灵!” 也是他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墨赦要真不想带他,根本不会表露分毫,只会一声不吭的悄悄走人,根本不会跟他明说这么久,婆婆妈妈的等他反对! 他没有将他当做弱的花儿,他故意 那么说,是在逗他?! 墨赦转过脸不看他,道:“宝石没了。” “什么?”白唐有些懵bi),完全没理解他的点在哪里。 墨赦眼睛看着被白唐推到一边的手机,转移话题,道:“齐石一月才能用一次占星术,今晚12点,新旧更替时,他会给我方向。” 占验派的齐石是他们一派的基石级人物,占卜术也算登峰造极,在人间颇值一赞。 墨赦没有告诉他要推算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让他推算人间气场不稳的地方,尤其是新近出现的人间气场失和的地方。 那齐石原先还摆大师架子,只在他说是解决最近人间混乱源头时才点了头。 只是那种推算再怎么精准,也只能指出一个方向,就这样,那齐石也需要静养精神,凝气聚神,选在子夜交替时才能施展。 白唐向来擅长举一反三,此刻听他一说,脑子一转,立马就推测出七七八八,道:“所以只有一晚的准备时间啊,唔,我得想想带点什么,出门寻宝可是个长期抗战的活……你在干什么?” 墨赦已经打开手机,将游戏界面调整了出来,强调道:“检那颗蓝宝石。” “……”白唐:“行行行,给你捡!” 玉九在一旁看的不明不白,却只见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突然间就和谐了,表示真心看不懂,下意识就想去找小伙伴吐槽,四处一瞅,没找着人,撇撇嘴,自己去看脑残剧。 那两人围在一起捡宝石,周都是排外的气场。 鬼使只能自己抱紧自己,做一个识相的鬼使。 …… 天已经黑了,路灯发出温和的光芒。 一条宽敞的小路上,行走着一个穿红色靓丽衣裙的漂亮女人,只是她脸上带着大大的墨镜,只露出白嫩精致的小巧下巴。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后还跟着一个模糊的影。 “喂,你说话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这么任是要遭天谴的知道不?”曾经被人当球踢的男鬼郁闷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跟在那风化绝代的女人后。 那是一个面皮白净的鬼,有些精致的漂亮,哪怕皱着眉,也散发出温和的味道。 苏毓秀一边往前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拯救人类打败魔王,恢复秩序继续演戏啊。” 那鬼明显不信,用质疑的眼光看她,道:“不可能,你肯定有谋!你绝对不是这样的好人!” 苏毓秀就笑,笑声清脆悦耳,她惊奇道:“我怎么不是?我是打算拨乱反正来着,我还为人类尽一份心力呢。” 那鬼举了举手,露出手腕上无形的绳子,愤怒道:“那为什么拴着我?你这是绑架地府公职人员,是要被挑起人类和地狱的战争!” 苏毓秀手指摆了摆,那鬼就被牵的往前扑了一下,却听她道:“我高兴拴着你。” 那鬼敢怒不敢言,因为上一次的亲经历还历历在目。 路上没有什么人,苏毓秀也很放松的样子,高跟鞋不紧不慢的敲击在地面上 ,有些空灵,“虽然你是宠物,但也该有个名字,你叫什么呢?” 那鬼愤愤的想,现在才想起来问他名字?!一点礼貌都没有!但是对方显然短时间内不打算放他离开,说个姓名也好,总比她每次的“喂”要好些,也不那么路人甲。 他看了看那女人,决定大发慈悲的告诉她,他清了清喉咙,“你记好了,我叫王” “旺财?”苏毓秀接口,那稀薄的唇微微向上弯了几厘米,侧头打量他,“这个表是不喜欢?你不喜欢旺财这个名字啊……” “鬼才喜欢!”那分明是狗的名字!他虽然读书少,但他常识一点都不少! 苏毓秀微笑,“你就是鬼啊,那就是喜欢这个名字了,旺财?” 那鬼脸色狰狞,凶狠的瞪着苏毓秀,看着她眼睛里的期盼色泽,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出眼眶。 这幅表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指望他欢喜的摇尾巴伸舌头?! 苏毓脸色却转为苦恼,道:“虽然你喜欢旺财,但是这个名字太俗了……我想重新想一个啊。” “不用,我本来就有名字,我叫” “那不重要,宠物都是要主人赐名的啊。”苏毓秀用手指点着额头,仿佛在用力想,片刻后,“仙女?公主?美人?唔,美人吧,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那只被命名为“王妃”的男鬼两眼翻白,被气晕了过去,不过一秒,就又诈尸起来,叫道:“我不同意!我叫王一贵,王一贵王一贵王一贵!” 苏毓秀一把抓住他,“美人,听话。” 双手一团,就将还在尖叫的男鬼团成一团,随手就要塞进裙子的折缝里。 那鬼却立马更尖锐的叫出声来,声音极痛苦也似。 苏毓秀忙叫它又从裙缝中拎出来,美人已魂魄溃散,不能成形。 苏毓秀眉峰一皱,弹指点在那缕即将溃散的魂魄上,又搓揉了一把。 那魂魄重又凝聚起来,却瞬间退开百米,尖叫声更大,“你带了什么?你带了什么在上?” 苏毓秀想了下,翻手从跨在侧的包里拎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三尾狮子印,“这个?” 新出炉的美人嗖的一下又窜远了至少百米,尖叫道:“这是什么?” 苏毓秀将那东西拿在眼前看了看,就见那眼睛原先已近乎完全闭合的狮子眼睛睁开的那条缝更大了一点,不由笑道:“这是你的锁链,嗯,过来。” 美人感觉到了那小东西上散发出的致命威压,一下就给跪了,四肢颤抖着不敢动弹,哪怕他已经离开了两百米,也还能感觉到那股寒的仿佛能将灵魂撕裂的寒气。 他死亡时间并不算太久,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那东西上散发出的气息叫他又敬又怕。 苏毓秀摸了摸那刚抢到手没多久的三尾狮子印,那狮子的眼睛便又合上了一点,仿佛半点气息都露不出来的样子。 苏毓秀招手,美人就不得不飞了过去,只心里更加恐惧,也分不清是对那东西,还是对这个抓住他的女人。 第八十三章 一路向北 …… 夜晚的星空格外宁静,连风都很温柔。 “我们要去哪儿?” 黑夜里,突然传来一个轻盈的声音。 “北方,跟着昭明星的方向走。” 一个冷定的声音淡淡回答。 疾驰的车厢里就沉默下去。 片刻后,那冷定的声音继续道:“睡一会。” 坐在副驾驶上的白唐扒着车窗,笑容明亮张扬,拒绝道:“不啦,我这几天睡的骨头都酥了,我也好久没看过a市的夜色了,刚好吹吹风……如果你把车速降低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墨赦微微一笑,也知道这几天将青年拘的很了,没有强求,叮嘱道:“府君印非同小可,不能冲动。” 白唐眼睛看着车窗外风驰电掣到来不及看清的景色,有些郁闷,反驳道:“我每次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从来不冲动!” “从来”两字还加了重音。 墨赦稳稳握着方向盘,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道:“那捅酆狱一剑呢?” 是谁?那个跟酆狱对战的第八层府君冉闵?还是月戎?还是别的人? 白唐眼睛骤然闪过狼一样狠厉的光,直直盯在墨赦面上,曾经那样刻骨的疼痛突然就从记忆里翻涌了出来。 青年上懒散散漫的神色瞬间褪尽,抿紧了嘴唇,神色却是冷厉而狠的,一言不发。 墨赦一直看着前路,缓缓道:“你从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所以银临必然会知道,所以才对靠着银临解开诅咒之事不上心。” 他的声音里并无波澜,那些刚开始听见这些话时强烈翻涌过的绪,终于被他成功的隐藏在了冰山覆雪的面容之下。 白汤圆说这件事时用的是童稚而疑惑的口吻,它不明白为什么白白明明捅穿了那个女人的心脏,那女人却依然可以活着,所以来问他。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他神志恍惚的时候,还曾有那样一件事。 白唐的眼睛里凝聚起寒意,仿佛那时的疼痛又随着时间倒退而回,他沉默了一瞬,忽而张口,道:“可惜啊,可惜我手上的剑bi)格不够。” 所以才不能让那个女人享受同样的苦痛。 他们明明是去帮她的,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更忍受不了别人对他家墨神那样卑劣的伤害,几近灭顶的伤害! “要是我手上也有那种能撕裂魂魄的剑,唔,何蔚也不用愁了,一举两得!” 昭明星在向北方偏移,意味着北方必将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那素来明亮的星辰边还有一颗人眼看不见的暗星,那是代表亡者的星辰,紧追着昭明星的轨迹,一点点靠近。 那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墨赦眼睛始终看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连车速都半点没乱。 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白唐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过了的时候,他才开口,淡淡的,道:“以后,不要冲动。” 原本,他想说白唐那样做有多危险,一不小心可能会被那样的强者撕裂,还有可能会面对酆都的追击,面对地狱无尽鬼差的捉拿。面对……无穷无尽的挣扎和苦难。 但话到了 喉口,却都尽数吞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了那样锐利而偏执的眼神,他就知道,那个人,那个向来温和活泼的青年,从未后悔过。 即便事后回想,也不后悔。 白唐翻了个白眼,体放松似的靠回椅背,“都说了我从来不冲动,哈,不过到底有没有办法杀府君什么的啊,我看他们打啊打的,好像命还长。” 墨赦道:“自然有,但是,白唐,你不要想那些。” 白唐哈的一笑,道:“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呢,好吧,我承认,我是动过杀酆狱的念头,但只是那一次,之后再没了,我就是好奇。” 墨赦面上露出不信的神色。 白唐委屈道:“你这什么眼神?你还不知道我?我是正直善良这两词在人间的活招牌!杀人杀鬼啥的,我也很害怕的!” 所以在b市杀人不眨眼的是谁?在地狱西瑰漠里横扫骷髅鬼怪的是谁? 仿佛感受到了墨赦眼中的怀疑,白唐笑嘻嘻道:“我虽然战功彪炳,但是你都不知道,我杀那些活死人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流血,嗯,痛的死去活来的!” 墨赦不置可否的冷哼,道:“昭明星出现的地方,相应的分野内必然有大乱,咱们要快点了,如果你还害怕杀鬼,我会考虑让你下车。” “别介啊,你这么闷,少了我你可怎么办?哈哈,我认真考虑了一回,经过你千辛万苦的训练,我其实对杀鬼捉妖什么的,也没那么恐惧。” “我会调慢车速,你注意观察外面鬼怪行迹。” “看什么?看他们脚步统一不统一?这个不用吧,我觉着他们肯定都是用飘的……” “如果大批迁移,或者旷野无鬼,就说明我们要到那三尾狮子印附近了!” “哦哦,我知道,那时候就该发挥我‘范围探查器’的作用了!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不会让领导失望!” 墨领导:“……” …… 转眼就是半月,以墨赦的速度,他们几乎一路从南到北,看过波涛汹涌的黄河,翻过直耸入云的华夏第一峰,还追过号称速度最快的军舰鸟。 跟那种翼展23米,最快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5288公里的黑色大鸟并肩而行,白唐甚至还从那倒霉的军舰鸟上拔了一根黑色的羽毛做收藏。 就连白汤圆也野了一样,愣是在他们穿过黄河时从河里逮出一只红鳃鱼,拖到岸上让白唐在面包车里给它烧烤。 墨领导对此十分无奈,即便领着那样强硬的任务。 白唐也愣是将这一趟追宝任务做成了野外旅行。 他那黑色的背包里塞满了各种吃的,还包括墨赦能吃的那种特质产品,气至寒,他甚至用至纯至的气制作出简易的防腐冰箱,就塞在墨赦面包车的车后座。 最开心的莫过于白汤圆,总是时不时去白唐的小冰箱里扒拉牛干吃,被白唐拎着尾巴警告了好几次,才委委屈屈的延长了吃食时间。 现在正抱着一块牛干,可怜巴巴的时不时tiǎn)一口,以挨过不能进食的漫长时间。 白唐坐在副驾驶上吹泡泡糖, 对缠在手腕上的哀怨汤圆视而不见,一脸惬意。 直到车子重新落地,猛然震了一下,白唐被没来得及吐出来的泡泡糖噎了一下,脸颊鼓了半天,才重又吐出一个泡泡,满眼都是对墨赦这辆经过优化改装的面包车的赞扬。 此刻,他们已穿过了华夏的茫茫国土,来到华夏北方腹地,相比于南方,北方的现代化程度并不高,就连旷野,都还有高大树木的影子。 暮色四合,太阳又一次落了下去,敛尽百的光芒。 白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子,随口道:“自从过了格尔萨城,晚上都没怎么见过鬼啊,越往北边,就越少啊。” 墨赦淡淡应了声,没有多说。 “看来终于到我展现神功的时候了!”白唐摩拳擦掌,眼神里都是跃跃试,“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咱们要从万鬼中抢走狮子印,我就觉着血沸腾,一点都不害怕。” 墨赦道:“因为你还没真正见识过他们的恐怖,地狱第七层走脱了几十万恶鬼,都会涌入人间,他们都很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来了! 让他潇洒了这么多天,考题终于来了!白唐心里默默竖了根中指,表示对这种突然起来的考试深恶痛绝! “不知道?”声音降了两度,白唐仿佛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冰冻声。 他揉了揉脸,开始动脑,抽丝剥茧:“人间的鬼魂应该是有一定数量的,所以有的鬼魂合法留在人间,有的只能留在地狱,而人间,一下突然涌入了那么多具有攻击的鬼,会淘汰。” “生活安逸的鱼群里,突然混进一群食人鲨,要想继续存在,只能互相吞噬,成为足以对抗食人鲨的存在。” “所以,剩下的鬼都会是不弱于地狱厉鬼的存在,那聚集在三尾狮子印附近的鬼,会更强,更凶残,对不对?” 墨赦微微颔首,道:“所以,收起你的轻视,不然,被撕碎的就是你。” 白唐郑重的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顿了顿,又道:“如果真的会出现人间鬼狱,那东西落在旷野还好,若是被什么变态带去了城市,那这一架咱们会多很多帮手啊。” 墨赦淡淡点头,眼睛却看向遥远的天际。 那里,一架飞机正低空飞过。 突然,白唐脸色变的奇怪起来,“我有种感觉,我好像回到了地狱。” 以华夏帝都为中心,极南共分布着八省三十七市,a市地处偏南,也算是横跨半个华夏,他们已路过了十三个省市,仍面临着北方广阔的省市。 但云显然已将这浩瀚的国土覆盖,即便还没有靠近,那浓郁的气散发的寒意已蛇般爬上肌肤,一点点散发着寒意。 一路往前,终于,后那些晴朗都很遥远了,已成为朦胧暗淡灰沉色。 “往前,我感觉到了!”白唐眼神骤然锋利起来,看着前方浓郁的寒色,“我感觉到了,还在更里面,不是这个方向,偏西边。” “在前面,还有东西在等着我们。” 白色面包车循规蹈矩的往前开着,就跟阳间正常的车辆一样,只有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第八十四章 这是什么? …… 黑色的云停在s市的头顶,天空仿佛被一层灰色的幕布遮蔽了起来。 这样的况已持续了半个月,空气越来越冷,明明已是天,温暖的北方城市却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严冬。 新闻上每天都会报道有人死亡,黑暗里仿佛潜藏着什么怪兽,凶残的让人心惊,却又仿佛维持着某种平衡。 就连平民,都觉着莫名的压抑。 s市里的修道者也已自发组成联盟,兢兢业业的完成捉鬼任务。 “除了鬼,还有妖啊。”美人跟在苏毓秀后,一边走一边咕哝。 借着那浓郁无比的气,他居然也已在短短几天内凝聚出了实体,只是要在阳光下行走,还必须借助苏毓秀的力量。 “关你什么事,好好的做你的跟班。”苏毓秀优雅的走在前面,要去将她红色的座驾从车库里启动出来。 美人委委屈屈的跟在她后,手上还提着一款女士的香奈儿包包。 “那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正直的鬼差,我是要护人间的,我们地府有律令来着,说人类是我们的根源,要护他们像护我们的心脏一样。” “你们有心脏?”苏毓秀嘲笑道:“对自己这点清醒的认知都没有啊,美人,你蠢的让我有点吃惊。” “我确定,你肯定是鹤顶红吃多了!毒舌的功夫跟你的行为一样恶劣!” “谢谢夸奖。”苏毓秀熟练的坐上驾驶座,将车子开出车库,“如果你让我心的包包上溅上一丝尘土,我今晚会再让你体验一把死去活来的酸爽感。” 叫美人的男鬼一把将那两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包包抱在怀里,脸色发青。 那华丽无比的跑车一声轰鸣,从他侧划过,带起一丝飞扬的尘土。 美人狠狠的握拳,对着车尾挥击了几下,才一溜烟的追了上去。 “你是个明星!你都不用拍戏的吗?这又是要去哪儿?” “闭嘴!我现在心里很烦,不想听见你说话。” 从几天前就莫名翻涌的绪,终于在今天达到了沸点,这让她再也坐不住。 她心脏跳的很厉害,那样突如其来的悸动,让她再也不能安然的呆在这个由无尽气制造出来的瑰丽冰都里。 她必须出去。 那个被她强行收在边的鬼差也安静了下来,抱着她的包包挤进了副驾驶。 那样明亮犹如暗夜灯火的眼神,还有那样仿佛没有棱角的脸庞,不说话的时候温柔的让人心脏发软。 沿路都是莫名苍白的人,那些人一边恐慌一边维持着原状,行色匆匆,浑然不知这座已经郁下来的城市已然成为一座鬼都。 苏毓秀开着车,从宽广的街道上一直往城外开,沿途都是已露出端倪的黑色冰晶,漂亮的如同天神赐予的瑰宝。 她神色凝重,手指不自的握紧了方向盘,前路上,到底有什么在等待她? 她的眼神开始空茫起来,推算起让她躁动的起因但是,依然没有结果。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的第三次推算了,每一次推算,都只能看到 一片空茫的白雾,还有模糊不清的低语,一声声,一句句,含着愤怒和失望。 即便连角蛟那样的天神,她都能推算他们的轨迹,那个藏在白雾里的影子,到底是谁? s市是受影响最大的城市,整个灵气场都已经乱了,无处不在的气充斥了整个城市,哪怕抬头就能看见太阳,但至刚至阳的气息却已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被磅礴的气bi)到了看不见的角落。 她同角蛟都订了约,不许他们在人间再搞事,甚至连那些被那古怪的狮子印吸引来的地狱厉鬼,都被她消灭过一批,但那个导致所有鬼魂失控的东西,她却一点都没有毁坏的意思。 美人曾眼神炙的看着那东西,也曾疑惑的看向她。 苏毓秀想着,又轻微的笑了下,她这些年已收集了许多沾有气的东西,但都没有这一件好。 如果这么桀骜不驯,就让她看看这东西的底线在哪?顺便,再给自己多找几个鬼做玩物吧,越厉害的,才越经玩,也越趁手。 “你到底要去哪儿?” 天色已经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连边那只鬼都忍不住出声问。 苏毓秀的手指骤然一松,从那种空茫的状态清醒过来,没有说话。 四周已是一片幽黑色的森林,举目四望,全是一片冰冷的黑色透明颜色。 黑色的犹如海藻一样的枝条从半空垂落,却在她的车子经过时倏然回升。 “这是什么?” …… 灰色雾气弥漫在四野,幽灵潜伏在深处,只有无数有绿色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车上的人。 “啊~墨墨快躲快躲!” 白色面包车急速的向着旁边闪动,带起的尘土飞扬上半空,刺耳的轮胎擦地声贴着耳膜响起。 车里还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继而是更加大声的咆哮,“不对!往左啊!快!尼玛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白唐惊恐的睁大了眼,看着那原本在高空飞翔的巨大铁鸟猛然从高空直坠而下,正正朝着他们这一片砸落下来。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扭转方向盘朝着左侧开去。 那飞机越来越近,已经能用强化过的眼看清机上的机场标志,但速度居然诡异的降了下来,近乎凝滞也似停在千米高空上。 继而飞行一段后,又是猛烈的一坠。 白唐扒着车窗,脑袋都要伸出窗外,眼睛上方浮着一层流动的气,极力远眺,大喊“妈的!这飞机在半空跳舞呢!一弹一弹的,要掉不掉的!逗我们玩呢!” 墨赦手指握紧方向盘,眼神锋锐明亮,道:“不是,那飞机是静止的!有人用道法撑着才没降下来。” 白唐有些吃惊,“飞机飞行高度至少都在700012000米的高空,什么东西,能影响那么大?” 墨赦道:“很多,力量够强的话,你也能。” 白唐哈的笑了声,继而眼睛里灵光闪动,双手一按早被摇下来的车窗,就从狭小的车窗里游鱼也似的窜了出去。清朗的声音却响在同伴的耳边。 “那么高摔下来 ,绝对会爆炸的,墨墨,我去看一下。” 墨赦手指一动,手腕上的黑色锁链就窜了出去,如同闪电一般追上那莽撞青年的影。 “真是,冲动。” 都没等他说明是什么东西,居然就这样冲了出去。 但这样的血,这样单纯的忱,却正是他从未有过的。 墨赦看了一眼猎豹样在前方窜动的青年,眼睛里露出微微的笑意,就算将他拘在家里那么久,依然野难驯的样子。 就是……有点蠢,难道他的两条腿能比的上自己这改装过的高速面包车吗?! 白唐十指上翻涌出细细的气线,精准的缠绕在两边高大的树木上,扯动着他的体往前,整个人速度提到了极致。 自从地狱之行回来,他的修为明显又有提高,但他一直没有测试过,到底提高到了什么程度,但此刻一运用,竟恍然发现居然已提升到了如此地步体里的那一颗魂丹还在滴溜溜的运转,但他的境界却已从灵噬境到了凝体境,那原本呈现浅灰色的魂丹已变成了深灰色,却比过去更加色泽明亮纯净,散发出一股凉凉的气息,四肢百骸里的那些黑色气也更加充实,连鬼脉都又开了两条,加上原先晋级时开出的一条,正好将口出的经络窜起来。 体里储存的气更是直接翻了一倍,那种充实的感觉让他不顾一切的奔跑、跳跃,犹如一只行走在黝黑丛林里麋鹿,矫健而轻快。 那架飞机上的人显然还在和不知名的力量角逐,拼尽全力阻止飞机坠落下去,但飞机的坠落显然已成定局。 周围垂坠的黑色藤蔓蛇一样扭动,然后被黑色的丝线拨开,不时有黑色的冰晶被锋锐的气线切割碎裂,发出轻微的声响。 白唐脑子里好像空了,眼神沉静而冷漠,他看着天上飞速下坠的飞机,计算着自己力量的上限。 是的,现在还不行,他的气线还够不到再下降一千米,就可以了。 他追着那飞机向着幽暗森林的深处跑去。 墨赦坐在车里,看着他养出来的猎豹奔跑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幽灵森林里,眼睛里有锋锐的光,一寸寸切割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 …… “不是故障!”站在军用飞机里的军人冷定道:“不要浪费时间,发放降落伞,组织大家跳伞!” 另一位穿军装的年轻军人神肃穆,沉声应“是”,便带着前来汇报的技术兵雷厉风行的退下。 机舱指挥室里又安静下来,还站着的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脸上都是沉重的样子。 “陶组长,你怎么说?”那穿着大校军服的军人将目光凝在旁边一位穿着普通衣服的中年男人色上,问。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沉吟了下,道:“那股邪恶的力量从地下直袭过来,是要我们的命,舱门必然打不开。” 他话音刚落,那最先出去的年轻军人就又走了进来,脸色难看,道:“报告魏大校,舱门故障,打不开~!” 作为这次协助国家神秘任务小组执行任务的总指挥,魏国勋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 第八十五章 空中坠机 他道:“那几位大师呢?让他们想办法!我们不能就这么窝囊的被摔死!” 陶建看向跟在一边的向东,向东立马出声,道:“我再去问。” 说着像陶建看了一眼,得到示意后,立马退了出去。 这次跟随他们一起来的大师也都很有名,是上清派的刘正邪、诡宗请神脉的洪中、诡宗画魂脉的宗长明、天师门的于红婧,还有一位佛门的明凡,大都是年轻人,被画魂宗的长者带着,响应国家号召,从遥远的故土来支援这片被上级标红的土地。 此刻,飞机上空一片乌沉沉的翅膀,用墨汁画出的巨鹰拼命鼓动着翅膀,鸟抓陷入钢铁制成的飞机外壳上,试图拉起沉重的飞机。 于红婧已经连抱怨的功夫都没有了,她此刻正拼命画着符,都是天师门里最基础的轻符,飞机上已贴了一层,不断的燃烧,不断的掉落。 洪中已用了顶级请神术,瞳孔都变成了莹黄色,那之前被白唐困在镇魂牌里的狐仙又一次与他建立了联系,此刻附在他体内,一人一妖的能力再次叠加,轰然砸向飞机机壁。 明凡盘在在地上,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眼可见的金光从他体发出,向着飞机四周扩散。 刘正邪都神色凝重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诛鬼斩妖的五钱剑骤然出鞘,从飞机的排气孔中钻了出去,凭空立在半空,朝着那拉扯飞机下坠的力量凭空一斩。 剑锋在阳光在发出凛冽的白光,顺利的切了下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如同切入水中一样。 一圈圈金色的经文消弥在飞机周围,泛着金属色的飞机外壳上的坑坑洼洼,那些被一支笔画出来的苍鹰高声嘶鸣着,羽毛纷飞,却怎样都扯不住下坠的飞机。 “各位,没时间了,现在我们离地面还有三千米,照目前的速度,最多5分钟,飞机就会坠毁。”向东从指挥室走出来,神色沉重,道。 宗长明果断停手,眼中闪过刀锋一样雪亮的光,“这是一片突然出现的幽灵森林,那愣是将飞机从天上扯下来的力量强横无匹,不必费事抗衡。” 室内的几个小辈目光一致转向这个精明干瘦的老头,刘正邪道:“宗老的意思是?” 宗长明没有回他的话,只看向向东,道:“30秒,让飞机上的士兵跳伞,做的到吗?” 向东斩钉截铁道:“能做到。” “现在,你叫所有人都过来,准备跳。” 向东应了一声,出去的脚步又急又沉重。 宗长明的眼睛在边几个年轻人上扫过,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待会互相照顾下。” 众人纷纷点头,知道这是打算最后一搏了,都没有废话。 这片突兀出现在南津省的密林,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坟地。 不过两分钟,那些军人就整齐有素的出现在了机舱内,上都背上了降落伞。 陶建和魏国勋也赫然在列。 “两千米!”向东紧张的手心都发汗,眼睛易错不错的盯着几个大师。 宗长明也不废话,招呼刘正邪等人一起在飞机的一侧站定,深吸口气,“准备” “咚!” 就在这个时间,飞机猛然颤抖了一下,仿佛撞上什么透明的屏障,下坠姿势骤然延缓。 “怎么,怎么回事?”素来冷静的画魂宗宗主也有些懵。 “飞机被定在了半空……不,不对,又动了!” “还在下落!准确来说,是被人放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 刘正邪反应极快,当即就趴在飞机窗子上朝下看四股黑色气凝成绳子,牢牢的捆着飞机的四角,一个细小的黑影站在地面被刻意清理出的空地上,放风筝一样慢慢收拢着线。 …… 白唐用例喘着气,在那飞机进入感应范围的第一时间,就催动浮在四周的气缠绕成细细的绳索,带着破空而起的尖锐啸声,呼啸着缠上那坠落六星一样的飞机。 他整个人都因为过速运动而变得虚弱,但他的眼睛却是雪亮的,燃烧着战斗火焰,一点收回那些无限延长的气线。 他的每一股气绳都绑在一颗巨大的树上,而他本人手臂上还缠着一股,正死死缠住那飞机的子 将拖曳的力量分散下去,就绝对能让那飞机的速度降下去,还能减缓他托起飞机的难度。 墨赦的黑色 “同样都是放风筝,别人是优美的纸风筝,我就是这么大一个铁家伙!” 那柔韧无比的绳子将他的手臂都切割出血来,隐在四处的邪魔都蠢蠢动起来,闻见鲜血味道,如同发疯了一样,探出幽幽的绿色眼睛。 手中的气线不断的崩裂,又不断的被他续接上,高速运转的气让他整张脸都狰狞起来。 汗水顺着额头一点点划过脸庞,又一点点划过下巴,滴落在衣领里,有些痒。 就在此时,一阵密集而凌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从远处渐渐向他这边bi)近。 “啊啊啊~救命啊!有怪物啊,怪物吃人啦!”一个红色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从密林深处抛出,一边跑还一边叫。 白唐眨巴了下眼睛,这什么况?救人还流行买一送一? 这铁疙瘩还没发收回来,难道还想他一救再就救? “先生救命啊,后面有怪物!有怪怪物!” “什么怪物?”虽然还在尽职尽责的放风筝,但白唐还是好奇的问道,“已经吃人了?还是正在吃?还是打算吃?” 那女子显然看不见他手中黑色的线,惊慌的抬起头,一双眼如同被饿狼追逐的小鹿,急道:“正打算吃……你,你在干什么?做广播体cāo)?” 最后几个字出口的语调十分奇异,仿佛面前的男子是个长了条尾巴的奇葩生物新物种? 白唐此刻的姿势是有点不太和谐他此刻两手都用力收拢在前,双腿自然呈弓步站立,整个人还45度仰望天空。 “胡说!我在等它掉下来!”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他视网膜上的影像才真的将那女人狼狈的脸收纳了进去,立马他的手就是一抖,“是,是苏毓秀苏女神吗?那什么,女神你是在演戏吗?是演什么呢?摄影机呢?剧组呢?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求个签名 !” 他的脸迅速全扭了过去,正对着那小的女子,桃花眼里全是那女人被各大电视媒体普及到全民皆知的盛世美颜,他的双手更加快速的互相更替交换,不断的将气线收拢回来。 美女在旁,如有神助。 之前还强横无匹的拖曳力仿佛也小了很多,白唐眼睛亮晶晶的,脸上都发着光。 已经奔跑出一大截的苏毓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出厂时的台词?、 她做出惊魂未定的样子,瑟瑟道:“有怪物,快跑!快跑啊!”撕心裂肺的声音将惊惧演绎的分毫不差,“先生,你,你还在干什么?天上那是,那是飞机?” “吼~”巨大的声音震的未曾见过的森林簌簌落下深绿色的枝叶,那怪物似已追到了近前。 “飞机也要掉下来了!天啊!”柔弱的女子再顾不上那看起来神经兮兮的男人,自顾自奔逃出去。 白唐大急,“苏女神,女神,你等等啊,喂喂~” 苏毓秀逃跑的速度却一点都不快,只能算是平常人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寻常长跑运动员的速度,但她还是迅速的掠过了白唐。 “轰隆!”“咔嚓~咔嚓~” 但苏毓秀还没来得及跑出多远,那天上的飞机就迅速坠落了下来。 大片树木成了缓冲物,缓冲着飞机坠落的冲力,尘土飞扬起来,那些气线迅速的分裂。凝结、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一层又一层托起庞然大物,白唐手臂上青筋暴起,口剧烈的起伏,眼睛却在灰尘漫天中逡巡。 就在刚才,他隐约听见苏毓秀叫了一声,既惊慌又短促。 “咳咳~咳~咳咳” “快,快下去!” “道友,住,我来助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是哪个修鬼道的朋友?普度众生,功德无量,无量的很。” “大力金刚符!” “啪!” “怎么是你?白唐?” 白唐扭曲脸,回头瞪着给他贴符的人,“老子肩胛骨都要碎了!怎么特么是你?刘三,你窝囊不窝囊,坐个飞机都能给人从天上打下来?你最近是不是又特么去piáo)了,才触怒你家祖师爷?” “别废话!一个人拽飞机很爽啊是不是?老子在空中没法借力,懂不懂?这是意外!意外!” 白唐痛苦的呻吟,“老子,舌头都挣出来了,你们他么的人下完了吗?撑不住了要!呼~呼” 刘正邪“啪”的又给他贴了一道大力金刚符,鼓励道:“稳住!” 白唐:“……”虽然许久不见,但是一见面就想弄死刘老板怎么办?! 幸好那一批修道者里还有几个靠谱的,就见洪中二话不说,向白唐伸出了援助之手,精准的抓住一条气线,用力拉住。 白唐瞥眼看向刘正邪,又看一眼默不作声帮忙的洪中,意思再明显不过:看看人家。 刘正邪冷哼,不予理会。 片刻后,飞机轰然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在那一瞬间,一股冷至极的气息潮水一样席卷而至,片刻又消失无踪。 第八十七章 鬼木螟蝗(1) 魏国勋脸上一派平静,静静看着手下的军人整理物资,轻点伤亡,技术兵已爬上了飞机,查看那被强行从天上拖拽下来的飞机是否还能继续启动。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正他们小组内部特有的通讯仪器与人沟通,传达着这边的况。 那是他同意的,他们是最先一批到访的,带着几位精英大师,前往出现异常的s市——那城市现在已经陷入很不妙的境地,连同整个南泽省,都已经处于信号混乱的境地。 但这个国家,已经经不起又一次的屠城之祸,他们不能像对待b市一样,又一次让那样的东西将民众恐慌闪动起来。 恐惧和暴乱,足以毁掉一个文明。 所以他们带着国内顶尖的一批大师,悄然来处理这又一次的超自然事件。 他们是第一队,后面还会陆续再飞来两架支援飞机,是另外一批同样优秀的大师。 “……飞机必须在格尔萨降落,不能从空中走……对,这里气场已乱,有很诡异的力量止高空飞行。”陶建正谨慎的想着措辞,让后面的那些大师有个提防,“离格尔萨三百里处,以格塔高速为轴心,我们纵横飞行了约有100里,都不能摆脱那股力量……详细况会再调查,你们小心。” 魏国勋冷静的听着,眼睛转向四周黑色的森林——他们一行人里的那些大师都已分散出去,只留下了两个在原地镇守,剩下的都散入了那黑色森林里,他们说要去救助那个还没来得及与他碰面的大师,一个让无数年老大师都无法匹敌的青年才俊。 就连宗长明,也默不作声的承认了。 黑暗终于又一次笼罩下来,那些黑色的诡异树木居然在黑暗里发出了微弱的透明光线,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明明灭灭,仿佛在不时的眨动。 无声的恐惧沉重的压了下来,将这一行人尽数网罗起来,人类的呼吸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明显。 那些散出去的大师还没回来,诡异的黑森林里传来微弱的震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快点!天都黑了!”幽暗的光线里,突然传来一股晃动的白色光线,一个略粗狂的声音小声的催促。【!!奇文学…#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留在原地驻守的军人豁然起,眼神鹰隼一样犀利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谁?” 负责防守的军人冷声问,连带着子弹上膛的轻微声音。 “魏大校?宗叔?是不是你们?啊,这该死的森林,里面岔路太多了?回答我,是不是你们啊?” 那轻微的脚步声显然停下了,声音里还有警惕。 宗长明高声应道:“是我们,洪中,你们回来了,快过来。” 一边说一边朝那边走过去。 沿途的军人也放下了高举的枪,任由那 两个人影手持着白色光源走进他们的保护圈。 临的近了,宗长明才发现,他们手里举着的都是手机。 他眼睛在那两个人上扫了一圈,又看向他们后,道:“刘正邪和于红婧呢?” 洪中关了手机的手电筒,答道:“我们分开走的?他们还没回来?” 宗长明道:“没有。” 两人相对沉默,都隐约觉着不妙。 魏国勋也赶了过来,蹙眉道:“你们出去的时候是四点四十五左右,现在是六点二十,这么长时间,没找到人吗?” 洪中老老实实道:“没有。”停顿了下,他道:“这个林子,很奇怪……好像迷宫一样,有很多岔路。” 他边的和尚明凡补充道:“到处都是森的邪恶气息,这是恶魔的林子,我们在里面绕了很久。” 宗长明脸色暗沉,与魏国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就在此时,陶建带着向东急匆匆的从后方赶了过来,脸色十分难看,还未及开口,便听见一声惊恐至极的叫声。 明凡一抬手,就将手中的念珠朝声音那边扔了过去。 “啊~” 森林里忽然响起了成片惊惧声,无数浮动的红色齐刷刷朝着这边涌动过来。 那串佛珠发出剧烈的白光,照亮那一片幽暗的区域。 一双在草地上拼命蹬踹的脚迅速划过草地,反应迅速的军人立马朝着那拖走同袍的怪物开枪。 枪声在黑暗里格外响亮,却丝毫没有延缓那人被拖走的速度。 “嘻~”黑暗里传来诡异而短促的笑声,那些犹如眼睛一样的红色光点游动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士兵,在面对这么诡异的况时,也不由自主的害怕,人类粗重的喘息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耳聪目明的修道者们,甚至听见了吞咽唾沫的声音。 “快!都聚起来,不要分散,都用符,用特制子弹!宗大师,怎么办?”魏国勋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大声命令四方军人,然后又小声的询问宗长明。 在不熟悉的领域里闭嘴,不妨碍专业人员干活和发表看法,是他的人生哲学。 宗长明神色郑重,道:“明凡洪中,注意支援!这些邪祟在夜里会越来越活泛,我们先杀一批,震慑住它们!一定要撑过晚上,过去了,就好了。”说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高声道:“这都是最低等的东西,不用怕!” 魏国荀也道:“你们上都带着辟邪的符,拿出勇气来,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群不敢露面的杂碎!” 战士们轰然应诺,声音宏大,那些红色的眼睛似乎被震退了一些,周围响起了微弱的低语声,仿佛那些东西也在商量在筹谋。 宗长明手在地面一 阵滑动,猛然上提,立时就有八个黑乎乎的巨人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手提大刀,分立四方,将这五十多人的队伍护在中间。 就在此时,明凡低声宣了一声佛号,手中的念珠突然奔散,朝着四周滚落,念珠落地之时,立马就有一道白色的光从地面向外突起,呈球形覆盖在所有人的的头顶。 温暖的光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明亮了一下。 宗长明有一瞬诧异,继而笑道:“佛家果然实力雄厚,是这些司鬼物的克星,明凡小师傅佛法精深啊。” 明凡腼腆的摸着头,道:“宗叔你别这么说,你的画魂术才厉害呢,聚灵为战,遇强则更强。不过我这个撑不了多久的,我佛法没学到家,度化不了这么多恶灵。” 宗长明笑了笑,道:“你才多大点,能弄出这么大个防护罩,已经很好了,哎,洪中,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洪中郁闷道:“师叔,我也不差的,方才在这森林里迷路,全靠我找回来的,你怎么不看着我的长处呢。” 宗长明瞪他,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还要努力!” 明凡忧虑道:“这森林漫无边际,诡异莫名……晚上怕是走不出去。” 魏国勋道:“晚上不能走,那些东西在白天还有顾忌,但晚上就会肆无忌惮,咱们只能守,况且,另外几位大师还没回来。” 众人一阵沉默,谁都没想到,还没靠近s市,他们先遇到了这样的困境。 …… 黑夜对于生活在光明里的人来说,是危险而未知的存在,对常年行走于夜间的人来说,却与白昼无异。 “我看过你很多电影啊,女神,你本人比电视上更漂亮啊。” “谢谢。” “小心点,这里黑,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啊?荒郊野外的,多不安全啊,你的助理呢?保镖呢?” “都没有。”苏毓秀看着旁话痨附体的青年,不得不又一次解答他似乎没完没了的问题,“我是来度假的,车子还没开出多久,谁想天上就掉下个森林来。” 第一次的求救被这个青年忽略了,第二次却成功的被他救了命,容貌绝色的人微微而笑,艳丽不可方物。 白唐近距离看着她的侧脸,感觉脸有些发烧,他夸张的捂着心脏,后退几步,倒在墨赦上,叫道:“完了完了,我被神一箭穿心了,女神的笑颜让我神魂颠倒,墨墨,人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苏毓秀忍不住笑,被这个青年逗乐了,仿似方才的惊魂都烟消云散了一样,“白小唐,你太夸张了。” 即使刚认识没多久,她也觉着跟他生分不起来——当然了,白唐将她从一个面目狰狞的厉鬼爪下救了出来,还免费送她好多符,一路 上又巴拉巴拉她的话,生分了才奇怪。 墨赦在他头上拍了一记,白唐立马满血复活,站直了体,道:“也没有很夸张,苏女神,你下一部片什么时候出来啊?听说是个古装剧,我看了宣传片,超美!” 只要是个美人,都喜欢别人夸赞她的容貌,尤其是白唐这样活泼而健壮的青年,这让还有些狼狈的女子心豁然明朗,笑容半分都没从她脸上退下去,道:“那个啊,估计要到5月份,你喜欢的话,我回去了发你样片,不过可不能外传哦,不然我会有麻烦的。”她俏皮的眨了下眼,含笑看着白唐。 白唐立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啊好啊,你放心吧女神,我一定能把你安全的送回s市。” 他眼睛扫视了一圈四周,看见那些从树立浮凸出来的人脸,有些厌恶的皱眉,上前两步,一巴掌拍上树干,“缩回去!长的不好看就不要出来吓唬人啊,没见着这边有个大美女吗?” 第八十八章 鬼木螟蝗(2) 苏毓秀:“……” 墨赦:“……”这个二货又抽了! 但那各被困在树木的邪灵居然听话的缩了回去,显然也不是什么胆大的。 白唐手中还凝聚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气,又扫了一眼那些眼睛一样闪烁的红色光点,挑眉道:“干什么?你们觉着自己优秀的可以出来见人?对自己认识这么不清楚容易挨揍知道不?! 那些一簇一簇跳跃在黑暗里的红色眼睛也悄然退下了,即便它们退的很快,但白唐还是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愤怒和不甘心。 他愣了下,心说我难道已经变的这么强?继而又大喇喇的一笑,他是连地狱都闯过的人,边还有墨神,算那些东西识时务! “好厉害!白小唐,你真厉害。”苏毓秀微微笑,崇拜的看着白唐。 白唐骄傲的了,谦虚道:“还成。不过这种小怪物,并不怎么厉害。” 苏毓秀就点点头,两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墨赦悄然跟在后,觉着心里有些微的古怪,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手腕上缠着的黑色锁链开始悄悄晃动,犹如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吞吐蛇信。 还不到七点,天却已经黑透了,那些高大的黑色树木将头顶遮的严严实实,垂下的柔软枝条时不时的晃动,视线偶尔掠过的空隙,能看见那些被困在树木里的恶灵。 如同上吊一般随着枝条晃动,间或发出悲惨的哀鸣,让黑夜里的人不寒而栗,那些红色的眼睛就是它们用来蛊惑人们走向死亡的东西,每一个,都承载着怨灵不肯闭眼的怒气。 他们的前方幽幽浮着一张散发白光的符,那个女明星只是初见的时候惊讶了一下,此后就再也没有表示过惊奇,只在看见那些鬼影时,表现出了尖锐的恐惧,死死的抓着白唐的手不肯放。 白唐就一路眯着那双桃花眼,极尽所能的为她讲笑话,愣是从诡异森的氛围里为她劈出一点安然的欢喜。 大概是喜欢吧,墨赦想,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虽然发育缓慢,但他的小狼崽子,也终于懂得要去讨女人喜欢了。 墨赦挑剔的看向苏毓秀,就见那女人琼鼻樱唇,肤如凝脂,体态轻盈顾盼神飞。 就是眼睛太大没神,鼻子太高戳人,嘴巴太薄薄,皮肤太白不健康…… 只一瞬间,他就挑出了几十个毛病,眼神无人看见的嫌弃。 这个女人,配不上白唐。 “白唐!”他压着嗓子喊。 “嗯?”走在前面的某人瞬间回头,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浮起疑问的色彩,“怎么了?” 墨赦嘴巴动了动,道:“注意四周,不要大意。” 其实他想说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她配不上你 ,他还想说这鬼木林里到处都是螟蝗,那种无形无体的黑暗邪灵,你小心点。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叮嘱。 白唐应了声,继而整个人蛇一样从苏毓秀边滑了过来,凑到他边,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有况?我刚在美女面前树立的男神形象可不能崩,墨墨你帮我。” 那双桃花眼咕噜噜转着,警惕的扫了眼四周,继而又满含期待的看着墨赦。 墨赦声音冷硬,道:“我们不能带着她,把她交给刘正邪。” 白唐神有一瞬沮丧,心里却知道他说的没错,只是不甘的挣扎道:“s市也在东北边,我们同路的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墨墨。” 墨赦沉默的看他,半晌,道:“你跟刘正邪他们走,带着她。” 附近已经很少有鬼魂了,虽然已经看不见昭明星,但显然那被昭明星笼罩的地方不远了,所以这些鬼木才从生长的地底深处千里跋涉,聚集在这里,成为那三尾狮子印的一道守卫。 白唐眯着眼,突然就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仰着脸道:“我怎么觉着你在生气呢墨墨?怎么了?” 墨赦脸板的更平了,直视前方,道:“没有。”顿了顿,那清冷的声音才继续响起,“鬼木里多迷瘴,他们容易迷路。” “我又不是指南针,跟他们在一起还有指路的功能,墨墨,别骗我了,也别想丢下我。”青年低声说完这一句,就又站直了体,朝着他郎声一笑,“他们都是大师,可用不着我……诶?你听见了么?” 从前方幽暗的光线里,突然传出模糊的声音。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苏毓秀在此刻发出声音,对于青年离她那么远有些不满,三两步奔到了他面前,“是不是又有怪物来了?” 在白色符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看见她煞白的面孔,想来是吓坏了。 白唐朝着她安抚的一笑,道:“不是的,别害怕。” 苏毓秀勉强的点了点头,再不肯离开他边。 墨赦微微皱眉,向前走了几步,才一抬手,手腕上那黑色锁链就倏然窜了出去。 白唐安抚着贵的女明星,虽然仍然言语烈,态度亲切,那股乍然见到女神偶像的欣喜却一点点退干净了。 美之心,人皆有之。 尤其是对那样绝色的美女,说不心动那不可能,但白唐向来最会审时度势,对他来说,苏毓秀就是突然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可以观赏,却不会多亲近。 他们的缘分,也只有一段路。 或许,都不会到s市,毕竟,他们家墨神都那样说了啊。 “卧槽!慢点慢点!你尾巴上还拉了个女人啊兄弟!飞慢点!” “闭嘴!刘正邪你找死吗?” 熟悉的声音蓦然划破夜空,一条长蛇也似的锁链拖着两人飞速从远方窜过来。 “啊~呦!” 一声奋力的嘶喊之后,刹不住车的刘正邪径直朝着白唐他们扑了过去,连带着他后那个女人也扑了过去。 白唐脸色大变,间不容发的抬手,竖起一道黑色的屏障,只听“砰”的一声,刘正邪的脸与那屏障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光听声音,白唐都能想象到那有多疼——他将那黑色屏障撤下了一点,从上而下俯视滑到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人,还很关切的问道:“刘三,你还好吧?” “白唐!”刘正邪咬牙。 “于红婧!”他切齿。 拿刘正邪当了人垫的于红婧也被摔的七荤八素,晕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还冒着晕眩的小星星。 “你们特么的!搞毛啊!老子刚才在打怪啊!”刘正邪咆哮。 “需要我再把你送回那堆螟蝗群了么?”墨赦冷声道。 刘正邪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拧出了笑,道:“呵呵,呵呵呵,墨神啊,呵呵呵,我刚才的意思是,万分感激,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刚才就真喂了怪物了!” 于红婧将众人扫了一圈,视线在苏毓秀上停了一瞬,继而就转向了墨赦,“多谢墨先生了。”继而转向白唐,“白唐,你之前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跟刘正邪就慢了一步,你人影都没了!” 墨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白唐三两步奔到了于红婧面前,看着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眉眼弯弯,道:“我季泽华斩妖除魔啊,那什么,怎么是你来,他没来?” 他去天师门看望林樊的时候,见过这个女子好几回,凭借他敏锐的只觉,这个女人肯定跟林樊有不一样的感。 于红婧一边拍着上的土一边道:“他闭关呢,师门就叫我来了。” 刘正邪此刻还很狼狈,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有的地方还在渗血,连手上的五钱剑都有些缺口。 “墨大,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缓过了气,刘正邪立马就心有余悸的道,“那些树好像突然就活了,感觉这些鬼怪跟我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样。” 墨赦道:“螟蝗,是介于生和死之间的一种祟,以活人血为食。”见刘正邪目光直直的看向他后,他曲指一弹,将那又突然出现的东西bi)退回去,“出则死,落则活,不是什么厉害东西。” 刘正邪抚着自己有些残破的剑,道:“那些红色眼珠是不怎么厉害,麻烦的是这些树,cāo)!” “那叫鬼木,每一株里面都封闭者一个有灵的生物,唔,这片鬼木林,大概存在了千年了,这里面的东西可凶的很。”白唐已向于红婧粗略的问了林樊的现状,闻 言接口道。 墨赦看了看突然人多起来的队伍,拍了拍自己手腕上的锁链,那锁链便倏然伸长,来回纵横,在他们周围劈出一片空地。 墨赦再一抬手,那锁链便越长越长,密密麻麻如墙壁一般竖在四周,为他们搭建出一座黑色的房子。 “晚上气重阳气弱,绝走不出鬼木林,休息吧。”墨赦淡淡说了声,就靠在一旁的黑色墙壁上闭目养神。 众人都没有意见,尽管他们都没说,但脸上都有明显的疲惫神色。 于红婧自然而然的跟苏毓秀组成了暂时同盟,两人挨靠着取暖,低声说着话。 刘正邪也和白唐窝在了一起。 “人就在那,又跑不了,你特么的少看两眼!”刘正邪怒道。 白唐的眼睛一直斜向墨赦那边,闻言翻个白眼,收回视线,道:“干什么?” 刘正邪神色郑重,压低了声音,道:“那苏毓秀你看了吗?没问题?” 第八十九章 鬼林惊梦(1) 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女人,但只是淡淡打了招呼,再没什么反应,白唐还以为他cāo)真的这么高,见美色而不动声色,还在心底赞叹了两回。 此时才知道,根源在这呢,刘正邪怀疑苏毓秀。 刘正邪用眼神示意了下,白唐秒懂,配合的用手在底地上画了隔音符,便听刘正邪忧虑道:“荒郊野外的,她怎么会出现?你是不是被美色迷住了,你特么居然就带着了,万一是道行比较深的妖精呢!蠢货!” 白唐嗤笑道:“你当拍电视剧呢,还特么千年狐狸精,放心吧,那是人,上三把火,魂魄是人样,哈,墨神都没说什么,还能是个什么怪?你什么时候这么多疑了?” 刘正邪反驳道:“我这叫谨慎!” 白唐切了声,以表不屑。 刘正邪铜铃大的眼睛里有莫名的晦暗神色,道:“白唐,你跟墨赦要去干什么?” “斩妖除魔为国为民啊,我们还能干嘛?啧,别说你们不是啊。” “那你知道s市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感觉,现在的s市就跟那时候的b市一样,我们收不到任何消息,磁场紊乱,信号失真,现在,飞机也不能越过去,白唐,你知道的吧?那s市到底有什么?” 刘正邪直直盯着白唐,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连手心都浸出了汗,心脏都仿佛要跳出膛——白唐即将出口的答案,让他感觉到畏惧。 他心里清楚的很,墨赦不是一般人,他背后有着他们不知道的力量,人类搜集不到s市的真实况,胆墨赦一定知道。 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墨赦知道,白唐就一定知道,所以他才执意要来找他们。 “那个啊,”白唐微微笑着,慢慢张开了口,“是鬼吧。” …… 已经临近夜半,那些游dàng)在摇摆枝条间的影已明目张胆的冲击着明凡的防护罩。 一下又一下,那些枯萎腐朽的脸印在透明的防护罩上,看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魏国勋已经下令,让所有军人原地休整,只留下几个格外优秀的军人与几个大师一起守夜。 他们都是人,虽然经过严苛的训练,有超出常人几倍的体力,但现在考验他们的并不是**上的疲累,而是精神上。 他们必须精神高度集中,才能面对这种未知。 向东之前已经向他们报告过失踪的人数,居然不知不觉就被拖走了近十个人。 魏国勋出发前就知道这次出任务非比寻常,但他从没想过还没到目的地,他们就在中途折损了大量物资和人员。 他的战士已经休息了,他却一点都睡不着。 陶建和宗长明还在低声讨论,似乎在想办法破局。 年轻的佛门弟子盘膝坐着, 默念着经文,不断为那防护罩注入新的力量。 洪中舒展着两条大长腿,靠坐在那防护罩上闭目养神,哪怕不断有腐烂的人脸撞击在他后,也巍然不动。 向东额上全是冷汗,手里握着已经没信号的手机,哭无泪——断网了! 这世界上最悲伤的事,就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断网了!即便强横如道士、法师,能搞天搞地的大能,没网也很悲伤。 “咚!”又一个腐烂的人脸炮弹一样撞在防护罩上。 向东冷静的看着那腐烂的鬼脸,没有后退,他面无表的伸出手,戳向那与他面孔相对的脸,“进不来,还撞什么?走开。” 那腐烂的鬼脸吐了个血泡,剩下的一只眼睛怨恨的瞪着他。 就在此时,那一直闭着眼睛的明凡突然吐出一口血来,体委顿在地,目中露出惊恐之极的神色,蓦然大喊,“防护罩要碎了,快跑,快跑。” 话音未落,便听那透明的光罩嘎吱碎裂,那些被埋在四周的佛珠也相继碎裂。 但那些原本虎视眈眈的鬼脸人影,却一个都没有上前,反而尖叫着退回了黑暗里。 明凡眼睛还望着幽深的远处,瞳孔却慢慢变成死亡的灰白色,“快跑,邪魔,邪魔……” 宗长明和陶建离他最近,在他叫喊的第一时间就到了他边,陶建大叫道:“向东,救心丸!” 救心丸是他们任务小组特有的急救药,专治被邪祟侵体之症,是他们的必备药。 向东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黑色弹珠大小的药丸,递了过去。 却听宗长明道:“来不及了!快跑。” 他一挥手,原本矗立在八方的八大黑金刚就护在了众人周围,“快跑,有东西要来了!” 向东心里一咯噔,看向明凡的口,那里果然已经不跳动了——什么东西,还没路面,就要了他们一个年轻大师的命? 他心里惊骇异常,人却反应迅速,立即就跟着大部队奔跑起来。 魏国勋被士兵簇拥在中间,洪中也第一时间就奔到了他边。 陶建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一沓用朱砂绘制的符,一扬手,就齐刷刷贴在了地上,只听他口中一声暴喝,道:“走。” 一把拉起还在地上的宗长明,两人如剑出。 陶建人在半空,手往后指,口中怒喝,道:“爆!” 但听“砰砰”连声,那一片地区立马响起剧烈的爆炸声。 “暴烈符?” “对!天师门出品的改良版天雷符!”坐在他后的陶建短促的应了一声,继而压低了声音,“宗大师,你心里有底吗?明凡他不像是中邪,这次来的到底是什么?” 宗长明下骑着一只黑色的猎豹,一边挥手画下更多的虎豹妖魔,一边道:“明 凡是被瞬间击穿心脏而死的,魂魄都没能逃出去,不用怀疑,那就是邪祟,很有可能,就是将咱们拖下高空的东西,这回况不妙啊。” 陶建苦笑,这何止是不妙,简直特么就是大大的糟糕! 众人一路狂奔,但中途还是不断有人惨叫。 魏国勋已经下令开火,凌乱的枪声响彻整个寂静的山林。 “来了!”宗长明心里发沉,即便还那么远的距离,他却已感受到了那股邪至极的力量。 那些强烈的爆炸果然没能挡住那东西,宗长明蓦然回头,他老迈的眼睛仿佛能透过那些不断摇摆的枝条看见那不断bi)近的影。 他的瞳孔颤抖着,借助他画出的猛兽眼睛,在它们被摧毁吞噬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个从黑暗里慢慢bi)近的东西。 距离越来越近了,再多的画魂兽都挡不住那个东西的脚步。 “我挡住它,你们快跑!一定要撑过今晚!”陶建咬牙,从黑色猎豹上跳了下去,体矫健的落在地面上。 当黎明的光线照耀下来的时候,一切噩梦都会过去。 宗长明奔出了十几米,才猛然一按猎豹的脖颈,那高速奔跑的猎豹四肢腾空,在黑色透明的树枝上一借力,整个方向调转,朝着陶建的方向奔来。 “陶组长,你一个人不行的!”宗长明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将笔悬停在地面上,“这样的怪物,你应付不了!” 他昏黄的眼睛里突然出冷定的光,静静看着还没有露出形的后方。 四周的黑色树木都已自然而然的后退,如同动物一样趋利避害的让开了一条宽约50米的大路。 路上全是腐草,宗长明开始一笔一笔缓慢的在地上落笔,。 他们后,又有一个影急速奔跑过来,口中喊道:“师叔!我来了!” 陶建眉峰皱的死死,呵斥道:“别过来!快走!” 洪中假装没有听见,只是一个劲的奔跑到他们边,铿锵道:“我们这次来就是奔着打怪来的,没道理遇见厉害的,不打就先跑。” 宗长明正集中精力画魂,实在么功夫搭理他,但脸色十分不好。 陶建脸色铁青,道:“匹夫之勇,那魏大校呢?他们那么多人的死活你都不管了?快滚!带着他们逃!” 洪中眼睛看向已经隐约可见的黑影,露出一口大白牙,道:“来不及了!陶组长,准备战斗吧!邪祟已经到了!” 陶建抬头,就见那宽敞无比的大路上浮出一团凝重如墨的黑暗,正以一个堪称优雅的速度一点点靠近他们。 但那股强烈的威压,却已然排山倒海也似的笼罩住他们。 他从背包里又掏出一把符,一把折叠冲锋枪,还有一个黑色的罐子。 “就这样,还想 吃人?” …… 白色的光突然在空中闪烁了一下,墨赦眼睛瞬间睁开。 黑色锁链伸出一头,亲昵的蹭着他的肩膀。 他看了看还在锁链封闭起来的空间里熟睡一行人,形微晃,便轻烟也似的滑动到了锁链房屋外。 黑色的锁链极为上道,轻轻的拖着它的主人升到高空之上,原本遮天蔽的黑色枝条都被迫让开了道路,让那个一黑色的人站到他想站的高度上。 “出事了,那螟蝗要吃人了。” 高达数十丈的鬼木极尽繁茂,密密麻麻的伸展开枝叶,遮蔽天空。 但那样直冲天际的白光还是从枝叶间透了出来,绚烂如同烟火。 周围还矗立的鬼木都激动的发颤,枝条晃动摩擦间,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细语。 墨赦临风站在高空,眼睛里神色变幻,没有动作。 螟蝗多生于战场和活人坑,成千上万的死人里脱胎换骨获得新生,而白天与他对峙的那个,是经过千年岁月成长起来的霸王螟蝗。 吸食生物血精魂,躯体一点点长大,长成最完美的体形,强悍的让他都觉得麻烦。 第九十一章 鬼林惊梦(3) 刚爬起来的刘正邪:“……”为什么一瞬间他就成了保姆!这份转变的太让人猝不及防! 苏毓秀眉毛微皱,仿佛有些恼怒。 于红靖二话不说,就给自己贴了一道疾行符,追着白唐影而去。 刘正邪抓了抓头发,看向苏毓秀,刚要开口,就听那漂亮的女明星道:“我们也追过去吧,没有他们的保护,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刘正邪当机立断,道:“好。”顿了顿,又道:“我们速度快,你跟不上,上来,我背你。” 苏毓秀也没矫,淡淡应了一声,就爬上了他的后背,还催促道:“快点,不然追不上了。” 墨赦形如烟雾般游走在鬼木林里,那来自冥府高层的召唤让他的力量都不太稳定。 …… 片刻后,一道黑色的影子停留在奋力厮杀的战场边缘,鹰隼一样的眼睛四处望着,然后就看见了那正与霸王螟蝗交战的黑色影子,一时有些无语。 他手腕上的锁链轻轻的碰了碰他,伸出一端,指向那狠抽了螟蝗一记的锁链,尾端弯成了一个问号。 墨赦面无表的立在一株鬼木上,那鬼木在他脚下微微发颤,连吞到一半的人都没敢继续咀嚼。 那锁链嗖的一下就要窜过去,却被它的主人眼疾手快的扯住了尾巴。 锁链扭动了两下,似乎不解。 墨赦眼神幽深,后传来破空声,即便人影还没出现,他也能想象到那个咋咋呼呼的人影。 这么一想,手上就松了。 那锁链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倏然缠住那个跟他主人一模一样的人影,然后又迅速窜了回去,献宝一样将那人影送到了墨赦面前。 墨赦:“……”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这勾魂锁跑去消灭螟蝗了。 勾魂索属,但却是一切祟鬼物的克星——实力等级比它低的。 勾魂除祟几乎已经成了本能,哪怕被他约束了这许多年,也时不时的要翻腾一下。 墨赦手指微弹,那锁链便又倏的窜出,含千钧之力朝着那螟蝗抽去。 墨赦看着面前与他力量同源的人,眼神微动,福至心灵。 “画魂脉。” 诡宗中的一支,擅长借用别人力量的一脉。但是,也不对啊,他刚才感觉到的明明不是力量被窃取,而是“召唤”。 按照地府律令,鬼王、判官、府君等高级别职员不能轻易踏足人间,尽管现在人间秩序将崩,但判官这个级别的,也不该出现在人间。 所以他才要过来看看。 “墨先生!”宗长明时刻关注着那边,那黑影一被拖走,他眼睛立马就跟了过来,见到本尊,神色有一瞬尴尬,继而又恢复平静,“邪魔猖狂,还请墨先生援手。” 他们这边虽然有些凄惨,那 些军人已经折损近半,不少都给那蝎子尾巴拍成了泥,还有部分被拍到了鬼木边,被鬼木吸吞噬。 全场最强战力就是洪中和宗长明的黑影,现在黑影给人弄走,洪中那边立马就叫了出来。 陶建的黑罐子坚强的浮在半空,还没有碎,里面释放出道道金光,缠绕上那螟蝗的四肢,将那东西的速度拖至缓慢。 加上他那条锁链,形势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糟糕,人类还是可以的。 墨赦站着没动,全然旁观的姿态。 “什么况?墨墨,诶?怎么有两个你?”后忽的撞上来一人,那人形轻盈,在到他边时,稳稳停住脚步,然后好奇的看向与墨赦相对而站的人影。 “画魂。”墨赦淡淡瞥他一眼,似乎对他不听话的事已经习惯。 白唐哦了声,眼里都是感兴趣的光,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看向那与怪物交战的双方,“打架呢,呃,国家军队啊,看起来有点惨啊。” 那边洪中巨大的兽爪已将那人面马的螟蝗按在地上,墨赦的黑色锁链缠绕在它上,越收越紧。 白唐摸着下巴,疑惑道:“这个黑咕隆咚的东西,看着有些眼熟啊。” 墨赦道:“之前遇到过。” “不会就是那个长的丑到不敢见人的东西吧?怎么现在打架还裹在一黑里,我看瞅不见它的脸。” 墨赦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你不上去帮忙?” 按照常理,白唐这时候应该冲上去救人,而不是跟自己在这里看闹。 白唐伸手戳了戳那与墨赦一模一样的黑色人脸,声音里无波无澜,道:“他们可以的。” 宗长明郁闷的要吐血,见着来了个曾经一起同生共死过的熟人,当即叫道:“白唐,快,快帮忙。” 白唐笑嘻嘻的拍了一下那宗长明画出来的黑色人影,立马就将那人影拍散了,他脚下用力,人就从空中落到了地上,“宗叔,你好端端的画他干什么?还画的不怎么像,嗯,画功不行啊。” 神特么的画功不行!现在是讲这个的时候吗?! 宗长明被这死小子气的几乎厥过去,他额角都是冷汗,之前绘制的墨赦人像消耗了他大量精力,直到此刻他的手都还有些抖。 “死小子,别废话,快去,别让那螟蝗翻!” 白唐大拉拉的一摆手,道:“用不着我,他们能收拾,唔,不过说起来,这东西好像比我们之前遇见的弱多了。” “它周的‘恶之黑’被激活了,克制了它的力量。” 墨赦也从高空下来,站在他们前,听见白唐说话,自然接口道。 白唐在脑子里过了过“恶之黑”这个概念,然后就……过了。 螟蝗生于血腥之地,上多罪恶,估 摸着是这东西之前就被人收服过,还在它上种植了“恶之黑”,不过之前那霸王螟蝗与“恶之黑”中有一种微妙的平衡,但地府三尾狮子印的出现,让阳间气场紊乱,重阳衰,它又在离三尾狮子印这么近的地方游dàng),吞人血,所以自力量强过“恶之黑”的增长打破平衡。 所以,墨赦他们遇到的那个就是完全压制“恶之黑”状态的它,现在,那被不知道谁拔高了一截的“恶之黑”又重新出现,克制了它的力量。 所以,宗长明他们打败的虽然难,却并不难理解。 白唐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大致一想,也能猜个大概,也不细究,只与墨赦站在一边,看着那边的即将收尾的交战,脑子里盘算着怎么从他们这里获取些信息。 墨赦显然不愿意同这些人一起行动,苏毓秀还是要留给宗长明一伙的,但据墨赦说,鬼木林分叉无数,藏着无尽鬼魅,根本就是有进无出,他们应该走不出去啊。 他退后一步,跟墨赦咬耳朵,道:“墨墨,这从天而降的鬼木林,有什么办法穿过去吗?” 墨赦道:“他们的话,鬼领路。” 白唐唔的一声,心说这个办法倒是简单,对他和墨赦来讲,任何分叉迷障在他们眼里都等同于无,那些诡异的黑木就只是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新增了一道风景,但对面前的这些人来讲,要驯化一个原本鬼木林里的几乎没有人的鬼,还要让它引路,这个听起来,颇有挑战啊。 就在此时,却听墨赦淡淡道:“鬼有鬼道,人有人道,他们有办法。” 说话间,那边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吞吃了许多人的螟蝗被陶建收紧了那黑色的罐子。 几乎瞬间,陶建就扑在了地上,洪中那高大的兽形也恢复了人体,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 现场一片狼藉,白唐还好心的帮助他们清理现场。 第一缕阳光终于洒了下来,那些还躲在远处窥伺的魂纷纷躲进了最后的黑暗里,在黑夜里拼命扭动躯的鬼木柔弱的垂下了枝条。 空气开始变成靛青色,那条特意被鬼木让出来的道路又缓缓的闭合了,上面也重新长满了鬼木。 魏国勋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满地的鲜血,脸色格外难看。 宗长明还勉强能睁眼,陶建已经彻底闭上眼睛,气息衰弱到了极致。 白唐帮助他们将重伤垂死的军人从那些鬼木的枝条下拖出来。 于红靖也随后而来,默不作声的加入了清理战场的行列,用天师门的符咒帮助那些受伤的人暂时止血。 刘正邪带着苏毓秀来的最晚,那个贵的女明星看到那样血腥的的场景,只吓得浑哆嗦,眼睛里的惊骇似要满溢出来。 刘正邪骂了一声,立马就加入了救援中。 半个时辰之后,现场的血腥已经无声无息的渗到了地下,晚上死去的人连白骨都没有剩下。 白唐手脚麻利的将还活着的人集中到一起,看着那些残兵,有些发愁。 处危机,没有人敢真正的睡着,都只进行了短暂的休憩,就又开始整肃行囊。 魏国勋脸色发青,泛出死亡一样的死灰色光泽,却还是被伤势较轻的军人扶着站到了墨赦面前。 “墨大师,我是国家陆军驻南泽省三十六团魏国勋,现在以国家的名义,邀请您跟我们同行,协助我们完成这一次的护国任务!” 墨赦收回凝注在白唐上的视线,将目光转向一鲜血的军人,漠然道:“我拒绝,我有我的事。” 魏国勋眼神里有格外犀利的光,猛的喘了一口气,道:“那么,请你在兼顾你的事的同时,为那些无辜的人出一份力!” 第九十二章 我是个弱女子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墨赦的手臂,声音衰弱下去,“新的时代到来了这是你们的世界,我,我们能做的很有限。” “但你是有力量的,如果您拒绝加入我们,那至少,在这片诡异的森林里,请跟我们通行。” 墨赦垂着头,看向这个眉眼锋利的军人,神色一片冷漠,声音也同样冷漠,“方向不一样,我要去的是s市,你们——” “真巧,我们也要去s市。” 已经极度虚弱的军人微笑,截断他要出口的话。 周围诡异的黑色枝条还在微微的摇摆,那些在晚上极尽杀戮的东西在白天却仿佛都正常起来,尽管高大的枝叶依然遮蔽着天空,但已然不见那些游走在夜晚的灵。 墨赦停了片刻,才继续道:“连鬼木都穿不过去,去s市也是枉然。” 魏国勋还要说话,墨赦却抬了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淡淡道:“家国大义,民族百姓,有能力才能谈庇佑和救助,枉死没有意义,我不会带一群累赘去。” 魏国勋一口血哽在心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墨赦皱眉,移动了两步,站在了一边,“要参合鬼神的事,就首先证明自己有那个能力。” 如果不是昨晚察觉到有判官的力量在召唤他,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带着苏毓秀很麻烦,但这帮人如果昨晚就被一只螟蝗干掉了,那也没能力带着那女人走。 而且,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悍勇,但也过于迂腐,昨晚的况居然在这里死刚,那不是结盟的好对象。 他的目光转向已经被苏毓秀缠住的白唐,眼神微不可查的黯了黯。 “白小唐,我有点害怕。”苏毓秀道。 白唐安慰她,道:“我也有点怕,没事,有个人陪你一起怕,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苏毓秀脸抽搐了一下,转动她小鹿一样纯洁美丽的眸子,努力透出害怕的绪,“没有。” 白唐脸上露出纠结的表,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道:“我剩的也不多了,分你一个吧。” 苏毓秀木木的接过那彩色的糖果,“你昨天还给我讲笑话安慰我,今天就给一个糖?” 白唐一脸正经,道:“昨天你一直很惊恐,把今天份的笑话提前透支了呀。” “……”苏毓秀艰难道:“那也该多说两句不要怕啊,说好的会一直保护我呢,我是个弱女子啊!” “我昨天就发现,在恐惧面前,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所以我今天改良了方案!”他一脸得意,桃花眼里闪着光芒一样,郑重的看着苏毓秀,“我陪你一起害怕,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苏毓秀看着那双倒映着自己面容的纯黑色眼眸,呼吸都有一瞬停滞,形 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眼睫一垂,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白唐一怔,继而就有些慌乱的去擦她的脸,口中低声叫道:“别啊,怎么就开个玩笑,还哭了呢,喂喂,你好歹是国际明星,注意形象啊。” 苏毓秀克制不住一样,只是无声的流泪,那些隐藏在内里的强悍仿佛都在这一刹那崩溃瓦解,她朦胧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一双灿灿生辉的桃花眼,以及脸颊上温暖的温度。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大姐,你别这样,嗯,你放心,不就是回s市,你就是去月球,我也给你平安送到,别哭了,唉,不然,这个给你玩。”白唐从怀里掏出一条浑硬鳞的东西,塞到苏毓秀手上,“叫它给你跳个舞,大美女就不哭了,好不好?” 他从会说话时就会哄人,之前做神棍时更是嘴巴抹了蜜一样上哄阿姨下哄小姑娘,但之前跟他相处的小姑娘大多都开朗善谈,就连个别文静的,也都在心境平和的况下被他逗的直乐。 从来也没两句话惹哭一个妹纸啊,今天真是创了新高了。 苏毓秀连哭都哭的眉清目秀异常美丽,她于泪眼朦胧中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然后瞬间就僵住了—— 那在她胳膊上扭动的,是什么?那将头在她手臂上蹭动的东西,是……蛇?!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唐,连质问都忘了出口! 特么就是这么哄女孩的?这货是脑子有坑呢还是有坑呢,还是有大坑呢? 白唐戳了一下白汤圆,道:“跳个舞,快点,哄她开心了今晚就给你加餐。” 白汤圆本来睡的迷迷糊糊,被冷不丁拖出来,还有些迷糊,下意识就在温暖的皮肤上蹭了蹭。 苏毓秀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根根树立,登时也不哭了,尖叫一声狂乱甩手。 于是白汤圆又被迫不及待的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知落在了哪个角落。 “白唐!”苏毓秀咆哮,“你这个二货!” 白唐声音有些弱,辩解道:“……白汤圆不会咬人,还可的,我还叫它表演舞蹈给你看,那什么,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它。” 苏毓秀腔里憋了无数的三字经,那些片刻前还汹涌在心底的绪尽数熄灭了下去,只剩下对这个二货的恼怒。 远远听见的墨赦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经年冰冻的眉目竟然有一瞬柔和。 宗长明还想继续劝说,却听那人淡声开口,道:“昨晚那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那个被画出来的“他”,居然能使用他的力量,这简直不可思议,那唯一能跟召唤扯上关系的东西,恐怕就是那个影像。 那绝不是画魂一脉画出的普通影像,他有感觉,那不 是。 宗长明还很虚弱,只能被洪中扶着站立,他苦笑道:“那是本门秘密,不方便说,虽说门派什么的都在时间的大洪流里不剩啥了,但这种事,老祖宗不让说,道友见谅啊。” 墨赦嗯了声,也不勉强,只道:“那我等你死了,再问你。” 反正人总要死的,到时生前一切全都成空,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也都不算秘密。 宗长明:“……”这位大师说话怎么这么欠抽呢! 洪中脸也忍不住抽搐,看着墨赦的眼神格外古怪,跟他心意相通的那只狐仙早在他脑海里巴拉巴拉吐槽了。 从昨晚战斗结束后,那九就开始骂,先是骂那个白唐,然后就骂这个人,但却一句都没提报仇——狐仙向来记仇,连它都不敢提当年被抓被困之仇,可见这人实力绝对强劲,不能招惹。 正说话间,白唐暂时哄好了苏毓秀,就溜溜达达的晃了过来,“呦,聊天呢?” 众人:“……” 墨赦道:“就这样吧,分开走。” 宗长明笑了下,道:“那就s市外见。” 墨赦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他们也不会求着他一起上路,修道者也有他们的骄傲。 白唐挠了挠头,“这就……结束了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洪中道:“等这事完了,我要挑战你。” 白唐:“……”果然,这人还记仇呢!一点都不大度!白长了那么大个子! 宗长明对着他们一点头,又瞪了白唐一眼,道:“跟着墨大师,好好学本事!有这个机缘,就好好珍惜。” 白唐眨巴眼,道:“我感觉我以继夜呕心沥血的在学习!可以说现在没有多少年轻人跟我一样了,我觉着道法协会都该给我颁发个勤学奖!”顿了顿,诚恳的提建议,“宗叔,我觉着你下次打架,还是继续画动物吧,嗯,画人不太像啊……” 宗长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想说话,催促着洪中快走。 魏国勋眼神复杂的看着墨赦,终究没多说什么。 刘正邪诧异的看着他们,三两步奔了过来,“白唐,不一起?” 白唐看了一眼墨赦,继而下定决心也似,笑道:“不啦,我跟墨墨有别的事。”说着他从自己随的那只大背包里,又掏出许多符来,一股脑的塞给刘正邪。 刘正邪不客气的收下,也不问他们为什么不一起走,只道:“前方的s市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化,上面的危险评级是3s,如果你们的目的地也是那里,要小心。” 白唐嗯嗯的点头,又叮嘱道:“鬼木林里多魂,你们上清派的本事你虽然没学到家,但也差不多了,emmm,这次修行过了,说不好你下次就能打赢我了。” 刘正邪一巴掌就要招 呼过去,白唐机灵的闪过,朝他努嘴,“于红靖等你呢,多靠着点人家,人家才是正宗天师门的!” “你小子越来越欠抽了啊!你给我过来!”刘正邪撸袖,怒目圆睁。 白唐躲在墨赦后,伸头提醒道:“他们都走远了蠢货!你还在这叽叽歪歪!正堂双雄要顺利在s市会师,你别死路上!” “区区鬼木,能难住我?”刘正邪潇洒一笑,大步而去。 白唐与墨赦静静站着,眼看众人的影渐渐消失。 “墨墨,你不喜欢他们?”不然为什么能一道走,却还要分开而行。 “没有。”顿了顿,他继续道:“弱者不适合参与这场争夺,我曾给过他们选择。” 他曾暗示过魏国勋,如果选择退出南泽,他可以送他们出去。 但魏国勋拒绝了,他说他们受命来此,不探明s市的况,没脸回去。 第九十三章 我还能吃! 白唐干咳了声,摸着自己的鼻子,小声道:“那什么,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墨赦视线掠过他,看向始终站在原地,没有跟刘正邪他们一行人走的女人,不动声色道:“哦?” “我跟你说哦,这个做人呢,要见义勇为,做鬼差呢,更要永争上游做好人……” “重点。” 白唐一咬牙,耿直道:“我们得带着苏毓秀上路!我本来也是打算让她跟着刘三走的,可你也看见了,那一群人自都难保,我不可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苏负担毓秀手指紧紧的绞着裙摆,微微垂着脸,遮住眼睛里疯狂滋长的郁。 墨赦没说话,只用手轻轻抚摸手腕上的黑色锁链。 最艰难的部分说出口,剩下的就更顺溜了,白唐一手搭上墨赦的肩膀,继续胡说八道,道:“怎么说咱两都一米八的大男人,强体壮的,路上带个美女也能养眼,都说患难见真,说不好,这朵高岭之花就能给咱们其中一个折下来呢。” 墨赦肩膀一动,甩开他的胳膊,大步往前走,上仿佛寒气更重。 白唐追在后面,叫道:“喂喂,墨神?墨墨?有话好好说啊,你看你怎么又生气了,哎哎……” 路过苏毓秀的时候一挑眉,笑哈哈道:“大明星快跟上,这鬼木林里可危险的很,一不小心就给怪物吃了!” 苏毓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那你拉着我啊二货!你们人高腿长的,照顾一下我能死啊!” 白唐猝不及防的被抓住,速度瞬间就被拖慢了,这一耽搁,墨赦走的更远了。 “再不快点,要追丢了啊,大明星,咱们可不是在游。”白唐苦口婆心的讲道理,“在这鬼木林里,追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毓秀冷脸,道:“你不是能搞定吗?跟丢就跟丢,哼,当我不知道呢,他根本就不想带我!” 白唐面不改色,断然否认道:“没这回事,能带着这么大一美女,墨墨高兴着呢,他就是不善于表达,哈哈,大明星,他也是你的铁粉。” 苏毓秀哼笑,不置可否,眼珠却悄悄翻到了天灵盖。 高兴?不可能的,从他们见面开始,那个人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白唐!”一声有些冷硬的男声骤然从前方传来。“快点。” 白唐脸上理所当然露出一个笑,再顾不上跟苏毓秀叽叽歪歪,高声应和一声,继而立马低头,看向高约莫一米六五的漂亮妹纸,露齿一笑,道:“可能会有点快。” 苏毓秀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觉体一飘,继而头发全都飞到了脑后,整个人离弦之箭一样往前飞去。 白汤圆打了个饱嗝,吭哧吭哧从一颗褪色的黑木树里爬出来,就见一股风迅速刮过眼前,依稀能看见里面凌乱的美女和自家疯狂释放气的宿主。 白汤圆摆了摆尾巴,叫道:“白白!白白!” 四周风声寂寂,没有人应。 白汤圆目光转向那些不自觉颤抖的黑树,砸吧着嘴巴,道:“好多黑光啊,能吃好久呢。” 所有黑色树木里寄居的灵魂同一时间都在心里 骂娘,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长虫,已经吃了他们很多同伴,现在这意思,要把他们都吃了?! 原本在白天极度虚弱的鬼木们都齐刷刷的开始挪动,要离它远一点。 白汤圆:“别走啊,我,我还能吃!” 撑死你! 所有有意识的鬼木几乎同时在心底怒吼。 新伙伴没有响应,反而跑的更远了,白汤圆感觉略心塞,它蜷了蜷尾巴,正要继续追过去,就见半空来一道黑影。 “啊呀!锁锁!”白汤圆叫了一声,一口咬住黑色锁链的一端,尾巴也顺势缠了上去。 墨赦的锁链顿了一秒,继而以更快的速度破空而去。 …… 被苏毓秀赐名美人的男鬼很忧郁,一天前,把他捉回来的那个女人疯了一样从s市冲了出来,一路飙车出了s市市区,然后就看见了这个遮天蔽的鬼木林。 上天作证,作为一只土生土长的s市本地鬼,在他从生到死的百年间,s市外绝对没长过这么大一片树林。 就连四周的红河上,也全然被那些望不见边缘的黑木包围,枯萎的树叶密密麻麻落满了水面,竟再也看不出红河的丝毫影子。 作为一只鬼,他比人更能感知到这片森林的危险,那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典型!连鬼进去都可能被同化吞噬! 而他那个“主人”,居然就将车停在了这么一个龙潭虎里! 那只之前还是她心头的包包,此刻就躺在泥土里,美人抱头蹲在地上拔草,发愁。 他原本是鬼差,奉第八府君袭牙之命来捉拿跑到人间的恶鬼,因为一时脑抽,招惹了美人面蛇蝎心的苏毓秀,然后被她强行上了咒枷,变成她的私人小宠物。 其实原本是愤怒的,恨的想生撕了那女人,后来反抗不了,就觉着要先识时务一回,这一识,就有点万劫不复了。 他想到了那一个眼神,就在她去而复返回来将他从一个球释放出来的那一个眼神,含着无限温柔和宠溺。 那时候她说,“哎呀,忘了你道行低微,解不开我的绳索。” 他那时还很有骨气,没有说话,只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心里筹谋了一百种手段,要出去拉帮结派回来报复。 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那时候他的眼神有多凶狠,也就是那一瞬,她低下头,抚摸他的脸,声音温柔,说:“真像啊。” 再抬手,一道黑色的咒枷就落在了脖子上。 那之后,就一直被她暴力的强行留在边,所以一路相随,在她的控制下利用三尾狮子印里纯正的气息修炼,再然后就陪她到了鬼木林。 美人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想着他沿路或许可以抓恶鬼交差。 苏毓秀已经跟着那两个人走很久了,在那些人面前,她仿佛突然就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女生,美人几度看的想笑。 连那个强大的螟蝗都给她单手摁趴下,连“恶之黑”都能随意cāo)纵的女人,居然软着声音跟那些人说她被鬼木林里的垃圾邪灵吓到了……这得多厚的脸皮啊! 他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离着很 远的距离,躲在一群真正的魂中间,看着苏毓秀扮绵羊。 “女人啊,真是神奇的物种!”他抓了抓头发,感觉脑子都要打个结。“算了,不管她,反正是要去s市,我就先去抓两只鬼好了。” 毕竟是个地府公职人员,他的顶头上司已经催了好几次,手机里还多了许多催交任务的信息。 他一边想一边大步朝着s市走去,他顶着地府公职人员的帽子,要不是为了苏毓秀,也不至于偷偷摸摸,现在她要装凡人,八成也不会认他,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s市可遇见的万鬼围城,那些活人的阳气都被压制到了极点,就连白天,都甚少看见一个健康的活人在外面蹦。 那样的盛景啊,只有夜晚,才能看的更清楚。 也只有苏毓秀,才能再那么多厉鬼凶魂的包围下来去自如,甚至那地狱重宝,都当做玩具一样随意翻弄。 那么强的女人…… 却在那个时候,哭的像只迷途的小鹿。 就趴在车窗上,肩膀颤抖,手指死死扣着车窗,哽咽的、压抑的抽泣。 那样不顾形象、肆无忌惮的哭泣,分不清欢喜还是难过。 没过多久,那两个人就黑暗的森林里走了出来,他们就隐藏在一丛丛的黑色枝条间,静静看着那两人越来越远。 然后,那个女人就在车里化妆,安静的整理衣着…… 美人还沉浸在回忆里,那张不断哭泣的脸给了他太多冲击,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响起了一句话 回s市去!守好三尾狮子印! 美人饱吸了一口气,眼睛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果断爆粗口:“守守守!守你妹!老子堂堂地府鬼差,瞬间就变成了守宝怪兽!我特么地府公务员的尊严还要不要?!” “就算老子不要尊严,你特么也考虑一下老子的实力,那么多鬼包围着,那么多人界强者觊觎着,谁捏死我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老子守得住?……啊!老子一定守住!老子最擅长的就是守宝!谁来谁死!” 脖子上的黑色咒枷终于熄火,上面针对鬼魂的小火花也安静下去。 美人沉默的站了一会,然后才慢慢伸出手,竖中指。 …… “讲真的啊,墨墨,你这么特立独行不行的啊,咱们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在发生质的变化,这个变化的速度还超快,你说你一直游离在人群的边缘,很容易给排斥啊。” “嘿,怎么不说话?你说你吧,什么都好,都是话太少,现在这个时候啊,单人力量再强,也有限啊,你看那会你就该听我的,跟他们虚与委蛇,合作啥的,借助一下国家机构的力量嘛!” 白唐坐在副驾驶,口中叼着棒棒糖,叨叨叨的跟墨赦说话。 “连这里都过不去的话,就没力量给我借。” “哈,国家不只这几个人,还有很多厉害的没出来呢,咱们可以卖个好先,” 那鬼木林还在延展,四周遥遥远看去还有许多分叉,但当他们的车经过时,所有分叉口都统一失踪,他们开车的路还是在一条康庄的国家建设水泥柏油大路上。 第九十五章 鬼林失散 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应,仿佛一瞬间就睡死过去一样,连呼吸都弱的似有似无,眨眼功夫,白唐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冰晶。 他手脚不自觉的蜷起,牙齿都在打哆嗦。 仿佛寒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一样,迷糊间,他甚至能感觉到口处那冰冷的枳首蛇在一点点爬动。 “白唐,白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啊。” 似乎有个女声在他耳边唠叨,吵吵的他都觉着烦躁。 但很快,那种浸骨食髓的寒冷就将他的意识拉进了黑暗的深渊里。 意识在黑暗里浮沉,白唐恍惚有东西在他口里翻天覆地,将他的膛当做了一处战场也似,两个长条形的东西在上演你追我逃的游戏。 白唐只感觉自己在一处无比寒冷的湖水中,呼吸不畅,四肢僵硬,他甚至能听见那些冻结在他睫毛上的冰晶一点点蔓延的声音。 “也太弱了吧……” 他听见一个声音居高临下的说着,含着笑,仿佛就站在他体上方。 不知为什么,他却打了个寒颤,只觉的已经冰冻的血液仿佛更冷了。 他拼命想睁开眼皮,看看那个说话的人。 “不过还是那么帅!” 声音如此熟悉,他总觉着自己肯定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接着,那些寒冷仿佛顺着跑皮肤爬进了脑子里,将他的意识都冰冻住。 …… 墨赦在地面画符,想与白唐联系,那是他们地府还没发明先进的科技联络手段时,采用的最稳定的一种千里连音符。 上次白唐陷在b市时,他用了一次,那一次,那个人很快就感应到他的通讯请求。 但这次,白唐一点反应都没有。 作为通讯载体的地面平静一片,只有一层层灰色的土。 黑色的雾气已经遮蔽了整个鬼木林,将这一片地带彻底笼罩了进去。 墨赦脸色微沉,他在那强横的威压撤去后,追着白唐离开的方向寻了几千米,但一点线索都没有。 白唐路过的痕迹,仿佛被这片鬼木林吞掉了一样。 一丝痕迹都没有。 墨赦眉峰微微蹙起,对之前出现的那股神秘力量,还有白唐的失踪。 刚才出现的那股威压,按照规则,是不可能存在人间的,难道说,规则的松动,已经让一些更强大的生物进入了人界? 那锁链在半空扭曲着子,做出各种诡异的姿态,活灵活现的表现它的焦急,似乎在催促主人找寻另一个同伴。 墨赦手在地面一拍,口中喝道:“四面幽魂,八方夜鬼,谨奉君,诏令既来!” 话音方落,便有狂风以他手掌落处为圆心,瞬间席卷四面八方,那些隐藏在黑色透明鬼木里的邪灵都鬼鬼祟 祟的浮出一个脸,却始终没有一个敢真正显出形来。 墨赦按了按眉心,强行将口焦躁的绪压下去——是他糊涂了,这样的鬼木林里,普通的鬼魂怎么敢来,即便接到他的灵纹,也不敢深入。 那些藏在鬼木里的东西,多半都按本行事,全无思想,如同傀儡。 墨赦站在原地思索了下,果断拿出电话,接通那一端的幽冥地那话。 那边刚一接通,墨赦便道:“是我。” 月戎语气有些浮躁,道:“你找到三尾狮子印了?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开道……” “没有。”墨赦打断他,“地府现在回不去了?”如果原先通的通道还能走,月戎不会说要给他开道。 地府必然也发生了不可控的事件,才不得不暂闭通道,阻绝人鬼往来。 月戎声音高了八度,质问道:“没有?老范,你说你最近是不是偷耍滑了?以你的办事效率,怎么可能一个月都没找到?” 墨赦冷静的反驳,道:“没有。” 只是游玩的比较多,绕远的路也有点多,加上昭明星之前一直在细微的移动,最近才落下来。 月戎厉声指责,道:“你肯定有!那三尾狮子印开眼,必然气肆虐,人间能有几个那样气聚集的地方?一定是你只想着谈恋,忘了这次的任务!” 墨赦沉默,在心里默默数数,等月戎冷静下来。 电话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圈又一圈,月戎还在嘟嘟囔囔,“我就知道,长一双桃花眼的都不是好东西,狐狸精!哼,整天勾搭你不让你干正事,你说,是不是白唐缠着你不让你去找三尾狮子印?媳妇不能惯的你知道吗?!” “就剩下三天了!老范,你要记清楚,三天,三天后你拿不到狮子印,我认识你,那地府铁律可不认识你!” “mmp!不要以为监察司暂时忙不过来你们就可以偷懒啊!一个个不遵纪守法,以后统统来局子里喝茶!我要让你们抄一万遍的地府规章制度三百篇!” 墨赦将手机拿离耳边,自己伸手抚摸那黝黑焦躁的铁链。 五分钟后,那边传来一声暴喝,“老范?老范!你人呢?是不是又被白唐勾搭走了?喂喂!你给我打的电话啊卧槽!” 墨赦慢条斯理的将手机放回耳边,道:“人间界出现阎罗王级别强者,在三尾狮子印附近,我需要详细报。”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监察司头头被这单刀直入的话噎的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再一听那话,登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不敢置信的问道:“阎罗王?” “嗯。” “确定?” “肯定。” “天啦噜,这人界制衡规则都玩脱了,人界还有什么盼图?又要大量死 人了,地狱已经严重超负荷运转了……这可不行……” 墨赦道:“监察司没有记录?” 月戎道:“这就不得不说下地狱通道闭合的事,嗯,乱的,所以最近监察司的人手都被抽调走了,你知道,我们监察司都是精英!” 墨赦对此不发一言,显然对他的精英说法持保留意见,但他给月戎打电话的重点也不是那个强者,而是想借监察司的实力查一下白唐的失踪。 墨赦道:“我遇上了麻烦,想查一眼生死簿阳卷。” 生死簿分阳两卷,阳卷写生灵,卷记死灵。 既然凭借术法都查不到白唐的落处,那他就查一下他在生死簿上的记载。 月戎诧异,“那东西老陆看的严,我可偷不出来,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你该一心一意去寻宝,别节外生枝。” 墨赦辩解道:“那不是节外生枝,白唐失踪了,三位狮子印太小,只有他才能在最快时间感知到它在哪儿!” “他是你完成任务的捷径,但却不是非走不可的路!”月戎声音里有尖刻的冷锐。 他当初极力鼓动白唐跟墨赦一块干活,的确有让他两好好谈恋的意思,但如果那个人拖慢了老范干活的进度,阻碍他家包子从那该死的第七层抽,那价值就很值得重新估量了! 墨赦手不由自主的扣紧手机,依然冷静,“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往后但有差遣,绝不推辞。” 月戎沉默下去,片刻后,发出一声嗤笑,道:“这时候你该威胁我啊,用找三尾狮子印这件事,啧啧,老范,你顾忌什么呢?” 然而不等墨赦回答,他就继续接下去,道:“算了,我知道你会说什么。”手机那边的人语气突然松懈下去,语气里也带了笑,“你去吧,人类还在跟我们扯皮,那帮老家伙不会出手,也不敢。至于其他人,在你面前都是废物!” 墨赦眼睫微微垂着,遮住眼睛里剧烈抖动的光——他怎么可能用这件事威胁?他是地府人员,哪怕被地府踢出编制,但他始终是地府一员。 他们曾为地府声誉付出一切,维护它的赫赫威名,不管别人认为地狱有多恐怖森,但那是他们的家。 他接受了月戎的命令,自然也会不打折扣的执行,但是……但是白唐,还找不到。 迟迟等不到说话,月戎不耐烦的挑眉,心说之前还死不承认,现在还不是黏黏糊糊,担心的半死不活。 “我会把三尾狮子印带回去,白唐……” “我会叫监察司留意,呵,那小子看着可不像短命鬼,他本修为也不弱!行了,别恁多废话,再没有狮子印加固狱基,第七层顷刻就彻底崩了,孰轻孰重,你心里有数。” 那边还传来模糊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叫月戎。 月戎声音蓦然加快,道:“地府现在将那些腥的臭的都捂在地狱里,一个月已是极限,如果第七层还稳定不下来,事态会更加不可控……滋啦~快……cāo)!” 那边传来信号弱的特有“滋啦”声,最后电话终结在月戎愤怒的谩骂声中。 墨赦将手机放入怀里,眼睛朝着深不可见的幽深黑暗鬼木里望了一望,决然的转朝着正北方前行。 白唐。 他花费几年时间教导出来的小狼崽子,再一次释放你的狼吧,在这次连地府都动不稳的动dàng)里,活下去吧。 就像前几次一样,努力的,凭借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吧。 …… 与此同时,s市内,暮西垂。 无数广播开始不间断的播报,循环播报着一条条新颁布的令。 “各位市民请注意,为配合有关部门追捕超危险级犯罪团伙,s市正式进入高级警戒状态,实行宵制,五点后不得外出,一经发现,立刻看管。” 第九十六章 鬼木围城 “全市人民请注意,五点后,请尽量不要独处一室,做好室内安全保障。” “……” 已经是暮时节,但五点后的天空,已然漆黑一片,没有星辰和月亮,路灯还在坚强的发出微弱而凄慌的光芒。 街上已看不见一个人,只有模糊的影子来来往往。 市政府的大楼里的灯还没有灭,一个形佝偻的老人面色铁青的站在楼顶。 “……s市第六中学发生大量附体事件,初步估计被附体的学生有六十三个……” “……东关正街发生恶砍人事件,已确定五人死亡,十二人受伤……” “……” 即便不刻意去听,高深的修为还是将这些报告一字不差的送入他耳中,年迈的修道者眉头紧锁。他脚下的大楼上到处贴满了黄色的符篆,让这处政府大楼成为城中的一片净土。 几张黄色的纸片在空中翻飞,如同被撕裂成两半的蝴蝶。 “又失败了!”他喃喃着,抬手接住一只从夜色里飞速飞回来的黄色蝴蝶,那蝴蝶刚在他手上停住,顷刻就四分五裂开来,在碎裂的一瞬间的他看见一张狰狞的鬼脸。 s市的磁场已彻底乱了,信号塔发出的信号也被那些鬼东西扭曲掉了,什么信息都发送不出去,现在就连符咒化成的鹤都没法飞出去。 那些年轻的修道者已五人一组在街上巡逻,尽全力确保民众安全,只有他还坐镇在市政府里,庇护着一些无法及时回到住处的人,还有一些没有住处的旅人。 而在s市内的其他地方,也都发生着这样那样的灵异事件,这在s市已不算稀奇。 这两个礼拜以来,他们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在这样的诡异中度过,时不时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尖叫。 “宋老,怎么样?”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也到了楼顶,又一次问道。 “被撕碎了。”宋老半点都没隐瞒,直言不讳,“我们遇上了比b市更严重的灵异事件,极有可能等不及外援,就会全城死绝!” 警察局长无言以对,他们同时想到了那将s市包围起来的黑色森林,那是一夜间突然冒出来的。 刚冒出来时,很多人都被那样瑰丽而稀奇的颜色吸引,呼朋引伴的去踏青,但那些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政府方面也反应迅速,立马就组织了修道者对那森林进行勘测检查。 很快,就将那些莫名出现的森林划分成了区,严踏入,但那些鬼木一直在扩展,在短短两个礼拜内,整个s市都彻底被平均高度50米的高大黑木遮蔽,那些垂下来的枝条柔软又森,虽然离主城还有100米就停止了向前侵占,但没有人敢轻看那些鬼木。 而昨天,那黑森林里还弥漫出不详的黑 雾来。 那还只是这城市外围的第一道屏障,第二道,则是那些肆无忌惮的鬼魂,已经明目张胆到什么都不忌惮的地步,每一个晚上都能制造出流血事件,灭门、残杀、猝死每晚都无声无息的发生。 “不会!之前上面就说会派人增援!这两天肯定能到。”警察局长按着眉心,神冷肃而自信,“b市那样的国家都没放弃,更不可能放弃我们!一群鬼怪而已,这道坎,我们必然能过去!” 那宋老看了他一眼,肯定道:“对。”这时候绝不能产生消极绪,哪怕他心里知道要想全民皆安根本不可能,那些鬼怪还没有彻底将s市血洗,必然是受到了约束,而能约束他们的,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显然,至少是比这些厉鬼高端多了的存在,这一点,那警察局长也心知肚明。 “如果别人靠不住,那我们就自救!”警察局长眼里闪烁着拼命的狠厉,“走吧,宋老,我们商讨一下自救方案!不能再拖了,我们不能让民众对政府失去信心!” …… 黑夜又一次来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白唐睁开眼,头顶是一片互相交错的黑木枝条,泛着微弱的黑色光泽,上面还游鱼也似游动着一张张人脸。 苏毓秀紧紧的抱着他,闭着眼低声的祈祷,体也在轻微的颤抖。 白唐听了听,她已经从耶稣玛利亚求到了观音大士,又从如来求到了撒旦,诸天神佛求了一个遍。 不由好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出来,“求那么多人,万一他们都争着来保佑你,打起来怎么办?” “啊,啊!你醒了?”苏毓秀开心的叫起来,那张漂亮到空灵的脸上露出纯纯的欢喜,“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一个人死在这里了!” 白唐从她怀里挣出来,仿佛之前那垂死的冰封一点都没影响到他,满血复活,活力满满的笑道:“怎么会?不是还有我么?”四顾一下,没见着该见到的人,不由疑惑道:“墨神呢?” 苏毓秀也随着他站起来,闻言摇头道:“没人来,就我们两!那个姓墨的,肯定怕危险自己跑了!” 白唐抻了个懒腰,在原地活动筋骨,让体里的血液都重新流动起来,听见那样揣测的话,不在意的一笑,道:“可别胡说,墨神没来的话,肯定是被那些小妖精绊住了!”继而转头看向旁的鬼木,拍了拍树干,“说,是不是你们这些小妖精缠住我们家墨神?他人呢?给我交出来!” 黑色的鬼木上一片死寂。 “……”苏毓秀缓了缓,才将锤死这不靠谱二货的想法死命压下去,她道:“周围都是鬼怪,你边还跟着一个弱质纤纤的我,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比如对她产生强烈的 保护! 比如孤男寡女的唯美感! 白唐欣慰的看着她,露出柔和的表,那双桃花眼里柔光四溢。 苏毓秀抬头看他,恰好在他澄澈如松下清泉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空灵的容颜,心脏也突如其来的跳动了一下。 说吧! 说你终于发现我的美丽,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机会是多么难得! “你终于发现自己没用了?”白唐终于开口,安慰的拍她的肩,“放心吧,我睡觉的时候你没丢下我,我现在当然也不会抛弃你!放心吧!别,别哭啊,有话好好说,你真的放心,我……” “白唐!你这个白痴!”苏毓秀秀美的眼睛里涌满怒火,烧灼的她心都疼了,那双秀美的眼睛仿若要淌下看泪水来一样,径直看着白唐,“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都是水和土么?晃一晃,特么都是水泥!” 苏毓秀气的膛剧烈起伏,恨不能抽死这个二货! 白唐咕噜噜转着眼珠子,心说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连那在他们头上探头探脑的鬼物都比这个咆哮帝附的女人好搞。 他心里慨叹,嘴上却已开始哄人,“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气,别哭了啊,我让白汤圆给你跳舞!蛇皮舞好不好?嘿,你是天上的小仙女么?生气都一点不损颜值啊,等出去了,我一定要跟广大网友说,我见过你素颜,妥妥的,仙女级!不化妆也能秒杀一众凡人!”说着还将软趴趴的白汤圆掏了出来,就举在苏毓秀面前。 苏毓秀看着那在眼前弯曲起来的蛇信,气的心肝疼,她近乎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青年,心说她都明示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货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难道这货以为她是随便跟人牵手的?还是随便抱人的? 白唐见她脸色还是不好,就继续嬉皮笑脸,哄道:“我就说了你一句,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说你没用了,你的存在就是我战斗的意义,嗯,就像雅典娜,我一定要守护你!不过咱们要快点走了,早点跟墨墨汇合。” 苏毓秀感觉有些绝望,她觉着白唐说这些话根本就没过脑子。 见苏毓秀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白唐抓了抓头发,突然一拍树干,道:“给你看个好玩的!快别气了,喏。” 他十指上有气缭绕,愣是将附近那些鬼木里埋藏的魂都拖了出来,呈三排五列间隔一米站在面前。 “它们之前还吓唬你,现在我让它们都给你赔礼!” 被细密的气线控制的魂们嘴角抽搐,面无表的集体面对苏毓秀,弯腰。 然后统一起,开始整齐划一的表演鬼舞,是流行的踢他舞。 有两个着清朝服装的男女魂在打着节拍,其他穿着各色 服装的魂都跟着节奏尽的摇摆体。 白唐还体贴的哼着快节奏的歌伴唱。 苏毓秀抬手遮脸,嘴角却颤抖着弯了上去。 “真特么的……” “……神经病!” 要不是神经病,谁能想出来让魂跳舞的事,他们难道不是在逃命吗?周围难道不是危机四伏么? 白唐这个……神经病! 这个能让人恨的心疼又的心痒的,神经病! 白神经病唐拍了拍手,那些古古怪怪一脸死气的魂就都又重新散在四周鬼木里。 白唐眉眼弯弯的,见小伙伴安静下来,悄悄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墨赦打电话。 意料之中的打不通,他啧了一声,将手机揣进怀里,对着苏毓秀笑道:“这下可麻烦了,就剩下咱门两啦,靠着这两条腿,依照你的速度,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第九十七章 白唐毓秀 苏毓秀哼道:“我不管,反正有你。” 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可以什么都不怕。 那个墨赦,短期内不要想联系到了! 白唐:“……虽说我是真的很可靠,但你这就不害怕了?昨天还惊恐的像个小兔子呢。” 苏毓秀冷眼看他,不紧不慢道:“要死你先死,我怕什么?” 她恢复常态了,白唐本也就藏不住了,反口就道:“我强体壮,可以几天不吃不喝,嗯,你的话……”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十分明显。 苏毓秀心说我可以一直不吃不喝,怕吓跑你! 她肚子适时的响了起来,苏毓秀眼神犀利的扫向白唐,白唐一脸正直的面视前方,表示什么都没听见。 苏毓秀道:“想办法啊蠢货!快点带我出去!不然你那五十万一分都别想要了!”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白唐见她居然真认了这笔账,立马嘻嘻而笑,道:“啊呀呀,那我可要好好伺候您啊,顾客就是上帝,上帝,咱现在得先去找墨神,我的包都在他那呢,里面吃的喝的都有呢。” “不行!你直接带我出去!谁知道他跑哪里去了,要是找不到,不是要饿死我?” 白唐狐疑的看她,道:“我怎么觉着,你对墨神有意见呢?嘿,居然不吃他的颜啊?” 苏毓秀冷脸:“你看他给我好脸色了?这么个臭脾气,谁喜欢他谁倒霉!” 白唐哈的一笑,也不多说,反正他知道墨赦内心有多柔软就够了,嗯,或许那个贪图墨赦美色的女鬼差也知道? …… 白唐哄好了大明星,就蹲在地上想符咒,半晌,放弃。 原因无他,墨赦上次用来跟他千里视频的符咒忘掉了,于是只好抓抓头发,在苏毓秀的催促下领着她启程。 他用手随意画了个方向符,确定了一下方向,就领着苏毓秀继续朝北方前进。 周围都是蠢蠢动的鬼木,但白唐和苏毓秀的四周一直笼罩着一层淡色的黑色气,沿途也没出现不长眼的出来送死。 白唐走路的速度不快,但苏毓秀还是只能小跑跟上,不一会儿,就叫停了他。 面对着叫苦连跌的苏毓秀,白唐有些无奈,只好跟她讲道理,道:“我们刚刚才休息过,要快点,不然赶不上的。” 按照手机上的时间推算,离墨赦的任务期限只有几天时间,墨赦一定会继续往北,按照他们前几的推算,那昭明星应该就落在s市。 那墨赦必然会去那里,他和苏毓秀之前被那成精的鬼木拖到了偏东南方,此刻要折转回去,不加速肯定来不及。 白唐粗略估计了一下,从格尔萨到s市,走高速约莫得有六百公里,他跟墨赦开车行到中途发现的这片鬼木林,那会他们刚经 过一个阳间的路标,那上面写的是距离s市还剩50公里。 他们还在鬼木林中开了一天车,虽说中间折腾了一番,但从始至终没偏离路线,这么一算,最多还剩下十公里。 用疾行符的话,一天之内,应该能赶到。 “虽然这鬼地方不安全,但你也不用走那么快啊,你看我的脚!”苏毓秀踢掉了带跟的鞋子,露出两只起泡红肿的脚丫,企图让白唐有点罪恶感。 谁成想,白唐脸是白的,心却是黑的,他只看了两眼,就半点愧疚也无的道:“这就是出门旅游还穿高跟鞋的下场!” 苏毓秀:“你再说一遍?” 现在不是让顾客发飙的好时候,白唐识时务的改了口,道:“我是说您的脚丫也跟您的脸一样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就是有点不堪一击的脆弱。” 虽然是在夸奖他,但听着怎么一点也不让人愉快? 苏毓秀迅疾无比的出手,捏住他的脸,“现在再说,要怎么办?我脚疼死了,你想个办法给我解决!” 白唐不敢太用力的拯救自己的脸,“我画符给你冻上,保证一点疼痛都没有。” “不行!冻上?我皮肤嫩,一冻就出疮,况且你那种符要是有后遗症怎么办!” “要是你不嫌弃,穿我的运动鞋,保管舒服温暖……” “我嫌弃!” “……” 这么两三下,白唐默默掰下苏毓秀的手,微转过子,接着上一重,苏毓秀不客气的趴了上去。 白唐给自己上画了道疾速符,背着苏毓秀闪电一样驰骋在鬼木林中。 “慢点,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清脆如黄鹂鸣叫的女声抱怨。 白唐上气一窜,给他们加了个蛋清一样透薄的护罩。 苏毓秀趴在他肩膀上,微微翘起嘴角,心里试探的小火苗又一窜一窜的。 “白小唐,你有女朋友吗?” “干什么?难道你想做?”白唐头也不回的道,声音里还含着笑。 苏毓秀拍了下他的头,道:“美的你。”顿了顿,又道:“要是你表现的好,我还是可以给你一点点机会的。” 白唐哈的一声笑,道:“别啦,高攀不起。” 脑袋立马就又挨了一下,苏毓秀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虽然我比你优秀的多,嗯,但亲近女神的机会就在眼前,都不知道拼命抓一把吗?!说不定你努力一下,我……就是你的呦~” 她在白唐耳边吐气如兰,甚至有意无意的去碰白唐的耳朵,眼波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白唐抖了抖,没说话,苏毓秀再接再厉,给他分析,“你说你吧,虽然穷,但也不是不能发家致富,就你这个捉鬼的本事,那国家就要高看你一眼,虽然长的不帅,但勉强……啊 !” 话说到一半,就变成尖叫,苏毓秀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嘴唇与白唐脖颈间的暗红色小蛇,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白唐嘀咕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往我脖子上吹气,啧,白汤圆,叫你挠痒痒呢,你别偷懒!” 最近一直被当做道具甩来甩去还不让说话的白汤圆:“……”它用尾巴敲打着白唐的脖子,敲的十分有规律。 苏毓秀脸色僵硬,不由自主的收紧了环住白唐脖颈的手臂,森森道:“我一定要,掐死你!” 白唐拖住她腿弯的手作势松了松,吓唬道:“你再作妖,我松手啦!你这职业病是经年的吧?怎么动不动就要来一段,刚才的是什么,感女妖惑穷小子?这个梗我看过很多回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苏毓秀:“……”该赞叹你纯,还是该锤爆你狗头?这真是个有难度的选项! 黑色雾气弥漫的鬼木林实在是产生的好地方。 但距离很近的两个人很有节cāo)的恪守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距离。 苏毓秀趴在白唐后背上咬牙切齿,来来回回在心里将白唐的小人像抽死了很多回。 因为白唐真的是在拼命赶路,时速几乎高达180! 哪怕她中途反对了很多次,但这个看着大咧咧的青年一点都没减速,一边跟她胡说八道一边继续维持高速前进。 就连那些颤颤巍巍来捣乱阻碍进程的魂,都能被白唐瞬秒。 “太弱了!”他还意犹未尽的吐槽,“还没有自知之明,诶,我现在是不是要气运丹田,用狮子吼喊一声‘挡我者死’?” 苏毓秀:高等级的本宫都让他们滚回老家了好吗!那些千年螟蝗,都老远老远跪成一片了好吗! 知道本宫为什么一定要你背吗?!因为你太蠢! 白唐没得到回音,也不尴尬,继续自言自语道:“但是那样好像太中二了,不符合我高雅的气质!”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进化的这么中二!说好的温柔和煦小暖男呢?!特么被你吃了吗! 苏毓秀狠狠瞪着那后脑勺,却正对上一双尖锐的蛇瞳。 心更塞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之前说你是a市人?怎么千山万水的跑这儿来?不会是听说这里有灵异事件才来的吧?” 试探的聊了这么久,她算是发现了,这二货对她一点旖念都没有,她表现的再明显,他也能歪到别的路上去。 就算直说,这货肯定也会哈哈一笑,说你演的真好,我差点就信了! 苏毓秀感觉悲哀,自己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一定是看见他那会太阳太大,闪瞎了眼睛! 所以她不能着急,她要慢慢将这平时机灵偶尔犯蠢的家 伙那颗心脏,收进怀中。 白唐“啊”的应了声,漫不经心的道:“我是道行高深的修道者啊,我们祖师爷天天训导我们要锄强扶弱匡扶正道心怀天下啥的,我们就是正义的化!” 苏毓秀嗤笑,道:“你们祖师爷还长寿啊!”这么多年都没死。 白唐就嘻嘻笑,“祖师爷早登极乐啦,但他的精神永垂不朽!”顿了顿,微微侧了一下头,状似无意的问,“你知道s市不正常还一定要回去?” 苏毓秀将下巴搁在他肩膀,鼻息几乎喷在他脸上,道:“我家宠物还在那,我不能丢下它,它会害怕的。” 白唐扭过头去。 苏毓秀也不介意,在他背上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道:“他叫美人,很温顺,没有我,他可活不下去。” 白唐想了下,嘴角恶劣的上翘,道:“听名字,是个漂亮的小母狗吧?哈,我家也有个宠物,叫玉九,有机会可以联个姻啊。” 第九十九章 阳间鬼窟 后的鬼木又开始摇摆,里面浮动出无数红色的光点,一闪一闪,如同眼睛。 还有时不时就露出脸或躯的的灵。 侧又有麻木的鬼魂游dàng)过去,白唐看清了那样泛着红光的眼睛——《地府捉鬼实例大全》中有说,魂属太,不该留存于人世阳间,若强行留在人间,不能修道明神,便会神志全无,畜生也似只对血空前执着。 而现在,他看见了红河上浮动着的无数眼睛跳动红色光芒的灵,形态各异,形貌各异,但眼中却全是那种麻木和嗜血,他粗略的感知了一下,那些游dàng)在红河丧失神志的东西里,还存在着几百年的老家伙,上的戾气不加掩饰,如同大灯泡一样在红河中央闪闪发光。 即便加了疾行符,那尸舟的速度也慢入龟爬,时不时会被那些河上的魂撞击的偏离方向。 这还没有进入s市,最外围都是这种高级别的东西,那里面得有多恐怖。 就短短十几天时间,整个南方的邪祟,怕都朝着这边迅速移动聚集了吧,按照实力等级,以s市为中心,从高到低,一层层的延展下去。 想着可能出现的结果,白唐心里发慌,不自的为墨赦担忧起来。 他已经感知到了,那三尾狮子印就在s市。 但这些目前看来还很平静的邪祟,绝不会容许有人轻动三尾狮子印。 白唐的尸舟慢悠悠的一点点靠近s市的土地。 苏毓秀乖巧的靠在他怀里,眼中有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们脚下悄然靠近的庞大黑影倏然沉寂下去。 苏毓秀重新闭上眼睛,手掌扣住的白唐的衣服。 此时如果有人能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整个s市已如一个散发着滚滚气的泉眼,吸引着无数血色的灵踏着月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去。 万鬼围城,阳间鬼窟。 …… 而在s市内部,市政府大楼内,会议室。 “这是今天的最新数据,今天白天已有三百一十七位市民报警说见到鬼,还有行动能力的捉鬼小分队消灭了67处厉鬼。” “目前,泰安区、泰湖区……还有英魂区,一共78万平民已全部迁出,统一由政府管辖,分配到了就近的八大区域,今晚的主力都分布在这八大区。” 形略发福的警察局长指着面前的电子屏幕,精准的指着上面的分区,面容冷肃的说着。 长方形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伤残病患,大多是没穿警服的人,有老有少。 仔细一看,刘正邪与宗长明赫然在列,就连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陶建和向东都有位置,但此刻没有一个人说多余的话。 “s市一共出现了六大区,经过评估,至少都存在一位鬼尊存在,那些地方也都成为了活 人区。”那胖胖的警察局长眼睛一转,转到刘正邪等人上,道“实在抱歉,今晚诸位也不能睡个好觉了。” 他们此次带队的魏国勋大校没熬到出鬼木林,就死在了路上,就连天师门的于红婧和洪中也受创不小,连今晚的会议都没能参加。 作为团队中年纪最大的人,宗长明理所当然的站起来和那个姓程的警察局长客,铿锵有力的表明了对人民的拳拳护之心,以及誓死捍卫国家荣耀的决心,才重又坐下。 那s市的修道者势力代表宋老看了看陶建几人,又忧心忡忡的道:“虽然几位道友来援,但s市活人的生存空间还在被压缩,况依然不乐观,我们现在能战斗的人员太少了。” 陶建道:“先撑过这几天,后面的大部队我们再联系,我们到的晚,还没来得及说,上面已经在尝试构建不需要人间信号的联络通道,只是还不太稳定。” 宋老神色一喜,急道:“那我们……” 陶建微笑点头,道:“我们可以与外面保持通信,可以求援,可以将这里的况传送出去。” 刘正邪侧目看他,没有说话,但作为参加这次s市救援活动人员之一,他可以肯定,救援不会很快到来,就连保持通信,也是靠运气的一项活动。 因为这里的气太浓了,他们之前用来在极差环境下保持通信的手环,在鬼木林里时就表现出了信号差的问题,到了气更重的s市,几乎就是个与普通手机等同的废品。 但现在这些话都不能捅破,s市不需要丧气话,他们需要的是能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陶建继续道:“虽然现在信号很差,但传播消息是迟早的事,外面的鬼木是个问题,上面不会容忍这种东西堂而皇之存在的,必然已经开始清理!” 宋老的眼神闪了闪,睿智的老人仿佛看透了什么一样,但他没有说破。 姓程的警察局长更擅长鼓舞士气,他又慷慨激昂了一番,就开始将刘正邪等人分配到各个区域进行驻守和巡逻。 从外面进来的这一队人显然给这座几乎枯死的城注入了新的活力,已经被恐惧震慑住的平民也都重拾了勇气。 宗长明将他们带进来的物资全部分给了s市的警察队,虽然还是杯水车薪,但足以让这个暮气沉沉的城市换发一轮生机。 黑暗悄无声息的来临,有人也影子般从鬼木林里进入了s市内城。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无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在飘dàng)游走,密密麻麻,散发着地狱独有的冷气息。 黑色的锁链丝带般缠绕在周,行走在暗夜里的人形鬼魅般在一栋几乎高达百米的楼层顶端闪现,他出现的毫无征兆,形烟雾一样一吹就散。 他 形刚定,就听脚下的大楼里发出一声大喊,几个同样披着夜色的影已探出了窗外,一道雷霆万聚的白色雷霆从下而上袭面而来。 墨赦眉峰不由动了下,黑色锁链搅缠着那白色闪电,倏然熄灭那股力量。 他才刚到这个鬼物区里,还没来得及探查那府君印在不在——s市到处都弥漫着那股冷纯正的气,三尾狮子印的气息无处不在。 连他都没法精确感知到那东西到底落在哪里,只能一个又一个鬼物区去找。 又敬又怕,哪怕是鬼将级别的鬼物,也只能勉强存活在千米范围内,更高级别的能离的更近一点,但没有地府官职加的鬼物,绝不敢触那三尾狮子印。 但现在,显然人界修行者已发现了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方法。 第一道刀气刚灭,第二道也已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踩着墙壁壁虎样从底下攀爬上的影子。 墨赦形微动,黑色锁链瞬间收回,就又如云雾般散在黑夜里。 待那人方落在楼顶,他的影已再看不见,只有远处街上一道扭曲的黑色光线迅速远去。 …… “啊呀!”“嘘!” 刚漏出一点音的女人声音突兀的沉寂下去,在她边的男人精准的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白唐用眼神表达了“别说话”的意思,在他前后都还跟着许多麻木的魂,正四散开来寻找能进食的血。 苏毓秀焦急的拉下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跟我走。” 比起人生地不熟的白唐,显然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子的苏毓秀对地形更加熟悉。 现在已饿的眼泛绿光的苏毓秀只大概扫了眼两边,就拉着白唐选择了一条路。 那是一条黑色沥青铺就的主路,在暗淡月光下发出微弱的冷光,将路上两个疾行的影子映的老长。 苏毓秀跑了一会,就扶着墙根连连摆手,死活不愿意在走一步,拼命的喘息,还指导极强的拍着自己的肚子,那双明亮空灵的眼睛传达出了激烈的绪。 白唐看的忍俊不,嘴角压制不住的向上弯。 他环顾了下四周,他们此刻正在一处主街上,背后是一家装修简单明朗的超市,超市里漆黑一片。 难怪苏毓秀跑到这里就再也跑不动了。 一声十分响亮的破门声后,刺耳的警报响了起来,但在一秒后,那呜哩呜喇的警报声也消停了下来。 苏毓秀坐在超市门口狼吞虎咽的吃干吃面,白汤圆摆着尾巴团在一边啃条。 片刻后,漆黑一片的超市里亮起了灯。 苏毓秀跟白汤圆十分默契的转进了内里,将门锁被破坏的门用整箱的饮料堵住。 白唐正好将盘踞在超市里的 最后一个恶灵收拾掉。 苏毓秀打开一瓶养乐多,十分优雅而迅速的喝了口,然后才满血复活也似,重新端着女神的架子开口,道:“这是我十六岁后吃过的最糟糕的东西。” 白唐已从货架里找到了水彩笔,正认真的在墙壁上绘符,一道道眼可见的白光在他已绘成的符上闪耀。 游dàng)在黑那里的魂都本能的远离了这家超市,就连四周的温度都有所回升。 “你这个……能行吗?”旁边伸过一个脑袋,用怀疑的口吻道。 白唐手下动作不停,神色无比认真,没有回答。 苏毓秀也不再说话,只一手拿着面包啃,一手拿着瓶可乐,默默的跟着他移动。 眼看他将四面墙壁都画上朱红色的符,人如捕食的猎豹一样矫健的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音,苏毓秀眼中露出纯然的笑。 第一百章 鬼窟夺宝(1) 看,这就是她的小猎豹。 强悍,活泼,矫健,还纯的连越矩都不会。 白唐将那水彩笔在手中转了一圈,感受着超市内散发的符文气息,满意的弯唇。 苏毓秀瞄了一眼鬼画符的墙壁,感觉十分难以接受,也就直接吐槽出来了,“这都是什么?你们做天师的,现在都这么不讲究?” 如果她没记错,天师都该是用朱砂做墨,雷击木做笔,上等宣纸做载体的画符,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白唐将手中的笔一扔,振振有词道:“只要能力够,别说水彩笔,就是黑炭头,都能画出惊天动地的符。” 苏毓秀吃饱喝足,连脸色都恢复红润,怀疑道:“你确定这玩意有用?不是,你费工夫画这个干什么?咱们今晚要住在这里?” 白唐又从超市里搜罗出几张白纸,继续凝神画符,道:“时间很紧,我再多画几张符给你防。” 苏毓秀看着他眼睛里专注的光,灵机一动,冲上去一把按住白唐的手,质问道:“你要丢下我?你要把握一个人丢在这里?白唐!” 白唐无奈的抬头,看着她笑了笑,道:“我晚上要出去干活的,大美女,你晚上得睡觉。” 见她还怒瞪着一双美眸,就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半个圈,面对着那些满墙的水彩符,道:“那是神憎鬼厌符,听名字就知道,是很温和的一种避鬼符,你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啦,等明天醒来,就能回家啦。” 苏毓秀脸色铁青,道:“我不……” “我再给你画几张雷符,哈,白天能让你在街上横行,谁也不能伤害你。” 苏毓秀甩开他的手,面向他,咬牙道:“你就是要抛弃我!白唐,在这个时候,你,你要抛弃我?”她的体微微颤抖,眼泪含在眼睛里将落未落,有一种强撑的倔强。 白唐按着口,只觉那里似乎不规则的跳动了一下。 他倏然扭头看向一侧,面上神色有些沉重。 苏毓秀伸手攥紧他的衬衫衣角,一半凶悍一半脆弱,“别丢下我,白唐,你别在这个时候留我一个人。” 白唐仿佛有些不忍看她,一直没有转头看她。 苏毓秀再接再厉,道:“s市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你符画的再多,万一失效呢,白唐,你已经保护了我那么久,以后继续保护我的好不好?” 白唐拍了下自己的口,猛烈的喘了一口气,眼神波动了下,从某种绪中抽离,仿佛此刻才发现苏毓秀跟他的距离有些近,他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衣服就被苏毓秀扯紧了。 “喂喂,不是吧,在鬼木林里你都睡的跟猪一样瓷实,现在在这么安全的环境下,怕了?” 必须尽快安排好苏毓秀了!他已经感 觉到三尾狮子印了,就字啊 苏毓秀暗戳戳咬牙,心说外面风雨飘摇刀光血影,作为一个男人,你不该冲过来抱着我跟我说不用怕有你在吗?!你特么又吃错了什么药! 她委委屈屈的抬头,眼睛清澈如朝阳下的露珠,“我怎么不能怕了?鬼木林里再危险,可是你在啊,现在你却想让一堆破符代替你保护我!”似乎觉的说话态度过于强硬,她立马就放软了态度,扑过去抱住白唐,“你别,别丢下我。” 白唐听她还结巴了下,似乎真的吓到了,油然而生一种守护雅典娜的骑士责任感,但这个拥抱的姿势……有点不对啊。 他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也不由叹息,强硬的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大美女,没必要这样。神憎鬼厌符一定能让这间房子完全防鬼,到了明天,去投奔政府,他们一定会给你提供庇佑。” 苏毓秀:没必要怎样?你特么又脑补了啥?!你就不能正常点理解一个女人投怀送抱的意思吗! 她口吻有点沉,森森问道:“没必要什么?你说清楚!。” 当然是没必要演戏讨好我寻求保护啊,还能是啥?总不能你这么一红透世界的大明星,就因为几天的相处就对我以相许了吧?! 就在此时,却听远处传来一阵枪声。 白唐神色一凛,侧着耳朵听了下,再不犹豫,立时就抢掠出门。 “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门口传来箱子被踢翻的声音,那人已一阵风也似刮了出去。 苏毓秀狠狠的一跺脚,追了出去。 …… 刘正邪带着一队警察守在英魂区,这是s市十六区之一,距离三号区最近的一处平民区。 英魂区已击退了两次魂潮,绘在四角的符阵都被那些浓重的魂悍不畏死的冲翻了。 他们只能搏,用并不充裕的特制子弹,硬扛着不后退。 刘正邪等正式修过道的是最辛苦的,因为他们负责与那些能力更强的魂战斗。 五钱剑在冷淡疏离的月光下扑棱棱转着,在主人不断的催动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剑气纵横,风肆虐。 “饿啊,饿啊~”半空中浮着的小女孩张着嘴,头发披散在后,眼中有深红的光,口水顺着下巴留下。 刘正邪的剑就被挡在中途,一击不中,反被那纤细的小手一手拍了下去。 地面上立时就是一轮精准的点。 刘正邪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妈的!至少两百年的厉鬼!呼!硬茬子!” 那厉鬼已张大嘴巴,露出带血的两排牙齿,丝毫不畏惧打到上的特质子弹,一路尖锐的哭嚎着一路俯冲而下。 尖利的鬼嚎让不少跟刘正邪一起抵抗魂冲击的战士踉跄倒 地,面目青紫,气息微弱。 刘正邪右手握紧了剑,左手勾出道家法印,正要咬牙一博,却在此时,空中划过一道黑色光波。 那用直击灵魂的鬼叫戛然而止,停在半空的女鬼形体倏然分崩离析。 刘正邪一怔,就见一道白影从远处高空飞速接近,还不等他们警戒,就已到了面前。 “自己人!”刘正邪忙按住要开枪击的残余战士,及时避免了误伤。 “刘三,你还行不行了,爷老远就听到你叫喊了!”白唐微微气喘,眼神却明亮,“最近每次遇见你你都这个鬼样子!” 刘正邪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里默默惊叹他的进步速度,就刚才那一刀,单从实力上来看,白唐已经远远超过他,但他的年龄却也比他小。 “修鬼道的,是不是都进步神速?”他忍不住问。 白唐得意的笑,“那可不是修什么道的问题,这是天赋,懂不懂?”顿了顿,又道:“不说废话,我还有事,你自己保重!” 他形一动,又要走,刘正邪眼疾手快的拦住,“你干什么去?蠢货!现在s市到处都是鬼,几百年的老东西遍地都是,你特么找死?” 白唐停顿了下,想到了自己路上斩杀的那些鬼物,的确有不少老东西,还都很凶残,似乎对自己隐匿气息的气都能嗅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但是……明天是墨赦任务的期限,今晚他们必须拿到三尾狮子印,他得去帮墨赦。 他拂开刘正邪的手,慎重道:“放心,我会小心,走了!” “等会,五分钟,给你样东西!让你的小命更有保障!”刘正邪见拦不住他,也不废话,径直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白唐,道:“里面有详尽的s市地图,你要关注的是六区,不管有什么事,不要进去。” 白唐不客气的接过手机,问道:“什么等级?” 刘正邪道:“至少鬼尊,只高不低,这一条,你必须谨记,绝不能出错!” 白唐认真翻了一下,便将那复杂的地图记在了脑子里——这也是修炼的一个好处,脑子都比以前好用。 正在他翻阅地图的时候,拐角处又钻出一个人,那沉重的脚步声让所有人的神经都是一紧, 待那人跑近了,白唐看清她的眉目,顿时大感头痛,对着刘正邪低道:“帮我照顾她,我走了!” 再不停留,形大鹏展翅一样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刚奔跑到跟前的苏毓秀恨恨咬牙,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但她是个普通人,还要给力的表现喘不上气的样子,“白,白唐,他,他……去哪儿了?” 刘正邪二话不说先用一道符在她上绕了一圈,见符没变色,确定她没被鬼怪附,才答话道:“ 去办事了,你先进去,这里不安全。” 说着侧,示意她过去。 “不用了,我去找他!”苏毓秀干脆利落的拒绝,转就跑。 刘正邪刷的一剑刺去,苏毓秀吓的眼睛都直了。 刘正邪剑上的一缕魂化为黑色灰烟,他抖了抖剑锋,“外面全是那种东西,你找他?别说你不知道他在哪,就算你知道他在哪,不等见到他,你就得先死路上?”他满面寒霜,冷厉的看着这位国际明星,“苏小姐,这不是演戏!” 苏毓秀看着他,眉目在暗淡的光线下有一种妖异的美,仿佛开在黑夜里的幽灵花,美的如妖如鬼,声音铿锵有力,道:“我从没觉着这是演戏!你也知道晚上有多危险,我现在不去,怕以后再也见不到。” “?” “对!!” 刘正邪:“……”真是去特么的!这演戏的脑子得多大坑啊居然还在此刻纠结! 第一百零一章 鬼窟夺宝(2) 他深吸了口气,将苏毓秀往后一拨,横剑当,“我管不了你的伟大,但他叫我照顾你!又有那种东西来了!这里面还住着十几万人民,别给我捣乱!不然我不介意把你绑起来!” 周围围观的战士:“……”这cāo)蛋的狗血剧! 苏毓秀被拨的恼火,还没等她发火,刘正邪居然就又道:“再不进去,我就给你贴傀儡符!”手上还拿出一张黄色的符来,神狠厉。 苏毓秀抬腿就走。 刘正邪哼了哼,随手将那符贴在旁的一个战士上。 “驱邪符!别浪费!” …… s市,被那些人类标记为四号区的一处联排别墅内。 三尾狮子印就浮在半空,一圈劝魂可见的黑气朝着四周溢散而去,那原先紧闭的狮子眼睛已睁开了一半,露出森冷的黑色光线。 这处联排别墅已彻底成为s市最强的无人区。 但在联排别墅远离狮子印所在的一处角落,还蜷缩着一个鬼。 一个被不讲理的主人赐名美人的男鬼,原本他正津津有味的坐在无人区的外缘墙壁上看戏,反正苏毓秀只叫他守住三尾狮子印,又没说不叫他乱跑。 那三尾狮子印本就是个能镇邪的顶级存在,哪还用的着他守,诸邪躲避还来不及,没哪个蠢东西敢上去找死——除非是大牛。 嗯,不巧,他刚刚就观察了一波,那应该是个有点气候的旱魃,一个干巴巴看起来就很缺水的高瘦青年,上来就硬夺狮子印,还好被个同样古怪的男人挡住了。 刚才,他们还在这片地区开战来着,那黑色的锁链铺天盖地的响动,让他都有些发怵,不过看起来那人好像跟他是同一个体制的,那旱魃也强悍的让他心惊,几乎瞬间就将整个地区的水分抽干,体连那能直击灵魂的锁链都伤不到。 “唔,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种等级的高手来抢宝,那些鬼尊怎么都不动呢,盘踞了这么长时间,难道真的甘心只做一个守护兽?” 他坐在墙上晃dàng)双腿,手上还把玩着一个白色圆筒——那是地府先发明的锁鬼利器,他们鬼差人手个一个。 之前那个人的黑色锁链与他手里的圆筒里藏着的东西有些类似,但比他手中的这东西厉害多了,不知道他是从哪领的? 美人正对月慨叹,却见远处又出现一道黑影。 哦,是个人, 今晚上,活人比鬼稀罕。 美人挑了挑眉,大咧咧的继续偷窥,毕竟作为守护宝藏的最后一只“恶龙”,他最近的生活很是枯燥。 他眼睛微微眯起,总觉着那活人有些眼熟,他手在墙壁上一按,人已迅速飘起。 距离迅速拉近了30米,他脚步停驻——认出来了,他家暴力“主 人”哭成泪人后,就是去向这人求助的。 当时,这人貌似在做诡异的健美cāo)?! …… 白唐显然不知道他被偷窥了,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怎么穿过这片无人区,还不能跟里面驻扎的鬼尊级大佬闹翻。 他循着那冥冥之间的感觉从遥远的s市边缘来到这里,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也更强烈,仿佛想通过那种视线告诉别人它在这。 到了这片区门口,白唐感觉受到了更多的注视,那股莫名的吸引力也让他心浮躁。 但他还是强硬的将脚步停在了那四号区外,刘正邪的手机上将这一片地区标上了深红色,按照手机里的地图说明,有这种标志的含义就是极度危险。 他不想贸贸然进去做炮灰,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脚下的土地已经开裂,一种干旱数年的干渴感扑面而来,这让他心存疑惑,还有周围建筑上不可避免出现的锁链痕迹。 白唐对墨赦那条锁链的熟悉程度比对住在他体里的白汤圆还熟——那绝对是锁链暴走后抽出来的,只看痕迹,就能看出那种凌厉和暴虐。 四号区的外围也围满了魂,他们都在无意识的游dàng),却始终不离这处联排别墅,而且这魂里还参杂着许多活人,那都是被附体的人,每一个躯体里都住着一个魂。 “锁锁!”白汤圆比白唐的动作更迅速,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它就表现出了强列的吃食**,仿佛已经饿了几年一样,一点都不见涨腹,此刻却从白唐口钻出来,指着地面叫道:“这是锁锁!有人在这里埋伏锁锁和墨墨。白白,咱们去帮他们。” 白唐看着地面龟裂的程度,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当即也没多说,径自出手画符,提取方才这里的战斗记忆——他见过墨赦这么做,那影像真跟亲眼所见一模一样,活灵活现。 但那个符,好像有点复杂,他拍着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回忆墨赦当时的笔法。 他的手不自的移动,按照脑子里浮现出的痕迹绘符。 那繁复的符文成型之时,空中立马显出一副残影,然后瞬间湮灭。 白唐:“……” 太糟心了!真的就是闪了一个画面,他都没看清那什么东西的说! 虽然他跟墨赦的实力有差距,但这个符也忒不给面子了吧!就真特么给他一个残影! 白汤圆眨巴着眼睛,挽救了一下他的自尊心,道:“……还是有画面的!我看清了,唔,墨墨,‘嗖’的一下就飞走了!” 白唐抹了把脸,选择遗忘刚才的事,他刷的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棒棒糖,大方的递给白汤圆,贿赂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汤圆摆了摆尾巴,十分老练的收了贿赂,并表示此事绝 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唔……万分不巧,我刚好路过……”一个幽幽的声音腼腆的从背后响起。 白唐与白汤圆默契十足的回头,一人一蛇都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准确来说,是鬼。 那鬼脚不沾地,虚虚的浮在半空,短发寸头,一干爽利落的白色西装制服,制服衣领上绣着谛听纹,手上还转着一个精巧的白色圆筒。 扑面而来一股十分温润柔和的气息,白唐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同时绷紧了体,力量都蓄在了双腿上,时刻准备打不过就跑! 不是说这个人散发的气质多危险,而是他的出现,本就诡异的让人脊背发毛。 那个鬼轻飘飘的飘近了,在他们前一米站住,一歪头,“你果然能看见我。” 白唐谨慎的问道:“你是这一片的鬼尊?” 那鬼笑的温文尔雅,用一种天真无辜的口气问:“那是什么东西?啊呦,咱们要讨论的不是这个,嗯,我刚刚看见了。” 白唐一阵无语,将白汤圆的蛇头摁在自己怀里,然后感受到自己衣服湿了一片——白汤圆果然流口水了!这小崽子捕食根本不看敌我差距,特么刚刚眼睛都放绿光! 他平静道:“你想怎么样?”那个鬼一直悠闲而无害的站着,仿似一点威胁都没有,但白唐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看不透对方的实力。 那鬼上前一步,笑盈盈的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搓了错,对着白唐微笑,“懂了么?” 白唐只觉那一步仿佛踏在了他心口上,心里暗骂这孙子险,居然悄无声息的用气机锁定了他,面上却依旧不露分毫,伸展体也似耸了耸肩,“一纸讼状书怎么样?鬼差大人?” 谛听是地狱镇狱神兽,能用它做衣服绣图的,除了地狱公务员,不做他想!之前没留意才当他是这片的片主鬼尊,仔细一看,绝对不是。 一个鬼差,虽然不知道级别,但居然公然索贿,怎么看都是脑残一个! 那鬼眉头动了动,仿佛强忍着什么也似,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笑道:“这么说的话就伤和气了,看来你也不太在意刚刚的事传出去啊,再再不巧的是,刚才那一幕,我录下来了,我们地府的手机啊,那是功能强大世界驰名,要不先给你欣赏一下?” 白汤圆在口扭动的厉害,白唐都要压不住他,实在没心思跟这鬼废话,眼珠微转,四周况尽收眼底,手指一松,口红影一窜而出,他整个人也出笼猛虎样扑过去。 墨赦说过,鬼差不能随意伤人,巧的很,他是个人! “卧槽!怎么是这个德,先礼后兵你特么礼呢?”那鬼差咆哮,一手死命掰扯咬住他鼻子不撒口的白汤圆,一手挥舞白色圆筒,抵挡突 然冲上来的人类。 白唐速度极快,刀如匹练,不言不语,专心打架。 “尼玛疯狗啊!老子叫人了!鬼尊!” 刷——一道黑色气刀闪电般切至面前。 “我特么是鬼差,就是,要点零花钱!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吗!老子要怒了!” “嘶~”“砰!” 无数道细如蛛丝的气线从白唐五指间涌出,拐着弯的将鬼差捆了个结实,重重摔在地上。 白唐居高临下,笑容发寒,“你一个鬼兵级别的小鬼差,谁给了你信心让你来这种区蹦跶?还索贿!” 即便现在表现的云淡风轻,但白唐心里知道,当这鬼差表现出并不怎么样的实力时,他大大松了口气。 叫美人的男鬼内心各种崩,真的,当年他做人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人类可以这么彪悍,他郁闷的道:“我是文职,道法不强多合理!你,你知道我是鬼差,还敢这么对我?等你死了,我……” 第一百零三章 鬼窟夺宝(4) 苏毓秀眉头一动,脸色彻底苍白如鬼,更显得嘴唇殷红,妖异而美艳。 后风动,白唐眼疾手快的将苏毓秀的眼睛遮住,自己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突然从后现到眼前的腐烂人脸。 那是一张被硫酸泼过的毁容脸,脸上还有一道道细密的纹路,就站在白唐前,直勾勾的盯着他,片刻后,喃喃自语:“这团气,不对劲啊。”他用力的嗅着,似乎在仔细辨别,“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啊,掺了杂质……” 这是个被碎尸过的,怨气重武力高,死后还用着临死前的样子。 那手指几乎戳到白唐眼珠子上,白唐眨了下眼,带着苏毓秀横移数米。 谁知那碎尸鬼不依不饶,也跟了上来,那黑色气圈瞬间扩大,巨兽张口一样将踏吞了进去。 “现实版好奇心害死猫!本来不想动手的你非要bi)我!”白唐小声嘀咕,旁边白汤圆打了个饱嗝,在他心底埋怨道:“不要这种的,不好吃,要里面的。” 白唐翻了个白眼做回应。 他的手从苏毓秀眼睛上移开,示意她继续走,那鬼差则艰难的跋涉在最后。 足足半小时,他们才通过那密密麻麻的魂墙,中途又喂了白汤圆几个不识相的魂。 等彻底从魂墙里走出来,白唐悄然舒了一口气,苏毓秀也松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后,却只看见一双双空洞麻木的瞳孔。 “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这地方在s市很有名,是著名的别墅区,你在这一块混,告诉我,那鬼尊在哪?”白唐拽了拽捆绑住美人的绳子,问。 美人眼皮抬了抬,道:“你还让我说什么?反正你又不信。” “还有脾气了你,知道俘虏怎么做吗?老老实实的交代,别废话,看在咱们以后同部门的份上,我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不过,你这个装饰,看着怎么那么像狗链?”他眼睛移向美人脖子上的咒枷,眼露狐疑。 苏毓秀噗的一声喷笑出来,也饶有兴趣的盯着那黑色两指宽的黑色咒枷,附和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我家的大金毛就带着这款的项圈。” 白唐沉吟道:“要真是被别人提前领养的,可信度就得再打个折扣。” 美人鬼脸扭曲,眼神几近凶狠,“土鳖!这特么是最流行的装饰!审美你有没有?去过地府吗?知道地府流行潮流吗?你个没死过的渣渣!” 白唐抄手,自上而下俯视他,道:“欺负谁没去过地府呢。爷刚从地府旅游回来!”说着从头到脚的打量他,半晌,叹口气道:“或许你出现在这里就是个意外,你本来就没多少用。” “我特么……” “真的没有?” 苏毓秀也睁着一双大眼睛似笑 非笑的盯着他,眼睛里内涵丰富,“美人,你就没什么好说的?” 我特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揭破你份!一拍两散!“美人”难道不是称不是私下称呼! 这是怎么回事?!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你特么就大大方方喊了?! 美人面孔都发青了,还被一根气绳子捆在前的双手死死握住那白色的圆筒。 白唐侧目:“美人?” 苏毓秀一脸坦然,“反正他是个龙,随便个名字就好了,方便称呼!你看他的表,我觉着他也满意的。” 美人:“……”心里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唐:居然很有道理。 暗色的天空又亮了一瞬,地面的水分以眼可见的速度流失,脚下都是地面开裂的纹路。 甚至连地面,都仿佛轻微震颤了一瞬。 白唐在没有心耽搁,一把揪住那鬼差的衣襟,给他拎了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存在的作用?就是给我提供线索的啊,你说你一个没落的鬼差,不清楚自己的职责?还在这装什么贞洁列妇誓死不从,老实点快说,老子急着打怪夺宝呢。” 美人一口老血哽在口,眼神几乎怨毒的盯着白唐。 苏毓秀也狐假虎威的踢了他一脚,道:“快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四周黑暗一片,外面万鬼围宅,风如刀直bi)脸颊。 一旦停止说话,气氛瞬间就压抑下来,站在墙根的两人一鬼都难得沉默下来。 三秒后,那接受到女魔王意思的家养鬼差慎重开口:“在我说报之前,这个东西……”他晃了晃被绑住的双手,语气轻嘲,“我是鬼差,我们都是为解决这次事件而来的,并不冲突,咳,虽然我出现的时间不太对……” “别废话!重点!”白唐不耐烦的打断他。 他已将感知放大到了极致,时刻注重着周围的环境——他们已经到了这片联排别墅至少五个钟,但一点事都没有。 这不科学! 鬼尊级别的强者不会迟钝到如此地步。 一定有哪里不对! 虽然表面轻松,但白唐心里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他真切的感受到,不知什么地方,有一双毒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他,仿佛只要他行差踏错一步,就能被撕个粉碎。 “感受到了吧?那就是这里的守宝龙,从你踏进这片领域开始,它就一直在等你犯,我也不怕告诉你,他就在地理位置最优越的那一栋别墅门前,被人像狗一样拴了起来,可你一旦踏足那块地,他上的制会瞬间破碎。” “那是鸯伽啰婆叉,三十六饿鬼道中的一种,民间又叫食火炭饿鬼,饿鬼实力评级为鬼尊,但危险评级是高危,因为这个鬼会短时 间进化,并且,他不喜欢完整的东西,此外,这里其他的十七栋别墅,也不是空的——” 话未说完,美人就倏然闭嘴,眼睛与白唐一起看向侧方。 “哗啦~哗啦”锁链拖在地面上的声音。 幽森冷的光线下,一道影缓缓行走于宽广的路面中。 看不清面容,但白唐感觉那个影子一直盯着他们这里,目光不曾寸离。 “咕叽~”极静的环境中,将那吞咽口水的声音无限放大,即便还没看清面容,白唐也能想象出那影饥渴的模样。 白唐悄然伸手,将苏毓秀拨到自己后,没注意到她含笑的眼神。 沙!无边狂风陡然刮起,混合着缓慢的锁链拖地声,听的人心脏发麻,仿佛有人用刀磨着心脏,就连那影的每一次迈步,都让人耳边响起无数可怖的哭嚎和呻吟,甚至还能看见那些从黑暗里伸出的白色骨爪。 哗啦~哗啦,沉寂的黑暗里,一寸寸挪动的锁链,切割人神经的声音,轻易就能让人觉得压抑而疯狂。 …… 与此同时,墨赦手握锁链,抬眼看向四号区的方向。 “那是……鸯伽啰婆叉?谁招惹了那个东西?” 近乎呢喃的声音从口中溢出,除了他自己,再没人听见。 面前的旱魃须发喷张,是后来的变异种,虽然没有传说中那种赤地千里的能耐,但出现之地,的确会引起当地干旱,只是面前这只,差不多五百年的东西,机缘巧合成了旱魃那种神憎鬼厌的存在。 但这种东西,按照地府律令,是但凡遇见必须斩杀的存在,无需上报无需申请,格杀勿论。 他手腕微抖,那无数黑色锁链就又毒蛇一样窜出,直bi)那青年旱魃。 两百米开外。围了一群手拿法器符篆的老少,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 刘正邪看着恍如天神降临的墨赦,觉着微微蛋疼。 那两人交战的范围内,气已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带着惊人的气势呼啸往来。 风怒卷,树木狂澜,地面一寸寸断裂,连被那锁链扫到的房屋都倾颓倒塌。 “这,这就是鬼尊力?”洪中目瞪口呆的盯着前方,有些不敢置信。 “不,不止。”刘正邪冷静的反驳,抬了抬胳膊,将手腕上破碎的蓝色腕表亮了出来,“这里的能量等级超过了鬼尊级别,会更高。”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畏惧和羡慕。 “我许你说一句遗言。”墨赦眼神如高山寒雪,清冷的让人遍体生寒,他握着紧绷笔直的锁链,冷声道。 那锁链就停在那旱魃前一米处,不再寸进。 看起来又干又瘦的老头旱魃咧了咧嘴,喉咙鼓动,发出了一个简单的单音,“呃。” 墨赦点点头,手腕下折,锁链疯了也似瞬间分裂成无数根,袭向那老头,墨赦的声音淡淡响起,“黄泉难渡,地府不容,奉命,斩。” 轰! 一声巨响,周围数米空间都仿佛一震,气形成一个眼可见的圆圈倏然炸裂。 干瘪老头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被黑色的锁链穿过躯,牢牢钉在地上。 墨赦手指一松,那锁链瞬间窜了上去,将兀自挣扎不休的老头旱魃缠的死死。 墨赦手在空中迅速的画出看不清的符文,口中低斥,“灭。” 一道紫色光芒就飞速窜入了干瘪老头体内,那老头以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但周没有一丝火焰,连烟雾都没有。 墨赦收起锁链,看也不看刘正邪他们,转就走。 “这,这就是上层的实力……有这样的高手在,s市还有什么可怕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宋老喃喃着,看着墨赦的眼睛都发着亮光,“道友留步!道友请留步。” 第一百零四章 鬼窟夺宝(5) 墨赦没理,形一闪就如烟雾散去。 宋老面色微动,急声交代道:“将这一片厉鬼清了,都回去各自的安全区!” 最后一个字落下,人已到了百米开外。 刘正邪眼瞅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嘴角抽搐,“将这一片清了?说的这么轻松,这特么至少几百鬼啊!” 洪中脸色发苦,呆呆的看着墨赦离开的方向,“我突然想做个抢劫犯。” 虽然他说的十分无厘头,但刘正邪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因为他也看见了之前墨赦清场的cāo)作,那锁链一抽下去,数百麻木的死灵就彻底玩完了。 那东西,搁谁都想抢!尤其是在他们刚接受了那么坑的一个任务的前提下。 “幸好,他出手了,不然就刚才那旱魃,是旱魃吧?” “是!我师门记载里有,旱魃不是指一个人,而是一个物种,记载里的特征,那老头都有!” “哦……要不是他出手,那旱魃能搞死我们所有人,不过s城要缺水很长时间了。” “……” 就在,刘正邪和洪中等一些年轻修道者着手清理又游dàng)到附近的麻木死灵时,白唐也看清了那从别墅中间移动过来的人影。 他不动声色的撞了撞旁边的美人,“这就是食火炭饿鬼?” 美人嘴角恶劣的上挑,轻松道:“对啊,就是他。” 话音未落,人已经飘然远退,哪怕手还被白唐捆住,但他依然形矫健。 白唐tiǎn)了tiǎn)干燥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咽唾沫的声音十分响亮。 苏毓秀在他背后怯怯的害怕,眼神却雪亮的如同明月——就他演过的电视剧里,这种生死时刻主人公都容易顿悟,感更容易升温,就不知道这鸯伽啰婆叉够不够格将她的小猎豹打的命悬一线,给她一个美女救英雄的机会。 她眼睛不断的在那鸯伽啰婆叉和白唐之间游移,计算着他们之间的实力差,就听到白唐低的近乎气音的声音,“快跑,离这里远点。” 装没听见?还是坚定不移的说“我不走我不走,要死一块死!” 想了一秒,苏毓秀果断道,“别死,白唐,一定不能死。” 这时候还拖后腿的都是傻bi),绝对不会得到男人的好感! 况且以她的控场能力,美女救英雄的戏码,跑不了! 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白唐彻底将心神投在面前对着他吞口水的饿鬼上。 妈的!鬼尊!比他高两个级别啊卧槽!上的气跟奔腾的长河一样,让他都有点窒息,还玩个蛋! 硬抗?别逗了,绝对被秒!战略后退?嗯,特么让那货先把黏在他上的眼珠子转开! 那饿鬼衣衫褴褛,体佝偻,骨瘦如柴,上时不时会冒出一 丝黑烟。眼眶里跳动着绿色火焰,嘴巴张的大大的,露出一排森森的尖牙。 它脚下还拖着一条黑色的锁链,脖子上也带着黑色的三指宽锁链,锁链另一头被它在脖颈上缠绕了几圈,还拖出一大截,垂在前,它整体还是个人形,就是喉咙处不断的有红光闪耀。 “兄弟!打个商量吧,你看我长的也不像火炭,你不稀罕吃的吧?要不咱们握手言个和?打打杀杀的……有伤风化!” 刷! 白唐眼睛骤然紧缩,手中气大刀一刀劈下,刀光璀璨,亮如黑色匹练,所过之处,地面都被削得整整齐齐,整个下沉一大截,那刀迎风而长,转眼就凝成百米长短,对着那饿鬼当头劈下。 草木枯折,风怒号,地面掀起一阵沙尘暴。 那饿鬼不闪不避,一伸抓,就将那百米长刀抓在手中,用力一甩手,白唐不自的被甩上高空,又骤然下落。 虽然只一秒时间,但白唐还是稳住形,没有脑袋着地,却仍是后退了足足几十米,才稳住形,鞋底都在地面擦出了火花。 他手掌一推,那气长剑就立马寸寸碎裂,又化成无形的气,他喘了口气,一抬眼,却见那饿鬼已闪到了他眼前,与他的距离只有1厘米。 他甚至能闻见对方喉咙里火炭的味道,那是皮烧焦的臭味。 还有那从它呼吸间喷出来的的火星,几乎能灼伤他的脸,那跳跃着绿色火焰的眼睛在白唐瞳孔里放大。 白唐风一样后掠,却被一只钢铁一样的手正面掐住脖颈,“好久没见到纯体制了,咕……香!不太完整,砍掉一半,就好了……”那两簇绿色火焰跳动的更凶了。 饿鬼面目顿变,嘴巴裂开到了耳根,从嘴巴里露出的火星都喷溅在白唐脖子上,烧的他一阵颤抖。 白唐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要画雷符,却见那鬼更迅速的低头咬来! 然而——咔嚓嚓,一阵细微的声音突兀响起。 轰! 白唐又一次被摔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饿鬼暴怒的声音穿透天空,喉咙里突然喷出烈焰,恶狠狠的瞪着白唐。 休闲的在一旁看闹的美人撇嘴,道:“有意思?” 那饿鬼本来能一招秒掉白唐的,硬生生被压制了三分实力,还在咬向白唐脖子时被莫名出现的空气墙崩掉了几颗牙。 换谁都暴怒! 苏毓秀一心一意观看白唐的矫健姿,闻言随口道:“没谈过恋的渣渣,你懂个!” 美人磨牙,“老子谈过恋!不是,重点难道不是你的心里变态么?你喜欢他就直接抢过来好了,这么折腾是几个意思?” “夺宝的最终乐趣,就是破解关卡,打败恶龙,我不能剥夺他的好,啧, 鸯伽啰婆叉一个还不够,一会你记得上!” 美人:“我?我!”他的实力在那里放着,难道的特么还能瞬长?!这特么是开玩笑吧! 苏毓秀肯定的点头,施恩一样道:“给你一个做最终boss的机会,这之前都好好潜伏着,要是演砸了,呵呵。” 最后两个“呵呵”充分阐释了威胁的含义,具体内容还特么让对方自行脑补! 美人瞬间就自闭了,感觉再也不想理苏毓秀了,这女人真的是,脑残了! 另一边,白唐已被那饿鬼bi)到极致了,精神也绷紧到了极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又一次瞬闪到自己面前的饿鬼,画符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哄! 他被撞飞,铺天盖地的火炭也从高空砸下,同时他的雷符也炸在了对方上。 但没有用,那些黑色雷根本没有突破对方桐皮铁骨样的皮肤。 怎么办?!怪物实力忒强完全啃不动啊,在线等,急的! 白唐揉着口,感觉自己要被摔死了,那么高的速度,人体根本跑不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咬着牙,猛然右手一拍地面,无数黑色气从地面骤然涌出,互相勾缠成一堵堵气墙,同时聚气在指尖,左手迅速画出疾行符。 “不对!这样不对……”那饿鬼tiǎn)着唇,“让我美化你,嗯,吃掉一半就好了!”食火炭饿鬼 在那一堵堵气墙被饿鬼一掌拍碎的短暂一秒,白唐形如离弦之箭样朝着联排别墅深处飞去。 瞬便用气剑在自己的手心狠狠一划,鲜血的味道立马就将那饿鬼吸引到了后。 白唐亡命飞奔,片刻都不敢耽搁,径直朝着的感知到的三尾狮子印位置移动。 轰! 后气鼓dàng),锁链声急切的响起,强横的力量笼罩全场,bi)的白唐抱头鼠窜。 一直在全程围观的美人歹毒的挑拨白唐与苏毓秀的关系,道:“看见没,人逃跑压根就没想起你,嘿,或许人家就是想借我的刀杀了你?” 苏毓秀白他一眼,心里明镜也似,她道:“你闻见了吗?那中至纯血的味道……他准确的评估了他们的实力差,用自己作饵,为我们引开了那最凶险的饿鬼。” 美人一脸受不了的看着她,“你脑补过度了吧?那血就不能是被鸯伽啰婆叉打出来的?诶?有人来了!” 苏毓秀微微转头,眼睛仿佛穿过无数横档在她前的房屋,波澜不惊道:“还快啊,果然三百年的旱魃拦不住。这边好戏刚开始,可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来搅局。”她纤长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抓,轻道:“去吧,拦住他。” 联排别墅中的十栋别墅门都在同一时间打开,人类从未见过的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速度 似缓实快的消失在四号区。 “你不会决心要把那方印送给那个白唐了吧?”美人看着她的侧脸,幽幽问。 不等苏毓秀回答,他就用近乎尖锐的声音咆哮道:“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厉害的东西?!只要那东西在这里放着,你要造一支厉鬼大军根本就是时间问题,鬼尊都会被吸引来!你,你快摇头否认!说这都是假的!” “啊呀,真的,难得他喜欢,那东西就是他的,”苏毓秀微笑,绝美的脸上是一派甜蜜,“这只是第一件,美人啊,以后你会知道,他有权利拥有全世界!” “你智商呢?特么当时谁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只准看不准摸?还说要靠这东西弄一支鬼尊大军出来玩?现在就为了一个男人,你的大业呢?梦想呢?” 苏毓秀一巴掌拍过去,道:“几天没管教你,敢跟主人这么说话了?我告诉过你,不许这么尖声说话,都忘了啊。” 第一百零五章 鬼窟夺宝(6) 那一点线索,他找到了那印,呵呵,不愧是我的男人……鸯伽啰婆叉就追在后面,虽然他脚上的锁链限制了一部分速度,但是……白唐要怎么做呢,啧啧,最关键的是,我的出场时间应该在哪?” …… 白唐根据自己感知到的线索,几乎瞬间就确定了三尾狮子印的位置,那印就放在一栋布置非常精致的别墅里,他都没来的及看门牌号,就被紧追而至的鸯伽啰婆叉bi)到了最内里。 “这,这是……”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放在一堆女用品中间的狮子印,那狮子印上的眼睛已呈半睁开状,仍是手掌大,浑散发出黑金色色泽,那狮子眼睛在白唐进来的瞬间,就仿佛锁定在他上一样,随着他的晃动移动。 那狮子印就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沙发上还铺着许多零食、杂志、娃娃等东西,显见主人是临时去的。 白汤圆比他速度更快的冲了过去,紧紧圈住那三尾狮子印,幸福的摇头晃脑,“啊啊我的,我的。” 白唐几步上前,将那官印与白汤圆一起塞进口袋,匆忙间警告道:“别作妖,老实点,不然就等着变烤蛇吧!” 白汤圆根本就没时间搭理他,全心都投入到了tiǎn)舐那白玉一样的狮子印。 哪怕它垂涎滴的蠢样子不加掩饰,但白唐还是丝毫不介意——笑话,地府府君印啊,你特么当是糖豆,说吃就吃? 他停也没停,一口气就跳窗远遁,下一秒,那别墅就彻底塌方了。 白唐擦了把虚汗,怀揣重宝拼命逃窜,几度与死神之爪擦肩而过,他都要怀疑他真的受上天眷顾了。 那鸯伽啰婆叉好像有点弱?! 那个号称食火炭的饿鬼鸯伽啰婆叉还紧追在后,锁链拖地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他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烧灼后背的温度。 “滋~”后的人形饿鬼款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带起的风瞬间就将前面奔跑的白唐掀翻在地。 “啊啊啊啊!熟了熟了一定熟了!” “啊啊啊啊疼疼疼!” 刚倒地,白唐就瞬间弹跳了起来,痛叫出声,而藏在他口袋里tiǎn)舐狮子印的白汤圆也一声大叫,刺溜爬到了他肩膀上。 白唐咬牙道:“你叫个,你皮糙厚的半点伤都没有!” 白汤圆尾巴啪啪的拍他的肩膀,叫道:“你死了死了!我要死了!” 脚下已是一片烧红的火炭,前后左右也全是冒着火星和黑烟的浓浓黑炭。 白唐感觉自己两只脚都烧出了燎泡,他穿的是普通的运动鞋,那薄薄的底子根本什么都挡不住,白汤圆还能跳到他上,他却只能挨着,踩在比火炉更高温的地面上,他确定自己闻到了脚底的焦味。 白汤圆死死盘在白 唐脖子上,以免被甩下去,“来了!来了白白,那丑东西更近了!” “闭嘴,别吵!你现在怎么不说想吃了?” “太丑了我下不去口!啊啊啊,五十米啦!快跑快跑!” 白唐顶着强风踩着小别墅的顶端狂奔,脑子不断的转动,手掌上被割出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流血了。 要怎么办?最多三秒,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被拉近到零。 “白白你头发烧着了啊!呼~呼” 白汤圆呼呼的吹气,希望将白唐头发上的火星吹灭,但于事无补,还是白唐一伸手,啪啪拍了两下后脑,那火星才灭了。 但白唐的手也烫起了一层泡。 鸯伽啰婆叉更近了。 “白白!下面!下面好多鬼啊!”白汤圆探着子叫,又一下窜进白唐口袋,“你要顶住哦,墨墨一会就来了,我刚才都闻到他的味道了!我,我就先躲了。” 白唐眼睛一扫,就看见从外围涌进的一圈圈厉鬼,哪怕是踏在黑色燃烧的火炭上,也没有后退的。 就连头顶,也已覆盖上黑中带红的火炭,这一处,此时才真正成为一个地狱,那食火炭恶鬼的能力才算出来一点。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跟他之前预想的一样——那三尾狮子印一动,原先稳定下来的局势瞬间崩盘。 那些魂畏惧又贪恋的第七府君印,被他拿在手里后,那股自然外露的威压瞬间就收敛了——这让原本不敢踏入这东西覆盖范围的东西都一拥而入,愤怒的绪几乎将整个空间点燃。 他得到三尾狮子印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三分钟,但至纯气的消失,瞬间就惊醒了那些蛰伏在黑暗里的东西。 “是谁?”一道雄浑的厉吼炸雷般响起,听声音是从二号区里传出来的。 “谁动了宝印?”s市另一处,凡人听不见的音波也如惊雷滚动。 同时,s市外围的红河底部,也翻滚起愤怒的黑浪。 s市的地面都隐隐颤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始终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黑幕仿佛轻薄了一层。 正与几个鬼尊级别的厉鬼周旋的墨赦手中动作都不由一顿,继而更加狠厉,帝诛邪符引动雷,威力更盛,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物都瑟瑟发抖,却始终没退半步。 就在那三尾狮子印气息消失的瞬间,他就知道,那东西已被人收了起来,他必须尽快。 已经快三点了,地狱里记载的勾魂时刻,也是地府鬼差能力最强的时刻,s市浓郁的气却有减少的感觉。 藏在白唐口袋里的三尾狮子印上半睁眼的狮子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缝,仿佛下一秒就能陷入沉睡。 白唐脸色发红,上已经湿透,那鸯伽啰婆叉跟他只有一 步之遥,底下还围着无数在火炭上挣扎不肯放过他的麻木魂。 就连天空,也有几道眼可见的模糊影从直扑过来。 绝境,又是绝境。 又一次频临死亡,他的心却一点点平静下来,很好,这种况,可以说是在预料之中了。 急躁的鸯伽啰婆叉在他眼中的速度都仿佛瞬间变慢,连同他脚下烧红的火炭都变的不重要。 “要抢宝,自然要面对守宝怪物,我,早有准备了!” 他形一扭,瞬间扑向下面无数的魂。 “咚!” 爆炸的气球轰然落在地上,瞬间就将最密集处的魂炸翻一片,露出一片没有魂的空地,随即一个青年飞速从黑色气球里出去,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液,被火炭烧的滋滋作响。 但无数魂都恶狗争食一样扑了过去,鸯伽啰婆叉一掌拍下,那些魂就都消散成黑色的气。 白唐手掌的伤口进一步崩裂,他伸手抓住那狮子印,将鲜血抹在上面,看也不看的朝着后丢去。 然后迅速扯下衣服下摆,在手掌上一缠,又沾着鲜血画了道隐藏气息的符——只隐藏那只手上的血腥味。 只两个呼吸的功夫,那从高空扑下来的影子就到了跟前,全朝着鸯伽啰婆叉扑去,目标是他怀里的三尾狮子印。 轰! 气爆炸,闲杂魂,瞬间被震散成一缕缕的气,被那些大佬吸入体。 白唐也被冲击了出去,体重重砸在几百米开外的外墙上,沿途撞碎了数根树木。 他将已涌到喉口的鲜血咽了回去,眼中神光闪烁,缓慢挪动体,将自己拖到一个观察角度不错的角落。 只有他自己来,绝对保不住那三尾狮子印,所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扔出去,让他们疯狗一样争抢吧。 都有神智,都会计算,但只有一件重新收敛光华的府君印,要怎么公平的分,他可真是拭目以待。 更别说,还是沾染了他鲜血的狮子印,最为纯真的极血脉,不是说他的血能让邪祟争抢不休么? 就让他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保不住三尾狮子印,他就把水搅浑,叫谁都带不走,反正那东西又不怕损坏。 就等,墨赦来收好了。 白唐丝毫没发现他在扔出那三尾狮子印的时候,连带着将那条暗红色的小蛇一块扔了出去。 他眼睛在四处逡巡,双手同时在空中画符,那是全新的一种符,是以前他跟墨赦学习时发散思维研究的一种符,他给这种跟仙家撒豆成兵作用类似的符起名叫“鱼目混珠”。 这里这么多被魂杀死附体的人,还有各种魂,多的是能让他用来使用的“鱼目”。 …… 苏毓秀坐在高墙上看 向高空,那里已经聚集了三道影,都是鬼尊级别,除了她收集到的食火炭饿鬼。 那困扰白唐的火炭铺地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连被烧灼的站不住的美人,都在她拍了下肩膀后,部再畏惧那火炭,上浮出一层若有若无的白色护罩。 “……真没想到,他一碰那东西,居然就叫狮子闭眼,乖的像猫,呵呵,那些肮脏的东西立马就发现了,迫不及待的来抢了啊。”苏毓秀唇角含笑,眼神却是冷厉而清醒的,“被狮子开眼吓的不敢寸进,现在倒是威风。” 美人听着她近乎喃喃自语的话,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总觉着这绝对是这个女人的谋,吞了口唾沫,才问道:“你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放水,绝对没有人能进来!” 苏毓秀眼波流转,横了他一眼,森森道:“这你都看出来了,留你不得了!” 美人瞬间拉开跟她的距离,谄媚道:“还是能留得的,我脖子上还带着您给的心咒枷,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您老人家放心!” 第一百零六章 鬼窟夺宝(6) 那一点线索,他找到了那印,呵呵,不愧是我的男人……鸯伽啰婆叉就追在后面,虽然他脚上的锁链限制了一部分速度,但是……白唐要怎么做呢,啧啧,最关键的是,我的出场时间应该在哪?” …… 白唐根据自己感知到的线索,几乎瞬间就确定了三尾狮子印的位置,那印就放在一栋布置非常精致的别墅里,他都没来的及看门牌号,就被紧追而至的鸯伽啰婆叉bi)到了最内里。 “这,这是……”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放在一堆女用品中间的狮子印,那狮子印上的眼睛已呈半睁开状,仍是手掌大,浑散发出黑金色色泽,那狮子眼睛在白唐进来的瞬间,就仿佛锁定在他上一样,随着他的晃动移动。 那狮子印就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沙发上还铺着许多零食、杂志、娃娃等东西,显见主人是临时去的。 白汤圆比他速度更快的冲了过去,紧紧圈住那三尾狮子印,幸福的摇头晃脑,“啊啊我的,我的。” 白唐几步上前,将那官印与白汤圆一起塞进口袋,匆忙间警告道:“别作妖,老实点,不然就等着变烤蛇吧!” 白汤圆根本就没时间搭理他,全心都投入到了tiǎn)舐那白玉一样的狮子印。 哪怕它垂涎滴的蠢样子不加掩饰,但白唐还是丝毫不介意——笑话,地府府君印啊,你特么当是糖豆,说吃就吃? 他停也没停,一口气就跳窗远遁,下一秒,那别墅就彻底塌方了。 白唐擦了把虚汗,怀揣重宝拼命逃窜,几度与死神之爪擦肩而过,他都要怀疑他真的受上天眷顾了。 那鸯伽啰婆叉好像有点弱?! 那个号称食火炭的饿鬼鸯伽啰婆叉还紧追在后,锁链拖地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他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烧灼后背的温度。 “滋~”后的人形饿鬼款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带起的风瞬间就将前面奔跑的白唐掀翻在地。 “啊啊啊啊!熟了熟了一定熟了!” “啊啊啊啊疼疼疼!” 刚倒地,白唐就瞬间弹跳了起来,痛叫出声,而藏在他口袋里tiǎn)舐狮子印的白汤圆也一声大叫,刺溜爬到了他肩膀上。 白唐咬牙道:“你叫个,你皮糙厚的半点伤都没有!” 白汤圆尾巴啪啪的拍他的肩膀,叫道:“你死了死了!我要死了!” 脚下已是一片烧红的火炭,前后左右也全是冒着火星和黑烟的浓浓黑炭。 白唐感觉自己两只脚都烧出了燎泡,他穿的是普通的运动鞋,那薄薄的底子根本什么都挡不住,白汤圆还能跳到他上,他却只能挨着,踩在比火炉更高温的地面上,他确定自己闻到了脚底的焦味。 白汤圆死死盘在白 唐脖子上,以免被甩下去,“来了!来了白白,那丑东西更近了!” “闭嘴,别吵!你现在怎么不说想吃了?” “太丑了我下不去口!啊啊啊,五十米啦!快跑快跑!” 白唐顶着强风踩着小别墅的顶端狂奔,脑子不断的转动,手掌上被割出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流血了。 要怎么办?最多三秒,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被拉近到零。 “白白你头发烧着了啊!呼~呼” 白汤圆呼呼的吹气,希望将白唐头发上的火星吹灭,但于事无补,还是白唐一伸手,啪啪拍了两下后脑,那火星才灭了。 但白唐的手也烫起了一层泡。 鸯伽啰婆叉更近了。 “白白!下面!下面好多鬼啊!”白汤圆探着子叫,又一下窜进白唐口袋,“你要顶住哦,墨墨一会就来了,我刚才都闻到他的味道了!我,我就先躲了。” 白唐眼睛一扫,就看见从外围涌进的一圈圈厉鬼,哪怕是踏在黑色燃烧的火炭上,也没有后退的。 就连头顶,也已覆盖上黑中带红的火炭,这一处,此时才真正成为一个地狱,那食火炭恶鬼的能力才算出来一点。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跟他之前预想的一样——那三尾狮子印一动,原先稳定下来的局势瞬间崩盘。 那些魂畏惧又贪恋的第七府君印,被他拿在手里后,那股自然外露的威压瞬间就收敛了——这让原本不敢踏入这东西覆盖范围的东西都一拥而入,愤怒的绪几乎将整个空间点燃。 他得到三尾狮子印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三分钟,但至纯气的消失,瞬间就惊醒了那些蛰伏在黑暗里的东西。 “是谁?”一道雄浑的厉吼炸雷般响起,听声音是从二号区里传出来的。 “谁动了宝印?”s市另一处,凡人听不见的音波也如惊雷滚动。 同时,s市外围的红河底部,也翻滚起愤怒的黑浪。 s市的地面都隐隐颤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始终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黑幕仿佛轻薄了一层。 正与几个鬼尊级别的厉鬼周旋的墨赦手中动作都不由一顿,继而更加狠厉,帝诛邪符引动雷,威力更盛,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物都瑟瑟发抖,却始终没退半步。 就在那三尾狮子印气息消失的瞬间,他就知道,那东西已被人收了起来,他必须尽快。 已经快三点了,地狱里记载的勾魂时刻,也是地府鬼差能力最强的时刻,s市浓郁的气却有减少的感觉。 藏在白唐口袋里的三尾狮子印上半睁眼的狮子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缝,仿佛下一秒就能陷入沉睡。 白唐脸色发红,上已经湿透,那鸯伽啰婆叉跟他只有一 步之遥,底下还围着无数在火炭上挣扎不肯放过他的麻木魂。 就连天空,也有几道眼可见的模糊影从直扑过来。 绝境,又是绝境。 又一次频临死亡,他的心却一点点平静下来,很好,这种况,可以说是在预料之中了。 急躁的鸯伽啰婆叉在他眼中的速度都仿佛瞬间变慢,连同他脚下烧红的火炭都变的不重要。 “要抢宝,自然要面对守宝怪物,我,早有准备了!” 他形一扭,瞬间扑向下面无数的魂。 “咚!” 爆炸的气球轰然落在地上,瞬间就将最密集处的魂炸翻一片,露出一片没有魂的空地,随即一个青年飞速从黑色气球里出去,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液,被火炭烧的滋滋作响。 但无数魂都恶狗争食一样扑了过去,鸯伽啰婆叉一掌拍下,那些魂就都消散成黑色的气。 白唐手掌的伤口进一步崩裂,他伸手抓住那狮子印,将鲜血抹在上面,看也不看的朝着后丢去。 然后迅速扯下衣服下摆,在手掌上一缠,又沾着鲜血画了道隐藏气息的符——只隐藏那只手上的血腥味。 只两个呼吸的功夫,那从高空扑下来的影子就到了跟前,全朝着鸯伽啰婆叉扑去,目标是他怀里的三尾狮子印。 轰! 气爆炸,闲杂魂,瞬间被震散成一缕缕的气,被那些大佬吸入体。 白唐也被冲击了出去,体重重砸在几百米开外的外墙上,沿途撞碎了数根树木。 他将已涌到喉口的鲜血咽了回去,眼中神光闪烁,缓慢挪动体,将自己拖到一个观察角度不错的角落。 只有他自己来,绝对保不住那三尾狮子印,所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扔出去,让他们疯狗一样争抢吧。 都有神智,都会计算,但只有一件重新收敛光华的府君印,要怎么公平的分,他可真是拭目以待。 更别说,还是沾染了他鲜血的狮子印,最为纯真的极血脉,不是说他的血能让邪祟争抢不休么? 就让他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保不住三尾狮子印,他就把水搅浑,叫谁都带不走,反正那东西又不怕损坏。 就等,墨赦来收好了。 白唐丝毫没发现他在扔出那三尾狮子印的时候,连带着将那条暗红色的小蛇一块扔了出去。 他眼睛在四处逡巡,双手同时在空中画符,那是全新的一种符,是以前他跟墨赦学习时发散思维研究的一种符,他给这种跟仙家撒豆成兵作用类似的符起名叫“鱼目混珠”。 这里这么多被魂杀死附体的人,还有各种魂,多的是能让他用来使用的“鱼目”。 …… 苏毓秀坐在高墙上看 向高空,那里已经聚集了三道影,都是鬼尊级别,除了她收集到的食火炭饿鬼。 那困扰白唐的火炭铺地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连被烧灼的站不住的美人,都在她拍了下肩膀后,部再畏惧那火炭,上浮出一层若有若无的白色护罩。 “……真没想到,他一碰那东西,居然就叫狮子闭眼,乖的像猫,呵呵,那些肮脏的东西立马就发现了,迫不及待的来抢了啊。”苏毓秀唇角含笑,眼神却是冷厉而清醒的,“被狮子开眼吓的不敢寸进,现在倒是威风。” 美人听着她近乎喃喃自语的话,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总觉着这绝对是这个女人的谋,吞了口唾沫,才问道:“你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放水,绝对没有人能进来!” 苏毓秀眼波流转,横了他一眼,森森道:“这你都看出来了,留你不得了!” 美人瞬间拉开跟她的距离,谄媚道:“还是能留得的,我脖子上还带着您给的心咒枷,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您老人家放心!” 第一百零七章 鬼窟夺宝(7) 美人只觉后一重,就已被一阵不容抗拒的凉风推送到了战圈中心,两边是兀自撕咬吞噬的鬼尊,那个他的前辈就站在地面上,一挥手,就抽死无数麻木的死灵,甚至还在同背后那青年说话。 “差拿人,闲杂退避!”白色圆筒倏然打开,洒下一大片定魂药水,径直朝着那还在争夺狮子印的几个鬼尊。 相当的彪悍,且不要命! 穿地府统一发放的勾魂服,叫美人的男鬼差高声怒喝。 白唐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上空,“这,这还是那个怂的要死的鬼差?这被附体了吧?” 墨赦头也不回,道:“别胡说。”停了下,叮嘱道:“他不行,我去拿印,你自己待一会儿。” 说话间手腕一翻,就将一根贴满符纸的白色木棒递到他手中,那木棒筷子粗细,三寸来长,看着又古旧又脆弱。 白唐仔细瞅了眼,总觉着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再一抬眼,墨赦人已在半空。 他眯起眼,手中甩着那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白色木棒,试探着将自己的气输入进去,然后那木棒瞬间就化作三尺长三指粗,一股肃杀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唐将那东西在手中转了两圈,颇顺手。失血让他的头越来越发晕,原先遮蔽气味的符已渐渐失去效用。 周围那些匍匐着的死灵过了最开始战战兢兢期间,在墨赦加入高空战团后,都开始朝着这边移动,那样鲜活的至**味道,刺激的他们本能压制了恐惧。 “白唐!”突然,似乎从万千怒吼中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女声,听着,有些耳熟。 白唐耳朵动了动,仔细听去,却又没有,他挑着眉,三指粗的白色符棍竖在前。 一挥,那越过界限的死灵都被一道眼可见的白光击碎。 “白唐!” 又来了!真的有人在叫他! 白唐靠坐起来,撑起沉重的眼皮,在爬满死灵的空间搜索声源。 “白唐!你别死,别死啊!”一个女声,泣血般从左前方传来,离的越来越远了。 白唐以手抵额,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他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了,那个,愚蠢的女人。 “白唐!”带着哭腔的声音,如同一根细密的针,倏然扎进口。 白唐撑着墙站起,手中白色木棍猛然砸下,清空面前这一片死灵,深吸了口气,叫道:“苏毓秀!”同时朝着她的方向移动。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靠什么活到现在,在一群死灵里居然还能活着。 但她显然是为了他回来的,要是事不可为也就算了,但现在……墨神在场,他手中还有那能横扫死灵的白色木棒,还真做不到见死不救。 “白唐!白唐!”苏毓秀一边大喊,一边用 白唐早前给她的符抵挡周围的死灵,饶是如此,她上也已缠了许多死灵。 白唐看见她的时候,她肩膀上的两盏命灯已经全灭,只剩下头顶一盏还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似随时都会熄灭。 那个女人咬着牙,一脸的死灰色,头发蓬乱,肩膀上还爬着两只死灵,体整个被那些东西压在了地上。 白玉似的手臂沾染了尘土,手指却还紧紧扣着地面,眼睛直直望着前方,挣扎着喊他的名字。 那一瞬,白唐心里清透明亮,再没有半丝遮掩和逃避,之前隐隐怀疑的东西,在这一瞬都彻底变成了确定。 苏毓秀眼神清亮,绝美的脸颊即便染了尘埃,也依旧美的不可方物。 那有些发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已发不出什么声音,但白唐还是从她的口型里看出了两个字——白唐。 他手中贴满符纸的白色木棒突然光华大振,上面的符纸都被肆虐的风吹的哗啦作响。 轰! 大量的死灵都重新化成一缕缕黑色的气,无数尖锐的鬼鸣响彻夜空。 苏毓秀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从死灵群中杀过来的青年,也拼命朝他伸出了手,眼中都是渴慕和喜悦。 是了,是了,就这样,快救我,像我的天神一样,将我从这肮脏的地狱里拯救出去。 时间瞬间变的缓慢,转眼就是万年,终于,白唐拉住了她的手,手在她手背一抹,那原先死咬住她脖颈的狰狞死灵就烟消云散。 是的,是的,就这样,消灭一切魔鬼,到我边来。 苏毓秀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尽了全力气。 …… 而在同时,墨赦已在半空构建了小型结界,将所有鬼尊级别的恶鬼都聚集在里面,快刀斩乱麻的将那地府正牌鬼差提溜出了战圈,自己一根锁链纵横无敌的将剩下的几个恶鬼都笼罩在里面。 不交谈不劝降,直接动手就剿灭恶鬼,哪怕他们实力惊天动地,此刻在那锁链镇压下也渐抬不起头来。 墨赦如天神降临般耸立高空,时不时在空中勾画几笔,便有各种符篆从各种刁钻的地方冒出来,完全的控场,那些强横到能镇一方的鬼尊,都全然笼罩在他的控制下。 形势一片大好,美人的脸却有些黑。 同样都是鬼差,那人居然不用穿制服,用的还是跟他们不同的锁链,而不是他们这样的白色圆筒,关键是比他们的勾魂武器强多了!地府官方也忒搞特殊化了! 他眯着眼,偷摸摸的猫在一旁,满脑子都是恶毒的捣乱主意。 突的,他眼睛一亮,当即就高喊道:“鬼差拿人,闲杂退避!”体炮弹一样冲进了战场,直奔着那食火炭饿鬼怀中的白玉官印而去。 墨 赦眉峰一皱,形闪动,就到了那不知死活的普通鬼差前面,一把拉住他,朝后一丢,同时喝道:“别过来,这不是你能参与的。” “斩妖除魔,维护阳间和平,是每一个鬼差的职责!”美人被恰到好处的丢到了结界边缘,但他依旧大无畏的冲了过去。 尽管内心悲伤逆流成河,面上依然正气凛然,没办法,那个女魔头还在底下虎视眈眈,不趁现在搅乱局势,帮那几个鬼尊一把,难道等这个黑衣男人收拾完他们,拿宝走人? 那他还玩什么,直接交刀,gg! 白色圆筒微微转动了下,他大叫着冲了上去,定魂药水猛的洒出,看似群攻,实则朝着墨赦的后背撒了大把。 墨赦对这不要命的鬼差十分无语,利落的侧,避过那不着调的定魂水,冷声道:“退下。” 话音未落,那鬼差就帆股份被什么推了一把,顿时就朝着他扑过来,手掌也夸张的前伸,墨赦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撑,将他重又送回边角位,抽空警告道:“不要妨碍我办公务!” 美人心里发苦,心说我能退下吗?能吗?那三个没用的恶鬼都被你弄死了两,就剩一个独苗在死撑着,我能退?!我能退?!我退了你分分钟就搞死饿鬼拿回狮子印,跟那小子双双把家还,我特么得被女魔头弄死! 那饿鬼周围全是能烧灼灵魂的火炭,火炭里爬满了人脸,每一张,都是它曾吃过的灵魂,此刻却全都扭曲着从炭火中爬了出来,洪流一样对抗墨赦的锁链。 墨赦看着面前兀自挣扎的食火炭饿鬼,眉头不由皱紧,他感觉不到狮子印的气息正不断减弱——按道理来说,这根本不可能,第七府君印那等级别的神印,绝不可能衰弱。 此处到处都是那东西释放出来的气息,但还是……弱。 那食火炭饿鬼还在反正,念念叨叨要将他撕扯一半下来,眼神癫狂,只是三十六饿鬼道中最臭名昭著的鸯伽啰婆叉,地狱深处的东西,居然也跑到了这里。 锁链哗啦作响,唤回他有些恍惚的神智,他手在锁链尾端一抹,口总低喝:“斩冥!” 那锁链顿时锋芒毕露,在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每一个分支都笔直如剑,随着墨赦手指下切,齐齐斩向那饿鬼。 一秒定生死,准备三扑的美人一只脚刚抬起,嘴里的口号都还只发了一个字,那边最后一战已落下。 墨赦抬手,遮天蔽的黑色锁链如百川归海般朝着他手腕缩回。 美人眼睛睁的老大,缓缓闭上嘴巴,放下脚,脸上凶狠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停也不停的悄摸摸从后面靠近还站在场上的那人。 …… 与此同时,白唐已顺利将苏毓秀接到了边,开口就骂。 “你 脑子有坑么?特么这种况跑出来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你能活到现在我特么都看不下去!”白唐一边骂,一边狠狠敲她的头。 苏毓秀紧紧抓着他的手,片刻也不松,无赖道:“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放心,我不管,我来都来了,要么你就让我死,要么你就死也别放开我!” 白唐心复杂的难以描述,苏毓秀正抓在他自割的那只手上,疼的他脑壳都一抽一抽的,再听见那么中二的话,整个人都有点炸。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按着口,感觉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在更加紧迫的召唤他,吸引他移动。 他手中的白色木棒舞的有气无力,连符都画不出来,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死灵却还挡在前,他混沌的脑子已分辨不清前路,只知道按照脑子里那股隐隐的感觉走,拉着苏毓秀,两个人进行艰难的跋涉,手始终牵在一起。 第一百零八章 鬼窟夺宝(8) 白唐的防守已经很薄弱,时不时就会被死灵钻了空子,但每一次,苏毓秀都竭尽全力的为他挡住攻击。 不拖后腿,默默跟着。 直到天空传来一阵强横的能量波动,继而之前在半空隐形的人都重新出现,那股扩散的能量波以横扫的姿势扫dàng)下来,当场就击碎了近六成的死灵。 现场气弥漫,鬼哭狼嚎。 刚赶到现场的国家神秘任务小组成员都目瞪口呆,就连老江湖宋老都被这样的场面震慑住,愣了两秒才开始回神。 “都别站着了!快捉鬼!今晚是最好的时机,快!” 于是s市那些修道者也加入了四号区的清死灵计划,各种术法漫天乱飞,空中各色灵气光芒闪耀。 白唐拉着苏毓秀径直朝前移动,手中白色木棒上符纸飘动,dàng)开前死灵,两个人一个体拔,一个姿窈窕,端的郎才女貌,即便千军万马,也心无所惧。 苏毓秀死死握紧他的手,脸色呈将死的青灰色,眼睛却亮如妖鬼。 “我喜欢你。”她说,声音冷定而坚定,穿过嘶吼的死灵,到得白唐耳边。 白唐眼睛已蒙上了一层灰,仿似没有听见,只本能的挥舞墨赦给的白色木棒,穷尽一切力气鼓动上面的符纸,扫清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障碍。 “白唐,如果我们能活下去,就跟我在一起吧!”那个女声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定要听到一个答复。 白唐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机械的斩杀死灵。 苏毓秀也不再说,她只是将自己更加贴近了白唐,汲取着他上源源不断的气。 白唐听见了苏毓秀的话,但他抿紧了嘴唇,一句话也没说,他现在全心都放在了那莫名吸引着他往前的三尾狮子印上。 很快了,就在前面,再前进一点点。 周围厮杀声阵阵,但他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满心满眼都只有三尾狮子印。 拿到那东西,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回到他们的a市,他们也可以,震住这一次的s市归巢。 还差一点点,他已经感觉到了,很近。 就在这个时候,空间突然一dàng),一股磅礴至极的力量从高空横扫而下,发出耀眼至极的白光。 白唐和苏毓秀都不可避免的被冲那光波冲击到。 白唐又一次感觉体发冷,心底那双头枳首蛇的面容不断放大,那狰狞的蛇头似乎都已转了过来,黑色的竖瞳冷冷的盯着他。 “杀啊!杀死这些邪祟!” “这是我们的国土,是活人的领地!阳不相交,谁犯谁死!” “杀,杀!” “……” 每一声都撕心裂肺,每一声都恨意涛涛,含着人类与恶鬼势不两立的仇恨。 白唐动着喉咙,想响应一句,满 腔的血已喷溅了三尺高,但发出口的却是比蚊呐更细小的声音。 睫毛上沾了来自地狱的寒,结出一层薄薄的黑色霜花,就连牵着苏毓秀的手都凉的如同冰雕。 明明脑子混沌到了极致,他却还是本能一样看向天空,黑色的眼瞳里正好将那个从高空落下的人纳入眼眶。 “墨神。”仿似只动了下嘴唇,半点声音都没有。 而那条黑色锁链已宛如游龙般从那人前扫dàng)而来,缠住他的腰,瞬间就将他带到了那人面前。 “墨神……” “你放心,到手了。” 清冷低沉的男声缓缓道,同时,一方带着暗红色纹路的狮子印落在他前。 白唐伸出两只胖爪子,牢牢抱住了那三尾狮子印,带着含笑九泉的微笑,放心的要去会周公,不,晕倒。 墨赦的手指温柔的在他前画符,周围的那些腥风血雨仿佛都不存在了,只一条黑色锁链在周围大杀四方,而那根白色的木棒也在被墨赦抚摸了一把后,迅速满血复活,跟那锁链一左一右,将他们两人侧杀成了一片修罗场。 死灵的惨叫声汇聚成最华丽的乐章,白唐却莫名觉得安心,只在墨赦手指在他口滑过时,睁开一只眼,叮嘱道:“还有个笨女人,要看着。” 墨赦随手敲他的头,冷道:“睡。” 某笨女人眼睛里神色变幻不定,因为死拉着白唐的手不放,才被顺道拖了过来,就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人互动,心里涌出了一股难言的不爽。 毕竟,现在这社会,男人比女人更危险。 她狠狠的刮了一眼那畏畏缩缩躲在死灵后面偷窥的美人,用眼神咆哮。 美人也努力的睁大了双眼,极力的用眼神表达不是自己不给力,实在是对手太妖孽的事实。 苏毓秀横眉冷对,意思很明显:等着,以后再收拾你! 就一转头,十分入戏的扑向地上的白唐,死死捉住白唐的手,梨花带雨道:“白唐,白唐你怎么样?呜呜呜~” 墨赦心头一阵莫名的浮躁,他颇为冷淡的看了一眼苏毓秀,眉峰几不可查的蹙起。 “白唐,白唐~” 那样的哭泣,又柔弱又可怜,仿佛一只失去配偶的燕雀,哀哀而泣,如丝如缕。 墨赦手指在白唐口上勾出最后一笔,那只差一指头就要咬到一起的蛇头纹丝不动,反而有更凶悍之意。 墨赦眼神幽暗下去,素来无表的脸都沉重了一大截。 “墨先生,白唐他怎么了啊?他为什么会全冰冷,你救救他吧,求你了。”苏毓秀何等伶俐,见他脸色一变,就猜不好,忙不迭的跪下哭求。 墨赦微微侧,避过她的跪拜,脸色有些古怪,那种躲避全然是本能。 白唐还被 冰冻着,他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让他苏醒,只手一摆,就强硬的扶起苏毓秀,冷道:“他是我朋友,不会有事。” 说着左指并起,在右手食指上一划,就有一丝魂血冒出,他又按着原先的符路在白唐口画了一遍。 白唐上的寒冷气息仿佛退却了一点。 …… 时值凌晨六点,逢魔时刻已过,大片大片的气被天风吹散。 四号区已被大量的s市修道者扫dàng)了一大半死灵,那如神魔降世的的黑色锁链却不知何时消失了,那样强横到天地变色的人,就无声的融化在黑暗里一样。 所有人都累瘫在地上,哪怕死灵就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力气去砍去杀,鲜血与冷充斥在四周。 失去三尾狮子印庇护的死灵都没法在白天行走,在黎明前就如潮水般又退下了。 四号区留下了满地断壁残垣,这其中,却有一个女子鹤立鸡群的站着,如遗世仙姝,清冷纯澈的眉眼里沉淀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却说不出的郁。 若有还清醒的修道者,便会发现在她边还飘着一个白色的灵魂。 “他走了。”美人道。 “不是自愿的,”苏毓秀眼睛又闪烁起绚烂的光,仿佛能穿过时间和空间看见她想看的东西,“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边。” 美人想了想,继续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对他的感……似乎有点突兀,我查过他的生平,跟你没有交集啊,那鬼木林里,你们该是第一次见面。” 苏毓秀微笑,脏污的裙子在微风中摇摆,“听说过一见钟吗?他就是我的命中注定。”她微微测了侧头,脸上带着寒气,“现在还有空想这些,看来你对任务失败没有一点恐惧感啊。” 美人体瞬间绷直了,九十度弯腰:“女神我错了,那个人真是强的逆天,定魂水根本对他无效,就连你给我的那道符也只困住了他几分钟啊女神,这,这个反派谋失败也是合常理的吧……” “呵,我说你怎么这么蠢呢,感脑汁都用来养鱼了!”苏毓秀狠狠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谁是反派?男男才是邪教!老娘捍卫怎么就反派了?!” 美人识时务的改口,“搅基都去死!那才是反派!大反派!就是反的太厉害,我才没打过。” “……你就是个,废物!” 某废物战战兢兢的缩头,片刻后,又开始犯jiàn)的问道:“你为什么不留下他?你这么……”强?! 苏毓秀斜他一眼,就径自迈出狼藉的联排别墅区——她曾经居住的地方。 她怎么可能强留,她现在是弱小无辜的小白兔,就算要变强,也要有一个契机,否则她跟白唐的缘分,就走到头了。 那个人,看起来很暖, 但剖开了心看,大概还是偏冷的,她可不敢赌。 美人很殷勤的跟上,神色寥廖。 与此同时,墨赦已带着白唐踏上了回归地府的道路,但他的手机却似乎出了问题,再联通不上地府。 连当地的阳交接口都仿佛被的屏蔽,接引鬼差也没有出来。 白唐就是在这个时候睡醒的,还小小的伸了个懒腰,接着就软骨病一样朝着墨赦上一趴,抱怨道:“墨墨,你也忒狠心了,我还睡着呢,你就叫这黑锁链拖着我走啦,怎么着也得温柔点吧,不抱也得背吧?” 墨赦已将s市当地的引渡鬼差驻点翻了个底朝天,确实没有鬼差在,连直通阳的通道都关闭了。 “别闹。”墨赦拍开他,指着他怀中鼓起的一坨,道:“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之前你抱着就不撒手,谁都拆不开。” 白唐嘻嘻笑,道:“要不是你素行不良,我至于这么干吗?东西要是给了你,我睡醒还能瞧见你?” 第一百零九章 鬼窟夺宝(9) 墨赦微微勾了下唇,道:“你很好。” 白唐昂着下巴,“那还用说?!我为了跟你同生共死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也不见你感动,啧,没良心。” “走吧,去地狱。” “这个邀请听起来,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但是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了,咳,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你可以拒绝。” 白唐惊叫,道:“那怎么行?哈,说好要不离不弃的,我可不是为了美色抛弃朋友的人!” 墨赦不动声色,反问:“美色是谁?” 白唐蹲在一旁看他在地上画符,看的目眩神迷,口中随意道:“那可多了,毕竟我长的这么帅。” 墨赦画符的手指一顿,道:“你最近都不照镜子?” “那有什么可照的,反正每次都被自己帅的心脏砰砰跳。”顿了顿,凑近墨赦,盯着那如大理石般冷硬的侧脸,道:“不对劲啊,墨墨,你今天话很多啊,你老实说,在我安心睡眠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墨赦拨开他的脑袋,道:“不,我只是惊讶于你脸皮的厚度。” 白唐就哈哈笑,毫不在意的往地上一坐,大喇喇敞着两条大长腿,侧脸看他,“要是都像你这么闷,咱们还不得闷死?你画的这符我怎么没见过?这是干什么的?看着怎么这么复杂。” 墨赦手下动作不停,道:“是符阵,你可以当传送阵用。” 白唐笑的不可遏止,“墨墨,你这个技能什么时候点亮的?怎么之前不用,你要是之前用,咱们能省不少时间的啊。” 这个类似魔法传输阵的技能简直满点好吗?他们要是有这个技能,那全世界旅游简直指可待,还不用票,强大的不要不要的。 “那个规则破裂了一点,能用的力量更多。”他转头看了白唐一眼,“这个阵是给你的,魂游一九万里,人,不行。”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啊,白唐摸着下巴,炯炯有神的盯着墨赦,直盯的他回过头去。 白唐就笑,心里琢磨了下,原先不愿不曾多想的事终于还是浮上了心口,他道:“所以说,你不是人?” 尽管这是明摆着的,但两人这才是第一次针对这个问题聊天,以漫不经心的态度,探索一个彼此从未深聊过的话题。 “嗯。”墨赦拉过白唐的手,狠按他掌心的伤口,挤出鲜血,“严格来说,我其实算是——厉鬼。” 白唐觉着手掌心的疼仿佛蔓延到了心口,面上却还是笑嘻嘻道:“道法高深的厉鬼?啧啧,你没有一点厉鬼的样子,你怎么当个鬼都当的这么失败?” 墨赦:“嗯,不是很成功。” 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白唐浑不在意的继续道:“你放不下的夙愿 是什么?” 墨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搭接的,怎么转到这么话题上,“问这个做什么?” 白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阻止你完成夙愿啊,这还用说,你要是完成夙愿,怨气一散玩完了,我怎么办?” 墨赦没忍住,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击。正常人不应该说的是要努力帮他完成夙愿么,怎么他家养的小狼崽子跟别人不一样。 况且—— “之前让你抄的书,都背到哪里去了?鬼入鬼道,可还会受夙愿困扰?” 鬼入鬼道,只要熬过了最初朦胧混沌的阶段,正式登入堂后,就会修成鬼体,开始漫长的跳脱轮回之路,除非自废道法,入轮回池,洗涤一罪孽,以纯白的灵魂重入红尘。 所以,即便他夙愿得偿,又怎会“玩完”? 谁成想白唐还振振有词,露出狠恶毒的表,道:“别想着我会祝福你,哼,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啊,你今天都敲了我几回了?额……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那什么,书我背了呀,你还抽查了……我刚才那不开玩笑呢么,呵呵呵,把手放下,我们还是好朋友!” 地面又震动了一下,仿佛远处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白唐眼睛不自的朝着那方向看去。 墨赦道:“去吧,西北方的鬼木林,他们在强行推林。” 白唐想了一下,有些犹豫。 墨赦又道:“顺便找个人,帮你看守体。” 白唐一下子从地上蹦起,形如冲天鸟雀,转眼就奔出了几百米,声音却还响在耳边,“要等我呦。” 墨赦拍了拍手腕上的黑色镂空手链,低声道:“去。” 那锁链倏然从他手腕上脱离,尾端蹭了蹭他的胳膊,继而黑流星一样了出去,紧追着先前的白色流星而去。 那个人,就该是这样放纵而自由的,矫健如鹰,烈如骄阳,只是那小崽子也着实机灵,即便醒了,也没将那三尾狮子印还给他,只一个劲的胡说八道,狡猾的,让人手痒。 他看着手下那复杂的血色符文,再划破自己手指,又重新描摹一遍,这样就应该没问题了,在这里放置魂引,无论如何,都不会熄灭的。 即便他不在,那个人也可以凭借魂印走出地狱,返回阳间。 他啊,还是适合有生机的活着,娶个老婆,生个孩子,跟他划清关系,哪怕他是异于寻常人的极体质。 …… 白唐拍了拍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一团,显然那三尾狮子印还好好的在里面,便很放心。 但还是将那东西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仔细翻看了一眼,这一看,立马就笑了,“这里面怎么还有个红影?可别是被阳间阳气 污染了吧,要真是那样,何蔚估摸要疯。” 白玉也似的狮子印依旧晶莹剔透,但蹲坐着的狮子腹部却隐隐透出一条红色韧带也似的暗影。 检查无误,他才又放心的将东西揣进怀里。 “啊呦,锁锁,前面很闹啊。”白唐也学者白汤圆用重叠字,抖了抖搭在他肩膀上的黑色锁链。 黑色锁链弯了弯前端,表示赞同。 白唐脚步不停,轻烟也似行到鬼木林边缘,小心的探头看闹。 此处还是黑色的鬼木林,但再过去,却显然不是了,宏大的诵经声响彻高空,还有一阵阵机械运转的噪音。 大批大批的鬼木被坦克横扫推倒,无数死灵尖叫着化作气,被泛着金光的阳光照,消失不见。 前面站着一圈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各个口挂着一枚金色的章,上面是一个黑色骷髅头,上面还交叉着两把银色的刀。 十几辆坦克匀速推进,将那些摇曳的树木一点点推倒,那些着迷彩的军人就负责清理逃窜出来的死灵。 强势、强悍、强横,一股铁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围还零零散散的站着许多修道者,都抄着手在围观,一边配合着那些军人被指挥着后退,一边深振奋,更有的人偷偷的用手擦拭眼角。 “这才是,才是人啊……才是国家的真正实力。” “谁说我们被放弃的,我们没有被放弃。” “……果然税没有白交,国家是会保护我们的,我就知道。” 白唐欢快的瞄着,在徒然开阔的视野里寻找足以托付他体的人,咳,虽然这是墨赦为他找的借口,但还是要用一下的。 他眼睛四处扫着,托渐锐利的视线的福,他扫到了好几个熟人。 “向东?忒弱了啊,靠不住。” “宗老……emmm,能跟高层搭上话,实力也够,但是个典型的白皮黑心汤圆人,要不得要不得。” “于红婧……林樊的小美人,啧啧,总觉着让她看守我的体怪怪的,万一她觊觎我的盛世美颜呢,那林樊得打死我,不好不好,不能要!” “刘正邪……咦?他昨晚不是战斗了一夜,怎么还这么有精神勾搭国家上层人员?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居然这么狗腿啊,不要不要,忒粗心了!肯定照顾不好我尊贵的**!” “唔,洪中?pass。”他拍着手腕上的锁链,突然目光闪动,“锁锁,明人不说暗话,我瞅着那个腰短腿长脸美的女人不错,我觉得她有资格看管我的**!” 黑色锁链抖了抖,仿佛对他双眼放光的样子格外不屑,那女人是侧对着这边,虽然侧面很美,但就那纤细的体格,根本搬都搬不动你的好伐! 白唐克制着没有流口水,眼 巴巴的看着那鹤立鸡群的杏黄色影,那女子扎着低低的马尾,正侧头与疑似指挥官的人说话,突然的就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甜蜜至极的笑。 白唐捂住口,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按捺不住的跳动,“不是我说,虽然智商堪忧,但苏毓秀的颜我真的没话说,这么随意的穿着,都美的一塌糊涂。” “但是,不行!她忒蠢了,还百分百觊觎我纯洁的**,emmm,交给她怕贞洁不保,不行不行。” 他脑子里闪过昨晚的一些画面,画面里混沌不堪,但那个女人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她说“白唐,我喜欢你。” 白唐有些苦恼,心说人太帅果然容易出事,一不小心就惹了个大明星,但他心底还是清醒的将视线从苏毓秀的脸上移开,移向了正拎着五钱剑跟别人交谈的刘正邪上。 “只能,是他了!” 正想着,装在口袋里死机很多天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的腹肌! 门后是一条特殊的光照之路,仍旧是彼岸花铺路,中间一条褐色木板路,两边彼岸花红的耀眼如火。 尉迟蓉只将他们带进这条路,并没有前行,只站在原地,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不要回头,就能到达地府,我就不陪你们了。” 她神色淡淡,仿佛刚才那样的绪化已悄然退去,一张俏丽的脸在红光照耀下格外美丽,上的白色仙女裙也飘飘dàng)dàng)。 墨赦只对她点点头,就率先朝前走去,白唐朝着她一笑,也抬脚要跟上,却被尉迟蓉一把拉住。 “地狱凶险!你不要拖他后腿!”尉迟蓉凶狠道。“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亲自回地狱打死你!” 白唐:“……知道了!”女人果然不可理喻!怎么就能认定他拖后腿呢?! 他三两步追上墨赦,看了看他俊气bi)人的侧脸,骤然伸手,从他头上拔下一根头发。 墨赦侧脸看他:“……” 还在后面目送的尉迟蓉:“……”如果现在把那二货拖回来暴打,不知道小墨会不会翻脸? 白唐得意的回头朝尉迟蓉挑眉笑,被墨赦拍了下后脑勺,才重又回转头去与那人说笑。 …… 地府无月,魂不知疲惫。 此刻,地府里已乱成了一锅粥,几乎每一处都有暴乱的魂邪祟,无数幽深地狱里的东西都爬了出来。 十大地狱十八小地狱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动乱,其中最严重的就是第七狱——刀山地狱。 此刻,月戎就在头疼第七地狱的事,而且十分抓狂。 “这刀山地狱又崩了几座大山,哪怕他们几个强行用道法支撑,也耗不了多久!啊啊啊我要气死了,都怪何蔚不好,好好的为什么要将三尾狮子印弄丢?!搞的地府鬼不聊生,经济衰退五十年!” 陆判手里拿着生死簿的拓印本,在一旁不慌不忙的翻阅,嘲笑道:“说的好像你真的关心地府经济一样,还不是求不满!呵,包子给困在了第七层,你已经很久没见到了吧?”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处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方,底下是混乱交战的魂厉鬼,都是经历过地狱折磨进化的有些本事的魂,连带着一些修炼恶鬼道的东西,四处煽风点火,还有明显不属于地狱的一股力量也参与其中。 陆判在生死簿上查看翻阅,时不时有金色的光没入他手中薄薄的拓印本中,月戎则一个劲的骂娘抱怨。 “那底下的是钟馗吧,就是那个一天到晚招猫逗狗的钟馗吧?怎么这么不给力?区区几十万的叛军,打到现在还没打完?废物!” 陆判翻书的手一顿,道:“你当初请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为了将醉鬼钟馗从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拉出来,月戎可 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地狱惨状夸大了十倍,将钟馗的英明神武夸张了一百倍! 月戎愤愤道:“你翻翻他当年的战绩,那是何等威武,你再看看现在!他现在打架都不出跑车,装酷!草,隔这么远我都闻见那股酒味了!” 这只是地狱暴乱中的一处,月戎本来不用过来,但是包子下了严令,不许他去第七层溜达,让他全力追寻那三尾狮子印,他甩手就将这事甩出去了,此时不敢去包子面前晃悠,就跟着陆判凑闹。 陆判用生死簿镇着整个场子,以免底下人打的太激烈,让整片空间崩溃。 陆判又随手在生死簿上一抚,那些战场上爆发出的多余能量就被吸入生死簿,只剩清风拂面。 他道:“你要相信他,钟馗毕竟是钟馗,虽然对方也是个人物,对了,你到底查出来没有,这伙人什么来头?” 月戎扒拉头发,道:“没有,逮不住,啧,打一枪换个地方的,还各个道法诡谲,我瞧着……有点来头。” 他目光意味深长,又朝着底下一指,道:“你看那个跟钟馗对着干的厉害吧?至少也打个现在的无常妥妥的,不过是人家的傀儡。” 话音刚落,战场上那辆银色的敞篷跑车就嗖的一下朝着对面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人撞去,瞬间就将人捏碎了。 陆判伸长了脖子从天上往下看,果然看见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月戎悠悠补充道:“被撞破就自燃,一点痕迹都没,emmm……凭借我多年的经验和谋论,我觉着,那些在背后挑事的人,肯定还揣着一个天大的目的。” “我不想听你的推测,我想知道事的真相!有数据支撑的真相!” “那你想着吧。”月戎撇嘴,然后继续进行自己的分析,“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群星杂乱,昭明北移,大不妙。” 陆判嗤笑,无的戳穿他,道:“地狱有星星?你观的什么星?” 月戎深沉道:“我有一双能透视真相的眼睛,你这种愚蠢的凡人,不会懂的!” 陆判:“对对对,我们都不懂,但我知道,再过三个间历,第十九层那位的放风时刻就到了,你就没想起啥?” 月戎眯眼,用手摸着下巴,脑子里浮现那位府君的样貌,眼睛里蹦出桃心,“他的腹肌!我我我……我真的垂涎好久了,那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好啊!” 陆判用他手里的生死簿拓本狠狠敲他的头,恨铁不成钢道:“包子没有吗?包子的腹肌也是地府有名的好吗!紧实有力!柔韧有度!你特么能不能不惦记别人的腹肌?!” 月戎变脸,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咄咄bi)人:“你怎么知道包子的腹肌好看?你摸过?你说你是不是偷偷摸过?” “怎么就紧实有力了?柔韧有度又怎么说?” 陆判不着痕迹的拍自己的嘴。 叫你jiàn)! “我防天防地防老范,倒是漏了你啊!呵呵呵,你居然长了一张小白脸,还惦记包子的腹肌?!” “……” 陆判拂袖就走,月戎不依不饶的追过去,众魂到不了的高空中,传出第六府君与陆判撕bi)的高亢声音,相当的激烈。 底下又报废了一辆跑车的钟馗在驾驶座上换了个姿势,继续手动给车子加油,哪怕车子是个瘸腿的马,也离弦之箭一样跑出了千里马的矫健。 新的一轮征战刚刚开始。 …… 墨赦和白唐刚过了鬼门关,就感到一阵浮躁的气息在空间流窜。 白唐第二次以灵魂体跨入地府,还记着上次的教训,没敢飘的很厉害,还紧紧的将墨赦给的九幽符藏在了领口里,用红绳子拴了起来。 墨赦用手机拨打月戎的通讯电话,草草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对白唐道:“去第七层。” 白唐点头,紧紧跟着墨赦,手下意识伸进口袋去摸那方狮子印,这一摸,就摸到了一条滑腻腻的东西,他给拎了出来,疑道:“白汤圆?” 白汤圆软趴趴的一条蛇,竖瞳都有些懒散的样子,听见白唐叫它,就摆了下尾巴。 白唐有些无语,半晌,才道:“又吃撑了?你在s市背着我吃了多少啊?” 白汤圆烂鳝死蛇一样半点精神都没有,只用肚皮蹭白唐的手指,整个体都眼可见的长长了不少,至少现在能在白唐上缠三圈。 墨赦微微偏头,看着懒洋洋的白汤圆,叮嘱白唐,道:“把它收起来,地府现在的戾气太重,它会被影响。” 白唐摸了摸白汤圆的头,又将它塞进口袋,手指触碰到了那三尾狮子印硬硬的棱角,粗略摸了把,就没再管。 这次他们没多留,一路奔着第七层地狱去了。 沿路果然到处都是互相撕扯吞噬的鬼魂,如同一个被人放入许多凶残恶鬼的蛊盆,就算不明白地狱体系的白唐,也知道地狱出了大乱子。 一路行来,除了几处地狱的主城,其他地方都或多或少的发生着各种纠纷,哭泣和哀嚎充斥了整个地狱,动不动就能听见一声音调拔高的惨叫,跟他上次来地狱时的景完全不同。 白唐心里不觉有些沉重,更加快了脚步,催着墨赦赶路。 只要把三尾狮子印还回去就好了,如果没有刀山地狱的厉鬼肆虐,地狱应该很快就能恢复秩序了。 再一次站在第七层地狱的边缘,白唐还有些不能接受。 这……这是第七层?当初他第一次过第七层的时候刀山耸立,刀剑穿魂,哀嚎哭泣不绝于耳,无数差拿着鞭子抽打着罪人 ,命他们**攀爬高高的刀山,鲜血将刀山下的土地都染成红色。 整座地狱都是按照几百年前的样子布置的,复古而有戾气,现在却到处都是坍塌的刀山,无数刀剑废墟堆叠在一起,满目苍凉。 离的近了,还依稀能看见那些没有挣脱刀山束缚的恶鬼,在挣扎嘶吼,面容扭曲眼神癫狂。 白唐有些怔忡,哪怕他之前见过无数人死亡,就连鬼怪也遇见不少,但面对这样千奇百怪的刀山魂还是忍不住体发冷。 那些半倾的刀山底部还露出一双双猩红的眸子,仿佛一只只被饿了几百上千年的野兽。 墨赦轻声道:“地府成立上万年,总有些不能杀死的存在,都镇在了地狱底下,不用惊讶。” 白唐点点头,那股心悸的感觉却还是挥之不去。 月戎就立在满地废墟中,一月白色唐装,头发直垂腰际,风吹起他飘逸的白袍,翻卷如云雾,一股古代美男子既视感油然而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凝神,不怕 此刻,他沉着脸,指着四周的断壁残垣,道:“看见了吗?这都是你们的罪!”唇红齿白的青年眉眼凌厉,眼神里都是杀气。 四周鬼哭狼嚎哀鸿遍野。 白唐和墨赦静静站着,没有接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月戎甩袖,大踏步上前,盯着他们的脸,怒斥:“你们就没有一丝抱歉吗?他们,他们都在等一句道歉,白骨堆山魂泣血,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造的孽!” 白唐眨巴着眼,总觉着这些话有些熟悉。 他看了眼墨赦,墨赦依旧面色无波。 白唐想了想,赞美道:“很帅。” 月戎眉头一扬,眼睛弯弯,有点高兴。 白唐继续试探的道:“你模仿的是地府新剧《与君共黄昏》的顾夕晨,对吧?男主之一,相当的忧国忧民啊。” 月戎高傲的昂着头,做出睥睨天下的样子,道:“你果然是有潜力的!哈哈,这部剧剧一流画面超赞,感细致入微,就是演员没有我颜值高,不过也勉强能看。”顿了顿,正气凛然道:“第七层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们害的!快道歉,向着万千魂赔礼!祈求他们的原谅!” 第七层还没崩溃,全靠那几个府君用一道法撑着,墨赦又带回来了狮子印,局势必稳,所以月戎才有心皮,还特意穿上了一月白色古装,想着一会要好好让包子惊艳一下,顺带演个戏,给老范他们一个不一样的欢迎仪式。 谁知他们一点都不能配合,白唐嘴撇成了下弦月,桃花眼中浮出不能苟同的神色,开启对外防御模式,道:“胡说八道我会告你诽谤的!哼哼,我别的不知道,但你跟你家那位的八卦我没少听,呵呵,你自己没脸没皮,那位可不一样!” 月戎眯眼,眼神冷酷,“你敢打他的主意?” 白唐大无畏的一笑,道:“干什么?你还想咬我?来来,给你咬。” 他躲在墨赦后,伸出一条白白的胳膊,逗狗一样的晃了晃。 月戎头发都炸起来了,气的鼻子呼呼的。 白唐就得意的笑,教训他道:“皮就皮吧,你还随手就是一锅?还都是我们的错,脸呢?……你这个姿势,是想动手?好啊,来啊,互相伤害啊,反正那三尾狮子印在我手上,你过来我就用它当砖块敲了!” 他跟月戎交不深,却对他的事迹听过不少回,他跟第五的府君之间那点事更是耳闻能详,翻阅他过往履历,还真没什么太血腥的事,加上那中二的格,在白唐心中的危险度直线下降。 月戎放下撸起的袖子,瞪墨赦:“你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对地府府君就是这种态度?!这是蔑视地府!” 墨赦跟地府的关系很微妙,连对着这些地 府高层的态度也微妙起来,只要私下相处,不涉及任务,就随意许多,因此对月戎的质问也并无多少反应,只道:“那就做些府君该做的事。” 维护的这么明显,月戎在心底恶狠狠的将对面一对夫夫狠狠屠戮,想着人家都成双成对,顿觉十分孤单,格外想念自家包子,顿时没了皮的心思,拉扯着脸皮摆出正经的样子,道:“今是你回来述职报告的子,老范,三尾狮子印!” 墨赦神色也一整,道:“是。”目光看向白唐。 白唐十分识时务的将手伸进口袋,面上挂着笑,道:“给你。”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一股沛然大力冲撞了出去。 墨赦脸色也变了,人也流星也似窜了出去,黑色锁链利剑一样出鞘,直斩白唐后背。 强横的力量罡风一样席卷第七层,隐约的吼叫声九天惊雷一般在地府炸响。 暗红色的光团从白唐方才站立的地方猛然出现,强横无匹的力量横扫四合,激dàng)起滔天的龙卷风。 就连月戎,也在察觉那股强横至极的力量瞬时,反折了出去。 空气仿佛被撕裂,无数悬挂在刀山上的魂瞬间化为斋粉,那红光附近的所有东西瞬间被清空。 “吼~”嘹亮而空远的吼叫从红色光团里传出,平地突然升起暗白色的云雾,迅速覆盖住了那团越来越大的红光。 颤栗,颤抖,连哭泣都发不出来。 此刻,第七地狱里还存在的魂全部原地爬伏,莫敢抬头。 而另一边,白唐被那股毁灭的力量冲击,一路朝着那倾颓的刀山撞去,即便墨赦那样的速度,都没追上他撞入那山脚的缝隙里。 白唐更是无力可借,整个人都还是懵的,脑壳钝钝的疼,直往后倒飞了数千米,才猛地摔在地上,还未及爬起,就感觉腿上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拉扯力从背后传来,拉扯着他继续朝着的后面的刀山上撞去、 “墨墨!”白唐眼神还未聚焦,口中已本能大喝,手也凝出气刀,狠厉的朝后斩去。 “当!”金属相击的声音,那气刀仿佛斩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但丝毫没影响那东西拖着他的速度。 他听见一声声欢呼,压抑癫狂,只一眨眼,刀剑便已入。 饶是他已很成熟,还是忍不住尖叫,疼痛让他的眼睛瞬时清明起来,他不自的努力喘气,眼睁睁看着插入膛的刀缓缓收回,接着是插入腹部的刀,沾染红色鲜血的刀。 那裂开的刀山缝隙里伸出一只只手,死命的拉扯着他,将他的手脚都钉在满是刀剑的山上。 “吼~”又是一声愤怒的咆哮,大地都颤动起来。 黑色锁链从天而降,将拉住白唐的鬼手横切而断,环住他的腰 ,将他拉离那山前的地狱,但拉不动。 白唐的脚腕上紧箍着一只青筋毕露的手。 墨赦倏然落地,伸手去掰那只看起来就很强劲的手。 白唐只觉心悸,那之前要被刀剑分的恐惧还在,他的手哆嗦着,坚定的拉住了墨赦的衣服。 墨赦低声道:“凝神,不怕。” 白唐只感觉体的疼还没停止,但心却缓慢的定了下来。 墨赦手上出现繁复的看不懂的符文,死死扣在那抓住白唐不放的手上,一点点掰开那只手。 “孽障!放肆!”月戎的怒吼从远处传来,似乎发了大火。 四周的厉鬼都躁动着,刀山上的刀剑都嗡鸣着,一阵阵震颤。 墨赦的黑色锁链游龙一样在他们四周旋转,阻挡那些伸出来的鬼爪。 白唐体还在不可抑制的抽搐,方才至少有四把刀捅穿了他的体,还有无数小刀钻进皮肤,那种疼,足以让任何人发狂。 “可真疼啊,墨墨。”白唐呻吟着,手掌按上墨赦的肩膀。 墨赦额上青筋直冒,脊背弓紧如满弦,两只手都放在扣住白唐脚腕的那只手上,薄薄的衣服将他拱起的肌显的十分明显。 白唐脚腕疼的厉害,那些已缩回去的刀剑又一次伸出,全被黑色锁链挡住,发出刺耳的划拉声。 “快了,再忍一下。”墨赦说。 那只从裂缝里伸出的手力气奇大,墨赦连眼中都开始闪烁隐秘的符文,才将那只手从白唐脚腕上掰开。 白唐泥鳅一样就从原地滑了出去,再回头,正对上那裂缝里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定定看着外面,却仿佛深渊般引人深入。 那眼睛慢慢下弯,眼角浸润上一层湿意,虽然没看见脸,但白唐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悲凉。 “别看!”墨赦转,就看见白唐脸色戚戚,明亮的桃花眼里溢满悲伤,忙一把遮住他的眼睛,“别凝视这里,你受不住。” 说着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向前,道:“什么都别想,跟着我走。” 白唐一点反抗都没有,顺从的迈着步,耳边都是刀剑交鸣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术法碰撞声,甚至地动山摇的声音。 但更清晰的,是那人手掌上薄凉的温度。 他不是个憋的住的子,哪怕四周压抑的恐怖,依然能找到说话的点,他叫道:“墨墨。” 墨赦淡淡应了声。 白唐就笑,“周围是什么样?你跟我说说呗,好不容易来一趟刀山地狱内部,虽然不能看,但总该让我听一下啊,不然我多亏的慌。” 墨赦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道:“刀剑林立,鬼怪满路。” “你这形容的……也太笼统了吧?一点都没有立体画面感。” 墨赦道:“你希望是什么样?” 白唐想了想,道:“起码要是万鬼阻隔,举步维艰,还要有火焰和鲜血,那样才够悲壮观!你这,这也走的太安静了!” 又是一声震动天地的吼叫声,白唐的脚步一顿,咕哝道:“这个疯狂的叫声,我好像听到过……” 黑色锁链抖动着,为它的主人圈出一个不被打扰的角落。 之前那股力量太过强悍,白唐若非鬼道小有所成,当场就会被击碎魂体。 但即便没有碎魂那么惨,此刻也绝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墨赦的脚步并不快,还用一只手在他后背上画着凝魂符,帮助他聚敛魂体。 或许过了几秒,又或许过了几分钟,等墨赦的手从他眼睛上移下来时,白唐才发现他们已离那有些宽大的刀山裂缝至少百米,后还有无数瑟瑟发抖的魂,全都朝天空伸出手,表同样愤怒而狰狞。 第一百一十三章 湛卢一剑,国运绵长! 就连天空,都已然全然变成猩红色,一道巨大无比的影子在高空上纷飞翻腾,周萦绕白色的云团。 天穹仿佛压低了一样,一只巨大的暗红色龙头猛然从云团里探出,喷出剧大的火焰,烧灼的整个昏暗的第七层明亮通澈。 白唐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小心脏砰砰直跳。 那是龙啊,活的龙,不是之前惊鸿一瞥的龙影,而是真正的在九天上翻云覆雨的龙。 “墨墨墨墨,我我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白唐指着上空倏然划过高空,一爪撕裂一座刀山的暗红色长龙。 那龙至少百丈长,两眼如同磨盘一般大小,鳞甲泛着暗红色光泽。 无数被压在刀山下的恶鬼毁灭在那一抓之下,同时也有无数魂挣脱了无尽刀山的束缚,从酷刑中解脱出来。 他们或愤怒或惊恐的尖叫着,发出一阵阵的鬼泣。 整个第七层彻底被点燃。 “白唐你这个二货!你特娘的把什么东西带进来了?!啊?老子一定要活剥了你!”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怒。 白唐戳了戳墨赦,小声道:“不是吧不是吧,不能是我带进来的吧,我上什么都没有,就一个三尾狮子印。” 说到这儿,他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大咧咧道:“不是说府君印顶级厉害嘛!墨墨别担心,我……” 话未说完,面色一僵,又听远处一声怒吼,一道龙影携着万千雷霆从高空扑来,迎面就是一道冲天烈焰。 白唐吞了口口水,素来有神的桃花眼都呆滞了。 墨赦将那根贴满符纸的白色木棒又塞入他手中,在他后一推,厉声道:“走。” 白唐回过神来,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魂体都轻飘飘的浮起来。 月戎的声音从头顶飘过,“蠢材,三尾狮子印呢!快点给我!要是第七层崩塌了,特么就真的是猛鬼出笼!大恐怖!” 白唐脸色发苦,手里握着一块白色的东西,没敢应声,闷头就跑。 月戎气急,炮弹一样冲上去,拦住他的去路,怒道:“蠢货!这时候还贪宝贝呢,快给我!不然第七层就没了!这特娘的为什么是龙?啊?为什么是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不是早绝迹了吗?!” 白唐惊恐的看着后又发疯一样撞来的暗红色长龙,哆嗦道:“先先先……放开我,这个,这个……” “这什么这?!三尾狮子印呢?” “孽障敢尔?!”又是一声暴喝,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穿银灰色立领长衣的男人,那男人面目柔和,姿拔,此刻恰立在云端,对着那暗红色的龙就是一拍。 那龙摆动体,倏然俯低,尾巴一扫,就又扫塌一座小刀山。 袭牙看着脸都绿了,但 他出手时还犹豫了一瞬,继而全力朝着那疯狂的龙攻击。 人影闪电般在空中移动,期间还夹杂着愤怒的咆哮。 “你敢掀翻刀山?特么已经这么千疮百孔了你还不放过?今年赚的钱都得赔进去!” “捣乱都不会挑时候?你要下冰山地狱!我一定要将你这条肥龙冻成冰棍!……不是,你特么什么品种?啊,你这么凶残你家长知道么?” 暴龙被袭牙挡住,同时一根黑色锁链从地面直抽上来,墨赦人也迅速赶了上来,与袭牙配合着阻击那暴龙。 白唐获得了喘息一口气的时间,他两股战战的看着月戎,狠狠的吞了口口水,结巴道:“那那那……那个三尾狮子印……” 月戎眉峰一竖,“你又弄丢了?”他后浮着白色的弧形月刃,看起来十分凶残。 白唐干笑两声,否认道:“不是,没有。” 他以极小的力量去掰月戎的手,小心翼翼的窥视着他的脸,“那什么,我那什么,想跟你说一件事……” 月戎不耐烦的摊手,道:“别哔哔,先把东西给我,等我们收拾了这孽龙再说,没看袭牙都出来了?剩下的何蔚、包子撑不了多久,这第七层崩的太厉害了,根本稳不住。” 白唐攥着手心,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感觉分分钟要哭出来一样,连声音都有些打颤,“那个,那个……” “吼~”那龙又怒叫一声,声音响彻天地,遮盖住白唐最后的几个字。 月戎皱眉,离的这样近,他也没听见白唐说什么,但看白唐这样子,他就觉着不妙,当即面色沉沉,道:“你大声点,说清楚。” 白唐眼一闭,视死如归,正要开口,却听高空传来一声大喊。 “不对劲!第七层所有刀山都开始摇动了,三尾狮子印呢?谁在催动三尾狮子印?月戎,揪出来,快点把那人揪出来,第七层已开始崩溃了!草!” 轰隆隆~轰隆隆~ 连绵的刀山开始倾倒,万里倾颓,刀山崩塌,数百万鬼影嚎叫着冲上高空,奔向四周,如同突然喷发的火山,带着无穷无尽的冷冽气,染黑整个苍穹。 …… 同样立在高空中,着黑色蟒袍、高冠束发的男人凭空而立,旁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只那小孩神格外冷漠,半分都没被地府里翻涌的绪影响。 那两人正是与苏毓秀协商离开人界的角蛟和水獬。 底下沸反盈天,就连空中都已汇聚了两个府君,还有一个仅次于府君的存在,就算那龙能翻天,怕也得跪。 “这才是地狱该有的样子!”水獬撇嘴道,随即一挥手,又帮着掀翻了一座小刀山,然后慢悠悠的跟着角蛟换地方。 角蛟本着良心为上的原则,道:“其实 地府现在的发展方向也不差,鬼民安居乐业,灵魂轮转不止,还是有资格评选模范界的。” 水獬白了他一眼,道:“你站哪边?” 角蛟笑的温和,道:“站在公正这边。” 水獬面露不服,反驳道:“规矩严苛,呆板腐朽,还舍弃了传统审美,构造这种洋不洋中不中的建筑,将执行法度、执掌善恶奖罚的十八地狱改建的面目全非,这也能做模范?你的公正就这么告诉你?” 角蛟伸手指着远处广阔的山脉,道:“六千年前,我们都曾来过地府,那时地府蛮荒地形恶劣,就连体系都还未建成,四千年前,我也曾来过一趟,当时地狱分十,中设阎罗,统辖十大地狱,魂上亿,法律严苛不服就死,房屋奢华大气,处处都是历史沉淀感,但弊端也格外明显,效率缓慢底下工作繁重不堪,全靠**;两千年前,我和黄冲宿一起来地府,地府雕梁画栋,焕然一新,改十大为十八,设十八府君,就连工作效率,也不可同而语,而现在,那些魂都被治理的服服帖帖,凭良心说,这样的发展,不能做典型吗?” 水獬摆手道:“你净说地府好处了,你怎么不说他们崇尚暴力,一杀就是成百上千万,别人不知道,你脑子里也该有个谱,别看他们面上斯斯文文的,哪个手上的血都不会低于一千万!况且,这种违背魂本的发展,真的是发展吗?” “魂本暴虐,强令他们和睦相处,这难道不是为难鬼?可别跟我说什么地府分区域,一明一暗,存在没有秩序的暴乱区,那不够!” 角蛟微微笑,道:“我们有什么可争的,那是地藏该烦恼的事,呵呵,地府闹成这样也不见他出面,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水獬嘴角上翘,精灵也似的面庞上浮出恶意的笑,道:“他岁数也大了,难说的很。” 角蛟看着底下万川奔流也似的魂,结束了那个跟他们无关的话题,道:“不说这个,咱们还是再推一波吧,三百大刀山才倒塌了一半,三千小刀山也还剩下很多。” 水獬朝后望了望,咂嘴道:“反应够快的啊,有人已追过来了。” 角蛟也观望了一眼,道:“那可耽误不得,叫冲宿他们收手,不能再混在第七层了。” 水獬抽出自己玄黑色的湛卢剑,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邪气的笑,道:“你们先走,我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角蛟看着他光滑精美的侧脸,微微一晒,笑道:“一剑就走,等人齐了再开团。” 水獬不耐烦的摆手,嘴角却悄的上翘,道:“知道了,快走!婆婆妈妈的,你还是先去哄黄冲宿吧,他是西方白虎首宿,天生是魂克星,凶起来可收不住! ” 角蛟也不废话,形一动,就化作白光消失。 水獬活动着手腕,眼中战意凛凛,连自气势都不藏了,那股睥睨天地的气息猛的向四周扩散出去,那柄黑色玄铁剑就横在他面前,剑震颤,发出兴奋的龙吟。 超越人眼极限的远处高空上正急速掠过一道影,上也爆发出毫不相让的凌厉气息。 两人仿佛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都在一点点释放自己体里的力量,互相碰撞和试探,空气都仿佛被割裂成两半,风在他们脚下卷起,吹动他们的长袍。 “第五府君,阎罗天子,呵呵,让我看看,是镇守天下的神器湛卢厉害,还是你那一浩然正气厉害!” 幼嫩的小手缓慢握住横在眼前镌刻盘龙纹的剑柄,一点点抽出寒光凛然的三尺长剑,顿时,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翻涌而出,一国之重,尽在一剑。 精致美丽犹如瓷娃娃一样的水獬唇角轻轻上扬,双手握剑,郑重一挥,口中低道:“上斩恶神,下斩国贼,湛卢一剑,国运绵长!”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恶龙肆虐 三人在长已达两百丈的巨龙面前,渺小如蝼蚁。 白唐摸着自己仿佛要重新加速跳动的小心脏,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巨龙朝着他这边奔跑,同时口那团龙纹路也开始发,烧灼的他浑火烫,甚至不由自主的就朝着那巨龙奔跑过去。 “阻止他,快快快!它是追着白唐跑的,不能让他们会合,快快!”在地府混迹多年的月戎一眼就洞穿了关键,当即大喝,偷空一转头,要让那该死的桃花眼躲远点,这一看,立马就又炸毛了,叫道:“白唐!向后跑!向后跑!你过来是想坑死我们吗?!老子就知道,桃花眼不是好东西!卧槽卧槽!你还过来还过来?!” 白唐平常看着自己的两条大长腿,总觉着那是造化钟灵的杰作,此刻再看那风火轮一般飞速轮转的两条大长腿,一跨步就能飘移十米,只恨自己心太软,眼瞧离那战场越来越近,也狠不下心斩腿。 “别拦我!谁都别拦我,老子要先去剁了那桃花眼!”巨龙被急速奔跑靠近的白唐刺激的凶大发,那粗壮的躯更是不计代价的朝着挡在它和白唐之间的月戎他们撞去,月戎一下就给顶出了百米开外,当即暴怒,转头就要去抽白唐。 “我也不想啊啊啊,我控制不住啊大佬!”白唐也嚎叫道,“你不是地府顶级大佬么?!你倒是想办法啊,说好的一巴掌拍的它生不如死呢?!” 墨赦忙拦住月戎,道:“现在应该保持团队团结!” “怎么团结?啊?那蠢货快过来了,谁能拦住这头疯龙?!” 袭牙也打出了真火,整个人都处于要迁怒状态,叫道:“你还有脸说?你监察的什么八方,这种东西出世你都不知道?看看下面,明显有人趁机掀山,你也不知道是谁?!你这个废物!要不是你监察不利,至于出这么大的篓子?” “你才废物!你还是个女装收集癖,哼,还暗恋……” “闭嘴!”袭牙一掌就拍向了月戎。 墨赦略感头痛,道:“两位府君,等会再内讧吧。” 月戎冷笑,那把月刃转瞬已山峦般大小,泛着淡淡白光,正挡在那狂暴的龙前面。 墨赦手在空中连续画符,那帝诛邪符炸响在高空,引动九天雷,都水桶粗细,带着无上威势,也拦截在白汤圆面前。 “墨墨墨墨墨,不得了了,我,我来了!”白唐大叫着,从远处冲了归来,整张脸都扭曲了。“白汤圆疯魔了!它一定是要吃了我,啊啊啊!拦住我拦住我,快拦住我啊!” 无数黑色锁链从高空回转而下,挡在他面前,墨赦猎鹰也似的矫健形从锁链一端飞速滑来,等到白唐边,手指一动,就在白唐上绘上定魂符,那如黑色垂云也似的万千 锁链也逐渐合拢成一根,眨眼间就回缩缠在了白唐上。 墨赦低喝道:“走!” 白唐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被那锁链拖出了几百米,他在空中极力回头,恰看见墨赦手持一根熟悉的白色木棒,那木棒上符纸翻飞,煞气四溢。 “封封封!不能让它完全苏醒!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又遇到桃花眼……” 袭牙慨叹的看着墨赦手中的白色木棒,只见那人眼中寒光四,手在贴满符的木棒上一拂,那些泛着金色光芒的符便哗啦作响,齐齐没入木棒内,那木棒上光芒闪过,露出圆润森白的颜色,上面也冒出细细的布白色布条,仔细看的话,也能看见那些布条上殷红色的繁复纹路,让人望之胆寒。 别人不知道,但袭牙他们却是知道,他手里的那个,是妥妥的人腿骨所制,历经千年不腐,斩凶魂除恶鬼,邪祟退避万鬼莫挡。 “行止断善恶,进退定罚赏!呵呵,这东西一出,才有点地府十大帅的样子。”袭牙的声音很低,转瞬就淹没在漫天的龙吼里。 那暗红色的龙见白唐被送走,眼中投出更大的愤怒,尾巴拍的啪啪响,搅的地动山摇,那被撞倒的刀山也正是万鬼脱笼,一切都在颠覆。 墨赦手持彻底解除封印的白色腿骨棒,如山岳拔,整个人上气也突然攀升出一个新高度,他眸如冷电,悬半空,指着那狂霸的巨龙,舌绽雷:“白汤圆!回去!” 狂暴了的白汤圆回给他一个巨大的尾巴。 月戎正要开启嘲讽模式,却突然脸色顿变,失声叫道:“湛卢斩国?卧槽!水獬!他来了?” 天空骤然彻底漆黑下去,那天上悬挂的假太阳仿佛被人一剑斩成两半,光芒迅速黯淡,只有一道狭长的剑光横跨天幕,在偏北的天空上光耀地府。 然后又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光芒映着那剑光直冲而上,威严正直的声音从高空响起,宣判道:“擅闯地府,罪判,死。” 月戎眼中出现迷幻神色,喃喃道:“是他,这才是府君之威,女装癖,你看见没,那才是老牌府君的实力,能跟天子之星对战,哈哈,你能吗你能吗?” 袭牙咬牙切齿,道:“一个星君,怎抵的上地府一狱之威,你犯蠢也有个限度!” 墨赦也觉心头一颤,目中露出复杂神色,说起来,他们也已几百年未见,但当时一手提拔他们的人还是威严如昨,不减半分,就连他手中可照一切妖魔鬼怪的明镜也有与护国之剑抗衡的能力。 他握紧了手中的白色骨棒,心头浮出沧桑之感。 月戎捂着心脏,花痴道:“帅爆了!” 袭牙受不了的叫道:“特么的,别愣着,龙跑了!” 众人瞬间回神,月 戎立马就是一声尖叫,“卧槽,一下就跑出这么远,这绝壁开挂了,老子拒绝相信!” 墨赦面色发紧,形已快逾光速的朝着那只能看见大尾巴的龙追去。 月戎慢了一步,却也紧跟其后,还不忘嘲讽袭牙,道:“那么大条龙,你瞎啊你就任它从眼皮子底下溜过去!整天混吃等死,一出手就拉低地府府君水准!” 那龙体型极大,他们本就分方向站位,拉成阻挡恶龙的统一战线,万万没想到,那湛卢一剑,将刀山地府成百刀山斩成两半,太平许久的地府府君都被那惊天一剑震慑了心魂,只一瞬怔忡,那龙就已寻隙冲了过去。 “闭嘴!见了腹肌就走不动路的战斗渣,还有脸说我?”袭牙反唇相讥。 “它吞了三尾狮子印,那强横的能量还未完全融合,所以此刻才爆发出来,此刻它追着白唐离了第七层也好,过了这个地界,那第七层的力量可就不是它想拿就拿了,两位府君,要重新封印它就要在它与白唐见面之前。”墨赦速度一点没减,却准确的抓住了他们吵架的空隙,不温不火的剖析。 月戎脚下踏着他的弧形月刃,眨眼就追上了墨赦,道:“那神器是你带来的,你该知道它的来历,到底什么来头?” 袭牙也从一侧赶了上来,停在墨赦另一侧,道:“老范你读的书多,给这监察不利的傻bi)开个眼界。” 墨赦道:“它名屠灵,是由上神带入人界的,偶然跟白唐沾上因果。” 月戎:“……这就完了?”可歌可泣的锻造史呢?原主人是谁?中途故事呢?直接就跳到结尾了?!他觉着自己被敷衍了! 袭牙:“……”这果然是地府出了名的交流障碍症患者,怕不是已经到了晚期?! 墨赦丝毫没注意到两位府君无语的眼神,只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声音凝重:“白唐一直朝着第八层跑的,此刻已到了第七层与第八层的中途,他速度不快,十五分钟后,就会被那巨龙追上。” 袭牙脸色瞬间就青了,道:“他为什么不朝第六层跑?!个倒霉孩子,要是那蠢龙毁了我的第八层,我就让他光着爬冰山一万遍!” 月戎翻白眼:“他精明着呢,第六地狱是我的地盘,借他两胆,他都不敢去!” 墨赦:“……两位府君,按照我们当前的速度,要至少二十分钟才能拉平与巨龙的距离。” 袭牙、月戎:“……”心里不爽,默默加速。 总觉着他们接到了下属的口头投诉,被下属隐晦的埋怨不顾正事。 …… 白唐被那锁链捆粽子一样捆住,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两条腿不断的蹬着,似乎在全力挣扎。 但他口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只听他大声叫道:“快 点,锁锁,再快点,啊啊啊注意方向,要撞山了,转向转向!” 那锁链就摆了摆伸在前面的一端,表示回应。 白唐回头瞧了一眼,没瞧见那大龙的影子,那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回膛,唏嘘道:“白汤圆这小崽子也长得忒凶残了,虽然以前就知道这不是个安分的,怎么也没想到不安分到这种地步!” “亏我还养了它这么久,给捉虫给抓鬼还给投喂,这小崽子居然还是要吃我!” “唉,我原来只知道我的**是独一无二的,能让那帮**的搞天搞地的邪祟都流口水,我万万没想到,我的灵魂也具有万人迷质,能引的白汤圆垂涎的凶大发。” 那锁链的头向下弯了下,然后掉头,指着白唐的脸,仿佛为他的厚脸皮感到震惊,带着他飞行的高度都徒然降了百米。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没法活了 白唐一惊,忙道:“稳稳稳,老兄你稳着点!” 那锁链恶狠狠的勒紧了他,速度不减。 白唐看着它生龙活虎的样子,自语道:“看你这么生龙活虎就知道,我家墨神也还生龙活虎,咳咳,你说我要不回去也帮着斗一下超级进化版的白汤圆?” 空中风肆虐,还有不断被强横的力量扫翻的魂,凄厉的哭泣、尖叫、惨嚎充斥耳膜,白唐眼看着一张张或古代或现代的脸从自己边飘过,已十分习惯,视而不见。 “算了算了,那都是大佬,都惹不起。”他口的团龙纹还在发,只是离白汤圆越远,那种想去白汤圆边的着魔心思就越淡,但白汤圆本体在他体内,他有种感觉,他们在彼此召唤。 “这下可麻烦了,他们不能将白汤圆打趴下的话,老子都不用月戎来大卸八块,白汤圆会直接来撕了我!” 他心念电转,将他们从s市寻到三尾狮子印后的事都捋了遍,白汤圆见到那三尾狮子印时,就抱着那东西不撒手,后来甚至消失了一段时间,只是当时万鬼围困,食火炭饿鬼紧追后,他也没功夫留意白汤圆。 等墨赦将三尾狮子印交到他手上时,他还曾怀疑过那白玉印里突兀出现的暗红色带状影,当时觉着可能是本来就有的瑕疵,现在看来,在那之前,白汤圆就进入了那府君印内里,开始从里到外的偷吃了。 早知道它牙口好,但实在没想到它牙口能好到这种地步,白唐简直想给跪!还一不小心就吃撑了,现在发疯一样的追着他。 必须想个办法,让它安静下去,乖乖恢复三寸小软蛇状态! 他正自思索,天空却突然一暗,无尽云雾覆盖苍穹,高山崩塌的声音从远而近,又一阵厉鬼的尖叫拔地而起,无数被镇压的恶鬼都将白骨手从深渊底下伸了出来,抓上了地府的土地。 白唐下意识朝着那骤然爆发的光亮处看去,然后不自的抬手遮眼,“我的天,这个,这个灵气光芒都这么强,那片地怕都要炸了!这这这,这又是个大佬!” 那缠在他腰上的锁链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白唐心有所感的回头,正对上一双两个磨盘大小的澄黄色眸子,橙黄色瞳孔,中间一点黑色瞳仁,张着又宽又长的嘴巴,胡须如加粗十倍的毛线飘在两边,鼻孔翕合,喷出一缕缕火气,空气都灼起来。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惊惧一闪而过,继而慢慢沉淀下来,桃花眼里平静如水,俊美的脸上一片冷肃,做正事的脑细胞开始活跃。 最多还有一千米,他们之间的距离居然只剩一千米了。 已经跑不掉了! “锁锁,重心下移,绑腿,露出手。” 那黑色锁链抖动的厉害 ,却动作麻利的照做。 白唐清澈如下小溪的桃花眼里倒映出那巨大的暗红色龙影,他口那团龙纹也发烫的厉害,那暗红色的大龙也龙眼发亮,跟白唐烈对视,并急切的向他奔跑而来。 “白汤圆,你如今发达了,就不记得家里藏着的牛干了?!也不记得你快饿死时谁将自己的口粮省给了你?!” 白汤圆显然没印象,见近在眼前的宿主还往前跑,喉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那双如同上等琥珀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渺小的人类。 白唐也很愤怒,满心都是养了白眼狼的怒火,手上也没闲着,努力的画符,“停下!快停下!停下咱们就还是好朋友!回家你的条我给你翻倍,也告诉你家里新买的话梅藏在哪,好了好了,连玉九的珍藏版大瓜子都给你!不能太贪心啊我跟你说!” 刷!一道气墙挡在面前,半秒后,墙倒! 白唐手指勾动,无数细密柔韧的气线密密麻麻的冒出,蛛丝一样制成精密的网,一秒后,网裂! 白唐的脸也要裂了,他都看见白汤圆嘴里如人大腿粗细的锋利牙齿,还有那带倒刺的舌头! 五百米,三百米……擦,没法活了,活不了了!分分钟就要给捉到了! 一口下去,绝对能囫囵吞了! 白唐不放弃的继续垂死挣扎,三两下画出雷符,“就算不念我的旧,也该念锁锁的啊白汤圆,当年你总缠着人家,流了多少口水在人上,不管做蛇做龙,都要有有义的啊汤圆!” 白汤圆死命的摆动尾巴,驭云携风的迅速拉近距离,一点都没念旧的趋势。 “白唐!一分钟!”墨赦的声音从龙影背后传来。 白唐颓丧的脸上冒出希望的强光。 援兵在后,只要坚持一分钟,就能活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蠢货!那东西喷口气就能烧死你,说遗言!”月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白唐饱涨的一窒,居然觉着他说的很有道理,再一细看,那龙头已尽在咫尺,炙的气息都要喷在他脸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绝不会超过两百米了! 这特么怎么坚持一分钟?!这动下眼皮的功夫,自己人就没了吧!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迅速收拢气,将自己体内的气也尽数压迫出来,面前迅速出现一个蓝球大小的黑色气球,那气球在白唐手中不断旋转,无数气都被吸入其中。 白唐目光沉如秋水,眼看白汤圆龙头在视线中越来越大,他已能在那澄黄的瞳孔中看见自己飞速前掠的倒影了。 “转弯转弯,不要去第八层!啊啊啊快转弯!”袭牙大叫。 那龙所过之处皆成废墟,袭牙眼看着它一路过来,眼见着那躁狂 的龙将刀山地狱毁了个干净,还朝着他的第八地狱过去,整个人就十分的暴躁。 现在,他都能看见自家地狱主城的大门了,这忒要命了! 白唐静静的看着狂躁的白汤圆,手中的气球越来越凝实,突的,他瞳孔一缩,那篮球大小的球朝着龙的右眼砸去。 白汤圆眨眼,张口吐出一道烈焰。与被压缩到极致的气球在中途相遇。 只听轰的一声,那气球猛地炸裂,加上白汤圆强横的灵力,瞬间产生极强的灵气波。 “狡诈!果然狡诈!”月戎一把抓住巨龙的尾巴,大笑道,“居然借助力量对冲的冲击波逃跑!他也不怕被烧成渣渣!” 墨赦在那尾巴上一按,翻踏上巨龙的体,手中那白色木棒猛地击在巨龙上。 袭牙也双手结印,道:“千钧一发,临危不乱,这小子可以,他的魂我要了!” 而被那强横的冲击波推送出去一大截的白唐已灵体虚幻,三魂不稳,被黑色锁链拖着掠过高空。 被拖慢了一瞬的白汤圆彻底怒了,上鳞甲倒竖,体在空中高速旋转,喉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千米烈焰几乎要将空气烧穿。 暗红色的龙速度恐怖,忽上忽下,时不时就猛的撞向地面或两边的高山,势如疯癫,墨赦等人也被拖着往前,爆裂声连绵不断,天空翻涌起黑色厚实的屏障。 仿佛世界末一般,风雷大作,震颤的第七层与第八层地狱都在颤抖。 无数魂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同一时间,他们都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龙和府君级大战的盛况。 “那,那是……第六府君啊,强的窒息啊!不愧是府君!” “还有袭府君,我的天,我在地府呆了三百年,从来没见过袭府君动手,这,这这太强了,给跪给跪!” “他们强是应该的,那里还有一个人,那是谁?那是谁?哪位仁兄解答一下,我有点不太认识?” “看手上的武器,有点眼熟啊,看着像是漫画里的无常君,诶?看脸看脸,老娘想起来了,就是被人高调圈养的帅哥啊,那个重新掀起黑曼陀罗的人啊我的老天!” “……锁链卧槽,一条锁链飞过来了……” 有部分还没被第七层的混乱波及到的魂就躲在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叽叽歪歪。 黑色锁链速度极快,也不管那些魂,奉行着挡路者死的宗旨,全速前冲。 后是翻滚的黑云,还有一条疯了的龙。 …… 那样地动山摇的大战,没有人会注意不到。 何蔚当然也注意到了,因为就在刀山地狱的力量被调动的时候,他就感觉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出去。 原本跟他一起稳定刀山地狱地基的几位府君都先后 出去,他们都知道,刀山地狱完了。 何蔚此刻就站在刀山地狱的废墟上,周围是疯狂的魂,有不长眼的撞到他上,就被他顺手给捏死。 红鸯跟在他旁,穿着轻薄的战铠,口纹着金色麒麟标志,已完全是战斗状态,将何蔚四周的魂都几乎清理干净。 何蔚俊秀的面上是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神色,仿佛沉重又仿佛解脱,那插在裤兜的手不自的颤抖。 即便嘴上从未挂念,但这是他的刀山地狱,他曾兢兢业业的守着的,那三百大刀山、三千小刀山底下的每一只能翻天覆地祸害一方的魂,都是他亲自抓的,还有老范和老谢,他们三个曾配合了那么多次,一次次将那些在阳间制造大屠杀的东西抓回来,做成刀山地狱的地基。 每一只能做地基的厉鬼,都能让他的府君印强上一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莲见佛,涅槃重生 刷!一道赤躯的魂从他边飞过,绕他转了一圈。 “嘻嘻,何府君,哈哈……何府君!千年镇压之仇啊,我来找你了!” 那是虚耗,穿红色袍服、牛鼻豹耳,一只脚穿鞋着地、另一只脚挂在腰间,生于暗污秽之地,约莫一千一百年前,因为蛊惑掌政者发起战争,吸食民间痛苦绪进化修炼,导致三十万人死于战乱,枉死城人满为患,被地府通缉, 他和老范联手捉住的,押回来就做了刀山地狱的地基。 何蔚没有动,红鸯自动出手,酆都出品的战将与那虚耗战的激烈。 “驸马!这里不安全,还请随我回酆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瞬,又或许很久,凶戾强悍的酆都女将重又站在他后,劝。 “酆都还在跟第九层地狱僵持,作为说客的楚江王都被请了出去,又有什么安全可谈。”何蔚淡淡道,他的目光里沉淀了许多绪,也不看后的红鸯,自顾自道:“地狱里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酆都是圣城,连十八府君都要给面子的存在,这次地狱动dàng),又怎可能置事外?” “况且,酆都跟第九层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红鸯,你该回去跟他们并肩作战。” 红鸯面容坚毅,轻轻笑着,道:“银临少将给我的命令是护卫您的安全,这也是公主的命令。” 何蔚回头看她,目中一片清澈通明,静静的看她。 红鸯面色不变,甚至还放松的用手梳理自己沾染戾气纠成一团的黑色头发 何蔚道:“红鸯,酆狱灵慧魄被抽,你们寻遍地狱,也找不到散掉的那一魄,所以酆都才一怒对第九层动兵,和解之说更不可能!苟晞还在第七层大开杀戒,更将酆都联合那些底层恶魔的说法坐实,不客气的说,酆都已是一片风雨飘摇。” 红鸯有些诧异,方才何蔚说苟晞在第七层开杀戒,这件事外界一直认为是银临做的,毕竟那次行动的总指挥是银临,不成想,这位驸马居然知道,她没有说话,面色不变,“驸马,酆都的底蕴不是你能想象的。” 何蔚赞成的点头,道:“自然,酆都是第一任阎罗经天纬地建起来的圣城,还居住着一位活的大帝,即便第九层兵围酆都,你们也不惧怕的,可是,那是你们的酆都,不是我的。” 红鸯道:“是您和公主的。” 何蔚喟然一叹,俊美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她那个样子,至少七百年灵慧魄不能重聚,就算能找第十九府君借来凝魂聚魄灯,也要三百年才能将散落在地狱各处的碎片吸引聚集起来,为重聚的灵慧魄洗尘重塑,也要一百年,那么久远的时间……” 红鸯目光冷厉,质问道:“你要抛弃公主?” 其实谈不上抛弃不抛弃,他们这一对本来就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美好,就连结婚当天的婚书,都是足以乱真的赝品,都不敢按照传统让众宾客传阅,就匆匆烧掉以祭天地。 那场婚姻,有名无实,况且酆都军方也并不怎么承认他的份,尤其是少将银临。 那个人对酆狱的感,完全不加掩饰,如同对他的憎恶一样。 想到那些,何蔚不置可否的一笑,眼睛朝着远处看去,那里正翻滚着一条凶猛的龙。 已经一天了,他们居然都没将那龙制服,真不可思议。 红鸯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还待再说,就听一声沉闷至极的哗啦声从地底深处传来,登时凝神肃目。 哗啦! 又是一声巨响,仿佛船划水面,轻轻拨开水面一样。 何蔚露出怀念的笑,喃喃道:“冥河水开,府君出行……他出来了。” 红鸯顿时放过了之前纠结的问题,激动的急声道:“驸马,是十九府君!他出来了,我们去拦住他。” 何蔚晒道:“我们算什么?那家伙可不会给我们面子,走吧,去酆都,找你们的元帅出面。”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空上那交战的双方,形化风而去。 …… 第八层地狱里,一株占地约五百亩的白色橡树铺天盖地,遮蔽住整个天空,高达千米,粗约三百米,堪称史前巨树,是第八层地狱里最负盛名的盛景,也是被袭府君圈起来的私宅。 整个树干被掏空了一大半,做出了一座空中森林屋,还修建了直达空中森林屋的木质阶梯,树屋下面,也被修建成古朴干净的庭院。 此刻这华丽而隐秘的庭院里已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适的说着话,或者进行简单的斗法,就连黄冲宿,都难得的沉下心,含着笑在底下指导几个小兵术法。 灵气的光在他们手上明明灭灭,一切都安静又祥和。 水獬与第五府君在刀山地狱对碰一剑后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尽力一战的血腥气息,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满足,此刻正提着酒坐在巨大的森林屋边缘,双腿自然下垂,在空中晃dàng)。 灵力的衰竭让他的样貌显得更小,之前还是十岁孩童的样子,此刻看着又缩水了一半,只有五六岁孩子大小,过长的头发平铺在他后,精巧的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他边还摆着一坛酒,时不时端起酒坛啜饮一口。 犴鹿在奏乐,就坐在那伸入高空云层的橡树枝丫上,穿着云彩织造的轻薄白色纱裙,腰间挂着精致的红色丝绦、这位浑笼罩着温和光芒的女神信手拨弄边的竖琴,就能奏出安抚人心的乐章,即便处地狱,她也出尘的让所有人仰望。 角蛟也随意的盘膝坐在屋外宽大的 橡树枝丫上品茶,面前摆着一副标注着山川、河流、城市的巨大绘卷,他眉眼间都是淡定从容的微笑。 突地,他喝茶的手一顿,白瓷青花的上等瓷盏里浮动着两片淡灰色的茶叶,dàng)漾起微弱的涟漪,穿着黑色蟒袍的男人唇角的笑容更深,方一抬头,就感觉三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落在了他上。 他点了点头。 无声无息的,那方桌空着的三边便都坐上了人。 那铺展在桌面上的地图绘卷上光芒闪烁,角蛟手指一动,点在上面一处用金色标注的地方上,“刀山地狱彻底蹦碎,万鬼出笼,这股洪流会向四周冲击,冥河之上的十层地狱都会被冲击,毕竟那释放出来的,可有好几个都存在了万年呢,” “现在十九府君出了十九狱,我们的时机也就来了,这里,”他的手移动了一下,落在一处用黑色线条绘出的莲花形印记上,“这是佉罗山,按照往年惯例,第十九府君到达佉罗山之时,地藏菩萨留在地狱度化恶鬼和阿修罗的万千分会短暂汇聚,与他论法。” 水獬嗤笑一声,用更加童稚软糯的声音道:“在自己人面前,就不用替他扯那块遮羞布了,什么论道,是净化他吧,自从裂冥之战后,他就发了疯,地藏用了三百年都度不了,后来就专门开辟了一个地狱,说是让他掌管那些九天堕魂,可实际上,却是用了八层暗狱来压制他,一百年才能出来一次,呵呵呵。” 黄冲宿心潮起伏,完全不想听那十九府君的八卦史,当即道:“谁管他疯不疯,也没人在乎他疯到什么程度,我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第十九层地狱。” 犴鹿安抚的拍他的肩膀,和声道:“别急,已到了这一步,我们必然会让你跟玉女重逢。” 黄冲宿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拼命克制着什么一样,“我知道,我只是……有点焦躁。” 水獬翻个白眼,却没有如以往一样出言嘲讽。他不懂那黄冲宿那种执着的感,也再不会有机会体会了,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成全。 角蛟微微笑,眼中浮动强烈的自信,道:“机会只此一次,要沉住气。”顿了顿,调笑道:“好歹也是西方白虎七宿之首,受封奎星,统管西方诸多星宿,可不该这么浮躁,虽然弟妹很是美丽动人。” 黄冲宿深吸了一口气,将中那股躁动压下去,目光重又冷凝下去,道:“蛟,你说吧,要怎么做?” 他本体为狼,本就生悍勇冷酷,昔年被召入天庭,受封奎星,绰号奎木狼,那并不只是一个称号,更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冷酷如狼,冷血如狼,忠贞如狼。 但他所有的冷血,都在瑶池宫看见玉女的那一瞬间烧沸了,一沸就是万年,不曾稍断。 凡人曾撰写《西游记》中对他有所记载,但那样的记载歪曲了多少事实,他与玉女的事,又岂是那一世的寥寥几笔能描绘清楚的? 他眼中回忆的神色一闪而过,就听角蛟继续道:“水獬说的不错,第十九府君发了疯,这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件事,那位神秘的第十九府君,可是罕见的一体双魂,当年裂冥之战中,神佛陨落不少,东岳帝君也是,神魂飘零只剩一缕魂火飘摇,后被地狱里封印数万年的上古凶兽火螭虚弱的残魂融合,呵呵,两者属居然相和,且两者皆强,共争一体,慢慢竟然就融合了。” “只是那火螭生暴虐,东岳帝君也不是什么好人,合体后,两者的记忆都一朝云烟散,但意识还在,两股意识互争主位,就疯了,呵呵,但他是一个新的神,地藏给他取名莲涅,意‘开莲见佛,涅槃重生,’还用无上法力强行让那两股意识轮流出现,维持基本的稳定,但你们都该知道,这种平衡是多么脆弱。”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寂地狱 “彻底离了刀山地狱,它能动用的力量会大幅下降,都别废话!给它打服了!” 白色月刃如皓月当空,凌厉的朝着用火焰将烧灼高空的暗红色长龙劈砍而去,与粗硬的鳞甲擦出灵力碰撞的火花,但月戎眼中却爆出猛烈的光芒。 墨赦如长龙,形所过之处,都有纯黑的光划过,与他手中所持那白色木棍上纯然的白色光芒交相辉映,就挡在白汤圆追击白唐的正路上,抬手引风雷,落手竖墙。 袭牙与墨赦对角而立,上的银灰色长袍已被烧坏了一角,脸色都是黑的,“打!老子倒要看看,这屠灵到底是谁造出来的,竟敢来地府撒野!” 那第八地狱——冰山地狱也被毁了一小半,无数精致华美的冰雕被推到,袭牙的眼都红了,拼了死命将白汤圆拦截在第八层地狱的最外缘。 白汤圆依旧暴戾,那股急躁很轻易就被场上的其他人捕捉到了。 “初次融合府君印的力量暴增消失了!”墨赦黑而沉的眼睛里露出敏锐的光,高声道。 白汤圆挣扎的也更厉害,仿佛知道它力量在消退,开始做最后的挣扎。 房屋大小的月刃从在半空一分为二,分列在白汤圆龙头的两侧,缓缓旋转,任凭那龙头如何挣动,都躲不开那两个弧形月刃。 袭牙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府君印,携带着冰山地狱的赫赫威力,朝着那巨龙砸去。 墨赦挥手高空中徒然拔起一座座巨大的气山,将白汤圆庞大的躯困在里面,白汤圆一次次撞倒那气山,但下一秒那气山又会立刻竖起。 空中黑色气弥漫,除了当事人,没人看清这场龙战最后怎样落幕的,但所有魂都对那在天空上嘶吼翻滚不休的龙记忆深刻,还有那高空中最后出现的巍峨气山。 白唐自然也不知道白汤圆最后的结果,等他的魂体吸收了足够的气重新凝实的时候,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只是看着四周蒙蒙的路觉着眼熟。 那带着他到这气格外充裕地方的锁链亲昵的蹭着他的脸,尾巴还得意的晃了晃,似乎在求夸奖求抚摸。 白唐抬手摸了摸,那锁链便扭动的更加欢实,上上下下绕着白唐飞。 “锁锁,你这是给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啊,你家主子追上来没?” 白唐边随着锁链朝前走边打量着四周,还时不时同那锁链交流,虽然根本得不到回应。 这是一条宽约百米的笔直大路,两边依稀都是暗红色的不知名高大树木,空气中还飘着零碎的灰色雾气,朦朦胧胧的,空旷又森。 “这个我瞧着,怎么这么像墨赦曾带我走过的‘捷径’?你可别告诉我,你要给我带到酆都去啊!”一想到酆都那个被他捅了一 刀的公主,还有疯狂起来不是人的少将银临,他整个魂都不好了。 “怎么办呢?这条路上来了可不容易下去啊,我绝壁打不开那个终点出口啊,锁锁,你怎么变的跟白汤圆一样坑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吗?!” 那锁链尾巴弯出了一个惆怅的脸,非常的绪化。 白唐又道:“说起来,最后那次跟白汤圆面对面的时候,我感觉咱家汤圆不是想吃我啊,感觉就好像……是想睡觉?” 锁链抖了抖,弯了个问号出来。 白唐思索着道:“依照白汤圆的尿,吃饱了就该睡了,这么狂暴实在是不合理啊,虽然不排除在我体内被封印大半的白汤圆狂化意识苏醒,但是……总觉着那还是咱家的白汤圆,不然我们距离两百米那会,白汤圆就该喷出一道千米烈焰烧死咱啊,你说是不是?” 锁链小鸡啄米的点头。 白唐被锁链丰富的肢体语言逗的忍不住乐,继续福尔摩斯附体,摸着自己口的墨龙团纹,道:“会不会白汤圆真的只是想进我口里碎觉?毕竟它一直当我这里是它最舒适的窝啊。” 锁链不能更同意的继续疯狂上下晃动一端,另一端则心非常好的扭动。 白唐话锋一转,又忧愁道:“但是它吞了三尾狮子印!老天啊,它这是要让老子被千刀万剐啊,它那牙口怎么那么好啊!好的我想锤死它!” 说到最后,白唐咬牙切齿,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将白汤圆大卸八块炖汤了,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收拾那条软趴趴的蛇。 前路漫漫无边际,冷的感觉一阵阵袭来,白唐晃晃悠悠的走着,时不时关注自己口那团龙纹,之前跟白汤圆靠的很近的时候,那龙纹就像要挣脱皮肤一样浮凸起来,还不停的发,此刻却已恢复成最开始的安静图纹,那黑色却更加润泽。 “也不知道你怎么带我来这的,但很显然,咱们得等你家主人来领咱们出去。” 想到墨赦,思绪不可避免就飘了很远。 墨赦让锁链带他走又拿出了之前给他防的白色木棍,还给那东西变了个形状,那样古朴森的造型,是个华国人都不会陌生。 白唐也不陌生,但那时他被锁链拖着飞速奔走,仓促间也只回头了一瞬,那一瞬,他他看到了那东西的真,甚至将它与传说中的哭丧棒联系起来。 那么,墨赦之前的份就很值得深思了。 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白唐满心满眼都是猜到墨赦份的喜悦,那种感觉既忐忑又高兴,混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目光不自的停在旁边的黑色锁链上,自语:“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 那最后几个字却含在口 中,没有滚动出来。 “算啦,等再见到你家主人,我亲自问他,哈哈,那种被揭破份的表,一定很有意思。” 这条空旷而古旧的道路上弥漫着淡淡的灰雾,白唐悠哉的走着,目光随意的四处瞄着,然后停在前方那似乎突然出现的影子上。 能出现在这条路上的,都是第十九层地狱的鬼差,妈的,偷渡的遇上官方巡逻的,白唐表示心有点慌,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九幽符,默默的想着措辞。 就算那鬼差不跟他说话,他也要跟那鬼差搭腔的,起码要打听点外面的消息,最好,能将那鬼差的手机搞到手,连个地府的网,阳间的网会因为战争啥的产生信号中断,但墨赦说过间的网在地狱内绝不会出问题,因为他们的通信用的都是无处不在的气做信号传播载体的。 转瞬,那人影就到了眼前。 白唐面上露出阳光的笑,刚要上前搭话,就听那人生冷开口道:“你是谁?” …… 绘着众生受刑图的桥还停在半空,两边却不再是纯然的黑色,而是一片熊熊烈火,将那些黑暗都烧没了一样,艳丽的火光映照出那浮桥底下挣扎的众生。 那是一片黑色的水,绵延千里,浮着无数断成一截截的红色藤蔓,水面黑沉沉的,上面浮着旧的白骨和新鲜的尸体,那些新鲜的尸体都穿着崭新的甲胄,金色的鲜血慢慢从他们的躯体上缓缓流出,被黑色的水慢慢吞没。 漫天的烈焰驱逐了黑暗,照亮那些踏着万千尸骨魂从横空冰桥踏入最神秘的第十九层地狱之人。 “魔滋长**,**导致罪恶,地藏为了克制莲涅上益增长的魔,在神寂地狱周围布下了无之黑,无之黑啊,那是无上佛土里最纯然的东西,能平息心魔平和心境,就只在世界本源处存在着。”有淡然的声音缓缓道,红色烈焰飘摇着离开那人的掌心,将他的黑色蟒袍映照的妖异而诡异。 漫长的冰桥上所有受苦众生都朝那一群天神伸出了手,似求救似要拉他们同入地狱。 “无之黑……没想到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啊,这岂不是说明,世界本来就不该有光明,人因为看见才滋生邪念,纯粹的黑,才能保持绝对的善。”黄冲宿面部紧绷,额上都渗出细密的汗,但声音依然保持着稳定。 “或许是吧,但天道能造出无之黑,就必然会造出相克之物,贪婪之火与无之黑,多么相配。” 他们后跟着锐减一半的天兵,仿似刚经过一场大战,有的人还粗喘着,眼神却是嗜血而凶残的。 那冰桥两边的黑暗都被贪婪之火慢慢侵蚀消散,露出横无际涯的漫漫白骨和遥远的宇楼阁。 “这是前缘蝶 ,跟着他,就能找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冲宿,去吧。” 角蛟突然停下脚步,翻手从袖中掏出一只冰蓝色的蚕蛹,遥遥看着远处那一片黑暗,含笑道。 黄冲宿看向他后,只短短一瞬,就从他手中接过那蚕蛹,喉头哽咽,最终却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那后汹涌的气躁动,分明是发觉不对的八层暗狱前来追截。 角蛟捶了下他的肩膀,道:“最多一个小时,你必须再回到这里,那条通道只能在神寂地狱外开启,我找到的一个入口就在此处,别耽搁。在这一个小时内,你必须找到玉女的神魂,摧毁神寂地狱的基石,将所有堕魂都放出来。” “神寂地狱的基石并不是府君印,而是埋在莲涅寝的那一枚佛魔双色莲,记好了,千万别耽搁。” 第一百二十章 所谓伊人 黄冲宿重重一点头,目光又在他们后的那些兵将上一停,朗声道:“众兄弟大恩,黄冲宿铭感于心,话不多说,且等我片刻,黄冲宿再来与兄弟们同战!” 那些残兵都发出善意的哄笑,一片朗朗之音,分明是入侵者,那些人的笑容却豁达明朗,立时便有兄弟出来催他,道:“奎星君快去,莫让仙子等急了,我等风烛残躯还能竭力一战,虽死无憾。” “快去吧!客的话就别说了,我们等着见嫂子呢!” “快去快去,不要磨蹭!” “他虚无归处,我们也能谈笑这一次大战,哈哈,痛快!” “……” 黄冲宿再不迟疑,手掌神息运转,掌心蚕蛹立马破裂,飞出一只绚烂美丽至极的蝴蝶,速度如离弦之箭般迅速。 吼! 冰桥隐隐震动,站在上面的神君神冷肃,“来的必然是离的最近的第十八层地狱军,呵,第十八府君也亲来了啊。” 火光映亮了那些穿统一制服的差无常,乌泱泱如同恒无边际的黑色潮水,翻滚着朝神寂地狱涌动而来。 角蛟眼中冷酷强定,只淡淡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一样,他后的所有人也沉默的站着,握紧了兵器,眼里是感慨的光。 那黑色死水岸边上的土地微微颤动着,仿佛被那些物物质的军惊扰,就连更深层底下的那些恶魔都要爬出来一样。 那冰蓝色的前缘蝶吸食了黄冲宿的神息,焕发出最灿烂的光芒,翩跹着在空旷而盛大的神寂地狱里飞翔。 黄冲宿跟在它后,小心翼翼护着那脆弱而美丽的生灵,那是月老处推出的新物种,当年曾在天庭红极一时,许多小仙子都喜欢用它寻找自己的前缘。 世事沧桑,月老都已然不存于世,却不想这脆弱的、朝生暮死的生物却还固执的繁殖着,在催它化生出来的主人遇见念念不忘的前缘时,就悄然消散,走完一生,只弹指一瞬,却瑰丽的让人神往。 神寂地狱说是地狱,却完全不是那些森骇人的罪恶惩罚地,就连露出原貌的建筑都不是想象中的颓丧森,相反,这里很美。 过了无之黑的边缘层,第十九层并不黑暗,光线都是温柔慈和的暖白色,天上挂着一轮圆润而漂亮的月亮,那清冷而淡薄的光,让整个地狱都美轮美奂。 那些建筑,都仿照的是天庭最早时的样子,每一处宫阙,都有着天庭的影子,即便处地狱,依然向往天庭,呵,这些鬼啊。 他追着那冰蓝色的蝴蝶穿过熟悉的宫阙,踏着白云也似的织锦,奔向等候他的人。 神寂地狱并不如其他地狱闹,连魂都少的可怜,鬼差更是寥寥无几,他看见了许多不熟悉的九天堕魂游dàng)在神 寂地狱的各个角落,有的在慢慢消散,有的疯疯癫癫自言自语,有的泪如雨下有的仰天长笑。 他在绵延九万里的神寂地狱里穿行,心里无数绪翻涌,上的神息都不稳定起来,行走在清冷的神寂地狱里,格格不入。 他在绵延九万里的神寂地狱里穿行,心里无数绪翻涌,上的神息都不稳定起来,行走在清冷的神寂地狱里,格格不入。 刷! 一道狠辣的黑色刃迎面而来,他悍然不退,硬碰了一记,瞳孔中倒映出两条飞扑而来的鬼影。 就连后,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头颅,周萦着无数如同眼睛一样的红色光点。 一方是入侵者,一方是护狱鬼差,再没什么好说,上来就是死手。 灵气为基,道法为辅,他们的战争简单而凶狠。 黄冲宿凝神看了,那几个鬼形态不一,但能一眼看见的地方都绣着黑金色犀木纹,那是判官级别的的颜色。 那头颅口衔一柄流动血色光芒的的如意,另外两个一人持笔拿书,一人手拿一把开山斧。 登时风呼啸,神光大盛。 黄冲宿师从截教,本修的“三花不老方”就是绝顶道术,后又融合佛教的舍利子修行道法和阐教大玄都的玲珑内丹修道法,后虽失了舍利子玲珑内丹,让他修为大跌,这些年却不曾荒废。 他手指翻出法印,又拿出那柄蘸钢刀,与那三位判官级鬼差斗法拼力,只掀弄的神寂地狱里的无数屋宇都倒塌蹦毁,悠悠刀起明霞亮,浓浓笔动风聚,往来护顶翻多次,反复浑转数遭。 都是顶尖的人,胜负只在数吸间。 只见那黄冲宿浮半空,一刀斩下,就将那口衔血色如意的判官斩为两半。 那披散着长发的头颅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瞬杀,连那发出诡异咆哮厉音的如意都碎为粉末。 黄冲宿猛然回头,又是凌厉至极的两刀,斩碎那生死簿拓本发出的因果力,劈开那萦绕着碧绿鬼火的大斧,反震回去的神力将那两人齐齐震出百米开外。 “好!奎星君果然厉害!”那手持生死簿拓本的判官丢开被斩成两半的笔,冷笑。 黄冲宿唇角上挑出一个邪意的弧度,道:“府君不出,你等皆是土鸡瓦狗!滚开!” “好大的口气!”那手持大斧的判官怒声道,却始终没敢上前一步。 那只前缘蝶就停在他面前,微微翕动翅膀,又离弦之箭一样朝前飞去。 黄冲宿手提蘸钢刀,大踏步往前,不再看那两位判官一眼。 “你……”那手持大斧的判官怒目圆睁,方要上前,就被另一位拦住。 两人一起后退几步,黄冲宿形渐远。 “就这么让他过去?” “西方白虎 七宿首宿,再来十个我们,也不是对手,呵,且让他去,那八位也不是吃干饭的,能拖住他们一时,却拖不了多久的。” “哼,那几位这次也算是玩忽职守,竟然被人三番五次闯到了这里——” “声!”顿了顿,那声音继续道:“府君不是我等能议论的,呵呵,还是关注那黄冲宿吧,等八府君齐聚神寂地狱,我们就等着见证这一场屠神战吧。” “屠神……” “当然,无故入侵地府,你以为他们还能活着走出地府?二十八星宿,享尽荣耀的星君,会尽数折翼在此,尽数!” “……” 他的行踪已隐藏不住了,黄冲宿再不费心掩饰神息,一路高调而迅速,判官以下莫可阻挡。 昨已糜,前路可期,在千白年的等待和守望中,犹如一缕寻不到归宿的游魂,黄冲宿早将自己熬成最尖最利的一柄剑,此刻,那一柄剑已蹭然出鞘,为奔赴自己的归宿,披荆斩棘。 前缘蝶被他护的很好,此刻正轻轻煽动翅膀,为他指引得到救赎的路。 而那个女子,那个他追寻了上万年的女子,就坐在一处白玉高台上,神色悲戚的望着下面,她双脚还缠着锁链,纤细的手死死扣着白玉高台的边缘。 这一世,她仍然死在生命最灿烂之时,她自己结束了生命,他还没来的及好好守护她,她就如一尾枯叶蝶一样轻飘飘的倒在了血泊里,灵魂颠沛着回到这里。 为他引路的前缘蝶欢喜的飞扑向她,绕着她飞了三圈,仿佛在提醒它的主人它已找到了他心中执迷已深的前缘,然后就停在她发梢上,散成细微的粉末,被风吹散。 黄冲宿就站在没有鬼魂的街上,看着那个女子。 心如擂鼓,连紧抿的嘴唇都失去血色,但眼睛却亮的可怕,犹如饥渴死的沙漠旅人突然看见能救命的绿洲一样。 她此刻还是死去这一世清丽而脆弱的样子,留着及腰长发,穿着白色条纹连衣裙,细白的小腿露在外面,轻轻垂在白玉高台之下,这一世,她叫吕菲。 星云缠绕,彩霞做景,星辰填瓦白玉做阶,这就是披香,他们初遇的地方,他曾躲在那精美玲珑的屋子里,隔着屏风细细的看她的侧影。 他克制不住的形颤抖,眼睛死死盯着那纯白色的九天堕魂。 那沉浸在悲伤中的灵魂还未从她自己的地狱里出去,连灵蝶落都未曾发觉,直至此刻,却忽然垂下眼光,于朦胧处搜寻什么也似。 可他知道,她看不见他,如同之前见过的诸多灵魂一样,浑噩在独属于她的囚笼里。 “玉女。”他抬手遮眼,喉结不断滚动,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声音又小又轻,珍稀到了极处,听起来 却近乎濒死还生的狰狞的凶狠。 看着她不记前事却还本能的将自己囚在披香,他只觉那万年飘摇不定的心倏然就定了下来。 原来,他们都一样,在不同的时空颠沛流离,却始终固执的要回到有彼此存在的地方。 玉女突然泪流满面,肩膀颤抖不已,眸子里都是哀伤。 黄冲宿闭了闭眼,重重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疼,他神色却冷静下来,周神息涌动,他背后的空气里缓缓爬出两只吊睛白额大虎,双虎肋下均生双翼,自出来后,便猛地朝着那白玉高台冲去。 …… 白虎朝天咆哮,终于衔着那纯白的女子灵魂从蹦碎的白玉台上一跃而下。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那女子从浑噩中惊醒,“奇怪……奇怪……”她流着泪,白色的水雾从她眼睛周围飘散,她哽咽着,说话都断断续续。“我好想哭……呜呜呜……你到底是谁啊……我难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叫玉女 黄冲宿缓缓张开臂膀,哑声道:“来我这儿,来我这儿,就不会难过……” 那女子眼泪簌簌而落,却没有迟疑的朝着他扑去。 两人紧紧拥抱的那一刻,女子的哭声骤然大了起来,哽咽着埋怨,“你,你……怎么才来,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呜呜……我不认识你,但我,我真的……” 真的想念他,那张脸她从未见过,却仿佛镌刻入灵魂一样,只看一眼就能让她相思入骨,从未有过的心动和心痛。 黄冲宿也死死的抱住她,道:“玉女,我又迟到了,你原谅我。” 这一刻,他心中无比满足,之前所有的生死,都是为了这一瞬的重逢,他们二十八星宿老鼠一样躲在地狱里苟且,就为了他的这一刻。 为了他能将她拥进怀里,他的兄弟在外面舍生忘死,他们抛弃骄傲抛弃尊严,在地狱里干尽为人不齿的龌龊事。 为了这一刻,角蛟居然开始连那些地狱里的老鼠都算计,堂堂九天之上的东方苍龙七宿首宿,居然跟那些肮脏下jiàn)的蝼蚁虚与委蛇。 就连水獬,那样骄傲的近乎偏执的北方玄武七宿首宿,他是天子之星,但他居然持着他的湛卢剑,辗转在那些卑微的地狱底层生物中,为他掀起这一场弥天大战。 犴鹿更是从避居多年的朱犴宫中迈出,只为送他一场相逢,抛弃她九天神女的高贵份,随着他来到这么龌龊的地方。 还有牛、女、虚、尾、心、箕、房等二十四星宿,他们每一个,都放下自己的骄傲,随他奔赴这一场泼天之祸。 他们每一个,都在等这一刻,等他能将她拥进怀抱的这一刻。 那女子在他钢铁一样的臂膀中愕然抬头,喃喃重复:“玉女,玉女……原来我叫玉女吗?” “对,你叫玉女,是我的玉女。” “你这一次离开的太久了,也混沌太久了,玉女,我的玉女,九天上最耀眼的仙女,我再不会许你堕入这肮脏的地方。” 玉女被他牵着手,温顺的如同小鹿,依稀还是当时吕菲的柔顺模样,周气质却一点点变化。 万里之遥的声音零碎的传来,神血的味道被风吹拂的到处都是,连那些最劣等的地狱jiàn)灵都敢垂涎那些九天上的体。 那是他的兄弟们,为了他的人,他们用最后的时光来为他打开地狱紧闭的门。 那些光明磊落的神将,都因为他屈居在地狱昏暗的世界里,而现在,他们终究没有辜负。 他目光转向披香左侧那最为瑰丽的宫,那是天宫玉皇大帝的行宫,按照那莲涅的狂妄,定然会将此处作为住所。 那佛莲,必然就开在那处。 …… “你是谁?” 白唐脸上堆笑,道:“那什么, 这位鬼差大人,我是被外面的风不小心扫到这里的,请问这里是哪儿啊?”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只觉那人十分与众不同,一头火红色的头发桀骜不驯的半束在头顶,带着古代的白色两龙衔珠镂空冠,眉眼锋利却有些沉,穿一黑色轻薄的黑色官服,显然不是普通的鬼差。 但白唐此刻只能装傻。就当他是,除非他故意强调自己的份,否则白唐感觉自己是不会改变“认知”的。 那人鹰隼也似的黑中带红眼眸死死的盯着他,淡淡道:“你手中那锁链名为锁魂链,专锁死魂,你该走的是无常道,你在撒谎!” 空气突然一凝,白唐忙扯着脸皮笑的开心,反驳道:“我可没有撒谎,真的是被一股风吹进来的……” 那人一步步靠近白唐,道:“闭嘴!”他一下子伸手,将白唐提到面前,“让我看看,你心里在想什么……嗯,我想看看,生魂在想什么?” 他的眼神似清明,又似混沌,手掌朝着白唐的口抓去。 白唐眼睛拼命下看,眼疾手快的抓住那只一看就很雄健的胳膊,急智道:“我我我我现在在想你,你看你怎么能长这么帅,力量还这么强,鬼道已经修到满级了吧?我现在是灵魂啊没有心啊你别冲动,冷静!冷静……嗷!” 那只古铜色的胳膊没有任何犹豫的插进了白唐的心脏位置。 白唐惨叫出声,那锁链也毒蛇一样朝着那人绞去。 完了完了,这会妥妥的玩完了!祖师爷啊,弟子再也没法服侍您老人家了!弟子魂魄都要散了! 那人随手一挥,就将锁链挥出老远,他皱着眉头,手在他腔里摸索,“没有……真的没有……闭嘴,不要吵!你太吵了!” 我哪里吵了?!我特么还能说话?!白唐恼怒,却不敢翻脸,只颤颤巍巍的掀开一只眼皮,见自己还好端端的存在着,虽然口里那只手还在不死心的摸索。 从来没有一刻,他如此庆幸自己是个没有形体的鬼,而不是有心有的活人。 插口?请、随、意!爷不怕!但特么绝对不能带道法,不然分分钟翻脸没商量! 他又吞咽了口口水,然后诧异的看着那男人,小心翼翼的提建议道:“你看我都说了没有,不然……先放下我,你这个手……” 那鬼差烦躁的看着他,“擅闯十九路,我要灭了你的——” “等等!不是,你都不看外界新闻吗?外面一条恶龙在翻天覆地,我就是被它一尾巴扫进来的,大家都是鬼差,互助友诚信的基本法条你忘了?”白唐急中生智,开始义正辞严的忽悠。 “你有手机吧?你看看,你看看地府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我为了地府拼生拼死,我不怕死 在敌人手里,可我不甘心死在这里!我的同胞,你凭什么要灭我?就因为我被敌人拍进了这里?” “你……” “我虽然能力低微,可我豁出名不要的跟第六府君、第八府君一起作战!我,我孤一人拿着气弹,炸翻了敌人的防护罩,魂体都碎了,你知道我在这里拼凑了多久的魂吗?整整三个月,我好不容易活过来!” 他睁大了一双桃花眼,将悲壮演绎到了极致,既悲又怒的瞪着面前的男人,牙根紧咬,双颊绷的死紧,上露出一股决绝的气息,仿佛被拆皮煎骨,也绝不会写下降表的一只猎豹。 那男人按着头,看着白唐的神有一瞬怔忡。 这个眼神……实在是像极了当年的某个人,那个陪了他几百年的人。 可再一看那咕噜噜灵活转动的眸子,他瞬间回神,太活泼了,绝不会是那个人! 他将白唐的话在脑中又转了一圈,然后狂喜,猛的甩开白唐,笑道:“乱了?乱了!乱了好啊,最好掀翻了这地狱,那股味道真是让我呕吐!什么十九府君,哈哈,我才不稀罕!” 十九府君?莲涅?就是地府名人录里一笔带过的那个莲涅?! 白唐心里翻江倒海,没敢多哔哔,但就他们刚刚相处的几分钟,他就敢断言,这个府君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警惕的看着那行为诡异的府君,就见他闭着眼,只过了几秒,就猛的睁大,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瞳流转着神秘的金色光泽,仿佛已穿过灰蒙蒙的空间看见了遥远的地方,也看见了那场搅动风云的战争。 他嘴角露出迷醉而欢喜的笑,自顾自喃喃道:“好,好啊,神寂地狱也要没了啊,呵呵,地狱羊魔人、天庭二十八星君,哈哈,果然搅动地狱了啊,真是厉害,呵呵呵,就这点水准,还想动佛魔双色莲?”他双手开始结印,但见一只金黑双色参半的盛放莲花凭空显现形,莲生千瓣,一层叠着一层,巨大无比,即便只是虚像,也让看见的人心生敬畏。 那虚像约莫百米高大,莲心摇曳着细密的花蕊,那花瓣上还沾着不甚明显的几滴露水,半金半黑,此刻随着那莲涅手印的变化,正一层层收敛花瓣,华丽的让人心惊。 白唐看的一愣一愣的,脑子里却不自觉的咀嚼他的话。 神寂地狱?这么陌生的名字,只能是那个还没在人间普及的神秘一层——第十九层。 白唐毛骨悚然,终于明白之前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这人不对劲了,是态度!他对地狱的态度,根本不像其他地狱公民那样维护,反而像唯恐天下不乱的恐怖分子! 地府名人录里说这位莲涅府君神秘而残暴,就连当时问墨赦时,他都不肯多说,只说这位府君是地狱最 特殊的存在,此刻他才明白,墨赦那个形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莲涅于地狱公民,就像是人类里的本拉登,极度危险且极不稳定,但人类可以消灭本拉登,地狱却不能、或者说没有办法消灭莲涅。 白唐正自慨然,忽觉心头一动,好像有人在叫他? “龙?那是……神器,不,不只是神器,万魂堆叠,阳交替,有意思,呵呵呵,刀山地狱毁的好啊,真美妙!居然被捉住了啊,可惜……还有这么多小老鼠啊,呵呵呵,在等我吗?” 莲涅眼中那诡异的金光倏然全部消失,形更化风而去,看都没再看白唐一眼。 白唐猛的松了一口气,当即与莲涅反向拔腿就奔,那锁链极有眼色的跟着他狼狈逃窜,也不知奔了多久,才心有余悸的停下,他看了眼四周,就见前面已出现一个明显的出口。 也没急着触碰试探,而是迅速躲到路边,就地坐下,心思放空,那锁链就自觉的将他包围起来,做成一个黑色的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星君陨落(1 何蔚的手稳如磐石,两人都是被褫夺官位的戴罪差,此时又再次联手,时间仿佛倒退而回,又回到了当年几人并肩而战的时候。 墨赦形一震,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那白骨棒又掀起一阵狂暴的黑色旋涡,卷带着无数周边的气和魂恶灵填补碎裂的冰桥。 “这次咱们的不分敌我,斩杀这许多灵,老范,咱们又要违反地府铁令了!”两人浩如烟海的气将那死寂的黑水都搅动起十米高的浪花,何蔚七窍都涌出黑色气,整个人也从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瞬间变为曾统管一狱的铁面府君,“可惜我的三位狮子易主人,否则何须你我这么费力?” 墨赦道:“是我连累你。”若不是他,何蔚绝不会来趟这趟浑水,也绝不会又犯下这等不分敌我屠戮差的大错。 何蔚修罗般寒冷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道:“兄弟之间,说什么带累,大不了此事过后再去基层搬砖,哈,我现在是酆都驸马,你忘了吗!” 墨赦眼睛垂着,说话却一如既往的尖锐,道:“那不是你的靠山,阿蔚,酆狱灵慧魄被抽已在地狱闹的沸沸扬扬,她不恢复,酆都就不是你的靠山。” 何蔚道:“能不这么戳心戳肺么?我好容易抱上一根大腿,你让我昨两天梦!行了行了别废话了,白骨造桥可不容易!” 墨赦喉结滚动,嗯了声,又一用力,一点殷红色的鲜血又沾在那白骨棒上。 魂本无血,那每一滴鲜血,都是百年苦修凝聚的纯灵血,为连上冰桥,他已然不惜一切。 “拦住他,拦住他!他要重搭冰桥!” “时间还没到,不能搭桥!不能让他们过去!” 有还在奋战的数位星君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徒然大喊。 墨赦和何蔚神都是一凛。 “娄、昴、参三星速拦!” 从三个方向传来三声应合,三道流光眨眼就出现在了面前。 何蔚眼神一冷,重重一拍墨赦的肩膀,转应敌,挡住所有进攻。 …… “地狱震动……是佛魔双色莲有恙,神寂地狱,将崩。”角蛟微笑,手掌上星辰明灭。 半截小腿已没入黑水,都能感觉到上神力一点点消失,但他还是半步不挪,愣是将三位府君拖在这黑水之上。 这黑水,并不属于冥河分支,而是地府初成之时,从地面骤然涌出的尸水,是万千人神妖魔的尸体腐烂生成,能沉万物,遍生幽灵藤,能将人神鬼魅都吞噬干净,他们上之所以还没被那可怕的生物缠绕,多亏了那贪婪之火。 贪婪之火侵蚀无之黑后,连带着将浮在黑河上的无数幽灵藤都清理了干净,只是,那藏在最深层的幽灵藤也在一点点从三万尺 的水底无声爬出。 “震动而已,何足为惧?天门星君未免太小瞧了地府府君。”站在他左侧的一位府君道,他衣襟上绣着简练的修罗图,这是第十一层石压地狱的荀府君,他手掌中浮着一个三寸高的修罗,青面獠牙凶悍莫名,不断抓挠,每抓一次,那星辰上的光就弱一点。 角宿,封号天门星君,为东方青龙七宿首宿,他们都曾是旧识。 他面若无事的撑着这看似玩笑的战争,不肯露出一丝怯懦表,那黑水上站不得任何东西,他们四人,全凭自无上修为才能将下沉速度降低至此。 角蛟另一手看似轻易的结出法印,道:“不敢小瞧地府府君。” “那奎星君虽勇,可我地府五位府君都去擒他,你道他有三头六臂能飞出来?”另一位黑面体胖的府君在右手掌心上的幽绿鬼火上一点,凉凉道,“任他通天能耐,也休想在他们五位眼皮子底下毁坏佛魔双色莲。” 这是第十二层地狱的曹府君,掌管舂臼地狱。 “这话说的不错,虽说他们五个这些年都荒废的跟个废物一样,但拿下个白虎七宿首宿,绝无问题!要是有问题,那他们也不用回来了,地府亿亿万兵鬼民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他们!”另一位笑眯眯的府君手掌上也站着个笑眯眯的小人,在鼓动着双腮,用力吹着风。 这是第十三层地狱——血池地狱的周府君。 角蛟上的黑色蟒袍烈烈作响,就连向来柔顺的头发都被风吹的凌乱飞舞,露出衣领的脖颈上已出现细密的伤口,金色血液缓慢的流出。 “各位既然如此自信,不若打个赌,就赌十分钟后,黄冲宿能否出来,如何?” 还有十分钟,便是他们约定的汇合之期。 “虽说咱们都比较斯文,但打架就是打架,还是敬业点……天门星君,一路走好。”第十三曾府君依旧笑眯眯,手掌上的小娃娃吹风吹的更加卖力。 角蛟手上的星辰光芒徒然黯淡下去,无形无质的星辰仿佛裂开了一条缝,任他如何催动,也不能弥补那条骤然出现的裂缝。 “星君陨落,呜呼哀哉,深感痛心——” “闭嘴!天门星君智计绝伦,声震寰宇,你们都忘了?这时候奚落他,不如想想他这么说凭的是什么?神寂地狱里必然有后手!”听到第十三府君那样不知深浅的嘲笑,第十一府君不由冷声斥道。 “哼,能翻出什么浪来?神寂地狱又岂是那么好闯的——” 正说话间,原就灼红一片的高空上又闪过一道冲天白光,神息浩然,有虎啸破天而出。 “无胆鼠辈,休走!”凭空而来一声暴喝,声如洪钟,振聋发聩的,那两只白虎一左一右,分朝不同方向奔跑,而它们 后也各追着影。 几人目光都不自落向那浮空冰桥连接的地方,神色各异。 “啪!” 轻微至极的声音,几乎出现的瞬间就被喊杀和嘶吼声盖了过去,但那清脆的声音却落在了一人耳中——墨赦眼中瞳仁尽去,露出一片纯白,整个人上的煞气、气肆意外露。 只见他骤然转,经天纬地就是一掌,袭向一个围攻何蔚的星君,闪电般切入战场,一拉何蔚,背转而退,后背已被一位星君重重拍上,但两人却顺利脱离战场,游龙一样踏着那白骨棒纵跃而上,轻飘飘落在那浮桥之上。 那三位星君紧随其后,紧咬在他们后。 墨赦和何蔚方一步上那浮空冰桥,就回手一招,那将无数魂都做临时桥面的白骨桥就收敛凶气流星一般飞回他手中。 但那三位星君也已近在眼前,即便那白色骨棒收缩的甚快,却耳也已让速度与他们相若的三位星君也已将手搭上了那断裂的冰桥,翻而上。 与墨赦他们的距离也在一箭之地。 而就在他们形消失的刹那,一条黑色锁链悄然破空而出,一个脑袋偷偷从那骤然出现的篮球大小的黑洞中伸出,继而又瞬间缩回。 …… “地府差,竟是这般胆小,哈,见了我们不战反退,真让人笑掉大牙!” “有种来战!只避不战算什么英雄,不要让我们小瞧!” “吼~” 原本还在远处的白虎眨眼就到了眼前,洁白的羽翼扇起飓风,围着那西方白虎七宿中的三位星君盘旋,白光耀耀,猛虎咆哮,更衬的那三位星君威势凛然凛,即便鬓发微乱,衣袍破裂,也依然还是九天的无上星君。 与此同时,一道穿着银色战铠的天神也从高空迅速降落,轰然落在三位星君面前,激起阵阵浓烟,郎朗男声穿耳而来,道:“哥几个,黄冲宿,回来了!” “大哥早了五分钟!” “哈,快快让开,让我们也见一见嫂子!” “哈哈,娄星君你傻了,战事未毕,让嫂子出来看你这厮的肮脏模样么?” “有道理!有道理!还是等会再见的好,可不好给大哥丢人!” “快别胡说,她可不会嫌你们!” 浓烟散去,黄冲宿半跪在地上,右手拄着那蘸钢刀,左手拈着法印,边再无一人。 “哈,瞧你们的眼神,还真特娘的想看?!”黄冲宿喘着粗气,笑骂,继而又横刀向天,指着那追击而来的两位府君,道:“来了!十四层枉死地狱府君、十七层石磨地狱府君!” 一句话还未及说完,那两位府君也已到眼前,怒声道:“黄冲宿,你私纵神寂地狱那许多堕魂,就不怕天谴?当真放肆!” 黄冲宿后他们后 就是断桥,一步落下,便是无尽深渊,那庞大的吸力会将他们瞬间拉下那黑水,除了他能稍支片刻,其他星君断无生存之理。 强弱分明,是以才能维持这短暂的平和。 黄冲宿道:“可惜未能拔出那佛魔双色莲,否则又岂止放出这么点堕魂?” 那巨大的佛魔双色莲就植根在莲涅的凌霄宫后院,绵延百里,半数泛金光,半数呈黑色,浩大壮阔无以伦比,绵延百里,一瓣又一瓣的铺叠开来,每一片花瓣都硕大无比。 即便见多识广如黄冲宿,也被那样美丽而魔的东西震慑了片刻,继而才祭炼出自己的蘸钢刀,用西方白虎奎星正位星君的所有神力,朝着那古怪莲花劈砍下去——角蛟说,他们不会有时间慢慢研究那莲花,暴力拆卸,虽费力,但省时。 一刀斩去,那莲花一动不动,只掉落了几片叶子,黄冲宿当指按眉心,引出奎星本源之力,正要再击,却见那完全可以称为莲海的莲花居然抖动着慢慢收敛花瓣。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星君陨落(2) 金光与黑色交相呼应,只短短两分钟就收缩了一大半,他骇然而退,那致命一刀却也砍了过去,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阵能量碰撞,让周围的地面都隐隐震动起来。 也就是在那时,五位追击而去的府君发现了他的位置,搏命前一刻,黄冲宿当机立断的执行了角蛟给的方案二,他带着玉女折出了凌霄宫,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困在自己苦难里的九天堕魂都放了出来。 那数量不少的九天堕落魂,都或主动或被迫的与府君对上,瞬间就帮他分担了三位府君的追击。 黄冲宿甚至将帝令竖在高空,用那一方法宝传帝君谕令,敕赦堕魂,帝令一出,便是真理,当即听到那口令的所有堕魂都瞬间清醒。 至此,神寂地狱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追击来的十七府君恼怒异常,冷声喝道:“自私狂悖,枉做这么多年星君!黄冲宿,那渡生桥已断,你投降,我等可留你半缕残魂,否则,神魂俱灭,死道消!” 那十四府君眼睛在何蔚和墨赦上停了一下,当即道:“老何老范,来的好,擒贼!” 何蔚一碰墨赦,道:“你快去,这里有我。” 墨赦脸上强做镇静模样,眼睛里却还是一片纯白,他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上的衣服都变成了几百年前地府的统一制服,漆黑长袍,他看也没看那些对峙的府君们,闪电一样消失在寂寥的宫阙中。 在他后,两位府君眼睛都睁大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那十四府君恼道:“蔑视上级!不敬府君!大胆!” 何蔚没有搭理,只默默拿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两枚浮在他掌心的黑白棋子。 “别说废话,来战,我大哥的好茶还烹在炉上,急着回去喝茶。”黄冲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右手腕,那里是一枚深紫色四指宽护腕,大气又古朴,此刻正泛出微弱的白光。 “奎星君出来了!搭桥,搭桥!” “出来了!快!快用星辰铺路,搭桥!” 底下混战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鼓噪着说着那些本不容易做到的事。 …… 墨赦心慌的厉害,他一路遇见了不少已经从绝对地狱里苏醒过来的堕落神魂,困住他们的道法阵纹都被人抹平了,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期待搅的他心急火燎。 会不会……会不会他也被放出来了? 那个人,那些年总跟在他边叫他大哥,办事又干净又漂亮的青年,也会被从无尽的地狱放出来吧? 知道那佛魔双色莲没被拔掉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却转瞬又提了起来。 他是知道的,莲涅将他一直囚凌霄宫的地宫里,与地面上的凌霄宫对应,结构一模一样,如同双生建筑一样,却是在地狱险恶的土壤里制造出了 一座更加暗的宫。 他离的那么近,也一定,被放了出来的。 墨赦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他绝不能有事,他该好好的,没有任何意外。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笑容狡诈如狐狸的青年影。 却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在叫他一声大哥?! 空气里的灵力波动强横而不间断,但他完全顾忌不了,就连看见另外三位府君被那些叛逆的九天堕魂围攻,也没有停步。 可等他到了那地宫入口,却怎么也打不开那座黑色的、巨兽一样的大门。 冷的风从远处吹来,那种无声的寂静能将人的神经都隔裂。 那样强烈的期待转瞬成空,他头一次克制不住自己的绪,拍着门,一声声问:“小白,你在不在?在不在?你回答我!” 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那扇门里什么都没有,连被囚着的那个人都蒸发不见。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实际发生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对曾位居地府十大帅的墨赦来说,全速奔跑,不停不休,没有限制的况下,一个时辰就能将十九层没被迷雾遮掩的地方尽数走遍。 那句话仿佛就是一个绪发泄点,一瞬即收,但奔涌的绪却怎么也收不住。 墨赦手在侧缓缓握紧,耳边所有喧嚣声音都尽数远去了,哪怕府君之威、星君发难,都无法影响此地一丝一毫的静谧。 那样闹的人,平去人间做任务都能闹腾的有声有色,回回变着法子折腾人,然后自己笑的温暖又和煦,仿佛是贴心贴肺的小棉袄。 只有他知道,那看似温柔的笑意里添了多少坏心思,风风雨雨,人间曹,他们一同行,就是那漫长的岁岁年年。 心如潮水,翻涌了无数绪,却终归再没说一句话。 地狱大难,合该出力,这是他们无数魂用命和万万年勤苦拼出来的一方天地。 是他和小白的家。 谁都没资格,让他们的地方毁于一旦。 …… 刷! 一道白色人影从半空突然出现的黑洞里爬了出去,眨眼就匍匐在了地上,悄的靠近了那黑水,幽幽的盯着那黑水,随着从场上扒拉了个断臂,一点点伸进水里。 那锁链尽职尽责的护在他侧,两人都很低调。 那断臂几乎在入水的瞬间就被一股恐怖的吸力吸住,白唐想都没想就放了手,眼看着那东西瞬间沉没,暗自庆幸自己机灵,先试了试。 他又摸了摸手里的团龙玉珏,对急之下召唤出的白汤圆本体的强硬度十分满意,至少能将那出口处的“门”砸出个洞来。 四周都是暴乱交战的魂神兵,还有那些不知什么品种的奇怪邪灵,他统统没管 ,只琢磨着怎么能追着墨赦去那神寂地狱。 就在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又落在那暗红色的团龙玉珏上时,又是一声灵力爆炸响起,只见比强照灯更闪耀的光芒闪耀长空,一道站青色的龙影从空中显形,发出高亢的龙吟,只在角蛟边盘旋了一圈,就落在黑水河边,那龙尾直插地面,龙头直往断桥上去,浑鳞甲漂亮顺滑,然后凝聚着形成新的桥梁,似乎只需伸展体,就能将两地相连起来, 那桥上一只有雪白翅膀的大老虎狠狠扑下,口中咆哮连连,白唐见机极快,迅速跳开,眼睛一扫,就看见了还在天上打架的何蔚。 “神息衰竭,天门星君,你必死!”十一府君高声道。 “还抽奠桥……角蛟,你对自己真狠,一旦做了桥,将永堕地狱永无止境!你到底图什么?”又有一位府君诧异问道。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白唐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他扑棱了下自己的头发,对自己的耳聪目明十分赞赏,他也死死盯着那条新的星辰路。 “冲宿,撤!按原计划走!”角蛟即便在将死之时,也从容沉稳,淡声吩咐,他知道,黄冲宿一定会明白。 “好,好的很,自为饵,要拉我们三个共同赴死,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不愧是青龙首宿!” 三人同时翻手,那掌心的气投影收了起来,拔而起,眨眼落在岸边,脸色均不好看,七窍都溢出气。 形还未站稳,却见角蛟所站之处立刻便有堪比耀之白光冲天而起,那碎碎星光如匹练一般朝着那半截冰桥衔接而去。 穿黑色蟒袍的星君面容慈和,一手指着那断桥,一手指向半空,眉眼含笑,对着黄冲宿微微点头。 他半都陷入黑水里,那些从水底爬上来的幽灵藤肆虐着啃啮他周的护幕,无数幽红色眼睛一样开合的光点浮在他沉在水中的下周围,让他上如长在一片红色怪物上,妖异邪气,却丝毫不能减损九天星君的半分威仪。 那光芒照耀之处,无数兵如冰雪消融,顿时势如猛虎的地府八狱联军一阵尖叫,杀势稍减,那些如白米陷于黑粥的天兵均得以喘息,几乎瞬间就将场上交战众方势力一分为二,泾渭分明。 所有天神都无惧星光,尽皆分围在角蛟星光所照耀之处,愕然望去。 “蛟!”黄冲宿目呲俱裂,在他周两侧的白虎仰天咆哮,声响四野。 原来这就是必能稳妥而退的方法,这就是他敢断那渡黑水唯一冰桥的底气。 原先围攻他的三位府君也不得不稍退锋芒,掀起遮天蔽的黑色气朝着那两人宽的星辰光路覆盖而去,光芒顿掩,那灵消融之势才被遏制。 “自碎星辰,够狠! ”十三府君袍袖鼓动,挥手拦住那依然乌泱泱一片的兵,目光复杂。 “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玉石俱焚?你们谁知道缘由?”十二府君也望着那浓烈气中如黑夜皓月的星君,分外不解。 黑水涛涛,被那浩然星辰碎裂的力量激起数丈高的浪头,萦绕在那星君两边,而远在千米之外的冰桥处,那青色巨龙咆哮着朝着在半空中散发着冷气息的断桥处徜翔而去。 “冲着神寂地狱去的,是为了那些九天堕魂去的,呵,时隔千年万年,难道这时候才想起同袍之意?”十一府君面露冷笑,挥袖间又掀起一阵气狂潮,朝着那垂死的星君袭击而去。 “有病!当时魂是他们押解送下来的,这时候又搞的咱们抢了人一样!”十三府君怒目视着黑水,顺着他左手指着的地方一看,顿时更怒,“那是……十九路?!草!都别愣着了,要是真给他们这区区三百精兵从那里逃走,咱们八人就集体去做彼岸花肥好了!丢脸!” 只听一声震天怒吼,无数幽幽绿火从地面升起,兵嘶吼着,声震寰宇。 但有一声整齐划一的声音却冲破了那裂甲穿云的杀伐之声——“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门星君好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星君好走 金铁交鸣之声都遮掩不住的悲壮送行声,声声悲调,直插人心。 白唐也被触动了一样,朝着那耀耀白光看去,但见所有金甲银胄的天兵均笼罩在一片白光中,单膝跪地,低沉头颅,声声大喝。 “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门星君好走!” 又是一声,抱拳朝着他,声如雷霆。 那覆盖住他们的星光挡住了那些不断冲击而来的灵,也彻底撕开了白唐方才爬出来的那一处十九路入口。 “冲宿!来!”角蛟猛然大喝,那条青龙也猛然朝前奋进百米,龙头朝着那围堵黄冲宿的两位府君喷出千米白焰,就连同另外两位低位星君争斗的何蔚都被那光焰bi)出百米开外。 何蔚形方站稳,就心有所感的回头,恰看见那飞速而来的一道黑影,黑袍黑靴,冷冽狠,携带一股几可与府君相提并论的强烈气。 黄冲宿也不迟疑,两只猛虎不顾一切的冲向两位府君,呈决绝之势。 “走!”黄冲宿高声道,转头却见那娄星已被十四层的府君捏碎神魂,还有一位昂星君也被十七层的府君捏在手上,几乎没有犹豫,那昂星君口中发出一声大喊便自碎星辰。 他说:“快走!” 黄冲宿目色赤红,口中发出沙哑的嘶吼,却一咬牙,拉着剩下的一位星君踏着那青龙桥径直掠下,口中大喝,“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狱星君好走!天目星君好走!” 西方白虎七宿,娄宿封号天狱,昂宿封号天目。 底下分立各处的众人均同声附和,道:“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狱星君好走!天目星君好走!” …… 白唐看着那天神碎星的壮烈场景,整个人都震撼无比,那样惨烈的声音,不用任何辅助,就能让人心生敬畏。 他此时正心有余悸的混迹在茫茫魂内,方才那惊险逃命瞬间让他的小心脏到现在都还在剧烈的跳动,跟无数魂一样,他也悄然躲在自己的气中,被那样浩大的争斗场面震撼的一时不能言语。 那是任何电视都拍摄不出的大气,星辰灿烈,气滔天,阳相争,掀起滔天风浪。 旌旗十万不足以描述其壮大,尸满山河不足以形容其惨烈,因为没有尸体,不可能有尸体留下。 那些兵邪灵死后就会化作气消散,那些死去的天兵则是被无数灵撕碎吞噬。 青龙凛凛生威耀眼夺目,白虎脚踏狂风撕裂长空,府君翻手地动,覆手天倾。 神战,这才是神战! 白唐屏气凝神,内心澎湃不已,只觉这一刻,他体内的血也钱都沸腾了起来。 “这才是男人的战场,这才是能保护重 要的人应该有的实力!”从没一刻,他对自己修道的目标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一直以来,他都凭着喜好修道,以前是为了进入师傅的世界,给他找一个像样的徒弟,后来就真的是因为受了刺激,那当她面杀人的恶鬼,那些bi)的他努力修鬼道的鬼怪,再到之后,大概就真的是习惯了,还想追着墨赦前进。 跟他站在一起,成为有资格站在他边的人,已经不知不觉镌刻进了骨头里,哪怕他从来没说,但他心里知道,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将追上墨赦、与他同行作为自己的目标了。 白唐握紧了锁链,突然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异状,那是能量蓄满之后的感觉,来自灵魂的震颤。 排山倒海也似的气冲击着那条青龙,也冲击着那些不断涌入开在半空的黑色的道路入口。 青龙高声长吟,体却稳稳的连接着那断桥,长千米,半步不退。 穿黑色蟒袍的天门星君眼看着还活着的一十三人尽数入了那条专为十九府君出行开辟出的路,神顿时一松,眼皮承受不住一样下垂,那条青龙脊背也弯下去一点。 站在那道路里的众人齐齐拱手,目中含泪,黄冲宿最先开口,康强有力,道:“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门星君好走!” 他后一人随即接道:“天府星君好走!” “天狱星君好走!” “天驷星君好走!” “……” “追!追!捉住那天将星君,不能让他跑了!”被之前的白焰晃了眼的两位府君暴喝,形也轻飘飘踩在青龙背上,携带者无数气席卷而去。 十一、十二、十三府君也发了狠,三位一起动手,瞬间就将那青龙掀翻,轰然炸裂成无数星光,与漫天星光中,有两道影子拔天而起,踩着那星光残骸滑过漫漫黑水,眨眼就落到岸边。 他后一人随即接道:“天府星君好走!” “天狱星君好走!” “天目星君好走!” “……” 一声又一声,一共送别了五位星君,只有九位还活着。 那样决绝的道别,伤感却不绝望,惨烈却豪。 角蛟彻底沉下黑水,那扬起的手却在即将被黑水淹没的那一刻用力弯曲。 那凭空被切开的道路入口轰然闭合,空中不留一丝痕迹。 但转瞬,那片空间就被强大至极的力量撕碎,却没露出那个应该露出的路口。 白唐一眼就看见了墨赦,他不自的就站了起来,脑子里甚至没想过他们的实力差距,他就是要站到他边,承受他一半的战争。 毕竟,他是有神器的人,凭借屠灵,他不信他还没资格帮墨赦! 墨赦和何蔚都已停在岸边,顺手收拾了 一批被鼓动造反的低级恶灵。 “墨墨!” 千军万马,眼中只一人。 白唐手一挥,那锁链便如臂指手,呼啦一下劈开一群挡在他们中间叫嚣的低级灵。 没了那些天神助阵,被挑拨起来跟兵作战的低等地狱邪灵几乎再没有可战之力,局势已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惨叫震动天宇,一缕缕气融入空气,被其他人调用。 白唐急切的想到墨赦那边去,却总是被那些地狱的恶灵阻挡住,他暴躁的挥舞那黑色锁链。 太混乱了,他怕这一次错过,再也见到墨赦,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个魑魅魍魉的地域,他们合该在一起。 他咬着牙,脸上一片寒冰,眼睛就盯着之前墨赦落足的地方,一寸又一寸的挪过去。 突然就想要证明点什么,他心里还没琢磨出要证明什么,但手上却已狠辣的出手。 再快一点,他必须再快一点,他刚都看见了,墨赦被那几个府君拎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现在可以肯定,那十九路并不是谁都能打开,起码,在场几位府君都不行。 此时他还不知道墨赦与第十九层地狱有什么样的渊源,但他已本能的嗅出了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心里莫名一阵发冷,却转瞬就被那充斥瞳孔的恶灵驱散。 他一手握着那团龙玉珏,一手握紧黑色锁链,纵横来回驾轻就熟,上气横溢煞气纵横,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而就在他拼命要跟去往墨赦边的同时,墨赦已开始凭借他的特权搜索被强行改动的十九路入口。 他后站着五位府君,还在互相指责,还有简短的猜测。 那些府君,全是熟人。 “废物!五个人都留不住一个人!我们地狱府君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这是十二府君,此时正横眉怒目,翻着白眼看那追击出来的十四和十七府君。 “滚!几千年,就算是头猪,也能进化出点脑子,你还能保持这种蠢货的水准,也不容易。”十四府君抄着手,冷淡道。 “想打架是不是,妈的早看你不顺眼了!来来,爷爷教你做人!” “府君私自斗殴会罚俸禄十万年,年底还要被树立成典型反面教材。”十一府君开口,“要还想打,滚远点。” 众人:“……”似乎都想起了被树成典型反面教材反复在地府新闻里出现的监狱犯人造型,两位府君都闭了嘴。 “神寂地狱里的九天堕魂出来了不少,他们三个收拾起来有困难,再留两个帮他们!”十一府君眼睛看着那些已慢慢涌到冰桥上的堕魂,淡淡道,“我不想成为地府笑话,那黄冲宿,我斩。” “造反的九天堕魂也不必存在了,斩杀。”十二府君 嘴角挑着冷笑道。 “这里!”墨赦突然出声,打断他们的闲聊,他将手按在空中一处,默念咒语,开启那十九路。 刚一打开,便有三道影子狂卷而入,落后两步的是十三府君和十七府君,那十三府君看着那入口,都冷哼一声,转投向神寂地狱。 十三府君则道:“你也去,除了折损在这里的星君,那二十八星宿还剩下大半,他们聚在一起才真的可怕。” 那目光又在何蔚上转了一转,继续道:“通知其他府君前去增援,通知酆都戒备,他们的目的必然是酆都。” 墨赦恭敬应是,转既走,却不想一根黑色锁链横空而来,径直朝着他腰间袭来。 那十三府君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管,转奔赴那神寂地狱。 墨赦微微侧脸,依旧是俊美如天神的一张淡漠无脸,手却微微抬起,任那锁链缠上他手腕,抓着锁链另一端的人影也大鸟一样飞扑而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坚持一下 “坚持一下,水獬他们就快到了!” 黄冲宿手中倒提着那把蘸钢刀,眉眼中都是烈烈杀气,淡声安抚边同样满狼狈的星君们。 他后是还站着数位位星君,除了神寂地狱里幸存的人,还有预先就潜伏在酆都附近的那几千天兵。 他们脚下是一个金光闪耀的巨大阵法,正缓缓运转着神秘而圣洁的阵纹,将他们那许多人都笼罩在里面,后面是苍茫无边的罗酆山,前面被移平一方山头的开阔平川,上列黑压压一片兵。 来的是少将银临,穿着银黑两色的军装,口上绣着金色麒麟,就站在在一架悬停在半空的六翼麒麟上,表冷淡。 “天将星君,地府界壁打开,不进不出,这阵法最多再撑两天吧,再重逢一会,时间会更多,你们已然败了,放弃抵抗,投降,免得无畏伤亡。” 黄冲宿仰天大笑,眼睛一寸寸刮过他俊秀的脸颊,不在意的道:“死道消尚且不惧,又何惧伤亡?”继而眼中露出歹毒诡异的光,“地府万年府邸,规矩千年不变,连主人都不曾换过,那些底下爬着的魂灵可盼着地府倒台盼的眼珠子都绿了!” “菩萨不度,应永镇地狱!银临少将,论排除异己,还是你们地府有手段!你都不知道,我放那些东西出来的时候,他们多感激!” 银临眉峰稍动,仿佛想到什么也似,翻就从盘旋高空千米高的六翼麒麟座驾上翻落下来,向前走了几步,离那黄冲宿不足百米,然后被那威胁的视线止住脚步。 围在他们中间对着那阵法冲锋的兵仿佛听见了无声的命令,都悄然退向两边,只有几缕有绿色的鬼火幽幽漂浮在他左右。 黄冲宿手暗暗握紧了刀,面上却嗤笑道:“银临少将想要单挑?” 银临从上而下睥睨他,缓缓道:“传闻天井星君擅做傀儡,常为天上诸君做下凡,是么?” 天井星君,就是犴鹿,她是二十八星宿中唯一的女星君,也最喜做傀儡,一双妙手翻覆间,就能让那些死物活灵活现宛如有血有有魂的天地灵物,堪称造化。 这也没什么可瞒的,黄冲宿承认道:“是又怎样?” 银临点点头,道:“原来是你们。” 能让他们将被地府镇压的东西放出来的,也就帝令了,一直没有被收回的酆都至宝。 那偷袭酆都、用傀儡替换公主的人,也就不言而喻。 天井星君,犴鹿,南方朱雀七宿首宿,又称井宿。 “对,是我们偷袭的酆都。”黄冲宿几乎瞬间就明了他在说什么,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没有什么值得隐瞒,他用刀指着银临,道:“酆都防御松弛,兵将懈怠,被我们劫走酆狱,也是应该,那帝令是我盗的, 你们酆都城是我搞乱的。” 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挑起一边眉毛,“要找麻烦,找我!” 银临面部抽搐了两下,继续冷静道:“那公主的灵慧魄,是不是你们干的?” 黄冲宿虽然鲁直,却并不傻,这种关头还给他们自己树敌的傻缺事自然不会干,只听他哈哈一笑,道:“当然不是,哈,你们不是跟第九府君打的天翻地覆,怎么,还没查出来害酆狱的人?废物!” 咔嚓~ 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黄冲宿巍然不动,他边一个星君已利落的窜出,拍出一道神息,将已涌入阵中的几名差拍死,又将那裂缝补好。 银临目色冷,瞳孔里跳动着两团幽绿色的灯火,就看着黄冲宿,没有说话。 黄冲宿估计了下时间,面色凝重,也没再搭理那位酆都少将。 而与此同时,追着黄冲宿等人来到酆都的三位府君也已踏空而出,正对上听闻消息赶来的月戎和陆判。 那两人都是一脸晦气模样,活像被白piáo)了的小姑娘,怨气都能凝成实质了。 几人极有默契的停在空中,四散而战,恰好能居高临下眼观八方。 十二府君一见月戎就忍不住怒,蹭蹭开启府君群聊模式,在他构建的沟通渠道里叫道:“月戎,你要死啊!” 为了保持府君高冷的人设,他们吵架时用私密频道,传音入耳已驾轻就熟,甚至还开发出了群聊模式,以此表示愤怒的程度。 月戎反唇相讥,道:“出门没刷牙?还是脑细胞又猥琐了?上回的阳痿治好了?可别说我不关心你,我通知了冉闵,他也答应针对你的问题开展一个治疗阳痿的新课题!” 十二府君一口老血哽在口,感觉怒气值立马就破表了,想也不想的怒道:“老子一夜十八回!不是……你们都什么眼神?!都特么想死?这狗东西胡说八道不是第一次了,脑残才信!” 十一府君抄着手,不咸不淡道:“你府里那个最漂亮的鬼姬,那个叫鱼玄机的,投胎去了?” 十二府君耿直道:“对啊!那有什么?小妖精也似缠了我这么些年,腻的很。” 众人都发出意义不明的“哦”声,隔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陆判站在月戎边,用生死簿拓本挡住脸碎碎念,“智障智障,妈的一群智障!关智障人人有责人人有责……” 几人都撑着强大的气场,对那底下搞事的星君不屑一顾。 月戎道:“白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么个破阵都没人敢动,地府鬼民每年给你们交那么多保护费,啧啧……还不如都交给我。” 起码他在娱乐大家方面,从没拖过后腿,每年人间曹的八卦只有他不想爆的,从没他挖不到的,给 枯燥的地府创了不知多少收呢。 “妈的,咱们不是最高行政长官么?那六方鬼王呢?死哪去了?打架这种粗鲁事为什么要我们来?”巡视了一遍,连钟馗那个死酒鬼的影子都没瞧见,十四府君十分不满,啪的一下就将一道含着无上威力的掌风拍了下去,拍的那阵法摇摇坠。 说到六方鬼王,月戎也十分愤怒,道:“钟馗这厮偷了我的好酒,办了场酒会,他们六个全特么醉倒了,没个两百年都醒不来!老子锤都锤不醒!” 那十二府君一听,当即怒道:“你特么藏的什么酒?一醉就能醉上两百年?” 月戎郁闷道:“怪我?我还不是想为地府创收,你以为养那么大个监察司容易么?那酒是我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天灵地宝酿制的,我还特意藏在第六地狱的府君府里,都没敢藏在我和包子的住所里!那个贼!” 十二府君几乎背过气去,恶狠狠道:“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个死基佬,坑死地狱了!” 月戎翻白眼,道:“基佬也比单狗好,万年老光棍,激全靠撸,还有脸嘲笑我?”说着又拍了下额头,皮笑不笑,“哦,不好意思,差点就忘了,你、阳、痿!” 十二府君撸袖子,刷的冲过来,“老子跟你拼了!死基佬,死来!” 月戎的白色月刃瞬间出手,人也飞速倒退,口中还讥嘲道:“这么有种,去我家包子面前叫唤啊!说他是死基佬!” 十二府君动作一窒,却转而更怒,道:“老子怕他?老子怕他?你给我过来!” “府君,府君息怒,息怒啊!”其他府君都抄着手看闹,劳心劳力还被殃及池鱼的陆判只好拼死上前,拦住那暴怒的十二府君,道:“十二府君赫赫之威,自然谁都不怕,包大人也是尤其佩服的,月戎府君绝对是无心的,十二府君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免得伤了和气。” “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揍!” “哎哎,府君啊,大敌当前,大局为重啊,这个月戎府君还有用……” 十二府君动作稍顿,似乎想起了他此来的目的,当即哼哼道:“等老子收拾了那黄冲宿,再收拾他!” “是是是,府君威武。” “呵,今年的地府反面教材有了,啧啧,活生生的两个啊。”十四府君斜睨了一眼那又已分立站定的两人,置事外说着风凉话,“当年把我们都树立成劳改犯模样的监察司啊,今年也好好给自己剪个头啊!” 当年被地府近半府君押着在那和平文案上盖了字,后来没忍住一不小心就揍了十六府君,然后当年就成了地府第一位府君级反面教材,当年的寸头、黄马甲囚服和死人脸,真是他永远的耻辱! 虽然那图都是p的,但全地府通 行,月戎这个死基佬还官方认证,害的十四层地狱的魂们惨叫的更加惨烈,让他憋屈了几百年,草!那时候他才意识到掌握舆论多重要! 老天开眼,今天他终于可以报仇了,他冷眼看着月戎。 却见那厮扳平着脸,厚颜无耻道:“看我干什么?要上反面教材劳改榜也是十二那个傻bi)上,我一个受害者,有什么可上的。” “死基佬,你敢!” 眼看诸位府君又开始撕bi),陆判拿着生死簿狠狠敲自己的头,恨不能把自己敲晕过去,心中不止一次痛恨为什么是这几位来搞定这件事,又为什么那几位老牌府君还不到场?! 天上的几位府君不分青红皂白,嘴上撕bi)撕的厉害,时不时就互相撩拨一下,但总体还是压着那底下的神阵,实在恼的厉害,朝着那底下就是一掌。 …… 第一百二十八章 酆都故人 每被拍击一下,那他光幕就就颤抖一下,而黄冲宿却一直站着,半点惊慌的表都没有,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他目光凝视着那罗酆山上的城主府,只觉那隐在黑色暗夜的巨大府邸,仿佛一头随时会吃人的怪兽,总让他心神不宁。 就在此时,他看见那黑暗里骤然飘起无数绿色鬼火,如浮动的无数绿灯,一路飘摇着从那座空前华丽的城主府里飘了出去,从高空直扑而下。 “那是什么?”还留在他边的一位星君疑道。 黄冲宿面无表道:“敌人。” 罗酆山上修建的城主府,那也曾被角蛟重点划出,他说那城主府是北酆都大帝的居所,但只有酆狱常年驻扎,里面驻扎的兵将虽多,却不足为虑。 “苟晞与第九层的冉闵府君对峙,带走了酆都大半兵力,这种紧要关头,最大的可能是银临闭城不出,想置事外……一旦我们占据罗酆山一侧,那银临必然杀出,我们绕行于西,按照时间算,必然能在他到来后结成暂时的守护阵。” “到那时,若水獬他们依约而来,自然最好,便是稍有迟缓,也不打紧,那城主府本就是一道防御神器,有酆狱在,绝不敢冒险开门。” 那时角蛟正随着他奔赴第十九层地狱,仿似闲谈一样跟他谈话,他当时也是过耳就忘,以为有他在,反正他总会提醒他的,他只要听他的话就好了。 直等那个人站在肮脏的黑水里对他微笑作别,他才明了,在去之前,他竟连死亡都预计到了。自碎星辰,以铺桥,送他们安然来返。 想想也是,那被八层暗狱镇着的神寂地狱,又岂是那么好来回的,可笑他居然还信了他说的同去同归。 “那怎么办?星君,这三千人的甲午巨卿护神阵能承受的攻击有限,怕是……”他边的一位星君忧愁道。 “怕什么?这阵法里埋着从银河里捡来的那许多破碎星辰,连那几位府君联手都不能一击而溃,不过多了些蝼蚁,无事。”顿了顿,又道:“水獬就快来了。” 那星君便不再说什么。 黄冲宿抚着右手手腕上那一枚华丽的紫色星辰半开护腕,那护腕通呈深紫色,色泽通透温暖,四指粗细,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黄冲宿冷冽的眉眼都柔和下去,眼睛里的甜蜜几乎能溢出来。 那是玉女当年自请轮回千年时从银河里捞出的一枚先天星辰碎片,用自仙力凝聚的一枚半开护腕,也是他们用以定相约之物。 阵纹护幕还在震动,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厮杀声。 黄冲宿愕然抬头,恰看见那穿着清凉夏装的女战士上气暴涨,甲胄齐全,手中一柄银剑,剑锋直指那围攻法阵的兵。 酆狱! 竟然是酆狱,那个被他们抽走灵慧魄的女人,此刻就挡在护阵面前,领着那城主府的数万魂,将围攻他们的酆都兵冲散。 “公主!”银临失声叫道,“府君手下留!手下留!” 天上不断下击的云掌风暂停,仿若云收雨歇。 那穿一红色轻铠的女将军心智不全,面无表,一人执剑如虎入羊群,顿时就将那一片围绕那法阵的兵冲散。 “退下!都后退千米!不许伤了公主!”银临厉声咆哮,整个人都要发狂了。 那原本还在冲击的兵如潮水一般退入己方阵营,灵体轻,瞬间那百万兵就遵照主将命令后退千米,银临眼珠赤红,恶鬼面目乍隐乍现,酆狱领着的因病也都踌躇不前,原本疯狂厮杀的场面竟缓缓稳住。 那红衣轻铠的公主持着剑,招招要命,银临只守不攻,被bi)着不断后退,直等退到五百米开外,那酆狱骤然收剑,漠然而立。 很明显,过线者杀,那个安全距离,就是五百米。 “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不是酆都公主么?怎么会这样?”一位站在黄冲宿旁边的星君诧异道。 黄冲宿看着那背对他们而站的红色背影,忽然就福至心灵,道:“这是,角蛟给我们的最后一把保护伞。” 却原来,角蛟对罗酆山城主府的忽视,不是盲目自大,而是手中还握着这块王牌。 他不由微笑,半慨叹边佩服的道:“这才是他,总是一环一环,就连那时看似无用的酆狱,他竟也在她上动了手脚。” 那边的星君眯眼瞧了瞧,道:“是神谕啊……天门星君竟然用了神谕。” 黄冲宿双手紧紧握拳,道:“是了,就是神谕,要给酆狱这样的人下必须执行的谕令,也不知他耗费了多少神力,又或者动用了多少寿元。” 两人正怅然间,却听法阵外的银临少将咆哮一般的声音传来——“渊离,你给我滚出起来!” 那酆狱就挡在他面前,银临形如被枪杆钉住,没敢多动,只是脸色铁青,大声叫着负责保护公主安全的大将。 那渊离将带着护卫公主的十万兵安置在两方中间,嗖的一下就到了银临面前,还未显形,就被人捏住了魂火,只听自家的少将暴怒道:“怎么回事?叫你看住公主,你都干了什么?” “少将!冤枉啊!”那魂火在银临手中跳动了一瞬,继而又沉静下去,渊离的声音格外无奈,道:“少将,属下请求密报!” 银临七窍都噗嗤噗嗤冒气,喝斥道:“说!” 若非渊离是他的将,单凭放纵公主这一项,就得死!但几千年的相处,给了银临一点听他说话的耐心,当即随手就设置了隔音结界 ,并将那魂火掷出。 那魂火在半空就化作一个穿银黑两色的战士,那战士方一成形,就对着银临抱拳,叫屈道:“少将,这实在是没办法……一个小时前,公主本来在庭院里发呆,然后就忽然站起来,提剑就走,属下等不敢拦……” “我说过,任何事以她的安全为主!你说不敢拦?” “属下知错,属下无用!”那活了千年的将瞬间单膝跪下,认错态度良好。 银临看着那跪在面前的下属,又扫了眼石头一样站在百米开外的红衣公主,烦躁道:“退下。”顿了顿,又道:“带着你的人归队!” 渊离迅速应声,对着那围在中间有些突兀的魂发令,顿时场上又是一阵风云魂动,绿火重重,片刻后都乖乖的站在了渊离后。 银临再一想,酆狱虽然神智有损,但他武力值还在,曾经能跟第九府君打的不相上下的人,别说渊离拦不住,就算是他,也未必能拦住。 他整个人上的气息都十分狠厉,看着黄冲宿等人,恨不能扑上去咬人,居然还在公主体内埋下这么厉害的隐患,能控制灵慧魄丢失的公主以一己之力护着他们! 银临叫道:“无耻!卑鄙!黄冲宿,你就会躲在女人背后么?你个孬种!有本事出来一战!” 黄冲宿眉峰跳动,手中那把蘸钢刀却也发出苍茫的战意,他眼神幽森如狼,双颊上肌收紧,眼睛探针一样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那银临,然后摇头,道:“不打,你太弱!” 他眼睛朝天上看去,天上是浓郁的黑暗,他却仿佛透过那些黑暗看见了那些站在高空俯瞰下面的几人,勾唇道:“要战,也只能是上面那几个。” 突觉臂上护腕一阵温,四周分明寂静无声,他却仿佛听见了声音,和声道:“好,不打。” “懦夫!杂种!有本事将公主的控制解了!你特么解了!老子要你狗命!”银临素来温和,即便是跟随他几百年的渊离也没见过他这般暴怒的样子,独独今年,已看了两回,一回是从第九层地狱接回公主时,那会也是他最先发现公主灵慧魄有失,当即暴怒,发兵第九层油锅地狱。 第二回,就是现在,智商已如几岁小童的公主,居然又一次被人无耻的牵扯到了这种事里来,还被利用来对付酆都的军队,对付他! 岂能不怒?焉能不怒? 黄冲宿原本脾气暴烈,最容不得别人叫嚣谩骂,向来都是一刀斩过,此时他上那股戾气却仿佛猛虎入笼怒海平川,竟只能看见一丝影子,再不能伤人伤己,如同一柄杀人无数的剑寻到了剑鞘,依旧血腥危险,却尽归鞘中。 银临叫骂的凶狠,却再不敢越过那酆狱一人一剑划下的雷池之线,百 万酆都大军,都不敢越线一步。 那个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穿一红色轻铠、执一把银色三尺长剑,姿容清丽气质高华,那个人,叫酆狱,是酆都公主,更是……更是他的人。 她就站在那里,脊背直,裙摆烈烈,眸光清澈如孩童,嘴唇紧紧抿着,仿佛不高兴,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银临整个心脏都在抽搐,天上已有四位府君在,后面还会至少再来六位,除了留守八暗地狱的五位府君、莲涅府君,还有在为第七层地狱收拾善后的第八府君,跟苟晞对峙于第九层地狱的冉闵府君,还有那位坐镇中庭、压制第七层千年计恶鬼的第五府君包拯,其他人都会先后到场,最多也就12个小时的时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恨!可恨! 这样的场面,酆狱站在那里,随时都会被湮灭,哪怕他们现在都给酆都面子,一旦真正交手,谁挡谁死! 他看着酆狱,几度想开口唤醒她,但又几度闭嘴,他不是何蔚,不是那个该死的、知道她灵慧魄被拍散就抛弃她的何蔚,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他唤不醒她! 心痛到极致,竟是麻木的痕,那浓烈的恨要把他烧穿一样,如同一杯滚烫的硫酸喝酒了喉咙,一路烧心烧肺,他怒骂着黄冲宿,怒骂着那些天神,却在看见那双纯澈如溪水的眼睛时,偃旗息鼓。 没有用的,被她用那样漠然、疏离而冷血的目光看着,他所有绪都一点点被冻僵,然后死去。 银临强忍着没有颤抖,他只是试探的伸出手,刚到酆狱边,那酆狱立马就是狠辣无比的一剑。 银临丝毫不加掩饰的盯着黄冲宿,恨不能寝其皮,食其,却见那黄冲宿居然转过,对着边人说了几句话,那几人便一起哄笑,为他让开一条路,那厮居然就大模大样朝着那城主府走去。 他要干什么?他去城主府干什么?按照渊离的子,必然是公主一路从里面打出来,实在无法才说不敢拦拦不住,才决定先护住公主……那城主府里剩下的魂,可挡不住这位星君! 他眼睛眨都没眨,看着那黄冲宿上了罗酆山,然后淹没在那浓郁的气里,偏偏,酆狱还开启了罗酆山防外模式,不是她愿意的,谁也不能擅入罗酆山。 可她现在心底,怕是只承认黄冲宿几人。 可恨!可恨! 银临眼睛都要瞪出血来,心滚煎油炸也似,他却强令自己那颗被滚煎油炸的心脏冷静下来,思索最快、最安全控制公主的方法。 …… “妈的!酆都这群饭桶!现在怎么弄?你们特么倒是说啊,都哑巴了?”眼看着那黄冲宿离开那法阵,却还是不能动他,因为那罗酆山上北酆都大帝设置的护山灵界也开启了,那东西还全以酆狱意志为主,强行突破就等于要撕碎酆狱,十二府君气的捶顿足,怒道。 月戎已盘坐在一团气上,歪着子,闻言就隔着老远瞥他一眼,道:“办法自然有,这里谁下去都能轻松撂倒酆狱,弄死她,罗酆山灵界自解,你去啊。” 十二府君熄火,不说话。 十一府君冷笑道:“那北酆都大帝还不知道窝在什么地方,这时候,谁敢动他闺女?你敢你上!” 十四府君冷冷淡淡不为所动,继续盯着那甲午巨卿护神阵,也不知在看什么。 “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看着?干等着他们聚集人手?”十二府君不可思议道。 月戎不耐烦听他叨bi)叨,就哄他道:“闭嘴,一会楚江王就来了,他最擅长治酆狱这种 没脑子的病,你等等吧,实在等不住,就去欺负银临!你一个府君,打发时间的事还特么让人教?” 十二府君冷哼道:“真有脸说,咱们四个在这都搞不定,万一他一来就解决了,这特么才是笑话!” 陆判那生死簿拓本就没从脸上扒拉下来过,此刻更不想扒拉下来,只觉地府府君的形象已经被这群奇葩毁完了,再不来几个正经的,怕大家都不知道府君该是什么样子! 却听那十一府君道:“楚江王家里那个厉害,谁知放不放他出门呢,等他来,才是笑话!”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地府里著名的妻管严,都一副一言难尽的脸色。 沉默片刻,月戎才道:“行了,真当谁都跟你们似的饭桶呢,听着,那甲午巨卿护神阵是天庭常用战阵,以星辰为基,无论正攻侧攻,都不可能,啊,从底下进攻,也不可能。” “但是星辰这种东西啊,最明亮最干净,也最容易被玷污,那神寂地狱里的无之黑我刚好采集了,正埋在罗酆山底下呢,等着吧,最多也就十个小时,管叫那阵不攻自破!” 十一府君幽幽道:“你手够长啊,都伸到神寂地狱了,还偷无之黑?” 月戎翻了个白眼,道:“会不会说话,都说了那叫采集!采集懂吗?研究人员的采集能叫偷?没文化,少放!” 几个眨眼功夫,月戎这个炮仗就将在场的另三位府君得罪了两,陆判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脑袋好像有些不稳当。 他默默念经,祈祷能镇妖降魔的包拯速速来镇一下这批妖怪,他已经被荼毒的精神萎靡了。 月戎用手指捅旁边生不如死的陆判,不顾他铁青的脸色,也将他拉坐在了气团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悄打开视频,然后对着陆判挤眉弄眼,眼神戏十分丰富,竟仿佛底下那一摊子事再跟他无关了。 陆判觉着自己应该拒绝这样的不务正业,但他的眼睛还是朝那手机上瞄了眼,这一瞄,就再没收回来——那是月戎安排在地府各处的监察使发来的地府实况。 “看见了吗?莲涅!我的天,快看快看,他的腹肌!” “……他穿的是宽大的黑袍,也没盘石锁杠把子,你看的出来他的腹肌?” “啧,撕了撕了!那小东西怎么还不动手撕他衣服?你看他垂涎的眼神!” “我特么真是脑残了才跟你在这里偷窥……手拿开,别挡着,那是玄武首宿水獬,一剑斩国的天子之星!” “……” 与此同时,黄冲宿已步行上了罗酆山,他边还跟着一个穿纯白衣裙的女子,两人牵着手,一步步走在罗酆山上,看着那并不美好的景色。 “怎样?难受么?”黄冲宿护着那个纤弱如 轻雪的女子,冷酷狠辣的轮廓全是柔和,仿佛生怕吓坏了那胆小的魂魄。 玉女被他牵着手,有些不安,却只是手指轻微的在他掌心弯了弯,表示挣扎,见他不放,也就随他去了,一路被他牵着走那嶙峋的山路,即便脚下是骷颅恶鬼,但握住她手的男人那样强势,强势的她心里的害怕半点都没浮起来。 听见他问,她下意识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这样……这样出来,会不会不太好?我是个……罪人,我应该在地狱里受苦。”说到最后,她声音有些小,语气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痛楚。 她没想他陪着来的,她就是在那护腕里待的烦了,想透透气,她甚至都没敢说,只是偷偷的自己想了一下。 但再一睁眼,居然就到了一处深山上。 “你没有罪!”黄冲宿冷声道,“有罪的是那些该死的人!你是最干净的人!以后不许这么说,谁说都不行,连你自己也不行!知道了吗?” 玉女吓了一跳,忙抓紧他的手,诺诺道:“你,你别生气,我知道了。” 黄冲宿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有些瑟缩的躲闪,默默收回手,道:“玉女,别害怕,有我在,你不用怕……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没关系,我都不介意。” 玉女咬着唇,另一手捂住口,有些委屈道:“我难受。” 做人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种澎湃到涨痛口的感,死后才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心一意的,自己却已是个死人,是个游魂。 她不是魂体感觉有什么不适,她只是心里难受,却自然而然的就撒了,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人呢,一定会惯着她。 有人惯着,自然可以恃宠生。 那人一直叫自己玉女,她心里知道自己就是玉女,就是他的玉女,可她脑子里的记忆还很零碎,甚至连他的脸都没拼凑完整,这样穿战袍的他,她绝对见过,但她就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 黄冲宿挥手,四周那些骷髅气都瞬间烟云散,又问道:“还难受?”他另一只手又一次抬起,似乎是想抱她,却没有落下来。 玉女手不由扣紧了他的手,泪眼朦胧,呜咽道:“我脑子好乱,你说的那些,我,我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你在红尘里辗转太久,那护腕里的星辰还不足以为你洗涤魂魄恢复神魂,那些我说的,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别想了。” “不是的,我要想起来!”玉女难得强硬了一回,“我要想起来,我想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第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名黄千宿,你以前叫我哥哥。” 玉女瞬间沉默,这个“哥哥”一 出,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一点点从腔里蔓延上来。 黄冲宿看着突然脸色爆红的女子,也忍不住面露笑容,哄道:“玉女,唤我哥哥。” 玉女抬起另一只手遮脸,怯懦着说不出话。 罗酆山上的植物都是森森的模样,就连那些稍微有些颜色的花朵,都是古里古怪的黑红色,一点都不美丽,但黄冲宿此刻却一点不觉难看,也不嫌弃,只指着那朦胧的山色林木,道:“地府肮脏,也就罗酆山能给你解个闷,等过了明天,我带你看遍湖光山色,把我们以前走过的路,都重走一遍。” 他眉目生光,仿佛已看到了他们走过湖泽山川的影,声音里都含着糖,带着她一边缓步行走一边描绘未来,引她说话,道:“等昴星官升起太阳的时候,天边会霞光万道,那要坐在云朵上看,才好看,还有那银河,银河倾天堑,飞流直下三千尺,那银河里携带的散碎星星,特别好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遇堕魂 然后十分乖巧自觉的就坐在了那台阶上,眨巴着一双眼睛看他。 那眼睛里是纯然的欢喜和信赖,明亮的如同阳光下的泉水,泛着粼粼波光,看的他心头柔软,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感觉到她本能的想退缩,最后却还是没动,任由他摸了两下。 黄冲宿一颗心脏瞬间就化成了水,什么东西都不能再从他边夺走她,他再没多说,形一动,眨眼就入了那巍峨的城主府。 玉女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脚尖轻轻在下面的台阶上点着,脸上还是甜蜜蜜的笑。 她死了,到了地府,在地狱里反反复复经历那一段时间的绝望,耳边时时刻刻都是那些人要命的谩骂,她自杀的那把刀一直在反复切割她的手腕,血流了满地。 疼,真疼啊,那种鲜血一点点流干,头越来越晕、眼前越来越黑暗的感觉,她已经体会了不知多少次。 那审判她的差说:自杀是罪。 所以她活该受罚。 她在地狱里挣扎,那么黑的地方,仿佛永远不会有阳光照进来。 但她的天神从高高在上的九天之上来,撕裂了黑暗,将手递给她。 地狱里恶鬼横行,怪物肆虐,甚至还有骷髅追杀他,她知道,他为了她而来,也是因为她,他才会被追杀,那些古怪的人才会紧追着他不放。 可她也不想放手,哪怕前路荆棘满地,也绝不放手。 罗酆山还是很黑沉沉的森,甚至四周的树木都是怪形怪状的,罗酆山下还有无数亡灵要杀了他们,但她现在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跟他在一起,一切都听他的,还有什么好怕? “不怕,我护着你,到哪都护着你。” 脑中突然就闪过一个画面,面容坚毅冷硬的青年宣誓般的道,抓住她手的掌心温暖干燥。 记忆仿佛在一点点复苏,那样遥远的记忆,如用无数岁月酿造出的最醇厚的酒,在如此安然的环境里,竟一点点开始复苏。 “咦?这是……城主府!”一个清亮的男声骤然响起,先是惊疑了一瞬,继而就肯定一般的下了结论,还回头招呼同伴,“墨墨,定位错了呀,咱们走偏了!直接走到酆狱老巢了啊!何蔚何大佬,一会你媳妇疯起来可拦着点啊!” 玉女被吓了一跳,惊慌的抬头,就见一个两米高的黑色门样气团在半空凝聚成型,一个黑色的头从里面探出又缩回,声音都有些模糊。 居然完全没搭理她……是看不见吗?宿哥这个圈难道能隐形? 玉女大气都不敢喘,睁大眼睛盯着那半空中突然出现的直径约三米的圆形黑洞, 她就坐在距离那黑洞十来个台阶的位置,一抬眼绝对能看见。 就在这时,又听见一个略低沉清冷的声音道 :“府君交战会造成空间移位,还好,移动的不太远。” “别推啊!何大佬,我这叫谨慎!这里气沉沉,贼危险的好吗?!一不小心就能遇见那该死的天兵的!” 那声音咕哝着就从黑气团里钻了出来,那是个穿一灰白色衬衫、留着寸头的青年男人,高腿长,脸上挂着笑,眼睛里也含着笑,看着又阳光又矫健,仿佛一头精力旺盛的豹子。 “罗酆山上,也就你会有危险。”跟在他后出来的另一位白色西装的男人微微笑,眼睛朝着她这边撇过来,“这是……堕魂?” 他的语气有惊讶有疑惑,却半点慌乱都没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另一个跟在他们后的黑衣男人冷着脸,没有搭话,却仔仔细细的打量她,闻言点头道:“是神寂地狱的九天堕魂,我见过。” 不仅是在人间看见过,还在有一次走十九路的时候遇见过,那时她无知无觉的被神寂地狱的差锁着,浑浑噩噩的。 “嗯?”白唐三两步上了几个台阶,也仔细打量她的脸,然后摸着下巴笑道:“巧了,我也觉着这张脸很眼熟,不过我认识的可不是什么堕魂。” 他沉吟的打量着那缩成一团的女子,脑子里过滤着自己见过的人,搜索了几秒,试探的问道:“吕小姐?” 玉女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却骤然抬起来,手腕流出细密的血来,仿若一只被重新撕开伤疤的可怜小兽,“你,你……” 白唐看着那突然流血的手腕,也吓了一跳,忙摆手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我知道那件事是个误会,就连证明视频都发网上了,你什么错都没有,你别激动!” 果然是吕菲!那个被网络暴力伤害的体无完肤的女子,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遇见她,白唐一时有些唏嘘。 但这张脸,也只剩下轮廓有点像了,他能看两眼就认出来也实在不容易。 墨赦和何蔚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柔弱如花的女人,短暂的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番,就由着白唐与她沟通。 玉女脑子里汹涌的记忆还没有停息,那些错乱的记忆在脑子里翻腾,骤然被人拉回离的最近的这一世,想起那绝望的感觉,惊恐如影随形的爬上了心头。 但这个人居然说……说知道是个误会,说她什么错都没有! 她的记忆一点点复苏,就连脸也向着记忆中自己的样子靠近,最终会变成九天上那个神女的样子,她原本以为,这一世那样的冤屈和绝望也就那样了,盖棺定论,无可辩驳。 等她所有记忆恢复,就连那种委屈的绪,都再也不会有。 却没想……没想居然已经真相大白了,居然这么快,那bi)死她的刀就被人从她口里 拔了出去。 她手指抓着自己白色的裙摆,克制着那股伏地大哭的冲动,道:“他们……道歉了吗?” 在她心绪起伏的时候,白唐就自然而然的打量着四周,但见四周鬼木林立,但居然没有任何巡逻魂,城主府门口也没有驻守的兵,心头正奇怪,听见她问,下意识就答道:“道歉了。” 玉女微微点头,道:“那就好。” 他们道歉了,她也就可以放下了,毕竟端着仇恨,是那么辛苦的事。 她死后才有了宿哥那样的……人,被那样纯粹的包围着,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去憎恨去怨恨。 只要那些人道歉了,就好了。 她跟白唐说着话,脸还在以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仿佛一世一世按照记忆回溯,就连上的气质都在变化。 白唐看的毛骨悚然,眼见她垂下眼,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忙不迭悄悄后退两步到墨赦边,轻轻用手肘撞他,眼色使的风生水起。 何蔚实在看不下去,白眼也翻的风生水起。 墨赦对他的怪模样习以为常,淡淡开口道:“那是九天堕魂,有人对她用了苏醒术,她在恢复累世记忆,所以容貌会变,不用惊讶。” 白唐哦了声,继而又疑惑道:“那也不对啊,咱们走的是捷径,神寂地狱与酆都相距十万八千里,她怎么比咱们还早?开挂了?有魔法飞毯?” 墨赦眉间依然一片淡然,道:“别胡说。” 在路上时,他就想过黄冲宿突袭神寂地狱的原因,甚至不只是神寂地狱,连同之前地狱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他都窜起来想了,但始终没有联成一线。 就算酆狱的失踪可以理解为为盗取帝令,那他们掀起地狱动乱的动机是什么?刀山地狱动乱的起因却是苟晞联合低等灵的那一场屠杀,这总不能也是他们指使的……还有后面的八狱失职…… 他看着那面容不断变化磨合的女子,连同那上逐渐涌起的微弱神力,心里有微微的波澜,到底会是谁呢? “罗酆山上魂全无,看这干净的样子,似乎是给人瞬杀,老范,你心里有人选没?”何蔚显然已对罗酆山进行了环境搜索,此刻神色一片凝重。 墨赦也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缓缓摇头。 何蔚目光看向城主府,嘴角笑容似有似无,道:“我倒是有个人选……走吧,老范,咱们去看看,听说这位帝君已经几百年不走动了,要真是他老人家醒了,这场星宿之乱,翻手可平。” 墨赦眼睛看向城主府西边,眼睛里游走着无数黑色丝线,仿佛那些挡在面前的鬼木高石都挡不住他的视线。 帅鬼目,一望千里。 看不到变脸的最后结果,白唐有些遗憾 ,但也知道事关重大,没有反对,当即一马当先从那吕菲所在的台阶上过去。 那玉女原本安静的蜷缩在那圈子里,此时却立马站了起来,叫道:“不许去,不许过去。” 她的脸部轮廓一直在发生变化,模模糊糊的,那双眼睛却格外黑白分明,就连说这种制止人的话都说的柔柔弱弱,但神却格外坚定。 白唐诧异的回头,道:“为什么?” 玉女按着额头,好像记忆有些混乱,一时没有说话。 “堕魂在此,自当拿下,老范,收了吧。”何蔚道。 墨赦手掌朝着那魂魄一抓,但原本该手到擒来的魂魄居然没有动。 一道白色弧光擦着他的衣袖划过,重重击在后的黑色台阶上,将那台阶劈的断裂开来。 “神息?”何蔚诧道,“还很熟悉啊。” 已走开两步的白唐瞬间被这眨眼间的变故惊了回来,三两步奔到墨赦边,急声道:“怎么样?”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九天仙子 墨赦摇头,目光却针尖一样锋锐的看向那女子,淡声道:“可是故人?”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玉女的脸一直在变化,那原本还看不见的保护圈在墨赦攻击后就显出了形体,如同一个球形透明泡沫一样将女子包围在里面,她就贴在那薄膜边缘,没有多走一步,就像她答应黄冲宿的一样,那些累世的记忆如涓涓细流,一点点浸润她的记忆,连同那些饱涨的绪,让她眼泪止也止不住。 即便如此,她嘴里还是不断喃喃着“不许去,不许过去”,显得即可怜又无助。 她四周那原本无形无迹的圈子也显出形迹,像一个透明的球形泡沫,将柔弱的女子整个包围在里面。 白唐素来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认识的、还很柔弱可怜的女人,当即就道:“吕小姐,你这个……唉你别哭啊……好端端的,我们也没欺负你来着,有话好好说啊……你说你好好一个堕魂,就应该呆在地狱里等轮回啊,这外面多危险,你跑出来干什么,墨墨他也是为你好……” 玉女默默流泪,又黑又明亮的眸子雾蒙蒙的看着他。 白唐被看的头皮发麻,他体微微后仰,靠近墨赦,小声道:“能直接收了吗?” 墨赦目光凝视那女子,瞳孔里凝聚出异样的光,道:“能,也不能。” 白唐疑惑,顺着他的视线又瞥眼看向那女子,但见她眉目已渐渐定下,手腕上的深紫色护腕上发出莹润的白色光芒,连原本有些虚幻的魂体都有些凝实。 她的脸,已经彻底定下来了。 何蔚耳聪目明,也听见墨赦的那一句回答,见白唐不明白,就好心的回答道:“堂堂无常君,什么魂不能抓?自然是能直接捉的,可这个堕魂不一样,她周那保护罩也不一样。” 白唐闻言就去看吕菲和那白色的防护罩,只觉吕菲那张脸已与先前大不相同,其他的却没瞧出不妥,便问道:“怎么?这防护罩很难破?” 何蔚就笑,道:“当然,那黄冲宿搭进去自己一缕神魂布置的绝对防御,强行突破顷刻便是玉石俱焚之势,你说难破不难破?” 白唐眯眼,似乎明白了“九天堕魂”的意思——从九重天上堕落到人间的魂。 心头模模糊糊的那些疑问也似有了个出口,他看向墨赦,道:“她不让我们去城主府,那黄冲宿多半在里面,墨墨,这个黄冲宿……就是咱们都认识的那个黄冲宿吧?” 墨赦点头,眼睛停在玉女已然彻底静寂下来的面容上,道:“原来也是旧人。” 白唐撇嘴,心说什么旧人,到了这破地狱,动不动就遇见个故人,隔三差五就遇见个旧人,偏偏还都是他没见过的。 这让他有一种墨赦与他必然会分道而行的 陌生感觉,那样感觉,让他有些莫名的焦躁。 “无常君,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啊,什么旧人啊,说点我听得懂的话。”白唐又给墨赦起了个外号,斜眼看他,桃花眼里绪不明。 “这张脸,是玉女的脸。”墨赦说着,示意他去看玉女的脸,“黄冲宿与玉女,曾有过一段旧。” 玉女,听起来真是耳熟。 白唐新奇的看着已丝毫看不出吕菲样貌的女子,只见她衣衫也渐渐生变,化作广袖束腰的古代粉白长裙,臂上挽丝绦,长发自挽起,端的一个端雅俏丽的九天仙子。 “原来是这样。”白唐若有所思,脑子里都是人间那一场网上迷杀,那数十万人的自戕自害,时至今,才算明了凶手的动机。 “难怪黄冲宿要一个天神,要为了人间一个凡人,掀起那样一场屠杀,竟然是这样。”他有些慨叹,“当时我还以为,只是人神恋的一点冲动,没想到是神神恋。” 墨赦淡淡嗯了声,目光突然犀利,冷剑一样向玉女,道:“玉女,黄冲宿是不是为你来的?” 玉女按着头,一时没有说话。 何蔚抬眼看了下黑玉台阶顶上宏伟的城主府大门,沿途是空dàng)dàng)的灰色雾气,道:“城主府好进难出,如果那位真的醒了,他也不一定能出来,至此,你还有什么不能说?” 玉女抬头,辨认了他一会,才道:“是何府君和……黑白无常啊,抱歉啊,我脑子里还有些乱,实在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她笑的清欠柔和,用手掌按压着额头,眼睛里却一直有泪水流出,“已经……过去几千年了啊,我真是想他……” 白唐听她说话,就知道自己又被错认了,不由有些无语,心里直犯嘀咕,心说那白无常到底跟自己长的多像啊,怎么来个地府故人就要认错一回。 正在心里吐槽,就听山下传来一阵厮杀声,凝聚在地府高空中的黑色云团也开始翻涌,无数厉鬼咆哮着从各处涌来,犹如黑色潮水翻涌,仿佛顷刻间就能将罗酆山吞个干净。 玉女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只见她神一怔,喃喃道:“那是……什么啊?有人在地府捣乱么?地府怎么出现这么多灵?” 白唐也很诧异,道:“你不知道?”按理说她是被黄冲宿从神寂地狱里带出来的,怎么也都该知道这地狱有多乱,但看她表,仿佛真不知道?!这也忒不可思议了! “啊,”玉女轻轻拍了下额头,道:“不知道啊,我之前好像被宿哥收进了护腕里……地府出什么事了吗?嗯,我记得……你们好像要去那上面,不能去,我不能让你们上去。” 就连说话都软绵绵的,但态度却格外坚定。 白唐一阵无语,他指着包围 着她的那保护圈,道:“你怎么不让我们去?你能出来么?你不让我们上去,就要出来阻挡我们,知道吗?” 看这神女也不太精明,要是能骗出来,那墨墨捉魂就更容易了啊,白唐悄的想着,感觉自己有点像骗良家少女干坏事的恶棍流氓。 但这个流氓一脸坦然和善的笑容,浑都散发着“我值得相信”的气。 谁知玉女十分坚定的摇头,道:“不行的,我答应了宿哥不出去,”似乎又想到自己要阻止他们上去城主府,便想了想,继续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宿哥的事么?我知道很多的,你们不要去,我都告诉你们。” 白唐更加无语了,心说姑娘,你三秒之前才说你被关在护腕里,什么都不知道,反口反的这么没诚意你指望谁信呢?!老子都不忍心拆穿你! 玉女仿佛也意识到了不对,双手绞着衣摆,脸色有些发红,强调道:“我真的知道很多的……不骗人。” 白唐:“……”这是记忆融合出问题了?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有了上千年记忆、历经世事沧桑的人,不聪明、不强大。 而天上的那些灵目标明确已极,都尽数涌向罗酆山的北方山脉,携带着狂暴的风。那无可统计的幽绿鬼火跳跃着,将地府已然暗黑一片的天幕都映出了幽绿色。 顷刻间,地动山摇,连绵的灵力又开始如云如潮,无数能量从交战点喷涌而出。 墨赦眼中晃动着黑色光线,面色难看,“来的竟都是无编制的乱魂,何蔚,这次地府的乱子太大了。” 何蔚嗯了声,翻手拿出自己的黑白棋子兵器,道:“不说了,拿下她。那黄冲宿为她而来,定然也会为她妥协,二十八星宿已失去智囊角蛟,再有黄冲宿叛变,剩下两个,就算加上他们手下那十二位星君,能摆出的天庭法阵威力也会大减。” 原本就是地府的九天堕魂,即便借助那黄冲宿给的东西暂时恢复神魂,但无论怎么说,她都还是地府囚徒。 墨赦也没多犹豫,径直翻手,召出那白色哭丧棒,朝着那玉女就是一挥,口中喝道:“魂来!” 黑白棋子上下翻飞,朝着那防护罩撞去。 白唐在一旁捏了一把冷汗,见玉女还是那副柔弱的可怜样子,不由劝道:“那个小仙女,你看见了吧,这两个可凶着呢,不然你自己走出来,投个降……” 话音未落,就见那防护罩上竟分出一人,剑眉星目,一轻铠,手中一柄泛白光的大刀,衡竖一劈,就将那翻飞的黑白棋子齐齐劈开。 “老范,要快!”何蔚双手击掌,“黄冲宿留下的那一缕神魂魄都出来了,不能拖了。” “嗯。”墨赦淡淡应了声,那哭丧棒上黑色符文涌动,径直 朝着那神魂扑去。 黄冲宿是白虎首宿,唯有府君可堪匹敌,可他和何蔚,一个早早就被褫夺官实力大跌,一个也彻底失去三尾狮子印,官职被强行褫夺,实力十去其七,实力都及不上府君,真要较量,可说是不能承府君一击。 但面前这个只是残魂,未必不能一战。 玉女眼睛一直凝在那一缕黄冲宿的残魂上,泪流不止,目光痴痴。 那一缕神魂格外凶残,刀光劈裂空气,排山倒海般朝着何蔚和墨赦压过去,但不过五分钟,那一缕神魂还是被毫不留手的何蔚、墨赦两个联手困住,只见墨赦手上紫色符光闪耀,指尖在那神魂额间一点,口中喝道:“散。” 何蔚的黑子棋子贴上那魂的顶心,白色棋子握在手中,口中也喝道:“散。”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是府君,便是垃圾 “不!”玉女失声痛呼,双手都拍在了那防护罩的白色薄膜上。 那一缕神魂刹那散为无数光点,消散在沉沉黑暗里。 城主府的方向传来一声怒吼,仿佛被捅进要害的野兽在绝望的挣扎。 空气都突然躁动起来,仿佛有人在不远的地方用怒火烧灼了空气。 墨赦手一挥,哭丧棒张开,上面的灰色布条如旗挥舞。 一挥索命,二挥拘魂。 登时一股风呼号着朝着玉女袭去,力量强横无可抗衡。 “不!我答应他了,不能走。”玉女聚起手臂,那深紫色护腕当即发出强烈的紫光,将她护在里面。“不行的,你们不能带我走,不行的——” “的确不行!”一道童稚的声音骤然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剑光,刷的一下就击溃了墨赦那哭丧棒的拘魂之力。 那剑光击溃哭丧棒后,去势不止,径直朝着墨赦斩去,墨赦瞳孔微缩,形间不容发的后移,却正撞上白唐的魂体,当即动作一顿,黑色锁链如海潮涌出,将将挡住那剑光余波,他和白唐却依然被bi)出数米,脚下的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水獬!天庙星君!”何蔚咬牙道,形被那匹练一样的剑光迫出百米开外。 通往城主府的台阶宽约三十丈,长逾万米,此刻他们正立在中间,四周都是地府特产黑樟木,脚下是黑玉台阶,往上是酆都城主府,往下却是渺渺灵。 那灰蒙蒙的台阶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白发孩童手握长剑,一脸睥睨的看着墨赦等人,精美不似人间的脸上一片肃杀,却偏头看向玉女,道:“玉女,你可还好?” 他声音稚嫩形矮小,但在场任何人却都不敢轻看他一丝一毫。 白唐更是心中震撼,他看着那个小孩,心里的寒意一层一层升上来,“那,那就是天子之星?一剑斩下地府太阳的那个?” “对。”墨赦声音也压的极低,眼睛死死盯着那小孩,道:“白唐,这罗酆山上的护山灵阵已经开了,灵阵不破,府君都不敢硬闯!” “怎么破这该死的灵阵?你说,墨墨,你有办法吧?不行咱们再退回那十九路……” “来不及的!白唐,你听好——”墨赦嘴巴突然合上,但声音还是传到了白唐心底。 白唐面上神色沉沉,但那双桃花眼里都是晶亮。 何蔚手上的黑白棋子也格外苍白,他看着那孩童面貌的天庙星君,眼神复杂。 想当年他们认识时,他还是地府第七府君,而这位玄武首宿的天庙星君也正是恣意模样,彼时他高八尺面容俊俏,手执神器湛卢,遥遥一斩,就斩开那混混孽障,将阳分两边,护体天命之人,天子之星,何等荣耀光辉。 如今,却不得不靠缩小体型来确保战力巅峰,就连头发,也已全白。 何蔚目中露出唏嘘神色,一别千年,没成想再见时,对方竟已天人五衰至此。 玉女被水獬护在后,还没回过神来,仔细辨认了下前的人,才迟疑道:“……天庙星君?” 水獬矜持的点头,仰脸看她,道:“冲宿呢?他怎会将你一人留在此地?” 尽管容貌有别,但他上那股骄矜气质依然如昨,就连实力也强横一如当年,他不同意,即便是黑白无常,也决然带不走她,玉女心顿时就放下了,旋即又想到黄冲宿,当即指着那城主府,急道:“他去那里了……他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那力量将这座山上的所有魂都瞬间清除了,他不放心……星君,你,你能助他么?” 水獬小小的头点了点,示意知道了,继而安慰道:“无事,能在罗酆山上那么做的,也就北酆都大帝而已,角蛟说他多半死了,那一下最多也是回光返照,黄冲宿应付的了,你要相信他。” 玉女还是不安,却见水獬已转过了头,目光看向看向墨赦他们。 她看不见水獬的表,只是见他手提长剑,剑未出窍却已煞气外泄,还带有一些童稚的嗓音淡然冷漠,道:“故人相见,奉以一剑。” 手腕微转,湛卢玄黑色剑鞘上出现一道黑色光芒,凌厉无匹的朝着何蔚和墨赦横切而去。 水獬轻启薄唇,道:“走好。” 圆弧形黑光快若闪电的劈过,割裂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暴鸣声。 锁魂链和哭丧棒交相而起,悍然横在他们中间,何蔚的黑白棋子也高速旋转着朝着那孩子打去。 砰! 那剑光与什么物相撞,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看起来还年幼的孩子随意的一探手,将那黑白棋子握在手中,又看向那面前浮着锁魂链及哭丧棒的黑无常和白唐,颇为意外的挑眉。 “故人一场,不必挣扎,体面上路吧。”他又手腕微动,湛卢正对他们,第二道剑气已然蓄势待发。 “等,等一下……星君,他们是地府鬼差,杀了就是跟地府为敌啊……”玉女蹙着眉,委婉的劝着。 “早就为敌了,”水獬眼中寒光四,淡声道:“弟妹,你别管,一会就跟着黄冲宿,你混沌太久了,还不明白。” 他说话不疾不徐,但手下剑却未停,翻手间就又是一道凌厉剑光。 墨赦和白唐被那剑光bi)的一退再退,半点喘息都没有。 白唐手中握着之前拼尽全力从体内抠挖出来的团龙玉珏,拼了命的沟通里面的灵识。 “屠灵!屠灵!白汤圆,你醒着没?你特娘的不是吃么?这边有个星君!星君啊,你一辈子能碰见几回,快 出来吃!” “这里有湛卢剑,护国之剑!你特么倒是起来吃啊!吃啊!” 那团龙玉珏一点回应都没有,白唐甚至感觉到那东西正一点点回到他体里。 “不行!墨墨,不行!我驱使不动它,不行的,墨墨!” “你行!白唐!你行的!”那哭丧棒已然暗淡下去,只有锁魂链还护在他们前,但那剑光还是无孔不入的追了过来。 何蔚的况并不比那两人好,甚至更差,原本属于他的那两枚黑白棋子器被更加狠厉的还了回去,眨眼就将他钉在了地上。 那黑色剑光毁天灭地一般袭面而来,他却觉子一动,竟被那黑色锁链扯到墨赦后,他听见那人咬紧了嘴唇的闷哼。 不仅何蔚听见了,一直被墨赦紧紧护在后的白唐也听见了,他面色瞬间就冷了,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已然凝聚成竖瞳,看着又森冷又恐怖,原先那股无所适从的恐惧也瞬间云雾散了,他眼里只有那对他们拔剑的孩童,猛的将那团龙玉珏塞回口。 “行止不端,擅闯地府,很得意啊!”他口中低声说着,右手探出,抓住那有些暗淡的哭丧棒,左手手指在上面一抹,“星君么,倒的确有得以的资本。” 那哭丧棒发出凄厉的鬼泣,上面的所有布条都无声自动了起来,气涛涛,仿若一朝珍珠去灰尘。 “来来,让我试试你能有多厉害!”白唐抬手扣住墨赦的肩膀,一点点从他后移动到了他边,弯着嘴巴露出开朗的笑,桃花眼里却是一片寒霜,继而又看一眼墨赦,道:“拿好锁魂链,十大帅,可不能让人这么瞧不起。” 墨赦膛剧烈起伏,连形都僵住了,明明还是那张脸,但他总觉着那个人不一样了,好像突然就变了,那种感觉……熟悉的让他心尖发颤。 水獬冷冷一笑,影微动,便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白唐还未看清,就已被一只手抓住手上哭丧棒,顿觉一股大力从那幼嫩的小手上传来,整个人也猛的被摔了出去。 白唐呻吟一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带着灵力的一摔让他感觉魂体都要废了,“这也忒不道德了,好歹要听我说完场面话啊,你这小破孩……” 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他头脑清醒,对面前发生的一切都有思想有感觉,但他的行为却好像受到了另一个人的蛊惑,那是一股存在于他脑海的白色云团,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块,就浮在他广阔无比的脑海里。 白唐心里知道,那大抵便是之前几次救他命的那强大意识,是以他一点都不怕,再说,那意识能激发他体内潜藏的力量,在这种时候,他什么都愿意! 墨赦伸手去拦,却只触到那小孩漠然抬起的剑,微微拧 转方向,便听“咚”的一声,墨赦整个人被那剑猛压在地上,水獬抬起脚,踏在他口,淡然道:“我许你死在护国之剑下,瞑目。” 言罢那带着剑鞘的湛卢剑便雷霆而下,朝着墨赦口直扎下去。 “不要!”白唐疯狂一样从后面扑过去,眼睛里的竖瞳里有无数黑色气流转,哭丧棒上万鬼嚎哭。 却还是赶不上水獬掌心剑下落的速度,电光火石间,他看见一道白色影子猛地起,双手握住那护国之剑,无数黑色气骤然爆发而出,穿白色西装的青年半跪于地面目狰狞,眼睛却格外明亮,哪怕魂体消融,也未曾放松一丝一毫。 时间仿佛被放慢,那把还未出鞘的剑握在一个孩子手里,却以不容抗拒的力量从上而下朝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刺去。 “不是府君,便是垃圾。”湛卢剑鞘力若千钧的擦着何蔚的手插入他体,透体而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南方朱雀 他速度很快,却依然没追到那抓走酆狱的府君,他不知来的是哪个,但那样纯粹的气只有府君级的人才会有。 上方的巨石和下方匍匐着无数魂的坑严丝合缝,一旦下压,底下无数灵瞬间就能被压成粉末,他们惊恐着、嘶喊着叫着府君饶命。 但求饶还未求完一轮,就觉眼前一晃,那一赤红色、拖着长长尾羽的雀鸟已然冲碎那石山,高翔于天际,那羽翅一闪,就有无数赤红火焰凭空而出,燃烧高空燃烧地面,万万灵被灼烧的痛苦哀嚎,连酆都的兵都被迫退出数千米。 “老楚得手了,那罗酆山的护山灵界已失,我去捉黄冲宿!”月戎转着眼珠子,白色月刃也从高空下,但比他更快的是另一道影子,眨眼就瞬闪了出去,带动无数风。 人已在空中前行千米,那声音才传到耳边,“死基佬,少抢老子的猎物!” 月戎哼了哼,道:“要是被黄冲宿斩了,可别哭!”月刃在空中一折,就又回到了陆判边,对着他挤眉弄眼。 陆判撇过头,心说这么些年月戎一直在地府里如鱼得水果然是有道理的,他可以说是将每个府君的格都拿捏的十分到位,起码这十二府君就很听话。 “月戎,你这一招使的好。” 正说话间,一道穿靛青色书生袍的影凭空出现,他边还跟着一个穿红色轻铠的女子,那两人脚下也是一团巨龙的的黑色气。 这是楚江王,执掌第二地狱——剪刀地狱,人瞧着很是人模狗样,又温柔又和善的样子。 月戎抬眼看向落在他侧百米的男人,道:“你怎么还这幅衣冠禽兽的模样……什么审美,地府的官方制服不是早就发了?不穿府君制服,回头就扣积分。” “见笑了,最近在下妻比较喜欢这幅模样。”楚江王拱手做了个揖礼,文质彬彬又锋芒毕露的分毫不让道:“说起制服,在下倒是想问第六府君,你今可穿了?” 月戎被他秀了一脸的恩,脸都要扭曲了,回想自家闷葫芦也似的包子,更觉面前的衣冠禽兽十分碍眼,死气沉沉的朝着下方一指,道:“瞧见没,今天是来打架的,本府君怕弄脏我心的制服才没穿!哪像你,出门还穿趣服,哼,哼!” 楚江王长的唇红齿白,看着也很文弱,面上挂着斯文的笑,不无炫耀道:“没法子,内人比较任,作为男人,总要依着他一点。” “滚滚滚!老子看见你就烦!” “茶话会以后再开,妈的,十一一个人可压不住七个星君!”十四府君一边也纵投入战场,一边提醒那两人。 朱雀又是一声嘶鸣,无数火红色的羽毛洒在半空。 那巨大的坑被十一府君翻手填 平,又有无数根绳子从无尽高处垂下,每一根都晃dàng)着去缠那朱雀,但那朱雀也爪喙齐出,撕扯着那坚韧无比的石头。 战场绚烂无比,无数灵哀叫着后退,为那雀鸟与府君的大战腾出地方,但即便他们的速度很快,还是有无数灵被殃及,化作气消散。 十四府君执掌枉死地狱,也携无尽气向着雀鸟压来。 那朱红色的雀鸟高声嘶鸣着向两位府君冲来,黑睛黄喙,头上的翎羽赤红如火,端坐在雀鸟脖颈上的女子眉目清淡,手指拈着法印,不断变化,坐在她后的六位星君也各拈法印,外都有红光闪耀,眉目或端然或含笑,不一而足,但脸上都含着酣畅淋漓的痛快。 十四府君方一下去,楚江王也将酆狱往月戎边一推,翻加入战场,那赤红色的朱雀立马就被从高空压制下去,它羽翅拍的更急,那火焰的温度也更高。 一时间天空被分为两半,一半火红一半漆黑。 就在那雀鸟被三位府君联手压制时,一道雄浑至极的吼声传出,一道长千米的青龙腾空而起,青色鳞甲如水墨画染,显出一片十分温润的光泽,摇头摆尾就上了天空,长长的龙尾一抽,就将那山峦一样压制而来的气抽散。 极目去看,尚能看见那青龙背上单薄的四位星君,那是东方苍龙七宿中还活着的四位星君:亢宿庭庭星君,房宿天驷星君,尾宿天鸡星君,箕宿天律星君,除去已战死莲寂地狱的角宿天门星君,氐宿天府星君和心宿天王星君,东方七宿全部在此。 战场上青龙与朱雀交相盘旋,双头并进,同声嘶鸣,直冲云霄。 而就在交战最凶的时候,第一府君、第三府君、第四府君相继携着无边云到场,同时,战场上也相继涌来了乌泱泱一片的恶灵,那些恶灵有从崩塌的第七层跑出的,有从神寂地狱跑出来的,甚至还有被地狱众府君压制了无数年的地府最不可度化的邪灵恶鬼。 那些东西,都蓄谋着趁这次机会将地府掀翻,他们自己做不到,就也只有借助天神的力量,否则地府存在一天,他们即便暂时从所在地狱跑出去,迟早也要被抓回去。 魂太多了,即便大多数魂经历了地狱洗礼,一朝逃出就只会想着逃跑和躲避,但一百只里总会有一个胆大的,因此场上底层的战争,竟成了魂对魂的,而府君级别的战争,才真正可称为——神战。 地府黑暗重临,雀鸟和青龙有星光,红色与青色交相辉映,竟成了地府黑暗高空上短暂的光明。 …… 而原本该一片漆黑的地狱明明灭灭,战争如同一场最绚烂的烟火,点燃每一个不甘平庸的生命。 柔弱的灵魂坐在一隅,静静看着天 空上耀眼的红色朱雀和青龙,洁白的下颔高高抬着,看不清神。 白唐大喇喇敞着两条长腿,也坐在她附近,两个人四周都有一层透明的球形薄膜,一个是保护,一个是锢。 即便隔着老远,他们也还是能听见那远处模模糊糊的交战声,那样清亮的鸟鸣,还有高亢激烈的龙吟,掀起一阵阵的凄厉惨叫。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处高峰上,离地面有一万尺,俯眼就能看见那交战中心的景,两个并不熟悉的人一起坐着,一人一个球形圈子,十分的和谐。 等那雀鸟又一次腾空而起时,白唐终于率先打破沉默,道:“谢谢你啊。” 他谢的是她的救命之恩,虽然他那时并有让她救,但黄冲宿能让他好好的活着坐在这里,却多半是她的功劳。 无论居于什么立场,对帮助自己的人道歉是最基础的礼貌。 玉女之前仿佛陷在自己的思维中,闻言就应道:“啊……不用谢。”顿了顿,又解释道,“虽然不是你帮我洗刷冤屈的,但你要是不告诉我,宿哥……他怕是永远也不会告诉我,还是要谢谢你。” 白唐微微偏头看她,见她眉目秀丽,简单素净,就只是坐着也有一种柔和平静的感觉。 这样干净的人,会因为什么**堕下九天?? 白唐有些疑惑,但他很克制的没有问,此刻他心里其实很焦躁,完全不像面上表现出的这么淡然。 在水獬的护国之剑摧毁墨赦的瞬间,白唐就用哭丧棒将墨赦的魂体收拢进去,此刻那哭丧棒又化作筷子长短的普通木棍,就搁在他边,连同墨赦的锁魂链,黄冲宿都不屑拿走,也依然留在他边。 此时此刻,白唐却格外想念白汤圆,起码它能从自己口的团龙玉珏里偷去“黑云团”,那样的“黑云团”能让墨赦快点好起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靠在哭丧棒里的绝对气环境里维持魂体。 墨赦说白汤圆被月戎和袭牙联合下了制,送去了包拯处,也不知道他通过屠灵本体强行召唤能不能召唤回来。 或许……白汤圆给包拯卖个萌,那传言中心软善良的阎罗天子就能放过它?毕竟它只是一条“柔弱无辜”的小蛇…… 想着,他就凭借着寄宿在自己体里的屠灵还是呼唤白汤圆……至于其他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白……唐?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宿哥他……”玉女咬着唇,似乎有些犹豫的闻道。 “那个啊,当然是真的。”白唐唇角淡淡的上勾,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里却没点笑意都没有,反而有种童稚天真的残忍。 “你死之后,全国就掀起了一场大恐慌,”白唐用手比划着,做了一个大范围的样子,“几乎一 夜之间,各地警察局都人满为患,家属的哀嚎哭泣让整个城市都不得安宁,网上炸开了锅……” 他清浅如琉璃的眸子静静看着玉女,问:“那件事爆发了约半个月,有几十万人都终残疾,也不知多少人受不了打击,发了疯或者自杀。” “没有一个人活下来,bi)死你的那些人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这场复仇,酣畅淋漓,你满意么?” 玉女以手抵着额头,神有些怔忡,不知说什么也似。 白唐也转过头不去看她,只看着罗酆山北边那一处交战,脑海中灵光一闪,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远处的雀鸟突然折南移,硕大无比的躯却轻灵无比的在九天上划过,落下一连串的火星,绚丽如彩凤。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与我们同战! 天空那十一府君、十四府君也各化出法体,长三千尺,呼吸间都是滚滚雷霆,左右夹击,黑色闪电与红火交织,一起朝着南边纠缠而去。 沿路灵无不退避闪让诚惶诚恐,就连那些修行上千年的恶鬼也不敢轻攫其锋。 道法的光明明灭灭,厉鬼临死的惨叫盖过了原本萦绕在酆都左右近处的拔舌狱和火坑狱里魂的哭嚎。 而在这样的嘈杂里,白唐还是听清了玉女轻的近乎自语的声音——“不满意。” “什么?”他愕然回头。 “那样的复仇……我怎么能满意?我不满意的。”玉女的脸微微侧着,声音清凉如水,听不出感,就连脸都半藏在影里。 白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却觉一动,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传来,白唐暂敛心神,循声看去,就见一只硕长的蛇头从底下探出,凶狠的朝着天空撕咬而去。 “这是……玄武!” 玄武,龟蛇头,青褐色头颅上生着两只房屋大小金黄色竖瞳,口里生着暴突交错的发黄獠牙,森寒生冷。 传闻说,玄武属水,居北方。《道门通教必用集》卷七云:“北方玄武,太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统摄万灵。” 玄武一出,立马就拦截到了要继续追击雀鸟而去的几位府君,那盘蛟弯曲的蛇头伸出后,如同小岛大小的带纹龟壳也升了上来,露出龟壳下四只青黑粗壮、看起来很是灵活的兽足。 …… 与此同时,月戎也已下了高空,白色月刃舞动如同流光,正与那硕大的蛇头遥遥相对。 他慨叹一般看着那喷张的蛇口,道:“千年王八万年鳖,啧,居然是你这么个东西!你来的这么快,十二府君被你斩了?” 水獬站在龟壳上,抱剑冷笑,道:“快了!一会你们就会看见他的魂体炸裂,呵,十二还像点样子,冲宿会好好招待他,他可不像你,打架就靠一张嘴,要是地府府君都是你这种,合该完蛋!” 他后也站着六位星君,他们脚下的龟壳上闪烁有淡淡的淡蓝色光芒,浑然一体,气息相连。 那巨大的蛇头猛地一转,黄黑交错的獠牙大开,盘旋曲折着朝月戎咬去。 月戎灵活无比的朝后飞掠,弧形月刃却凌厉斩向玄武粗硬如钢板的青黑鳞甲,口中道:“水獬!我问你,这地府上烽烟四起的战乱,是不是你们掀起的?我指的是,低级恶灵叛乱、无数还未开智的凶残邪骤然爬出深渊!” 水獬冷哼。 月戎被那蛇头bi)的一退再退,却还是觉着那能浸骨蚀髓的寒息依然如影随形。 却见一只袍袖从天而降, 一人从高空坠来,甩手就掷出一道强横无匹的刃,径直朝着那玄武的七寸之处刺去。 “水獬!你神息枯竭,催动神力只会加快天人五衰的进程,自知死路便该欣然赴死,何必祸及地府?殃及人间?” 这是第一府君,执掌拔舌地狱的秦广王,神居玄冥宫,自千年前就不怎么出面,第一狱的所有事都交由手下判官去做,地府高层都在穿他已伤重难行,才不得不退居二线。 却不想,他今竟也出现了,看方才出手那狠辣干脆模样,半分伤重模样都不曾有,只是看着更加郁。 水獬仰脸看着他,即便还隔了无数距离,但他们依旧将对方的形看的清清楚楚。 水獬哈的一笑,用他稚嫩软糯的嗓音道:“大限将至,才悍不畏死,秦广王,说什么欣然赴死,祸及地府?我且问你,这千年来你为何闭门不出?难道不是对地府失望透顶?” 秦广王面无表,道:“伤重,不能行。” “哈哈哈!”水獬将湛卢剑往龟壳上一戳,那玄武立马又胀大一圈,他忽的收笑,绷紧了脸,道:“放!裂冥之战里,出力最少的就是你!伤重?笑话!堂堂第一府君,谁特么能让你伤重不能行?” 月戎在一旁暗戳戳的偷听,没有说话,这千年来,他的监察司也已在第一狱驻扎,也能挖到无数八卦,但还真就没怎么挖出过秦广王的,也有些好奇。 这些年,他当真是“伤重,不能行”? 秦广王道:“真的。” “放!”水獬精灵也似的面庞上露出森寒恶毒的笑,眼神清明冷静,“你对这地府失望透顶了!法不法,神不神,鬼非鬼,你受不了!” “第一狱离这里这么近,你才发现不对么?秦广王,十大阎罗当年三位叛变,你当时也想跟他们一起的吧,错过了机会,就一直懊悔是不是?!孬种!有什么好怕?!现在这因果我们二十八星宿背了!你来!与我们同战!” 水獬眼神凶狠,白发飘扬,哪怕量矮小,也丝毫未损他指天骂地的气势。 “天庭藏污!地府腥臭!世界已无一处净土!今天时地利,何不掀翻地府,让这世界重归轮回!一切重新洗牌,还这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声震寰宇,浩气长存! 他后六位星君也目光灼灼,一起看向那遥遥在上的府君,同声道:“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那是属北方玄武七宿的另六位星君,封号天机星君的牛宿、封号天女星君的女宿、封号天卿星君的虚宿、封号天钱星君的危宿、封号天廪星君的室宿和封号天市星君的壁宿。 七星同耀,光彻黑夜,神息浩浩dàng)dàng),如从九天上奔流而 下的银河若水,势不可挡无孔不入。 还在维持那甲午巨卿护神阵的天兵齐齐振臂而呼,“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秦广王目色沉沉,没有应答。 月戎突然心底发寒,更多的却是恼怒,白色月刃翻转着朝那当着他面策反己方大将的玄武切去。 “地府虽有万千不好,却是天道认可的轮回之所,你高高在上,也活了千年万年,心里自该有决断!”月戎面目难得冷硬,含着血色一样看向秦广王。 那目光里含意郎朗——临阵叛乱,诛! 月戎一把月刃已出,追着那玄武狰狞的头颅去砍,后也已幻化出一把旋转不息的巨大月刃。 高空风冷,他的目光犹如利剑,狠辣决绝,第六府君可不是凭着卖萌上位的,他手上沾染的魂血绝不下千万之数,当年地府暴乱更是将那些叛兵斩的心胆俱寒。 “我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包子这些年全力肃清地府,他想还天道一个郎朗轮回地府,哪怕这破烂地方再不好,谁想毁,我就杀谁!” 那秦广王形倏然一动,竟是朝着那玄武后背上的龟壳落去。 月戎咬着后槽牙,脸颊崩成了一条线,继而又冷冷一笑。 府君背叛,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不过是一狱尽叛,大不了,尽数杀绝! 背叛地府者,死! 他倒要看看,这次的星君之乱,能有多少被无数魂供奉的府君趁乱——反叛! …… 四灵已出其三,那青龙势弱,玄武一力护着那青龙朝东方腾空而去,那震彻寰宇的邀战也是在哪个时候喊出的。 白唐也被那样浩瀚的声音震了一瞬,他被困在黄冲宿设置的神狱里,虽然没死,但过的绝不轻松——那神息阳刚,他本是魂,哪怕还半死不活的挣扎着,但也绝不好受,被克制的虚弱无力。 但就是这个状态,他眼睛里的光还是闪烁的如同星辰,因为他感觉到了——白汤圆在龟速靠近。 感到它的速度比龟爬快不了多久,白唐就恨不能给它安装个小马达,让那小崽子蠕动的快一点。 白唐已全无跟玉女交谈的心,那件事,她是受害者,她有权利不原谅,也有权利觉的黄冲宿做的不够。 但数十万人的自戕自残,白唐做不到跟她同仇敌忾,也做不到跟她一起咒骂泄愤。 “我不满意的……”玉女喃喃着,声音里却有了一丝沙哑,仿佛在哭泣。 白唐正因为白汤圆的龟速心里浮躁,当即就道:“那你就叫他去杀,还定什么罪恶轻重,通通杀了,挫骨扬灰!反正他是神,他什么都能做到!” “我怎么可能满意?”玉女捂住脸,眼泪扑簌簌下落,声音里都是哽咽,“那不过,不过是我无数轮回 里的一世,怎值得他自毁神誉,那么多人啊……那是多重的因果啊,他怎么背负?” 她肩膀耸动着,似乎在说给白唐听,却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过,不过是一个转世……不值得的,我很快就能去轮回的,我,我是九天堕魂,他,他……呜呜呜,天道凉薄,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天空被玄武巨大的躯体挡住了一半,连朱雀的火光都照不亮这边的黑暗。 那玄武仿佛已被激怒到极致,仰天就是一声怒吼,抬脚就踏死了不少灵,四周都为之一静。 恰在此时,罗酆山突的一抖,一股暴裂无比的气如飓风般拔天而起。 遥远到无可看见的天空处,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半空中激战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数道目光直罗酆山。 白唐心头觉着不好,正自纳罕,却见一人踏白虎从罗酆山上走出,在半空,手提钢刀,一黑色战铠,手中捏着一物,待见众人都看向他,将那物冷冷朝对面一抛,唇边勾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百世千世 那东西太小,转瞬就被高空风吹了开去,白唐没有看清,但他却听清了高空上一人暴怒的声音。 “贼子!” “地府得十二府君已斩!府君?何足惧?”黄冲宿的声音冷淡强硬,分明听不出如何用力,但方圆十里每一个有灵智的生灵都听见了那声音。 白唐心头一震,抬眼去看那立白虎上的人,却正对上一双含着嘲讽意味的眼睛。 黄冲宿竟也正看向这边,那眼神似在说:好好看着,看着你们不愿毁掉的,是怎样一点点被毁掉。 他抬起手,缓慢的、做了一个翻手的动作。 这一刻,白唐竟看懂了他的意思——地府倾颓,翻手之间。 高空气如潮,两道人影骤然显出千尺法,狰狞着面目抬起法器,朝黄冲宿压去。 黑暗肆虐,天空如倾,那潺潺怒意让方圆百里魂都震颤胆寒,声不语。 漫天的气翻涌着,带动的飓风都吹到了白唐他们这边。 但被困在两个球形薄膜里的两人都平安无事,眼看着那阵风平滑的从薄膜里穿了过去。 玉女一直在细细的哭,如同一只彷徨无依的幼兽,肩膀抖动哽咽不止。 白唐看着她,觉着自己有些不明白她了,有什么好哭的,那些被黄冲宿祸害的人才该哭,一旦被他打开地府界壁,那些会被无数恶鬼邪灵收割生命的人才该哭。 她有什么可哭的? “别哭了。”他说,“黄冲宿是天神,谁能把他怎么?你别哭了。” 玉女继续哽咽,难过的说不出话,那些眼泪都化作白色的云团漂浮在她边——灵魂,流不出真正的泪水。 那样柔弱的哭声让白唐不得不搭理她,他叹了口气,道:“你是在没什么好哭的,如果是为了黄冲宿……你看,他那么凶猛,两个府君都压制不住他,他后还有三位星君……再说感,”他目光骤然犀利,“他掀翻地府,就是为你而来的吧,你还有什么可哭的?要哭,也是那即将被恶鬼侵占的人间亿万生灵哭。” 玉女看着高空那巍峨的府君法,体抖的如同筛糠,眼睛死死盯着那在浩**下显得渺小如蝼蚁的黄冲宿,惶恐到了极致。 “……他会死的,当年也是这样,就差一点……” 站在高空的战将挥刀迎敌之时,微微笑了下,那笑容璀璨如烟花,不带一丝狠气息,纯粹的温暖和安慰。 即便他的眼神没有看过来,玉女也知道那个笑容是给她的。 这一瞬,记忆仿佛逆流而回,她依稀看见了当隔着屏风对她微微而笑的少年。 那大概是四千多年前,他刚提封星君不久,还是嚣张跋扈、耀眼炫目的奎木狼,她则只是天庭数千神女中最不起眼最普通的燃 灯仙子。 天上神女分九等,她居末等,是天帝随意从人间点化上的小仙,未曾修炼不懂道法,只凭借一点造化上了天,享受了凡人求也求不来的长生。 天宫中有大仙宫36座,宝有72所,其余小仙宫不计其数,大抵都是那些神仙的住所。 披香属72所宝之一,有宫女三百六十四位,她司点灯,披香的灵灯共六千八百盏,每一,她都拿着始灵火灯,一盏又一盏的点燃那些灵灯。 漫长的走道弯弯绕绕,各色仙花奇草竞相生长,景色美丽而枯燥,初次见他,他站在披香宽大的主内,穿一轻盈铠甲,眉目上似乎都侵染戾气,冷硬凶狠的跟天帝说话,他们出来的时候,她刚巧点完偏的灯,手捧那盏青铜色的始灵火灯从明亮的偏内缓步而出。 不小心的一抬眼,正对上那冷厉如狼的一双眼,目眩神迷不可自拔,继而迅速低头行礼,脸颊上却已染上一层薄红。 那人仿佛驻足了一瞬,视线落在她脸上,依旧是如狼似虎的凶狠,看的她忍不住蜷缩手指,扣紧了那始灵火灯,他什么都没说,就大踏步而去。 黄色披风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转瞬就出了视线,地上浮动的云雾中却躺着裂成两半的深紫色护腕。 说不上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后来竟就寻了来,常借故来这披香,也不跟她说话,只寒着脸,从远处看着她一盏盏点燃那披香里的灵灯。 唯一一次说话,却是来讨那护腕,那一次,她随着他出了披香。 之后,她就经常能看见他,在不用当值的时候总能看见他。 那样无声无息的相守,足足有五百一十八年。 愫生长的无声无息,转眼就能成燎原大火,他从不是小心谨慎的人,他的心从来都火而执着,那样着一个人,怎么都藏不住。 她也溺毙在他汪洋一样的里,什么天条什么玉令,都淡漠成了心底一抹黯淡的影。 但天条就是天条——他们的事被发现了,众目睽睽,他一力担了所有指责,一口咬定就是他bi)迫自己的,那剩下的二十七位星君轮番劝说求,天帝震怒,无数金色雷霆在凌霄上空盘旋。 他拒不认错,眼神凶狠,与所有人拔刀相向,不让任何人靠近她,护着她,如同护着他一生只得一个的心头,却终归被众天将一起拿下。 彼时,二十七星宿跪了满,与他们交好的漫天仙佛也齐刷刷跪了满地,高高在上的帝君一言不发。 她也匍匐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但听着他那样无所畏惧的蛮横,听着帝君终于判他削神籍、剔神骨、斩神魂,眼角余光瞥见他被驾出凌霄宝时望向她的眼神,生平第一 次,她那么勇敢,她端端正正的对着帝君行礼,说:“一切都是婢子心生慕,勾引星君,自请罚入轮回红尘,世世皆苦,鳏寡孤独一一尝遍,但请帝君莫要牵连星君。” 被撵下天界时,他的兄长们瞒天过海送他来与她相见,他气疯了,那样强硬的脸上全是心疼,她只是温和的笑,细细的与他想约,说就让这滚滚红尘三百世,来验证他们这段遭天谴的吧。 她一句话,轻易浇灭他所有怒火,让那样焦躁的人也学会了等待和妥协。 这一入红尘,就是百世千世。 第一世,她托生于战国时代,是个盲女,死于战乱。他分一缕神魂寻见她的时候,她已死去。 第二世,她托生于秦,富户之女,死于山匪,他遍寻山水,未曾寻到。 第三世,第四世……每一世,他们都完美错过,或是相逢不识,或是永不相逢。 “……直等第六十八世,我们才在正好的年纪里遇到了彼此,那时,我是个公主,他终于寻到我了,就从天界下来,要与我前缘再续。”玉女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白唐耳朵好,都几乎听不清,“那一世,我名百花羞,他,他……” “他是从天上下凡的妖怪,他掳走了你,别人都唤他黄袍怪?”不怪白唐插话,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了,他还小的时候,每个暑假都要看一遍的《西游记》里就讲了这一集。 玉女看着高空上已与玄武同大的白虎,还有那站在白虎脊背上的星君,眸子里有清亮的水,喃喃道:“是啊,他被人叫做黄袍怪……可那一本书,又怎能将我们之间的事描绘的清楚?” 她说,那一世,他欢欢喜喜的从九天之上下来,但她的红线却被缠上了别人的手指,即便相见,也再不相识。 她惑于皮相,那一围场狩猎,竟怕他惧他,被他掳去后,也还是害怕的浑发抖,他向来骄傲,原不屑于用前世的分牵绊于她,所有强横都败退在她的眼泪之下,莲花洞中相守一十三年,他全然收敛了脾气,从无一句重话。 “那一世你们有了十三年,总算老天厚道。”白唐琢磨了下,觉着他们两的自己听个差不多就行了,现在可不是什么讲故事的好时候,随意应付了两句,仍一心一意去看底下那场史无前例的神战。 玉女眼神空洞,苦笑,摇头道:“那不是厚道……那十三年,是诛心剖肝的十三年……”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她形淡薄,连魂魄看着都不够凝练,哭了那么久,此刻看着竟比一般的魂魄还虚弱。 白唐皱眉,心里暗暗叹气,心说再让她这么哭下去,怕还不等别人动她,她自己先散了精魄魂元,当即转了话题,引她去想别的,便指着那咆哮 的猛虎道:“过去的事不值得记这么久,他在拼命为你们争取一个未来。” 正说话时,一阵地动山摇,那玄武凶横的横,那同样粗长的尾巴猛的一敲,那地面竟被齐整的拍下去一截,那巨大的头颅一伸,竟又咬住了一个府君,愣生生将追击那青龙神兽而去的三位府君拖延住了两个。 七位星君,独对三位府君,凶狠的气势仿若能吞吐天河。 玉女眼睛一直黏在黄冲宿上,看着他上仿若披着神光,即便迎战那第三府君和第四府君的联手攻击,他也丝毫不败退。 只进攻,不防守。 哪怕那两位府君已开了铁树地狱与孽镜地狱,那浩大如山岳的白虎也凛然不惧,尽的撕咬腾挪,爪牙锋利的那些府君都招架不住。 可到底,西方白虎七宿到底缺了两位,即便黄冲宿勇猛无比,可那战阵终归缺了两人。 “是啊,”她喃喃道,声音轻的恍如梦语,却又满含了愫,“他拼了命,也要给我一个未来,我早知道的,他为了我,什么都肯干。” 她果然不聪明,被稍微一引导,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现在的黄冲宿上,但白唐不开心,他道:“用无数生灵换你们一场完满,你们晚上搂着睡觉的时候,想没想过底下躺着多少血淋淋的尸体?” 他家墨神不能好好的跟他说话,还得鬼缩在那哭丧棒里养着,现在他都还不敢把人刚出来,生怕一放出来魂体就散了。 他不高兴,腔里的憋闷都快撑炸他的脑袋,仇人就在眼前,他却没能力再上去捅一剑,很气。 不屑于拿女人出气,但也绝见不得她一副痴迷的样子看着黄冲宿,好像那个人是个大英雄一样! 他体微微动了下,用自己不算厚实的体挡住了玉女的视线,他侧面,正是姗姗来迟的白汤圆。 白汤圆十分尽职尽责的啃着那锢着白唐的白色能量圈,尾巴欢快的甩着,一点都步知道等它救援的那人心里正琢磨着蛇的十八种吃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道在人! …… 白汤圆其实还很撑,体里的能量很多,但看见那纯粹的神仙力量,还有被那一圈力量困在里面的人,依旧忍不住上嘴啃。 对它的到来,白唐简直欣喜若狂,却还是一心二用的一边听玉女说话,很好的稳住她,一边在心底同白汤圆交流。 被问到怎么从包拯那里跑出来时,白汤圆很得意,道:“我就求他啊,毕竟我这么额,他被我迷的神魂颠倒,就放我出来啦。” 白唐不信,包拯不是那种人,传说中他铁面无私,这绝不是空来风。 白汤圆脸皮厚,一口咬定是包拯被它的色相所迷,就色令智晕了一把。 白唐就叹气,忧心忡忡的想,这话幸亏没叫月戎听见,不然怕等不到地狱风平,那家伙就会来炖蛇吃。 想着,就又想扒白汤圆一层皮,但时机没到,不好动手。 它们只相隔一线,白唐对它敞开了膛,要它去偷屠灵里的黑云团。 白汤圆那双蛇瞳一闪一闪的,特别鸡贼,谈条件道:“那黑云团不好偷,非常不好偷……唔,也不是偷不到,那可说好了啊,我给你很多很多的黑云团,可不能计较那狮子印了哦……我现在还觉着撑呢。” 白唐咬着后槽牙,微笑,道:“没问题。” 白汤圆加紧速度啃咬那白色囚笼,还抽空道:“那牛干也要归我,还要给我三箱干脆面,唔……还要十包麻辣条!” 白唐敷衍的应着,心里琢磨着这蠢货不凶残的时候还是好骗的,一点吃的就能骗的它祖宗都忘了! 他虽然在跟白汤圆说闲话,但心神一点都没放松,依然紧张的关注着那场面格外宏大的府君与星君大战。 玉女似乎被他方才那一句话吓到了,一直愣愣的,脸色比鬼还白。 那朱红色的雀鸟在南方收敛羽翼,但白唐却看的分明,那朱雀首宿后站着的星君已只有三个。 那巨大的青龙在东方盘旋落地,那些星君也只剩下四位。 而与那些动辄上百米长的四灵动手的府君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几位,空气里的气翻涌不息,看不见的地狱各处都沸腾起来。 白唐看的心开阔,想,那是墨赦也插不进去的战争,那样挥手就能裂土崩山的战争,除了神,没有人可以介入。 那些府君挥手间就能将地狱搬来战场,连同地狱里无尽的恶鬼,还有那地狱里存在的自然法则,用自己地狱里的法则去牵制那能天穹颤抖的星君。 也只有他们了,能让这处前一秒是石压地狱,后一秒是万兽奔腾的牛坑地狱,再过一秒又是垂着无数血淋淋舌头的拔舌地狱,也就这些府君了。 “我们只是想在一起,不想要任何人的命。”玉女站在了那保护薄膜的边缘, 仿佛为了更看清那个人一样,声音有些飘忽,“宿哥,他不杀人,他只是没有办法。” “……我之前一直浑浑噩噩,想不太起来,现在脑子越来越清醒,倒是记起来了,白唐,你知道,我做吕菲的那一世,是我的第几次转世么?” “不知道,但我听墨墨说过,地府给了你们九天堕魂特权,都不用排队,死了还完生前的亏欠,立马就可以投胎!这个条件多好啊。” 想他那三个鬼使,一个连地府的门都没摸到,另两个在地府摸爬滚打了将近百年,连个投胎的名额都没抢到。 如果能直接投胎,重新来过,怕是他们做梦都会笑醒!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呢,大概是两百多世吧,三千多年……居然就那么过去了,天庭与人界的通道没闭合之前,宿哥每一世,都会来找我。” “除了第六十八世,之后的那许多年,我们再未相逢,每一世,他都只能在我重入轮回的时候,来看我一眼。” 玉女说着话,眼睛里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看着那白虎的目光柔和的能将万年寒冰融化,“多傻啊,每一世,都等在奈何桥上,就为了在黑白无常领着我走过的时候,看我一眼。” 到最后,连那白无常都看不下去,所以总在看见他的时候缠着黑无常叽叽歪歪,给他们说几句话的时间。 “如果有别的选择,宿哥,他绝不会这么做……还有天庙星君、天门星君、天井星君,他们都不是喜欢作恶的人,你没见过那时候的他们……”玉女脸上出现微弱的笑,眼神里都闪着光,“二十八星宿同耀天空,那样璀璨的光芒,通天彻地,谁也比不过,他们每一个,都是天庭最好的护卫者,是人间的守护神。” “天庙星君总是拎着湛卢找人打架,宿哥他也总寻衅滋事,将天上的武将挨个挑过去,天门星君整天捂着口说被他们气的心肝疼,却还是笑眯眯的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原本,天井星君是最柔顺听话的,后来却也是她闯的祸最大……但他们总是同进同退。” “没有人敢惹他们呢,因为惹了一个,就是惹了一群,宿哥不讲理,出了名的帮亲不帮理,天庙星君就更过分了,谁惹了他兄弟,二话不说先揍别人一顿,揍完了天门星君才姗姗来迟的赔罪……” 玉女抿嘴而笑,不带一丝霾,说着那些仿佛没有听众的话。 白唐没有全副心神的仔细听,但心头还是震动,问:“那到底为什么,就到了这一步?” “好好的天神不做,偏要来祸害人间,这一次地狱祸事过后,他们的手里要沾多少人的血,你知道吗?” 他的右侧就是玉女,左侧是做偷能量事件的白汤圆,他伸出手,白汤圆就顺着 咬出的洞爬上了他手臂,呲溜一下钻进他膛。 白唐左手握拳,拳头里握着那筷子样的哭丧棒,置于口。 “你没有想过,你只是觉着这是一场神与鬼的战争,你以为黄冲宿带着你跑出地狱,这事就算完了。”白唐侧眼看她,眼里有微微的叹息,却还是话出如刀,“真天真,你看看下面,光这地狱里为这件事掀起的风浪就淹死了至少百万魂,哈,人类也bi)近了这个数,等地狱壁垒一破——” 他比划了个炸裂的手势,不再看玉女的脸色,自顾自道:“阳停转,鬼屠人间,哈,人界修道者数量稀少,如盐中白雪,真正的万里挑一,到时候能死多少啊,嗯,我可能看不到,毕竟我都可能死了……但是,那时才是地狱吧,人死后魂无所去,逗留人间,然后变为失去灵智的东西,人鬼一家亲……多好。” 玉女打了个冷颤,又一次被白唐拉回血淋淋的现实。 “你们的多伟大啊,要拿这么多人的血来换!” 玉女有些愠怒,道,“不许这么说,不许用这样嘲笑的语气说话……我,宿哥,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对的,这地狱已没有判定赏罚的资格,是该毁的……对!宿哥说毁灭也是开始,当一切重建,也会是一片朗朗净土,现在的地狱,太脏了!” “地狱再脏,也保证了六道轮回,也能维持阳流转!”一道冷冽的声音徒然从白唐口处传出,声音冷冽沉稳,如同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带着刺骨的寒和冷。 白唐喜出望外,叫道:“墨墨!” 墨赦似乎还很虚弱,并没有显出形体,连声音都好像是从白唐怀里发出的。 他说:“地狱当然是脏的,所有腥的臭的都捂在了地狱,那些变态的、恶心的东西,我们看过千遍万遍,人类经历点事,还有心理辅导,鬼差全靠自己,看过了多少龌龊事,谁心里能不走样?” “你们就干净?天庭就干净?就算地狱该毁,那也是地藏菩萨的事,越俎代庖,你们想做什么?重掀天庭与地狱大战?” 似乎说的急了,墨赦还喘了口气,才继续冷冷道:“你又以什么立场在这里哭诉?当年堕天是你自己选的,惩罚是玉帝给的,连你们天庭的罪恶地狱都接收了,现在黄冲宿要把气撒在地狱头上,凭什么?” 地面又是重重一震,那白虎凶悍无比的撞开了宋帝王的阻拦,流星一般朝着西方奔去,脚下仿佛踩着四朵红色的火焰花。 “退一步讲,你们算什么东西?一个人的,也配用百万人命来奠基铺路?这件事,我不答应,地府不答应!任何人,无论何种理由,都没资格扰乱阳!” 玉女起先被那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听那声音一直冷冷清清侃侃而谈,才稍稍安静下去,被那声音带着思想走。 白唐简直想要鼓掌,墨赦的每一句质问,都闻到了点子上,那最后的一句话,也格外冷硬霸气,哪怕力量不够,但气势绝对够了。 玉女本就不擅言谈,此刻更是呐呐,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如何反驳这些质问,却终于无语。 “还有人间,”仿佛被玉女那样可怜无辜的口吻激怒,向来少言寡的墨赦一口气反驳下去,“人间脏吗?当然脏!神创造人的时候给了他们七六,给了他们脏的权利,凭什么要求他们干净?生而为人,就是要受苦!” “否则为什么人要拼命超脱轮回?连你们神仙犯错,也要去人间受苦,人间从来不是善地,但到处都有向善之心!地府有规定,不问阳,擅管人间事,罚入十八狱苦役三万年,天庭应当更重,为什么?” “因为,人、间、值、得!天道在人!你现在还要说,他不该死?” 第一百四十章 劳兄弟们护着! 白唐紧紧抱着那哭丧棒,感觉心里一阵激dàng),他第一次听墨赦说这么多话,还每一个字都说到他心坎里去。 人间再不好,那也是活人的世界,是人的世界,无论是神是鬼,在人类的地盘上横行,那就是入侵,就是该死。 天道在人,所以任何让人间无数生灵生命化为乌有的人,都该死! 哪怕他是神! “……”玉女皱着眉头看着白唐,以及他捧在口处的那哭丧棒,想了想,还是微微摇头,“不一样的,宿哥他不该死,我们也不想伤害人类,可是地府不放我们走……宿哥他没办法……” 白唐冷笑,转过头不去看她,他甚至能感觉到哭丧棒里寄宿着的墨赦也冷笑一声。 自欺欺人的人,谁都讲不明白!他们也不必费力! 白唐转了,背对着玉女,小声问墨赦,道:“墨墨,你怎么样?白汤圆的‘黑云团’好用么?汤圆,你多搬点,吃了老子的三尾狮子印,干活还这么磨叽!” 白汤圆吭哧吭哧从屠灵本体里搬运“黑云团”,闻言吐出一大口纯黑色的“黑云团”,那双蛇瞳翻了翻,表示委屈,“已经很快了!不要催!” 白唐被那股比他体里的天生气更纯更的灵气刺激的直哆嗦,却听墨赦回道:“没事。” 白唐哦了一声,继续暗戳戳的瞪着白汤圆,希望那东西自觉一点多搬点“黑云团”出来,冷不防墨赦又问,“白唐,那个哭丧棒,你能用?” 白唐理所当然的点头,点完才发觉他可能看不到,就又道:“当然,那东西有灵,你能用,我就能用,它知道你让我用呢。” “不对,那是他的东西,不可能被人那般唤醒……” 白唐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墨墨,你要相信,我的人品足够好,所以什么奇迹发生都不奇怪。” 白汤圆道:“不要脸。” 白唐伸手弹它的头,将它弹回口,“有你什么事?千古罪人!” 白汤圆说它给包拯撒卖萌,那位忒面无私的府君就随手放了它,白唐不信,他想了想,觉着那多半是被这刀枪不入的蛇给闹烦了,所以随手给这祸害放到他边来。 至于别的,他真想不通,也懒得想,那毕竟是神话级大人物的事,轮不到他想。 他摸了摸那哭丧棒,想再跟墨赦说两句誓死相随的衷心话,以免他脑子里一直琢磨何蔚的事。 他明白墨赦,就如同墨赦明白他一样。 何蔚的事,他们可以不提,但墨赦心里,却没有一刻是放下他的死亡的,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愤怒伤心于何蔚的死。 更何况墨赦,他与何蔚相交,绝对比他深多了,可他不哭也不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唐担心他,正要开口,却听那人脉络清晰的道:“朱雀在南,青龙在东,那白虎只要落在西方,玄武退回北方,那四灵四相便能将整个罗酆山都围起来。” 白唐抬眼去看,却见黄冲宿带着一众白虎七宿星君朝着西方飞驰而来,只求脱,并不恋战,却被那一直追着他打的楚江王缠着,进百米, 就退八十,前进的十分艰难。 他所在的位置,是南边,这方向不对。 他道:“没事,墨墨你放心,地府府君还是很靠谱的,来了足足十位,没问题的。” 墨赦仿佛也透过那白色哭丧棒,朝着那交战的高空看去,“不对,袭牙跟秦广王打起来了……那是……冰山地狱的恶鬼?!袭牙叛变了!” 那句话一出,白唐感觉边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连眼皮都忍不住跳了几跳,“叛变?袭牙?第八府君?” 即便看不见墨赦,白唐也能想象出那张冷淡自持的脸上会是怎样的冷郁,黑如琉璃的眼睛里流露着失望,却以最快的速度就接受了背叛。 白唐道:“你别难过” 白唐的话卡在喉口,魂体被骤然猛烈的风吹动,直接撞碎后那还勉力维持的白色薄膜,一下子就滚出老远。 那巨大的白色老虎又快又准的纵扑而来,脚爪在地面上轻轻一搭,旋即借力跳起,折转往西南,紧随而至的楚江王一掌轰碎了那处被削平的山口。 白唐被摔的七荤八素,等他从废墟里抬起头,恰看见玉女飘飞的裙摆在白虎背上飘扬,连背影都看不见她被黄冲宿整个的护在怀里。 “到最后一刻了,所以要带她走么?也丝毫不顾及我这个蝼蚁啊。”白唐自语了一声,揉着口站起来。 黄冲宿这个人,怕是惨了玉女,明明当时想拍死自己,就因为她软语求了,才让他捡回一条命,又因那玉女素来柔弱,还怕黑怕闷,他就为她辟出这一方净土,让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远观。 他拍了拍上不存在的土,感觉自己所处的高度起码降低了三千尺,但被那猛虎带来的罡风吹到,他居然只难受了一下,就再没什么感觉,也不知是不是那老虎已气力耗尽。 这不是他能参与的战场,得想办法跑路!本来他们来这里就是奉了那十三府君的命令来酆都报信,顺便帮忙! 但白唐现在觉着,这个“忙”顺不了! 底下无数恶鬼爬动着,提着肢体、挂着头颅狞笑着,与各府君带来的兵交战着,场面残暴而诡异,那些灵间的战斗都是直接撕咬,如同大型斗兽场里一群饿疯了的兽,食物就是敌人和边的同胞。 那长相奇诡的灵们口里都发出桀桀咕咕的声音,嘈杂的钻入白唐的耳朵。 白唐被那白虎从高空扫下后,时不时会有恶鬼咆哮着冲到他这边,然后就被他用那锁魂链抽开。 气这边天蔽,庞大的玄武与白虎仰天咆哮,上灿然的光仿佛能炸裂那被气遮挡的高空。 白唐的口里还窝着要睡觉的白汤圆,怀里揣着觉醒的哭丧棒,手上拎着墨赦的看家法器锁魂链。 一甩手,就能抽死一大片邪祟灵,那双桃花眼里也再无绪,恍若杀神。 若是不熟悉的人看着,会有一种他就是无常的错觉,就连在慌忙厮杀的兵同泽,也借着靠近伙伴的瞬间,频频发问。 “那是谁?瞧着不是熟悉的判官啊?” “哎呦!一锁链就抽空了一大片邪祟!那武器 看着落后,怎么威力这么大?是研究院的仿古新品吗?妈的同样都是鬼差,为啥给他不给我?!这一定是瞧不起我铜柱地狱!” “卧槽那是无常吧?就是几百年前的那种官职,咱地府名人录里也有啊,难道真是那时候的古董级无常?” “不能够啊,地府秘辛里说那两无常都死了啊!” “嘿,那两可是十大帅,哪那么容易死?不过那上的气有点弱,肯定不是!” …… 那些兵里的窃窃私语自然传不到白唐耳朵里,更加传不到高空上的府君耳朵里。 别的府君怎么样不好说,月戎却感觉很气,基本处于狂怒状态。 “跑?这就想跑了?回来!” 月刃在半空回旋,“苍啷”一声就与那白虎飞速前进的头颅硬碰一下,硬生生止住那白虎去势,仿佛在高空编织了一道无形的墙。 “怕么?”黄冲宿没有低头,嘴巴轻轻动了下。 窝在他怀里的女子摇了摇头,紧紧的抱了下他的腰,然后放开,道:“宿哥,我不怕,你,你不用总顾忌我。” 黄冲宿唇角上弯,柔声道:“好。” 说着将她往后一推,道:“劳兄弟们护着!” 后传来一阵哄笑,几位星君都一边掐法诀维持那巨大白虎,一边应诺。 “大哥放心,嫂子我们护着!” “哈哈,便是头不在,嫂子也给你完好的护着!” “快去快去!嗦!” 黄冲宿脚在白虎背上借力,子飞鸟一样踏风而上,临空就是一刀。 刀气纵横,与月戎的白色月刃在高空一撞,方一碰撞,那月刃就被撞了出去。 “好!” 站在白虎背上的剩下三位星君高声叫好,连白虎都嚎叫一声,更加凶猛的前冲。 黄冲宿回又是一刀。 咚! 一刀劈开绵绵密密的白色鳞光,仔细看去,就可发现那是一把把的锋锐无比的剪刀,都咔嚓咔嚓开合,铺天盖地般朝着黄冲宿扑来,却被一道白色刀光一下斩穿,那刀光去势不止,还将一书生袍的楚江王衣袖切断一截。 楚江王握着自己已然漏风的衣袖,有些愁,道:“坏了!最近我媳妇很喜欢我穿这件衣服。” 回家那家伙多半要发脾气,还特别不好哄。 月戎的月刃与黄冲宿的刀频繁碰撞,带出火花无数,两人腾挪闪转,瞬间百里。 黄冲宿的目标很清楚,就是为白虎开路,绝不会偏离方向太多,因此他们始终在白虎四周交战。 月戎耳朵好,哪怕在打架,也听见了楚江王那一句,当即头发都炸了,吼道:“老婆奴你要死啊?!特么你看看秦广王,同样是老牌府君,差距别这么大行吗?!” 秦广王与袭牙正打的如火如荼,两个都是秋鼎盛的府君,周边设了结界,自己打自己的,打的很激烈。 楚江王斯斯文文的一捋袖,将那被割裂的半截衣袖用气暂做修补,叹息道:“你的对手应该是水獬的玄武,半路截胡,不雅。”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玄武归位! “我特么还不是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要是能拦住黄冲宿,我用来?” 楚江王又斯斯文文的一挥袖,登时黄冲宿和月戎周边的环境一变,变做悬挂着无数剪刀的剪刀地狱,那些剪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着朝着黄冲宿剪去。 “唉,天将府君本就擅战,在下区区读书人,实在是没法子。” 打着打着与月戎换了对手的第十府君隔空咆哮,道:“聊个,快点,老子要撕玄武!还有谁来?” 众府君私建的群聊频道传来几声嗤笑,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玄武人多,老子打的费劲,谁来一起? 此刻战局已非常明了,地狱府君能动的几乎都已到场,还各自挑了对手。 那朱雀七宿落在南方,十一与十四府君一起去屠。 青龙势弱,却实力最强,落在东方,只剩四位星君守着,地府第三、四两层地狱的府君前去镇压。 白虎一路奔西,第六府君月戎、第二府君楚江王拦着,十二府君被黄冲宿斩在刀下。 第八府君袭牙叛变,拦住了第一府君秦广王。 第五府君包拯镇守地狱中庭不能动,连带处理那崩溃的第七狱恶鬼。 第九府君与酆都的苟晞少将交战于第九层地狱,还未及时赶来。 玄武在北,第十府君全力对抗,半分不退。 其余府君都留在神寂地狱,镇守那些逐渐苏醒的堕魂。 第十府君那句话一出,十一府君厚道的表示,你再撑一会,我们屠了朱雀七星,就去,宋帝王表示青龙不好杀,真不好杀,非常不好杀啊。 楚江王还假惺惺的想了一想,在月戎与第十府君间摇摆了一下,果断的就跑去打玄武了。 “黄冲宿太不斯文了,要弄坏我的衣袍,不好打啊,月戎啊,你是最厉害的,要加油哦。”他说。 月戎硬接了黄冲宿一刀,气的脑门疼,他道:“你特么回来!我能挡黄冲宿一人,挡不住白虎西进!你傻么?他们这是要四灵归位!要炸平罗酆山。” “不对啊,那白虎是往西南走的,离西边还差点,别急哈。”这是第十府君,见楚江王过去,很高兴,声音都有些飘,“那黄冲宿是个路痴,你撑一下,等我两联手斩了玄武,就去助你!” 路痴?路痴你大爷! 月戎被地府这几个二愣子气的一口老血哽在口,吼道:“路痴个!那方向是玄武所在地的西南,但是是城主府的正西,蠢货!还没发现吗?玄武在城主府正北!青龙在正东!朱雀在正南!那中心点是城主府!” 黄冲宿一言不发,只一刀比一刀狠,月戎接的也十分用力,用力到他觉着自己的月刃都卷了边。 月戎没叫住急速弃他而去的楚江王,再一抬眼,正对上黄冲宿杀 的发红的眼睛,当即面上也是一寒,手掌上举。 一株桐树就从半空开始生长,不过三息时间,就遮蔽住了西方的天空,枝蔓交叉,密密麻麻,针不可过。 黄冲宿冷笑,道:“铜柱地狱,连法则都借鉴了第三层铁树地狱,那空心桐树里烧红了炭?呵呵,让我看看,这铜柱地狱的温度有多高!” 言罢,回手又是一刀,月戎忙闪架住,口中谦虚道:“见笑见笑,这也过了这么久,铜柱地狱也要有点进步的……你刚才说想试试温度?来,放下刀,我送你去。” 黄冲宿又回以一刀抬头看了眼周围,问道:“你知道我们西行了多远吗?” 月戎也下意识抬头四望,却见那紧跟在他们后额白虎朝天一跃,虎背上的三位星君同时变化手印,那白虎怒吼一声,猛的朝那一片铜树撞去,口爪并用,眨眼就撕裂了一层桐树,速度不减的朝着那黑洞洞的铜柱里穿去。 不减速、不回首,一路向西。 “已经三千里了!”黄冲宿说,眉眼里露出嘲弄的笑,道:“斩星又如何,我们本来,就没想过所有人全而退,失去一个星君,我们就用十个经百战的天兵来补、十个不够,就百个!你能挡我?” “你们能挡我们?” “你且睁大眼看着!看我们怎样将这地府撕开、掀翻!” 他说一句,就砍一刀,刀刀朝着月戎最致命的要害斩去。 府君再强,也是鬼,也会死,黄冲宿的刀,恰好就可以斩神杀鬼。 月戎脸色铁青,知道已拦不住白虎归位了。 黄冲宿又一刀凌厉无比的切来,月戎抬手,月刃与刀相撞,顿时两人各自被那强横的气息bi)退百米。 黄冲宿对月戎挑眉一笑,转就走,再不停留,那让无数魂胆寒心颤的铜柱地狱被白虎撕开了一道口子,哪怕月戎临时搬过来的铜柱地狱会自动完善,也依然挡不住那被三位星君控制着的白虎撕开他。 而现在,黄冲宿一人一刀,也将那铜柱地狱撕开一个口子,飞速而过。 须臾,罗酆山又是一颤,白虎归位。 尽管势弱,那归位的朱雀、青龙还是在白虎归位的时候齐声高鸣,那样浩然正直的气势震动了整片战场。 白虎归位,还差一个玄武,可那玄武本来就在正北方位,谁能挡的住玄武归位? 可他们必须拦住,拦不住,等他们四灵归位,那还真有可能将天都捅个窟窿、 “楚江王,老十,绝对不能让玄武缩回去,听见了吗?不开玩笑!绝对别让它缩回去!” 月戎的白色月刃在高空浮沉,却已失去了猎物,白虎已走,即使追上黄冲宿,也无非再大战几百回合,意义不大。 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凝, 在脑子里将事都捋了一遍,眼睛里光芒越来越黑暗。 “想强行炸开地府界壁啊,想法真是伟大。” 月戎沉沉的看着底下厮杀正酣的魂,那些蝼蚁一样渺小而密密麻麻存在的弱小生灵,还有那些被地府强行镇压了无数年的邪灵。 那些可笑的撕咬里,似乎有个特别凶猛的蚂蚁,跟别人都不一样。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继续琢磨眼前的事。 一旦地府界壁被人强行破开,这些东西瞬间就会井喷一样涌入人间,到时人界邪祟遍地,完蛋,但同样的,地府万年基业也要毁于一旦。 别人尚且不知怎样,但包子肯定会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他耗费了成千上万年才将地府建设成如今模样,一朝回到解放前,他那个脾气,定然又怒又心急,那又有一阵子没空搭理他了! 这能行?这绝对不能行! 得想个办法,必须控制住已渐渐失控的事态! 三千里距离,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怎么近,月戎确认自己赶不回去帮助拦玄武归位,脑子就往别的主意上转了。 “老楚,你太斯文了!谈恋让你的心都变软了?” 第十府君在咆哮,哪怕看不见脸,月戎也能想象出那边的凶险来。 接着是玄武疯狂的吼叫,地动山摇,那边天空的光芒又黯了一下——那是又一个星君陨落了。 已经不少了,折损在地狱里的星君的确不少了,他们的本命星辰都不容易碎,将来可以捡几个来装饰一下自家院子,毕竟,包子喜欢明亮的。 正想着,就又听见了楚江王淡淡的声音,道:“胡说,我分明已撕了两个星君!” 那没有用,水獬的天子之剑还没拔,如果两个星君的死都不能让他拔剑,那他那堪比天威的一剑必然会留在最该出剑的时候,那时候,会是什么时候? 月戎想,多半会是他们要合力撕开地府界壁的时候。 谁都不是傻子,到这一步,所有府君几乎都能猜出他们目标——撕开罗酆山上的那个界壁闭合点。 这关系到地府安慰的结界闭合点,对地府所有魂来说都是秘密,但对这些千年万年镇守地府的府君来说,不是。 高空风呼啸,黑色的气越发浓郁,那些被撕碎的灵没有躯体,就都化成了气。 “卧槽!水獬疯了!玄武强退了!” 玄武强退,是要归位! “拦住他!楚江王你在干什么?快拦住他!” 拦不住,就算玄武七宿折了三位,但有水獬在,哪怕代价惨重,但玄武绝对会归位! “犴鹿疯了!朱雀拖不出来!妈的,就剩下三位了,再给我十分钟,只要十分钟,我斩了这天井星君!”那是十一府君,他 的声音又惊又怒。 “嘶~三分钟!三分钟,这青龙就绝对爬不起来,苍龙七宿只剩下两个了!楚江王,就特么给老子拖五分钟!”那是第三府君宋帝王。 天空明明暗暗,不断有星君被挖出本命星辰,神魂消陨,如同一场间隔较长的流星雨。 高空下的气又被一条锁链破开,月戎的眼睛眯了眯,想,这特么是天意! 恰在此时,那罗酆山以眼可见的幅度又震了一震。 玄武归位! 这一瞬,罗酆山四方都弥漫起一阵白光,虚空里四灵的虚影一闪而过。 接着,便是一声穿云裂锦的雀鸣,从南方而来。 往南边看去,就见一只无比硕大的雀鸟拖着从长长的尾巴从高山后冒出头来,浑浴火,分明相隔甚远,但月戎还是看见那浑泛着金色光芒的天井星君,连头发都烧着火一样,雀鸣一声高过一声,唤醒什么也似,一点点盘旋上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得让着他、护着他、帮着 白唐:“是是是,你家包子世界第一无人能敌!” 月戎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总算你有眼光,念在你这拍马的天赋上,我再帮你一个忙。” 他手指骤然滑动,飞速在哭丧棒上画着什么。 墨赦的声音凌厉起来,道:“月戎,你干什么?!” 白唐也一惊,道:“你干什么?” 月戎手上的符已经绘完,那哭丧棒上一阵黑光闪过,密密麻麻的符文在上面闪烁。 此时,他们已不知穿过了多少庭院,正站在一处更为幽深的宫前。 那宫大门紧闭,两边都生着绿油油的植物,还有不少大红的彼岸花,攀爬着那些绿树,生长在宫四周。 宫的巨大牌匾上书着“七非宫”三字,都是古老的篆体,笔力苍劲大气磅礴,但那宫里一片漆黑,仿佛被人用黑暗遮掩了一切颜色。 月戎叹息一声,将那哭丧棒揣进怀里,面朝白唐,瞪眼道:“叫你祈祷,你是不是没听话?” 白唐一脸懵bi),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祈祷?跟谁祈祷?祈祷什么?难不成他祈祷了,这地府的事就能轻易翻篇结束了? 月戎领着他往回走,批评道:“不听话,运气不好,死了也是你活该!” 白唐被他弄的莫名其妙,道:“不是你到底说什么呢?你对墨神做了什么?好好的咱不抽风行么?” 月戎面无表的看着他,道:“我暂时把他封印在哭丧棒里了,相信我,是为他好。他被护国之剑伤了,我能救他。我帮你救他。” 白唐手抖了一下,脸色发苦,道:“你这个,我有点慌啊,你别是被黄冲宿他们打疯了吧!月戎,你可是府君,坚强点!” 月戎脚步不停,他们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开阔,但气氛却越来越压抑。 白唐下意识攥紧了墨赦的锁魂链,桃花眼里映照着南方天空上的火光,红的潋滟漂亮。 “我跟你说说包子吧” “我不想听,我……” “那可不行,多少人求着我说我都懒得说呢,告诉你是你的福气!”月戎瞪眼。 白唐:“……你不都编了无数个版本的故事么?你两的恨仇我都看腻歪了……话说,你看看四周,四个兽头都升空了,你不管真的可以?” 月戎没搭理他的打岔,径自道:“他是个刻板的人,其实人间传的也没错,他大公无私又刻板方正,持极正,他从生到死,也就做过一件出格的事。”他手指弯了弯,指向自己,“我,他唯一做过的不符合府君份的事,就是跟了我。” 白唐:“都这个时候了,能不炫耀么?欺负单狗很快乐吗?” 月戎没有笑,继续陈述道:“要是多可歌可泣,其实也没有,我就是他用一根鸡腿骗回去的,你信不信,我们当年,怪不容易的。” 白唐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没有再随便插口,因为他觉得月戎好像在交代遗言一样,好像要去做一件大事。 任何人要去做舍己为人这种大事,都有资格浪费一下别人的时间交代两句遗言。 “等我们一起走过那段时间后,我每回看着他,都会想,可真不容易,这可怜见的,我得让着他、护着他、帮着他,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他,动他在乎的东西。” 白唐心说我也没动啊,咱两不是敌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月戎终于停步,然后认真的看着白唐,道:“你看,我和他拼尽全力护着的 地府,顷刻就要毁于一旦了。” 白唐朝着四周看了看,浑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见那硕大的青龙、玄武、白虎和朱雀在不同的方位,将目光同时投向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投向了他所在的地方。他有一种预感,这地方要完了! 月戎也看见了那四灵,他的目光里沉淀着孤注一掷,道:“你要死!” 声音虽小,却如惊雷。 白唐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桃花眼里都是难以置信,他认真的盯着月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没有。 耳边的四灵叫声更加凶猛刚烈,白唐那有些虚无的衣服都被吹的猎猎作响。 月戎的声音清冷幽凉,混在那嘈杂的叫声里,有些听不真切。 但每一个字,白唐却都听的真真切切,下意识看向高空,就看见了黑沉沉天幕上那硕大的四灵头颅,如同一颗颗发光的巨大灯泡,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 …… 四灵在高空盘旋飞舞,遥遥相对,彼此呼应,庞大的神力铺天盖地,仿佛能将整片地狱都掀翻一样。 从远处看去,可以看见那四道含着四灵的光柱激烈的朝着中间靠近,通天彻地的光芒割裂长空,斑驳的光芒彼此映照,彼此争锋,却又彼此匡扶,释放的力量一增再增。 “湛卢!”带着凝重威严的男声如重重雷霆,一层层从无上高空压下来,旷野里都是这两个字的回音。 那还活着的人都愕然驻足,被那一声摄去了魂魄,还未回神,却听那声音又吐出一个字:“断!” 那是护国之剑,从古至今第一个国家始建时天地钟灵、自造鼎炉、融四方灵秀的护国之剑,绵延传承五千年。 一朝崩断,百川痛哭,山川哀哀之音从阳间到曹,那界壁竟不能阻隔! 一柄玄铁黑剑在周建汇聚的四灵光团中间骤然显,轰然寸断,那神器尽毁的力量被四灵收拢聚集。 “鸣鸿!”另一道森寒而霸烈的声音紧随其后,声震苍穹,“断!” 鸣鸿之刀长三尺,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之以诛妖邪,是西方白虎七宿首宿黄冲宿的佩刀! 那刀影也在空中一闪,便寸寸皆断,那神器自毁的力量又一次汹涌而出,只是依然被那跑动的四灵困着,不得出。 “计灵!”一个温润却厚重的女声也自响起,“断!” 计灵剑,又称神女之剑,昔年道祖出世,拈银河一缕灵魂入剑,取名计灵,一剑出,可震天下何川,不起浪。 瞬息间,计灵剑碎。 四灵势不可挡的在高空聚首,黑夜瞬间被那四色光芒照亮。 那样的力量,足以让地府发颤,而发力只有一瞬,但这一瞬,却长的仿佛永夜。 来不及从罗酆山周围退走的所有灵都如冬雪遇烈阳,连最后的气都没能留下。 惨嚎也瞬间既止,周遭一下子啊安静到了极致,罗酆山周围千里,再无活物, 四灵巨大的兽体遮天蔽,让那些还在高空的府君都不得不仰视。 “妈的!妈的!”十一府君忍不住骂,原本乌黑的脸更乌黑了。 楚江王站在云层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玄武,忍不住琢磨为什么王八能蹦那么高,为什么还长出了四条腿,想给它切下来,不然看着不和谐。 袭牙看的目眩神迷,对着秦广王摆手,道:“不打了,没意义了,四神器碎其三,加上二十八星宿的全部神力,罗 酆山必平,” 他整理了下自己被弄乱的深紫色立领风衣,依然风度翩翩,“到你我这个层次,小儿科的打架是怡怡趣,结果已定的的死厮杀就是愚蠢。” “那可不是,”楚江王衣衫破烂,从远处踱步过来,已然不是那稍显懦弱的书生袍,而是一黑色官袍,“背叛地府的人,该死还是要死的。” 另一边,宋帝王也幽幽出现,封锁了他另一边,不说话,但态度已表现的足够明显。 秦广王看着他,道:“哪怕地府要毁,你也要死。” “说什么愚蠢?开国门放虎狼才是蠢,位居府君却叛地府,这才是蠢!” 其他还活着的府君都散落在不同地方,但只面前的这几个,就能困死他。 秦广王目光冷淡,对那高空上的四灵看都不看一眼,他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手指,道:“地府不曾负你,你负了地府。” 袭牙露出一个稀薄的笑,道:“说什么不负,怪可笑的。我是心里不痛快。” 楚江王认真琢磨了下,道:“我记得你当年与东岳帝君交好,为了他?” 袭牙抹了把脸,笑道:“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总归是让这地府不能长存,往后许多年,大家都可逍遥自在。” 无论被压在多黑暗的地下,该出来的总会出来,谁也挡不住。 袭牙伸手一招,将自己那兵器窝在手中,对着众人招手,道:“都感觉到了吧,那股力量一炸,谁都拦不住地府界壁碎裂,我能看见那无数从地府飞出去的灵魂,就够了。” 然后忍不住赞美自己,道:“我真是个好人。” 楚江王轻微的叹息了一下,道:“不对,有一个人能稳住罗酆山,哪怕这么多灵力同时爆发,他也能收拢手中。”顿了顿,脸上出现遗憾的表,“之前我察觉到了他的气息,若是他在……” 袭牙面色不变,道:“北酆都大帝?他不在。” 宋帝王仿似也为那个名字闪神了一下,此刻才回过神来,道:“他们这么着急,也是怕他醒了吧。” 袭牙道:“大概吧。你们要一个个来,还是一起?” 楚江王道:“大局已成,我急着回去帮我媳妇稳住第二狱。” 秦广王点头,神恹恹,道:“病体未愈,累了。” 宋帝王道:“第三层这个时候也需要我,一起吧,速战速决。” 几人一起点头,宋帝王布置结界,楚江王、秦广王一起动手。 高空上那一枚巨大的光弹还是朝着罗酆山城主府的方向轰炸而去。 轰隆隆~ 那样浩大的声音如海啸般涌入耳膜,所有其他声音都不再重要,巨大的白光光柱终于从高空落下,如流星忽坠。 整个黑暗的罗酆山都被照亮,那光芒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仿若劈开天幕,撕裂空间。 那盛大的光芒也照亮了那位府君路略有些郁的脸。 袭牙极尽全力的朝着南方看去,极遥远的南方,那是朱雀的火光都照不到的地方,那里有个人,会因为今这一战,从地狱里脱而出,会站在世界最明亮的地方,能踏足在人间温暖的土地上,感受阳光落在脸上、眼睑上的暖意,过上最平凡的生活。 他眼睛里倒映着满目的光,想,为了什么呢?大概就是为了让那个人看一眼真正的太阳。 终于在极致的光亮下,他上涌出潮水样的气,有绿色的魂火飘摇一下,如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熄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杀我百回 …… “你看见了?呵呵呵,快看!多亮的光啊!”站在那座莲花状罗山一瓣莲山上的莲涅脸上都发着光,朝着罗酆城的方向抬手,仿佛要指给对面的人看,“你快看啊,那么强大的力量,翻天覆地的力量啊,真舒服。” 他伸展着手臂,眉心启明红莲熠熠生辉,有些邪魅狂狷的脸上一片兴奋,浑毛孔都张开了,迎接那一片能量余波的洗刷一样。 风吹起他黑色的衣袍和红色的长发,让他脸上的笑更加清晰,“这该死的地府,终于要完蛋了,哈哈,你开心不开心?” 他的对面也站着一个人,那是个普通至极的人,五官普通材普通,是放进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出的人,一点特色都没有,此时也放松的站在莲涅对面。 他说:“开心。” 莲涅骤然回头,眼中露出暴怒的神色,看着既癫狂又愤怒,咬牙道:“开心?”忽而又是一笑,让人如沐风,“看来你也厌恶这地狱了,也是,这地方困住的也不只是我。你号称化千万,要度尽天下鬼物。” “这地府对你,何尝不是一种束缚?你也巴不得它没了吧?!那二十八星宿做了你一直不敢做的事,你该开心,嗯,该开心。” 那人道:“地府不是我的束缚,是我存在的证明。”他叹了口气,举起手,上面是累累伤痕,“度化恶鬼,是我所愿,莲涅,地府也不是你的束缚,从来不是。” 莲涅眼中露出疯狂的光,道:“闭嘴!闭嘴!我不想听你说,我头疼,你闭嘴。” 那人抬手,洒种子一样洒出一片金光。 莲涅脸色恢复平静,张扬的红发都顺服的贴在他侧脸,只见他对着对面的地藏化微微颔首,道:“你又来了,我今不想听你念经。”又仔细看了看他,“这次的分是阿修罗?有点丑,有点弱。” 那地藏分含笑点头,道:“袭牙死了。” 莲涅神色一怔,道:“我朋友不多,活着的也就他一个,他也死了啊。” 地藏道:“地府大劫,他选择站在另一边。” 莲涅按了按额头,仿佛头疼难忍一样,声音牙齿缝里露出来,道:“很好啊,站在另一边……你今天很弱啊,那亿万化都没汇集啊,嗯,有点弱。” 地藏道:“放下,才能豁达,不要再想灭地府,你戾气太重了。” 莲涅放下手,脸上重又染上疯狂颜色,“我真想撕了你,啊,袭牙死了,连他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嗯,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地府那层护界就要炸开了,砰的炸开,然后你就要死了,彻底死了啊。” “嘿嘿,将自己的佛与地狱融成一体,让这块地狱不溃散,几千年前地府就该死了,你看,现在又到了地府去死的时候,嗯,还要谁来凭借力稳住一界?” “没有了。”地藏道,神色却平静,平凡的眉眼里藏着慈悲,道:“他们会守住地府。莲涅,第十九层不是你的囚笼,你想偏了。” “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皆苦。吾于五 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十有一二,尚恶习在。吾亦分千百亿,广设方便。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辈众生,各各差别,分度脱……” 莲涅怒斥,道:“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我要杀了你,嗯,就像对那几个家伙说的一样,撕碎你!” 他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庞大的气,将整个罗山都震动起来,仿若凶神现世,连周边的地狱鬼民都瑟瑟发抖起来。 地藏轻不可闻的一叹,双手捏出法印,那占地百里的罗山就一层一层朝内收敛起来,莲收花瓣,隔绝外界所有纷扰。 要战,也捂在里面,不用殃及已经千疮百孔的地府,莲涅的破坏力,绝对又是一场灾难。 “我要杀了你!” “你已杀我百回,再来一次,便是。” 那奇诡的罗山上的莲瓣终于一层层收拢起来,遮住所有光线,也遮住里面凶悍堪比魔星的府君,和瞬间被撕成碎片的菩萨。 …… 那能毁天灭地的白光朝着城主府袭来时,白唐就坐在院子里的一方石凳上。 周围是酆狱布置的奇花异草,青翠葱郁,如果不带着一片冷的地狱气息的话,称的好生机勃勃。 四方院落,精致回廊,上空是一层淡淡的、眼几乎不可见的透明结界,他手里什么也没有,连那锁魂链都让月戎搜刮了去。 而在十分钟前,上面的那四头巨兽就开始不断的蓄力,磅礴的能量还未爆发,带起的风却已吹遍了城主府,白唐被那风吹的头发都往后扑。 他捋了把自己的寸头,有些扎手。 “早知道,就认真的祈祷了!” 祈祷七非宫里能有光闪耀,祈祷北酆都大帝能出现。 但月戎没提前告诉他,也没告诉他北酆都大帝出现与否关系着他的命,不然他真的会认真祈祷的。 他仰着头,看向高空上那些咆哮的四灵,想,原来传说中的四灵兽就是这样的啊,其实也不怎么样啊,就是大了点,凶了点。 青翠环绕的寂静小院里,白衣的青年端然而坐,面目沉静,桃花眼里流淌着说不清的神色。 他怀里趴着一条软趴趴的暗红色小蛇,蛇头在他衣襟上来回蹭着,有些焦躁。 白唐欣慰的捧着它,道:“汤圆啊,还好有你爬行千里来陪我死,我真的很感动。” 白汤圆扭了扭子,想跑,道:“白白,危险,上面那四头怪物太凶了,快跑快跑。” 白唐摁住它细细的子,在手上缠了几圈,道:“以前看见神器就流口水,现在不想了?现在都不用墨墨给你抓,直接就能上去啃!” 白汤圆挣扎着摇头晃脑,冰冷的蛇都被那上方那能量球泄露出的一丝能量炙烤的有些温度。白唐哼了哼,将它往口里一塞,心说跑什么,不跑!临阵脱逃不是老子的作风! 面上正气凛然,但蜷起来的双腿还是忍不住抖。 他仰头看着高空,在那闪耀的白光里看见自己灰飞烟灭的样子。 终于,那三把神器的能量聚集到了极致,汇聚起来的能量像一个发光的小太阳,雷霆万钧的朝着这边轰炸而来。 白唐下意识闭眼,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承诺给自家老头找的徒弟还没找,不太安心死。 然后他就又睁开了眼,眼睁睁瞧着那小太阳将视线映的一片雪白。 腔里仿佛有东西愤怒咆哮,发出阵阵颤音,震的他也觉得疼,他甚至还看见了白汤圆,白汤圆又变成了那能吞天的巨大凶龙,一张口就能吞掉他。 体像是,正在被放在火上烤的。 可他的思维却好像在一片火海里浮沉,又又闷,上还缠着一条死肥死肥的水蛇,那水蛇缠的他非常用力,几乎要绞死他。 白唐混沌间只得拼命推拒,咬紧了牙就是不肯放下手,死死的掐着那水蛇粗壮的脖,怕一松手那东西就将自己给吞了,火海里翻腾起滔天巨浪,剧烈的火焰仿佛能将它们烧死一样。 白唐挂在那水蛇上,随着它一起怒吼,在火海里挣扎,连意识都似乎要消失殆尽,那暗红色的水蛇体越来越粗,白唐已经抱不住脖子,只好随手扒着那巨大的角。 无边无际的大火铺天盖地,那水蛇在海里翻滚,凄厉的怒吼,一次又一次的被火焰压到底部,那大火烧灼着它暗红色的鳞甲,让它的怒吼都变成了哀嚎。 也不知在那火海里纠缠了多久,那水蛇也翻腾不动了,只是体变的极,连带的白唐也觉着要被化了,口里死命念着“滚开,滚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上还缠着水蛇,他却还是努力的踏着火海前行,因为在不远处,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影。 那个影子叫他:“白唐!” 那是谁啊,看起来真眼熟,想看一眼那人的正脸。 他拼命的往前跑,喊:“等等我,等等我。” “白唐!” 白唐答应着,努力朝对方跑去,上的水蛇已经缩小,却还是沉重如山,却半点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他甚至一手就捏住了那蛇的脖颈,随手就要扔出去,只是那蛇忒不要脸,就用子缠着他的腰。 那人影催的越来越急,白唐也急了,掐着那累赘的蛇往下撕,撕不动,那蛇回头似乎要咬他,白唐更怒了,伸手就掰住了它的牙,心说我特么的着急找人,你捣什么乱,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那人影已有些远了,似乎在大步离去,白唐心里着急,戾气丛生,掰着那蛇的上下要给它掰成两半,那蛇委委屈屈的叫着,仿佛在说听话。 那一瞬间,白唐只觉轻如燕,三两步就追上了那人影,“你别走,你让我看看。” 那人影果然站住,也垂眼看他。 白唐心里顿生欢喜,叫道:“墨墨,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啊,咱们说好要一起的!” 墨赦道:“你欠我的债,还没有还!” 白唐:“我不欠你的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唐月戎 墨赦bi)近他,声音森冷:“你欠我的债,快还!” 墨赦的讨债脸实在太恐怖,白唐一下子就倒退了一步,再一抬头,面前的哪里还是墨赦,却分明是一只笑眯眯的狐狸。 那狐狸尖嘴白毛,一双眼黑亮黑亮的,说白唐你得死啊,我叫你祈祷,你为什么不听话? 白唐心里发寒,张口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只好听着那狐狸继续说话。 那狐狸道:“你要是好好祈祷了,北酆都大帝真的醒了,地府就有救了,罗酆山就绝塌不了,可你不听话,所以七非宫里的那盏帝火没亮,大帝没回来。” 白唐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不解和隐隐的惶恐,他说:“那跟我没关系啊,就算我祈祷了那大帝他也不会响应我啊……月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直说!” 面前的白狐狸就摇一变,变成了一个眉眼清秀的第六府君,只那人脸上却是一脸的凉薄淡漠,说的话也叫人心里发寒,他说:“大帝还没醒,我又不能让包子的地府毁于一旦,那四灵汇聚的那股神力怎么办呢?白唐,你说怎么办?” 白唐道:“那不是我该管的事,我没有那个能力。” “神力不会无故增长,也不会莫名消失,二十八星宿的力量,即便少了大半的星宿,也依然强大的可怕,况且,他们能聚集起来的绝不止表面这点神力,那股力量将是真正的汪洋大海,如果给我一天之间,或者五个小时,我都能找到承接这股力量的方法。” “但是没时间啊,白唐,我只能用你了。” “你就是天道送给地府的那一道生机,屠灵与你休戚与共,同生同灭,能将所有吞噬掉的能量化为己用,那么,就再吞一次,吞掉四灵神能,保住罗酆山结界闭合点不碎!” 白唐感觉手脚发凉,口中下意识道:“不行的,白汤圆做不到的,那是二十八个神的能量,白汤圆肯定不行的!” 月戎自顾自道:“不是白汤圆,是你。” 白唐瞪大眼睛。 月戎继续道:“不是白汤圆,是你,你要带着屠灵将那些神力都吞噬干净,就算撑死你都要吞噬干净。” “这怎么可能,我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看,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都已经归位了啊,很快,他们就要用神力轰平城主府了,不行也得行!” 白唐觉着自己的手在哆嗦,他问:“不能不做吗?” 月戎道:“不能!”他还笑了下,看着白唐的眼睛里却都是冷酷,是一种看弃子的惋惜,“什么地府安危、人间太平我不想说,那都是虚的,也跟你没多大关系,就当我bi)你吧。” “我不能让包子伤心,也就要保住地府,你恰好在地府,恰好有屠灵 ,又恰好屠灵能吞各种神力,那就是你了。” “人类有种武器,叫原子弹,虽然能量本质不一样,威力也远比不上,但你可以也将他们的神力想象成一百颗原子弹,你就要一口气去吞掉一百颗原子弹了,你是人类第一人,嗯,很伟大。” 白唐道:“那我把这项殊荣让给你,你形容的这么形象,是想让我提前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吗?我特么现在还是生魂,完了就真的玩完了,连根毛都不会剩下!” 月戎道:“炸毛没有用。”他仰头看了眼那不断汇聚的四色能量,友建议道,“多回忆一下做人的快乐吧,临死时脑海里能有点欢快的画面。” 白唐道:“月戎,我草你大爷!” 月戎道:“说起来,也不是没有机会,你努力消化,把那一百颗原子弹都消化了,你就不用死,武力值还会瞬间圆满,嗯,毕竟是二十八星宿的极致能量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白唐道:“滚!你特么怎么不去死!你们十八府君自己废物,把事搞到了这一步,凭什么让我收拾?老子凭什么要接这活?” 月戎又笑了下,指着他瞬间布置出来的结界,道:“凭你弱,我的结界,你破不开。” 白唐深吸了口气,控制不住的一拳砸了过去。 月戎没有躲,脸被砸的变了形,道:“好吧,一拳换一命,蛮划算的,哎,说真的,要不是这事没法子,我真会想办法给你弄到我的监察司去,毕竟你八卦的天赋还是招人喜欢的。” 白唐道:“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滚!滚!” 月戎道:“其实仔细想想,屠灵把刀山地狱毁了个干净,连第八层都殃及不少,此刻地府希望却也落在它上,一饮一啄,都是因果。” 白唐没有再说,指着通向远门的小路,“快滚,不要打扰我最后的安宁!” 月戎转就走,用走路做最后的道别,刚要拐出院门,却听后面的青年道:“墨神子冷,不说话,你是府君,以后罩着他!” 月戎道:“嗯。”顿了顿,又探头回来,“我大爷早死了八百年了,你要是有需要,我去查一下他转世,粗略算了下,这时候应该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嗯,要想草的话,其实问题不大。” “滚!” …… 那能将罗酆山都炸平的四色能量体猛的轰炸在罗酆山的城主府处。 城主府里有一个穿白色休闲衣的青年螳臂当车,张开了双手去迎接那顾能量,瞬间就被吞没。 罗酆山发出巨大的哀鸣,眨眼功夫就坍塌了一半多。 四灵都在高空看着,都是筋疲力尽的模样,金色的血从高空坠落,很快就又被那些暴躁的能量蒸发,而二十八星宿,竟也只 剩了寥寥数人。 此刻所有人都站在巨大的玄武背上,也只有玄武还勉强能维持体型,其他三灵都在那全力一击后溃散,维持三灵本相的星君也疲软倒地。 只有玄武还站着,用能撑天的四条长腿,撑住了要倒下的所有星宿。 东方苍龙七宿只剩亢宿庭庭星君和箕宿天律星君,俱是一狼狈,就瘫软在玄武背上,金色的血液染黄了青色的战铠,面上却还是挂着笑。 事实上,不只是这两个星君在笑,朱雀七宿中的天井星君犴鹿和鬼宿天匮星君也面含微笑,笑中带泪。 白虎七宿还剩下四个,除了黄冲宿抱着玉女的魂体光明正大秀恩,其他三个都死狗一样瘫在玄武背上,体还在不自觉的抽搐——力气用尽,肌会自发抽搐,但他们不在乎,面上都挂者畅快的笑。 玄武七宿端上水獬,也还只剩下三人,每个人手指都动的很缓慢,却还是有章法的凝出一个个法印。 所有人都在喘息,那喘息里却带着痛快。 “两分钟,我们就能听见那结界闭合点被冲破的声音,都开心么?”黄冲宿轻声问。 水獬怀里已没有剑可以抱,只好抱臂于,做出高傲的模样,道:“废话!” 他的手指也在颤抖,眉眼依旧精致,连沉郁都去了几分,唇畔也挂上一丝笑,“要是地府不死绝,这一站绝对会叫他们生生世世记住。” “我们,天上的二十八星君,将地府打废了,任他地府亿亿兵,我们二十八人,加三千天兵,照样,打的他们没脾气。” “谁不高兴?临死了,能来这一场,我高兴!” “我……高兴!” “我也高兴!” “哈,哈哈,我,我也高兴,地府十八阎罗,也拦不住我们把嫂子抢出来,这事够我吹嘘一辈子。” “对,地府十八层,我们从十九层打到了酆都,你们看,我手还在抖,杀的魂太多了,哈,但是我高兴!” 犴鹿也脱力的坐在玄武背上,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黄冲宿道:“角蛟也高兴!” 水獬撇嘴,自然道:“又是废话,他自然高兴,什么都顺着他想的来,他能有什么不高兴?”顿了顿,声音转低沉,“就是运气不太好,没法跟咱们喝酒。” 犴鹿眼角有湿润一点点浸出,却含笑道:“那没什么,总归是他欠我们的,等尽归虚无,再叫他还。”她眼睛朝那一点点消散崩灭的罗酆山,“可惜他不能亲眼看着我们走。” “能的。”黄冲宿狡猾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散发着青色光芒的龙眼大小的星辰,呈圆形,青的很均匀。 水獬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有些怅然,道:“他的本命星辰碎片啊,我还以为会落在那黑水里 。” 黄冲宿道:“我捡了最大的一块……碎的太厉害,收都收不起来。” 水獬就笑,道:“傻bi)!” 犴鹿道:“嗯,这次我同意。”继而又笑道:“他心里高兴。” 玉女咬着唇,从黄冲宿怀里出来,看着那一张张惨然的脸,道:“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为我一人,害你们至此,谢谢,谢你们不避刀祸,不畏生死,陪着他同生共死,陪着他将这地狱一起踏遍。 “戚!说什么呢。”水獬依然高抬着下巴,顶着一头白发,哪怕形单薄,也自有一股傲然气场,那是玄武首宿,是天子之星,“我们来地府,可不是为了你!好歹做了千百年的星君,见不得地府这么龌龊!” “对!嫂子,我们不是为你而来。”唯一的女星君笑容如海上明月,皎洁而温暖,柔柔的,一点血腥不带。 “犴鹿说的对,嫂子,带你出地府只是顺带,不值什么。” “对啊,说的是,不关你的事,能得这一战,我们高兴!”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二十八星宿 玉女拉着他的衣襟,觉着心疼的厉害。 即便黄冲宿不说,她也听得见他心里的眼泪流淌,那样年年岁岁累月相伴的人,一夕之间竟只剩下了他们两。 怎么不心疼?怎么不难过? 宋帝王轻叹一声,拦住要动手的楚江王,道:“二十八星宿,也算英雄,英雄末路,要求有尊严的赴死,地府有这个气度给他们。” 楚江王道:“你知道她在做什么?万一那阵纹又能动摇地府呢?” 宋帝王摇头道:“方才那四灵之力已是极限,不可复制。” 秦广王沉默的听了会,道:“所以,你认识那阵纹?” 宋帝王微微点头,道:“见过,是二十八星宿召唤彼此的阵纹,想来是要同死。” 犴鹿朝着他颔首示意,面上淡然无波,手却不着痕迹的拍了拍黄冲宿的手,温柔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手下的那阵纹缓缓运转,黑暗里就升起许多明亮的光点。 那些流落在地府罗酆山附近的星辰都颤颤巍巍的发起了光,仿佛被人重新注入了生命。 就连那些落在莲寂地狱泥土里的星辰,都又一次被点亮。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来!”她高声喝道,张开手臂,头发无风自动,“来!” “三哥,你记得咱们之前的约定么?”看着他握着拳不肯松开,那张瘦削的脸绷的更紧,犴鹿淡淡然的捏着法印,“但有一人还在,必助你达成所愿!” 黄冲宿声音沙哑,叫道:“犴鹿!” 玉女也去抓她的手,手指轻轻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样,只知道叫她的名字:“犴鹿,犴鹿!” 犴鹿一白色染金的衣袍,黑发飞扬在风里,淡然如清水的脸庞上有绝美的笑,声震寰宇,“四灵,来!” 蓦地,四面八方都有耀眼至极的光在天空一闪而逝,二十六道四色光芒划破地狱暗沉的高空,流星一样带起呼啸之声,疾飞而来! “三哥!你看着!”犴鹿突然回头,对黄冲宿嫣然一笑,形如灵燕轻纵,轻易就到了半空,双手轻柔的舒展,那赤、白、玄、青四色星辰都萦绕在她周。 “苍龙角宿天门星君,亢宿庭庭星君,氐宿天府星君,房宿天驷星君,心宿天王星君,尾宿天鸡星君,箕宿天律星君,居东方!” “白虎娄宿天狱星君,胃宿天仓星君,昂宿天目星君,毕宿天耳星君,觜宿天屏星君,参宿天水星君,定西方!” “玄武斗宿天庙星君,牛宿天机星君,女宿天女星君,虚宿天卿星君,危宿天钱星君,室宿天廪星君,壁宿天市星君,位北方!” “朱雀鬼宿天匮星君,柳宿天厨星君,星宿天库星君,张宿天秤星君,翼宿天都星君,轸宿天街星君,守南方! ” 素白的手掌舒展开,那原本还无序飞舞的光芒都像找到了方向,她念一句,就有一道光芒停在她掌心的对应方位。 那一刻,她面容神圣不可侵犯,即便鬓发凌乱衣衫破损,也丝毫不损那份气度。 那一刻,她就是神女,从九天而来的、高贵无比、不沾尘埃的神女。 踏血而行,却干净无比的神女。 月戎看着那些有序飞舞的星辰,目中疑惑的神色越来越重,突然就下了决定,道:“不能再等了!动手,我感觉很不好,这个女人绝对要搞事!” 月戎手里的环形月刃如白色匹练般朝着空中被四色星辰环绕的犴鹿,但那样锋锐的能将天空都割裂成两半的月刃被弹开了。 ——砰! 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可摧毁的、看不见的屏障一样。 白色的月刃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决绝的弧度,又一次朝着那神女劈斩而去。 月戎面色大骇,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没看清吗?这特娘的又要玩一次爆炸!” 楚江王最先出手,浓郁的气鼓满了一黑色衣袍,俊秀如玉的脸庞上狰狞可怖,将一府君气度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那样足以动摇山河的力量只是稍微让那位神女的衣衫哦飘扬了一点。 犴鹿手上依旧拈着法印,笑容却带着少女的狡黠,她道:“你们刚才说地府命不该绝,那么就再来一次吧。” 美丽如朝霞的女子微微笑着,那二十六颗星辰在她指尖来回穿梭,如一尾尾色泽艳丽的鱼,映的她指尖晶莹剔透。 宋帝王、秦广王脸上也终于变色,同时出手,要摧毁那九天神女上的神光。 月戎咬着牙,怒道:“早叫你们动手,非要装什么君子!现在好了,妈的!” 楚江王脱了书生皮,整个人就变的很暴躁,闻言怼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当时怎么不见你出手?” 五位府君联手一击,几乎将整片空间都割裂,地动山摇,万鬼嚎哭。 那九天神女被那股能笼罩住四面八方的强横力量笼住,形摇摇坠,发丝也飞扬在沉灰色的天空中,嘴角都浸出金色的血液来。 她指尖的四色星辰游弋的越来越快,彼此间的空隙也越来越小,那样交融的光亮也越发璀璨。 黄冲宿形微动,为犴鹿和玉女立起了一道屏障,竭尽全力保护她们。 但那屏障遇到那磅礴气时,如遇到烈阳的冰雪样顷刻消融。 她们三人瞬间就被击退到了千米外,罡风刮骨,寒气冽冽 “你到底在干什么?犴鹿!你们已经输了!”月戎咬牙切齿的怒吼。 黄冲宿目光清亮,眼中几乎流出泪来,他看着犴鹿,道:“犴鹿!我能再看见玉女,已经知足了……你 别这样,三哥带你杀出去!我们一起杀出去!” 玉女也死死扣着黄冲宿的手,十指纠缠,泪流满面,呜咽道:“你们要做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犴鹿目中露出温柔而冷定的光,道:“三哥,逃不出去的,界壁已开,除非炸开界壁,不然都得陨落在这里!” 她们被那连绵不绝的攻击bi)的一退再退,她指尖的那些四色星辰游动范围也越来越小,渐渐竟只有巴掌大小。 “那就陨落!”黄冲宿冲着她伸出手,声音里都夹杂着愤恨与不甘,却很坚定,道:“我们一起,就在这里陨落!” 他想说,他们二十八人,哪怕之前关系并不多么和谐,他们有矛盾有龃龉,但最后,他们总归要是一体的。 但他还没说出口,就听犴鹿道:“那不行!”她微笑着,又一次强调道,“那不行!” 她的手指轻缓的在前舞动,对那些海浪般扑面而来的攻击视而不见,道:“蛟说我们二十八人出手,断然不能失败,不然后没有脸面对众神——三哥,带着玉女,去看星海银河吧。” 月戎等府君的又一次攻击也已到眼前,犴鹿骤然转,背对那追魂索命的府君们,面向瞳孔有惊愕光芒闪烁的黄冲宿和玉女,她轻微开合嘴唇,道:“百年好合,永不相负!” 话音方落,便见她脸上表倏然一动,仿佛沉感受了雷霆万钧的一击,她却只闷哼一声,上光芒又耀如烈阳,配合着那二十六尾四色小鱼,几乎瞬间就化为一尾绯色星辰,随着那些四色星辰极快的转动,融合。 刹那间,空中升起一道炫目的光华,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 黄冲宿眼眶瞬间就红了,从眼角一点点蔓延到眼瞳,然后,他握住了玉女的手,另一只手握住那已凝聚成一颗鸡蛋大小的的四色星辰。 玉女哭的不能自已,她看着黄冲宿,悲伤一点点从她上铺陈开来,“宿哥,宿哥……” 黄冲宿握紧了手中那颗耀眼的四色星辰,蓦地伸手,抱住玉女,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别怕,玉女,我在呢,你别哭。” 他说:“我带你出去!一定能带你出去!” 玉女抵着他的口,哭的魂魄都一阵阵的颤抖,黄冲宿眼神轻柔,极小心的将她环抱在怀里,仿佛她是呵气既融的一片雪,他说:“玉女,别怕。” 他的手很暖,指尖的温度让她确切的感受到了温暖,她声音沙哑,却一字一字道:“宿哥,宿哥……我从来都不害怕,从来都不怕。” 我哭泣,只是因为难过。 那么多的血啊,他们要用骨筑就我们相守的道路。 白骨为基,神血铺面,星辰开路,冤魂送行。 要怎么坦然 ?怎么才能再后的年年岁岁里,与你言笑晏晏,游遍芳丛? 宿哥,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吧。 她动了动嘴唇,劝道:“宿哥,我们还在一起,这就够了,真的。” 黄冲宿露出人畜无害的笑,甜软的如棉花糖,道:“你啊~” 他着的玉女,就是这样,什么都很容易满足,什么都不贪图。 耳边风云舒卷,杀声如雷,他倏然举起一只手,手上有光芒千万,那凝聚了二十七星辰本源星力的四色星辰在他指尖浮动。 “来啊,毁了它,看看二十八星宿同时炸裂的力量,能不能将这地狱都炸成斋粉!” 那紧bi)而来的几位府君都瞬间停手,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凝聚在了那于黑暗中高举的手上。 他们都感觉到了那跳动着的、似乎能毁天灭地的能量,那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集合了除黄冲宿之外所有星君本源神力的那一枚星辰,能让他们所有人都骇然变色。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北阴酆都大帝 月戎目光尽赤,满目狰狞,却没敢再踏前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黄冲宿以手轻抚去唇边的金色血液,目中苍凉一片,他没有看那咄咄bi)人的府君,却将温柔缱绻的目光都投向了旁的那一缕幽魂,道:“我知道你……玉女,我们就这样吧,再说说话……” 然后就让这肮脏地狱与我们一起上路,去虚无的天地尽头。 他眼色清冷而明澈,深处依稀有柔和的笑意,道:“那一年你自请下凡,我就仿佛看到了咱们生生世世的不相见,玉女,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玉女与他十指相扣,道:“嗯。”她唇边突然就漾起一朵花,“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宿哥,你就该高高在上,就该呆在九天上。” 黄冲宿就低低的笑,道:“偷来这片刻安静,我其实就想告诉你,我真给你盖了一座用星辰堆砌的屋子……啧,当年你心心念念想要,我那时总敷衍你,现在好啦,都给你建好啦。” 玉女讶道:“那能住?” 黄冲宿理所当然道:“当然不能……之前我就告诉过你,那星辰即便碎裂,也明亮的很,聚在一起能把人眼睛晃瞎,你偏偏不信……” 玉女也仿佛忘了所处环境,笑嗔道:“可星辰能存在很久啊……我那时想着,得要你送我永永久久的一个东西,就想到了星星,一个星辰屋,那多少年都不会坏!” 黄冲宿轻微的咳嗽了下,又若无其事的抬手,擦掉咳出的一抹血液,才怅然道:“真想让你去住一晚,让你自己看看你那栋星辰房子。” 玉女也露出甜美的笑,嗔道:“那也要你一起住进去。”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围着的几人却不耐这些,最先开口的,正是楚江王,只听他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们的的确很感人,但也该结束了!” 那宋帝王也道:“放弃抵抗,我送你们一场冥婚。” 月戎斜眼看他,感觉自己血压有点上升这确定是劝人投降,不是劝人拼命? 秦广王一直是含蓄的,此刻只袖手在旁,道:“若你们大张旗鼓,只为了这一个堕魂,原不用闹成这样。” 月戎眼皮直跳,心说这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说早知他们要求那么低,就把那堕魂送给他们? 楚江王思索了下,居然也露出恍然的脸色,道:“也是……本就是小事,这样吧,你交出那东西,再去十九层地狱领个罚,这事就算过了。” 月戎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几个府君,仿佛看见了地府完蛋的未来有这样的府君在,地府还能有什么希望? 也就他家包子一浩然正气,从来不会为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妥协,还千百年如一的维护着地府的秩序和法则。 要是没有他家包子,地府可怎么办? 想着,又在心里夸了一下自家包子,这才义正言辞道:“我觉着楚江王说的有理,咱们都是文明人……也不多罚你们,去第十九层地狱幽闭个千年,不过你手上那‘尸体集合’得交出来!” 黄冲 宿冷笑,道:“玉女,看见了吗?这就是地府!就这些人,他们也配执掌轮回,惩恶扬善?” 玉女还未说话,月戎却已先开口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十一府君还要说话,却被秦广王和楚江王一起封住口,只能愤愤瞪着众人。 黄冲宿看着在指尖跳动的四色星辰,仿佛看见了一张张或笑或怒的面容,那是他的兄弟们。 他们用生命做赌,给他一次掌握主动的机会,他透过那四色的温暖光芒,依稀看见了一双双宽容凝视着他的眼睛。 “玉女,他们把选择都给了我,但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想给万物众生一个机会,我懂。” 他手指骤然发力,右手上的那枚四色星辰也骤然发出亮光,地狱昏暗的天空都为之一亮。 恰在这时,一道洪亮而淡漠的声音从高空传来,道:“慢着!” 同时,玉女也扑过去,奋力按住他的右手,道:“宿哥!” 黄冲宿只觉四周空间骤然一凝,他抬眼看去。 只见一人黑衣墨发,发上束玉冠,漫天气如水墨翻卷,在他后渐渐平息,都化作浅浅的灰雾,萦绕在他衣襟上。 衣襟上有红色曼陀罗花一簇一簇盛开,眸若星河面容清俊,腰畔还悬着巴掌宽的红色缠曼陀罗刺绣腰封,又醒目又耀眼,偏那人一的泰然气度,淡雅从容。 那象征的装束一出现,众人目光就尽为之夺,那是北酆都大帝酆少帝。 那是唯一能将曼陀罗作为衣服绣纹的存在,但除了地府里活了千余年的老怪物们,几乎没有人再能认出这一位曾令天地变色的大帝。 那几位府君皆心头一震,继而恭敬行礼,面色都有些复杂。 酆少帝单手按着前聚,仿佛聚拢着什么似的,眸色浅淡,道:“一梦方醒,就见地府遍地烽火,皆是因你?” 黄冲宿看了眼那一瞬就被稳住光芒的四色星辰,黯然想到,果然少一颗本源星辰,他看了一眼玉女,然后默默将自己的本源星辰移出向那四色星辰。 北酆都大帝一出,他们再要逃出地狱,已绝无可能。 那就……用二十八星宿的力量,给这暗沉沉的地狱一丝亮光。 他道:“是我。” 酆少帝淡淡哦了声,那如清溪寒石的眸子往远方轻轻一瞥,道:“……是天上来的,你们毁了我的罗酆山?” 黄冲宿重又点头,道:“对!” 酆少帝又哦了声,指尖有黑色的光芒倾泻,那一缕光,却仿佛要将天穹都压穿。 月戎看的一冷汗,忙叫道:“大帝等等……大帝容禀啊,他手中那四色星辰乃二十八星宿本源星辰,一旦爆炸,地府危矣,大帝您老慢着点动手。” 酆少帝侧目看了眼他,又回头看向黄冲宿手中的那枚四色星辰,怅然叹道:“二十八星宿也陨落了啊……我这一觉睡的有点久啊~” 月戎心说,这岂止是有点久,一睡千年说的就是您这种。 他小心翼翼的看 着酆少帝,但见他指尖的黑色光芒湮灭下去,才长舒一口气,窥着酆少帝的脸色,没敢再开口。 酆少帝的衣袍如烟笼云罩,飘飘渺渺,此刻负手而立,也自是一派超凡之态,他又仔细端详黄冲宿,道:“天人五衰,也到头了……你要归于虚无,所以来地府撒泼宣泄?” 黄冲宿愤道:“当然不是!”他目光瞬间如狼似鬼,泛着幽幽绿光也似,声声质问,“酆少帝!你一睡千年,自己知道这地狱现在是怎么样的吗?” 酆少帝微微合眼,片刻又睁开,道:“怨气沸腾,万恶汇聚。” 黄冲宿一噎,道:“你不明白!”声音骤然提高,手中那四色光华的星辰也猛的一颤,“你看见的只是现在的地狱!往地府,魑魅横行,魍魉当道,欺上瞒下,恶如潮,轮回无辨功过,判官难言善恶,地府,已经从根上烂透了!你知道吗?!” “你为北酆都大帝,你一睡上千年,你可曾为这众生垂眼一看?” “背负世间极恶,也负世间极善,若蝇营狗苟,混沌不堪,阳秩序何以存?” 黄冲宿突然笑了一下,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三界众生原本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他们是……他们说地府恶则人间恶,要轻肃人间,地府必须推到重来,那就重来吧!” 酆少帝袖手而站,眸中清澈一片,道:“不管不问,便是治理,你既为神,便该袖手,任由他去。”顿了顿,又道,“罢了,这些都是废话,你既握了那可摧毁地府根基的力量在手,提条件就是。” 黄冲宿那双眼睛里熠熠生辉,承载了月山河一样,他微笑道:“没有条件……天道不容我生,所以你清醒于此时,就算我与玉女得你诺,脱出地府,后夜夜,都要防你地府亿万兵马。” 酆少帝面色不变,手上却悄悄拈上法印,道:“哦?怕了?” 黄冲宿摇头,一战铠冰冷刚硬,反出一缕不知出处的白光,他道:“不怕,只是厌倦。” 他说着话,手突然狠狠握了一下的手,又亲吻了下她的额头,玉女死死扣着他的手不放,眼泪顷刻而下,“宿哥,你别抛下我!” 黄冲宿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白色光芒,将他们两人都笼罩在内,连带着那极为耀眼的四色星辰也爆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华。 仿佛再一眨眼,那浓缩至极致的四色星辰就会轰然炸开。 在场众人齐齐变色,只酆少帝一人还勉强站立,那如云似雾的黑袍都被劲风吹的几要散去。 空中一声叹息,仿佛时间瞬间凝滞,只剩那一片光芒仍在闪烁浓缩。 …… 而在那光芒笼罩的地方内里,玉女虚弱近乎透明的魂魄虚虚按着黄冲宿凝实神魂的手,他们掌心中的那枚四色星辰正发出耀眼的光芒。 黄冲宿道:“玉女!” 玉女微微摇着头,道:“宿哥,二十八星君的力量……他们不晓得,我却是知道的,一旦本源星辰力量爆炸,地狱成为废墟,万鬼出笼,人间就是炼狱。”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星耀长空 她的手很弱小,黄冲宿一震就能振开,但他却仿佛被那轻若无物的手压的死死,只能解释道:“会有个新开始的……你在地狱多年,这里如何腐朽,人间又是怎样肮脏,破而后立,废而后兴,玉女,你不懂这些,听话~” 玉女轻盈的朝他靠近,道:“不是的。” 她伸出手去拥抱黄冲宿,小猫一样轻声说话,道:“不是的……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宿哥……那不对,我们是要一起的,你死我自然要陪你死,可那些人,他们没错的,该活着。” 黄冲宿道:“生而为人,便是罪过。” 玉女有些无奈的用额头去触碰他的脸,道:“不是的……宿哥,我觉得不对,天门星君他们肯定也不是这么想的……” 她眉峰有些皱,却态度坚决,道:“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这样不对……哪怕之后地府能重建,但中间需要很长很长时间,那期间得死多少人啊……这肯定不对。” 黄冲宿伸手去捏她的小鼻尖,宠溺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听话就好了。” 玉女伸手抱他,还是摇头,道:“不行……我虽然死了,但我还有很多朋友,她们都还活着,你别,别毁了她们生存的世界……” 黄冲宿闭着眼,体已慢慢融入那四色星辰,只一动念,那星辰就能爆炸,将地府炸平,即便是有通天之能的北酆都大帝,也止不住那样不顾一切的颓炸趋势。 玉女声音一直柔柔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道:“我们就要归于虚无,宿哥,安安静静的好不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世界,什么罪恶,什么……什么都不要有,你看着我,就看着我,只看着我。” 黄冲宿果然就睁开眼看她,就在她清亮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缩小的脸。 玉女的脸上温柔无比,那样的神色让黄冲宿几乎沉溺进去,莫名想哭。 有多少年没看见这样的眼睛?有多少年没有在被她装进眼睛里?有多少年没有再这样安静的同她拥抱? 这个人,他遗失了那许多年,现如今,终于又在他边了。 他道:“什么,都不会有!” 她在眼前,就再也没有能把他目光夺走的东西。 玉女凑过头去轻轻亲吻他的眼睑,道:“宿哥,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或许是这一刻时光太美,黄冲宿仿佛被蛊惑了一样,轻声应道:“好。”就看着你,只看着你,别的什么都不看。 哪怕曾想给这肮脏地府一次洗盘重来的机会,哪怕他是真心想用最后的力量还这世道一片朗朗乾坤,但这一切,都比不过玉女的一句“不行。” 玉女不认同,那就算了。 他能为她颠覆整个地府, 也能为她止战息戈。 黄冲宿眼角眉梢都露出笑,笑容温暖的犹如朝阳初升,他抱着玉女,两人都安静的任由影虚无,最终与那四色星辰交缠在一起。 已经到最后了,玉女也欣慰的笑。 总算没让他做出那样挥之不及的事,哪怕要归虚无,他却也该干干净净的走,依然是九天上至高无上的星君。 任何尘埃,都不能染黑他洁白的指尖。 …… “停……停了?”月戎看着那在一团扭曲的空间里悬停着的四色星辰,仍有些不敢置信。 那股狂暴的力量居然就这样停住了?那黄冲宿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毁灭地府,这会说停就停了? 酆少帝也默了默,才将目光转向看不清的远方,道:“都醒了……” 他目中浮起无尽沧桑,那一瞬间,仿佛无数岁月从他上倥偬而过,不留痕迹。 其他几位府君也都一脸懵,看着那还发出余温的四色星辰,目中均有叹息之意。 酆少帝也不再说话,径直朝着那废墟一样的罗酆山走去,一步便是一景,那些尘土碎石都被无形的巨手握住一样,一点点倒退回那颓废的山上。 连那座城主府周围弥漫的白色雾气,也被风吹散一样消散开去,而露出那经年的废墟来。 月戎看着那城主府的方向,心头就是一动,他想到了那被他丢在第一次风暴中心的那个人。 想来他果然将那四灵之力都吞噬干净了吧,连带着那四把神器的折毁神力,都一个劲的吸收了吧。 他手微微握成拳,咕哝道:“……成与不成,都是天意,也怨不得我。” 正想着要不要去捞那个生魂一把,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月戎浑的警戒细胞一下就立起来了:“什么声音?” 他是府君,五感远超普通鬼类,绝不会有听错的时候。 刚才那个声音,绝对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楚江王见敌人死干净了,就一心一意想回家,闻言不耐烦道:“管他什么声音,你赶紧的,去收了那危险品,都收拾收拾,清理一下地府。”他脸上浮出一个危险的笑,“说来地狱的确鬼满为患,这次他们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 宋帝王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看着那满目疮痍,神却也没多少悲伤。 秦广王一振袖,声音冷而漠然,道:“收拾地府,不必只会我,第一狱其他人任你们差遣。” 已经连形体都很难维系的十一府君举了举手,道:“也不必通知我,要养伤……要是有谁要清理百万朝上的鬼,再来找我。” 毕竟,要尽快恢复原先实力,最纯粹的鬼魂精华是最有用的,平时不容易得到,但地府被人大闹这一场,这些人都被惊了起来,那 就是时候整肃一下地府了。 月戎原本在全神戒备,但听着这些不靠谱的同仁这么说话,他总觉得地府要完,有这样一帮人做地府大佬,地府能运转到现在真实不容易。 无论纵向对比还是横向对比,还是他家包子最好,地府要是少了包子,可能分分钟就得玩完。 月戎又在心里将包子夸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伸手去抓那还在半空中滴溜转的四色星辰,“一个都别想逃!建设地府,鬼鬼有责!自己地盘自己处理!公共区域就抓阄……” 一边朝着那四色星辰伸手,一边警告也似的说着话,避免那几个人都回去就闭关,死活不出来! 却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喀嚓声响起,月戎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天空,道:“你们真没听见?” 还不等众人说话,只见昏暗的天空骤然一亮,一道正常人手臂粗细的光柱眨眼就从高空照下,正落在那四色星辰上, 刹那间,那四色星辰仿佛被点燃的炸弹一样,猛然爆发出强烈的青、白、红、黄四色光芒。 那一瞬,山河渐颓,万物失声。 那四色光芒如一个个耀眼的太阳,在高空旋转闪耀,最后停在四方,四灵的虚影也在空中半隐半现。 向来幽暗的地府恍如白昼,被那在高空绽放的二十八颗星辰幻影照耀的一片堂皇。 地下地动山摇,那强横至及的能量波将整个地狱都波及到了,海浪一样不断碾压那些在浪潮下奔跑尖叫的鬼魂。 天上光芒仿佛永不会褪去,那片虚影中仿佛出现两个相偎的影,用同样漠然的眼睛注视着下方。 看那一座座建筑倾倒,还有那被能量波冲击的的灵体散去的无数冤魂。 而就在那四色星辰爆炸的一瞬间,有一只指骨纤细的巨大人手从高空探入,只一下就将酆少帝刚修复的罗酆山掀翻了一半,又光速缩回高空。 那一连串动作,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眨眼一瞬。 而就在那只足有小山大小的白玉手拔高而去时,便有一只通天大手从地面升起,紧追而去。 两只手一退一进,竟成了那一片废墟中仅有的完整。 轰! 那较纤细的手还是及时抽出,后出来的大手愤怒的砸在摇摇坠的界壁上。 只一下,那本就被破坏出一大片的界壁终于发出频死的嘎吱声,然后砰然碎裂…… 那在高空上如二十八颗烈阳的星辰发出森冷的光芒,仿佛永远不会熄灭一样,让疆域无限的地狱里黑暗无处可藏,一切都白晃晃的,照出一切魑魅魍魉。 短短片刻,冥河倒卷,十八地狱依次震动崩塌,数以亿计的鬼魂瞬间湮灭,还有更多的厉鬼凶魂咆哮着从地狱升空。 那一,地府维系万年 的界壁破碎,地府与人界的通道瞬间被外散的气冲开,无数怨鬼涌入人间。 那一,地狱史称星灭,二十八星宿尽数折戟地狱,也重创地府,让地府六位府君都魂体消湮,不复存在。 星耀长空,似是永昼,六府君以命护地狱,二十八星君陪祭,三十亿冥魂殉葬,地府冥河倒倾,奈何桥塌,十九狱同哭。 …… “该醒醒啦!” 有甜腻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唤,如同最调皮的小女孩,甚至还用手捏他的鼻子。 白唐下意识就想挥手去打,手却有些抬不起来,他有些烦躁,也有些着急。 “今天还不醒啊~”那软糯的女声似乎有些失望,又捏了捏他的脸,才放弃似的撤回手。 白唐脑子里已开始搜索那声音的来源,半晌,混沌的脑子没从数据库里调出有效结果,只给他下达了一个指令——睡觉。 于是,白唐就理所当然的继续睡觉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半捉美人 幸好,到最后,他们都从那样一片炙的力量海洋里走了出来。 白唐翻手,那把暗红色的长刀又如光影般消失在他体里,他长长的喟叹一声,道:“汤圆,你还是你吗?” 白汤圆偏了偏头,道:“是吧。” 总共也没多少记忆,经了那么一遭,还记着的就剩下跟白唐他们一起生活过的那一点了。 白汤圆心想,它应该还是它吧,只是认了个蠢主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白唐轻微的笑了下,用手捏着它头上的暗红色犄角,道:“能收回去吗?你这个样子,也忒怪异了。” 白汤圆气氛的用爪子抓他,道:“这个形态最帅了!一点都不怪异!” 白唐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看你这个角,还有这没用的几只小爪子,这要是给人看见,分分钟要切片的。” 白汤圆气的想咬他,它的角那么漂亮,爪子也很好看,电视上那些人都喜欢的很! 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红翡翠一样的眼睛里都是控诉。 白唐锲而不舍的继续骗龙,道:“外面有很多穿白大褂的科学怪人,汤圆啊,你这个物种,啧啧,他们肯定想切片看看构造,你要是不能藏起来,以后就不能出来。” 白汤圆愤愤拍爪:“那我咬死他们!” 白唐就笑,又觉着这小东西没以前那么好骗了,实在是长进很大,但看那神态,却依稀还是自家那只没什么智商的白汤圆。 白唐又忽悠了两句,许诺只要它以蛇的形体出现,就给它抓很多很多的鬼,还给它零食翻倍。 白汤圆就听话的收起爪子,在他肩上一滚,就化作一条浑圆溜溜的暗红色小蛇。 白唐看着它跟原来几乎没差的样子,露出老父亲样的欣慰脸,还未说话,就听白汤圆道:“白白,我想玉九了,还想王五和黄七。” 白唐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还有墨赦。 他微笑着,道:“我也想……等吃过饭,咱们就回家去。” …… 但吃完饭,他们却没能如愿的启程返家。 因为外面的世界,已经再不是他印象中的样子。 苏毓秀陪在他侧,一边随着他在大街上走,一边道:“……就是这样了,什么都还在,但什么都不一样了。” 白唐看着冷冷清清没几个人的街,以及那些都贴着符篆、挂着辟邪铜镜的店铺,心格外的复杂。 刚才苏毓秀说,世界鬼魅横行,国家官方已发布了贤才召集令,号令所有省市县乡都做出防御,这段时间内,那些原本还只存在于熊说中的职业也都翻了,开始真正的在人间行走。 白唐在街上走的时候,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当街捉鬼的年轻人,他们说说笑笑,每个人手上都捏着一个妖物,其他 行人也仿佛早已习惯,只眼神又羡又敬。 白唐摸着绕在他脖子上,将脑袋垂在他前的白汤圆,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能让他很好的平静下去。 他道:“真的都变了啊。” 苏毓秀穿的依旧漂亮,应道:“从我捡到你,你睡了整整一个月啊,可不就都变了。” 现在是初秋,温度却已经降到了一个点,让普通人都早早翻出了薄风衣。 苏毓秀这次的住址在一个二线城市,仍旧是住着最顶级的豪宅,安保人员里还有几个修道法的,依然是有秩序的人类社会。 白唐和苏毓秀漫步在空旷的街上,看着飘散在空气里的那些人眼不可见的灰色雾气,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都这样了?” 苏毓秀自然的笑道:“对啊,现在你们捉鬼师特别值钱,”她又得意的一笑,调皮的向白唐眨眼,“但我雇的起你哦,我不缺钱。” 白唐侧眼看她,但见四周皆是烟青色,仿佛褪色的老旧水墨画,只有她一袭白衣,格外青靓丽。 他笑了下,伸出手,道:“美女,借个手机啊。” 从醒来后,他就一直在适应这个看起来已经不一样的世界,心里还有霾一直存在,直到现在,才有些真实感。 他想给留守在家的玉九打电话,还想给很久不见的蔺菱打电话,看那丫头这些子都还好吗?更想给自家墨神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在那哭丧棒里修养的怎么样,是不是都好了。 但他只打通了蔺菱的电话,那小丫头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但说话间已沉稳不少,只猎奇的心思一直未变,还磨着他问他在哪儿,要跟他见面,还说那张白唐用人民币给她做的护符已经残破,要讨一张新的。 白唐就笑,只说过几天有空去给她补充一些符,让她等着就是。 蔺菱不服,两人又吵闹了几句,那些往的谊仿佛都瞬间漫上心头,两人经久不联系的生疏悄然无踪,接着,就是蔺菱压抑的低声哭泣。 只有几声,就若无其事的挂了电话。 白唐心里也是一酸,鬼魅横行,普通人确实要更加艰难, 玉九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不知那家伙又在做什么。 但白唐想,他把黄七留在了家里,有那个家伙在,总不会让玉九出了事。 微微笑着,心里又是惆怅。 …… 已经到了晚上,白唐形如燕般跃上房顶,信手拈起一缕灵气,就在宅子顶部画上一道紫色避鬼符,眼看着隐秘的符文在屋子四周若隐若现,他才又一翻,轻飘飘的从几层楼高的房顶跃下,半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汤圆,我感觉我体里充满了力量。”他一边敏捷的猎豹一样翻墙落地,一边跟在他肩膀盘成诡异姿势 的白汤圆说话。 白汤圆唔了声,用尾巴扫他的后脖颈。 白唐又回头看了眼那隐匿在黑暗里的宅子,微微挑起一边嘴唇,道:“出去浪一圈,明早再回来。” 白汤圆眼睛发亮,跟在黑暗里闪耀的红宝石一眼,它吸了一下口水,念经似的念叨:“捉鬼捉鬼捉鬼。” 白唐洒然一笑,道:“捉。” 本来他晚上出来,就是为了捉鬼的,不过他想捉的可不是寻常的鬼,而是这城市里的负责鬼差——他得问问,必须要问问那破地狱怎样了。 他翻出了那豪华至极的住宅区,目标明确的朝着右边拐去,穿梭进黑色的夜晚里。 城市里街道更加冷清,哪怕月光明朗,路灯也尽职尽责的亮着,但那些光亮都仿佛被压缩在一个范围里,城市里大片大片的,还是没有被光照到的黑暗。 那些影影幢幢的建筑里依稀有尖叫响起,但总体还是安静——那些低级的鬼魅邪灵,都被修道者用阵法拒之门外,起码能给则会座城市里大部分人一个安眠的夜晚。 只有那些灵力超过警戒线值的东西才会在城市里游窜,所以也才有了巡夜人,一群为了守护夜晚宁静的修道者,或年轻,或年长,或男或女,却都是一的血。 又是一波巡夜人悄无声息的从远处过来,手电光上下扫着,还有隐隐的符光,白唐只一侧,就将自己隐到了黑暗的影里。 待那三人过去,才悠悠然从黑暗里出来。 白汤圆看的糊涂,问道:“怎么呢?怎么还要躲着?” 白唐动了动肩膀,道:“太麻烦了。” 早在那些人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那三个人,甚至于那丝丝缕缕气将他们的影像都传回到了他脑子里。 那三个人里,有一个曾在那一界折花会上碰见过,他本能的不想跟可能认得他那张脸的人碰面。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人。 无数缕细如毛发的气在他的cāo)控下游走在城市里,尽职尽责的为他窥探那些想要的信息,这一窥探,就窥探到了那蹲在街角碎碎念的正牌鬼差一只。 还是个老熟人,他们之前还合作的十分愉快。 白唐想着,嘴角提起一抹微笑,形如烟如雾,一下就飘出了百米远。 “汤圆,我觉的我能上天!” 体里充满力量,仿佛只要他一挥手,连天都能捅个窟窿出来。 “嗯,嗯,你不要老想着跑,你给我捉鬼鬼啊,你不给我捉你就放开我啊,我自己捉!” 白唐据不放蛇,批评道:“这个时候咱们要共同进退啊,你看看这周围有多少恶狼,汤圆啊,不管是蛇是龙,都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啊。” 白汤圆在他肩膀上磨牙, 道:“你一拳能打死一百头狼!狼都不敢咬你!” 白唐笑嘻嘻道:“那是我厉害啊……可这也不能作为你抛弃我的理由!再说你看看你这小肚子,你自己偷吃了多少啦?必须要节食!不然你就是刻意拉低我白家的颜值!” 他歪理一一的,白汤圆听的两眼冒火,偏还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拿他的衣服撒气。 白唐就摸着它的脑袋笑,然后继续带着他走街串巷追鬼差。 …… 天上黑的让人心惊,在夜幕里活跃的鬼怪却格外亢奋,那些刻意让普通人都能听见的哭喊叫嚣吵的鬼都脾气暴躁。 美人作为地府不起眼的鬼差,在地狱大乱之后才提心吊胆的返回了地狱,然后就被征召了,又一次被严重缺鬼的地府踢上来捉恶鬼,还给分派了指标。 但人间的鬼实在太强了,那种不怎么凶的鬼存活的真的不多,基本跑出来的都是恶鬼,都凶的一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告别苏毓秀 他出来这两个月,业绩惨淡的让鬼都不忍直视,他那位侥幸从地府暴乱中捡回一条命的上司看他的眼神完全是看残废的怜悯。 那个苏毓秀,强势要圈养他的古怪女人,这段时间也根本不搭理他,一心都扑在了个小白脸上。 说起来都让鬼生气!也让鬼伤心! 但是他也没办法,于是只好自己给自己放生,出来捉鬼冲业绩,争取让顶头上司收回他侮辱的眼神! 然而愿望很美好,但现实实在太残酷——现在留在城里作乱的那些鬼祟都已经很凶残,见着他非但不害怕,还凶狠的要跟他拼命,要吃了他。 他只是一个在地府负责文书的文职鬼差,只是倒霉被踢上来冲人数的,他哪里拼的过,手里的定魂药水都定不住的鬼啊,大凶! 一连碰了三回这种不要命的鬼,他感觉自己都有点自闭了,想去城市外的旷野中捉两只野鬼来给自己重塑信心。 但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鬼也一样,于是他还没出城门,就看见了那个拦在他前行路上的小白脸。 他眼皮一抽,站住脚步,冷道:“干什么?” 那小白脸上次见的时候就凶狠的一批,现在居然笑嘻嘻的站在马路上看他,怎么想都有问题啊。 白唐笑眯眯的向他走过去,熟络的打招呼,道:“真是巧啊……美人儿,不是……你别跑啊,咱们也算老熟人了啊,好不容易玉遇上,来叙叙旧啊。” 美人头也不回的转跑,心说叙个的旧,老子跟你没有旧! 白唐在后连声唤:“等等,等等啊兄弟,怎么这么不友好?” 跑了一阵回头看,后空无一人。 美人有些放心,心说那人也忒凶残,不过看他刚才那样,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晃了晃头,呸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想捉我?做梦!” “哎呀呀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那什么……兄弟,我没想着要捉你的。”白唐从斜刺里伸出手,一把就捏住了美人的脖子,将他那一大团鬼都提溜了起来,“你说你好端端的跑什么呀?” 美人看着他还一副无辜模样,咬牙道:“那你追什么?你追我干什么?” 白唐又一抬手,将他手里瞬间出现的那白色圆筒接过去,顺手往耳他自己上倒去。 美人惊叫:“喂喂喂,别动别动,这药水不能乱用!” 白唐瞪他,道:“那你刚才还想洒我?” 美人否认道:“我没有!”顿了顿,底气不足的补充解释,“那是我用来捉鬼的,我是正经鬼差,见到你这种不明生物,当然要防御了!” 越说底气越足,眼神也越镇定,仿佛他根本没想着要定住面前的人一样。 白唐就笑,将他载萝卜一样往地上一 戳,道:“行吧,”又把他从上而下扫一眼,和和气气道,“我这么和善的人,你说你怕什么啊,来来来,我们就聊几句话。” 美人垮着脸,“你说。” 白唐道:“地狱怎么样了?” 美人抬头看他,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一个活人对地狱那么有兴趣干什么?!” 白唐民不改色,道:“嗯,好奇。” 美人有气无力的抬眼看他,道:“地狱出了大事,大概就成了废墟吧……几位大人都在着手重建。” 白唐疑道:“完了?” 美人憨直的点头,道:“完了啊。” 白唐看他的目光也像在看傻子,他提醒道:“哪几位大人?二十八星君还活着几个?那个九天堕魂救出去了?还有月戎……你们第六府君,死了没?” 美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二十八人自然全都死了,神魂俱灭,啧,地府又不是纸糊的,北酆都大帝露面,就全都吓死了。” 白唐心里顿时一阵复杂,喃喃道:“……他醒了啊……”就是醒的似乎晚了点。 美人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将自己从地府听来的那最后一战洋洋洒洒的说了遍, 白唐沉默的听着,等他都说完了,才慨叹一般的道:“……地府果然多灾多难,啧,也不容易。”停了下,又问,“黑无常呢?他……出现了吗?” 美人眯着眼,认真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咱们都知道范无救?那个地府十大帅?大概没出现……不过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位帅哥出现了,很多人都记得那一条黑色锁链,有传言说那就是黑无常……不过都是小道消息,也都是在大战中见过,之后就没消息了。” 白唐若有所思的点头,没有说话。 美人窥着他的脸色,见他再没什么话说,就道:“聊完了,那我走了?” 白唐露齿一笑,道:“再帮我个忙……我想去趟地府。” 美人怒目道:“你想也白想,现在地府对外通道都封了,那地府界壁只破损了一会儿,大帝便用**力修复了……现在地府拒绝一切活物入内,你要想去,得先去死一下。” “地府现在千疮百孔,所有鬼差都跑上来捉恶鬼,一月才能回去一趟!我们都不能轻易回去,还带你去?” “你可饶了我吧,我做不到!死也做不到!不可能做到的!” 白唐安抚他,道:“那你们捉到的鬼呢?在哪里存着?捉的都是恶鬼吧?” 看他那贞烈不屈的模样,白唐心知要跟他混去地府行不通,立马就换了个方向。 白汤圆一听存着鬼,那小蛇头也昂起了,直直盯着美人,仿佛看见了朝自己招手的一大堆零食。 美人看着面前一人一蛇同样闪烁精光的眼睛,想 起他们之前的恶行,当即警惕道:“没有鬼!不要想!” 停了片刻,又碎碎念道:“本是同根生,大家以前都是人,你怎么好意思抢我的鬼,我捉的鬼都是好鬼,那都是要投胎去的……” 白唐哦哦的点头,又道:“要不……给我看一眼?” 美人瞪圆眼睛。 白唐道:“我保证,就看看。” 美人指着白汤圆,道:“……你把它的哈喇子先擦一擦。” 白唐讪讪的去捂白汤圆的嘴,干干的笑。 美人暴躁道:“现在遍地是鬼,你自己去捉啊,怎么老想着抢别人呢,我们的捉鬼兑换系统又不对活物开放!看看看,那边不就有一个!” 白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斜对面一栋大楼里探出一个红色的人头来——这就是特意送人头的。 白唐立马拍了拍白汤圆,白汤圆一边嘟囔这种不好吃不好吃,一边嗖的一下就冲了上去。 白唐目送白汤圆一道红光也似的飞上了楼,就又转过头来看向美人。 美人背后寒毛一竖,“你还想干什么你?我告诉你我是鬼差,惹急了我没你好果子吃,你,你……你干什么?” 白唐从他边路过,回头朝着楼上招手,见白汤圆又一阵光似的返回,落在他肩上,才笑道:“不干什么。” 他眼睛下移到那小鬼差的腰上,一缕黑色气也从那小鬼差腰间窜出,悄无声息的钻回白唐指尖。 白汤圆提醒道:“他有存货!” 美人肚子一吸,手下意识就护住腰间收鬼的小木牌,却听那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小白脸教育他的怪蛇,道:“以后千万不能跟他学,捉鬼都挑没用的……还只有三只,都不够你塞牙缝。” 白汤圆隔的老远,还是向小鬼差投以鄙视的眼神,虔诚的道:“……他看起来有点好吃,我想吃他……” 美人拔腿就跑,再没敢细听。 这都是什么人?啊?连鬼差都敢开口闭口就是吃吃吃!怎么不撑死他! …… 没从当地鬼差口中问出点什么有用消息,白唐略焦躁,眼看天色将明,就又返回了苏毓秀的住所。 深夜无事,也不需要睡觉,白唐给白汤圆划了个活动的范围,然后就从房间里提出纸墨,面对朗朗明月,提笔画符。 要跟苏毓秀告别,总该给她留下点好东西,不然白吃白住这么长时间,还真怪不好意思。尤其是这大美女似乎对他有点别的意思,白唐自己却没那个意思,也没那个命,自然不能留在她边耽搁她。 况且,他还得去找他家墨神,既然月戎都能活着,那他自然会护墨神周全。 现如今他再提笔画符,竟已不需要刻意的凝神,只信手拈来,那所成之符便已是极品,只用手指一 捏,就能感受到一股充沛的灵力从符里溢出来。 一连画了五十张,画到太阳都从东边慢慢升了出来,红灿灿的朝霞一点点在天边汇聚,如同仙子最瑰丽的美梦,然后轻柔的从窗外照到了白唐的桌面上。 红红的,有些好看。 白唐倏的将毛笔扔进那笔洗里,然后看着刚画好的那一张符上闪过温润的光。 “这么早?”苏毓秀推开门,看见他在抻懒腰,有种少年如画的美感,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 白唐活动着肩甲,画了一夜符,却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他眼睛微微一转,活泼泼的看向苏毓秀,道:“来看看,给你画了很多符。” 苏毓秀上前两步看了眼那平摊在桌面上的符,有些嫌弃,道:“好丑……你这手三级残废?” 白唐拒不承认,辩道:“那符就是那样画的,你看我这符,线条流畅笔力雄浑,上品的好不!” 苏毓秀哼了哼,道:“就那回事吧……突然画这么多符,这是准备买符赚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来了! 白唐含糊的应了声,道:“不是,这都是给你的。”他言语里全是明朗的得意,又状似不经意的道,“昨晚查了路线,这儿有到a市的直通车,我下午走。” 苏毓秀瞪眼,看那些符的眼光都不太凉善。 白唐笑的坦坦dàng)dàng),道:“我修的是鬼道,不适合你,但我可以给你找个师傅,保管道法强横举世无匹,咳,人嘛。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打眼一看,就觉着你是修道的好苗子!” 苏毓秀用她那双明亮含的眸子看他,发动了柔弱无辜的技能,有些可怜,企图让白唐改变主意。 白唐果然被她那绝世美颜闪了一下眼,却噗嗤笑出声,道:“你演技已经很棒了,不用再用我练习啦!不过都这时候了,你们这演绎生涯也受影响了吧?” 苏毓秀突然就没忍住,手比思想更快的就挨上了白唐的头,力道也有点大。 她道:“你这个脑子!这个脑子!” 又气又恨,又觉得这货有点天然呆的可。 但实际上,现在的白唐脸上线条凌厉,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副强悍冷硬的气息,只有那双桃花眼弯起来的时候,那股肃杀之气才会尽数褪去。 两人吃了顿饭,白唐终于还是返回了a市。 …… a市里有天师门和上清派驻扎,所以市里真的比其他地方安生很多,起码街上还能依稀见到几个人,行人脸上也还没有那么深的疲惫。 已经是初夜时分,太阳乌沉沉的从西方天空上往下坠,白唐熟悉的穿梭在熟悉而陌生的街道上,肩膀上趴着一条暗红色的小蛇。 直等到御览兰菲小区所在的那一条街,才放慢了脚步,那正是他从富贵巷那老街搬出来后跟墨赦借住的地方。 小区还是原来的模样,环境清幽,高楼林立,楼层间的小路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凉风飒飒,阳光熹微。 白唐抿着唇,桃花眼里难得出现一丝畏怯,他有些害怕,怕回去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如果墨神恢复了,他一定会回来,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他们的家。 他站在小区门口,静静站了半小时,连白汤圆都不耐烦的在他肩上拍尾巴,边经过的人也换了两茬,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踏进小区。 一路再未停过,直到面前那扇门在面前缓缓推开。 里面已升起了温暖的光,随着那门缝越来越大,那泛着昏黄的光也从门丽洒了他一,照的他一一脸的温暖。 “墨神,墨神,你理理我啊……真的,这次那怪物真是个神经病,没你那种变态符真的不行,你再给我两张呗……”玉九不要脸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不行!”另一道冷冽的声音也从厨房传出,即便没看见人,白 唐也能想象出那张攻气十足的脸上会是怎样的疏冷。 玉九被这生硬邦脆生的拒绝噎的无声哽咽,缓了缓才继续道,“你怎么能这样……呜呜呜你就是看我们大人不在,就这么欺负鬼,墨神啊,要是我们大人在,别说一张符,就是十张符他也给的,当后爹不能这么当啊,墨神啊~” 白唐喉结动了下,心里原本涌出的那一丝久别重逢的温顿时被一句“后爹”憋了回去。 什么爹?什么后爹?玉九脑子进水了?!该抽! 他向前踏了一步,然后就看见一颗脑袋飞速从厨房饶了出来,是的,只有脑袋。 “七啊,黄七啊,你回来啦?你把那鬼捉……”那拖着长长脖子的脑袋正正停在白唐面前,跟他四目相对,然后就是一声尖叫。 那脑袋倏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白唐觉着他好像听见了那脑袋砸在子上的沉重闷响,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白汤圆也忍不住兴奋,嗖的飞出去,正扑在又囫囵飞出来的玉九脸上。 玉九用手撕扯那又没忍住冒出爪子的白汤圆,叫道:“什么东西?啊?这是什么东西?草,别咬我鼻子!啊啊啊啊啊!” 白汤圆稀罕的用牙齿问好,道:“你味道真好!”声音含含糊糊的,嘴巴里仿佛含着水。 玉九又嗷了一嗓子,叫道:“白汤圆!熊崽子,你撒口!撒口!要掉了要掉了……大人啊啊啊!救鬼啊!” 白唐全然没管那一对表达重逢欢喜的一龙一鬼,目光只定在那从厨房里踱步出来的男人上。 他仍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锋利如刀,轮廓也是一如既往的冷硬,短短数月时间,也不足以在他脸上留下怎样的风霜。 此刻的他,穿一灰色居家v领衬衫,底下是休闲款的西装裤,穿着一双猫脸的拖鞋,黑漆如墨的眼睛里仿佛沉着星星,亮的温润漂亮,鼻梁拔嘴唇削薄,脸型完美的如同被终神亲吻过。 白唐嘴角抖了下,却终于没有能弯上去,还有些下撇,像一个委委屈屈的下弦月。 墨赦看着他,只见青年穿着豆绿色的夹克,里面穿一件白色衬衣,底下穿一条收腿的黑色牛仔裤,又阳光又朝气,仍是分别时那样干净的模样,气质却依稀凌厉。 他心里有许多话要问,到嘴边,却只是一句:“回来了?” 不是疑问,只是惯常的问候,仿佛中间那间隔的岁月里并没有发生那样让两人几不可再见的大事。 白唐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压抑住内心里澎湃的绪,高高的昂起下巴,道:“昂!回来了!” 墨赦嗯了声,微微侧了侧,道:“刚炸好的小黄鱼,吃吗?” 白唐立马窜了过去,惊喜道:“地府里的 那种小黄鱼?干干净净那种?吃吃吃!” 墨赦跟在他后进了厨房,道:“嗯,都是存货,就剩几条了,再要吃,得等几十年。” “那你不等我?你们偷偷的就在家里吃了?不是墨墨,我觉着你这个态度有问题啊,我都失踪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我,你还背着我吃鱼?等等,怎么螃蟹都洗了?你们还打算做螃蟹?” “太过分了吧!我都不在,你们伙食还这么好,说好的食不下咽呢?你等会,这是……龙虾?太过分了!唔……我跟你说,你真的过分了!我才不再几天啊,你们每天伙食就这样?唔……你,你别给我塞,小黄鱼堵不住我的嘴……唔……” 厨房里的抱怨声终于小了下去,在客厅里的玉九也终于将脸上垂涎他**的白汤圆弄了下去。 悄无声息回来的黄七对他招招手,玉九就颠颠的跟在他后出门了,怀里还揣着那过分活泼的小龙。 夜色已深,他们正堂工作室也要正式上工了。 …… 墨赦话少,只几句就说完了那之后的地府,眼睛就盯在白唐上,仿佛他上突然长出了一朵喇叭花。 白唐在厨房里咯嘣嘎嘣卸螃蟹腿,说话也轻描淡写,道:“能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月戎那个神经病就搞了那么一下,咔,我多强啊,那什么四灵力量完全不够看,分分钟就被我消灭了!” “还有白汤圆,你也别cāo)心了啊,那什么,被我顺手收了?哥告诉你,以后哥罩你,哥现在贼强,能把天都捅个窟窿。” 他一边说一边将螃蟹腿放嘴里吸,呲溜呲溜的,声音含含糊糊,但全是轻松,仿佛中间那些生死挣扎都不存在。 墨赦轻轻嗯了声,拿过盘子里的一只螃蟹,利落的开壳剥,都给他放到另一边干净的碗里。 白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吐槽白汤圆的不听话,还吐槽玉九的不长进,连地狱里那些小鬼也能吐槽出一坏毛病来。 墨赦只安静的听着,手稳稳的剥着螃蟹盖,剔出螃蟹,放在已迅速空下来的盘子里,然后猛的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哪怕白唐不说,但能让屠灵那样的神器臣服,中间是怎样的煎皮拆骨,即便他轻描淡写,但二十八星君的力量是怎样的强横,墨赦都清楚。 因为清楚,所以才有些心疼。 对着现在这具澄明纯澈的体,就更加心疼。 白唐咀嚼蟹的嘴巴停下,没有回头。 墨赦道:“都过去了。” 白唐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脸上终于成功挂起真正开朗而明媚的笑,道:“过去了。” 不管是怎样的黑夜和疼痛,都已经在他们两人看见对方的时候,一朝散去,云破月出,就是如此。 想到自 己现在的样子,白唐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我**呢?还在不在?” 墨赦嗯了声,道:“我从刘正邪那接了过来,明天烧了。” 白唐:“……”这个烧柴火的轻松语气是什么鬼?那是他吃了二十多年大白饭才养出来的俊朗体,说烧就烧? 他以痛心的目光看向墨赦,然后被人敲了下头,就安静的去吃了。 一夜无话,白唐在家里睡了个十分安稳的觉。 次,天还未亮,白唐就被一阵挠门声从精神睡眠中吵了起来,他刷的拉开门,正看见自家三只鬼齐刷刷的矗在门口,王五一脸悲愤的用长长的指甲孜孜不倦的挠门。 见他出来,立马就抗议道:“工作室都忙死了,你还睡觉?有没有点老板的样子啦?” “啥?” “刘三都知道奋斗在工作第一线,三天一回家七十二小时不沾,你呢?你居然在睡觉!” “额……”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找我啊! 他微微俯,用手指沾了些刘信真吐出来的鲜血,道:“刘叔,借点血啊。” 说完就径自原地蹲下,信手画符,只眨眼功夫,那鬼画符就洪光一闪,隐入地面。 而就在那符隐没后的瞬间,在场众人都觉呼吸瞬间顺畅了不少,仿佛压在口的一块巨石被人移开了,连神都不自觉的松快了不少。 那符咒的力量普通人还只是微微有些感觉,但刘正邪等修道者的感觉却要直观的多,那瞬间划过体的强横灵力,让他们都有点惊讶。 刘正邪也讶异的看了眼白唐,就见他脸上带笑,正看着那越发黑暗的校园。 白唐道:“快看!正主出来打招呼了!”声音里竟然还有些兴奋。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睛就盯着那正对着他们的教学楼。 那教学楼里断断续续传来尖锐刺耳的笑声,那大楼顶上,正有一颗黑发纠缠的人头,那人头睁着一双怨毒的眼睛,仿佛临死都在诅咒谁一样,嘴巴也大张着,露出染血的牙齿,那尖细的叫声就是从那张嘴巴里发出来的。 他们的直线距离约有五百米,但白唐还是将那颗头颅看的一清二楚。 那头颅被向四周飘扬的头发拉扯着,在楼顶翻滚着,从那脖颈断裂处流出的鲜血粘稠的糊满了白色的教学楼。 “来啊!” “来找我啊~” “来啊~一起玩啊~” 那细细的声音如在耳畔,带着强烈的蛊惑,如同引人入地狱的恶魔。 那声音凄凄切切,却响在每一个人耳边,让人寒毛直竖。 白唐仿佛被蛊惑般,嘴角也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道:“好啊。”接着微微偏头,对刘正邪道,“三儿,主人有邀啊,咱们走吧。” 刘正邪嘴角抽搐,一边起随他往校园里走一边道:“你正经点,别大意!这里面的东西危险评级是双s,是至少五百年的罕见寄生灵!”顿了顿,又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次要你陪我去死,对不住你!” 白唐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没那么严重!” 说着就当先推开那校门,一步踏进里面,但觉一股寒刺骨的冷风西面而来,仿佛有人在他迈步进门的一瞬间照着他的脸吹了一口腥膻的风。 白唐立时就抖了一下,还搓了搓手臂,道:“怎么回事?这里还有人?” 刘正邪谨慎的四处张望,低声道:“里面有53名学生……这是一天前的数据,现在还活着多少就不知道了……我长话短说,这鬼是前天突然出现的,已经杀了至少二十人,大凶!” 四周一点声音也没,只有他们两人轻微的走路声,沙沙的,还有彼此的呼吸声。 刘正邪显然很紧张,白唐都能听见他肌绷紧的声音:“而且这 鬼……” “啊啊啊~” 一片静谧里,突然就传出一声尖锐的恐怖叫声,还不等人听清,那声音就像被人割喉的鸭一样戛然而止。 接着,就是一个上满是鲜血的的学生从那主教学楼里一路跑出来。 白唐和刘正邪停下脚步,警惕的盯着那急速奔跑来的影。 白唐手里的气也悄悄织成了网,直等那隐匿在无数气里的东西现,就能一举擒获。 那急速奔跑的学生瞳孔浑浊,在离他们只有十米距离时,猛的摔倒在地,大片大片鲜血从他上留下,染红面前那一层光洁的白色路面。 刘正邪握紧剑就要上前,却被白唐一把拉住,道:“全大动脉都被割断了……这是人家送给咱们的战书!” 说话间,就又听见一个女声轻飘飘的道:“来找我啊,呵呵呵嘿嘿嘿……来找我啊~” 白唐又看了眼四周,那楼顶上唯一亮着的一盏灯仿佛接触不良也似的闪烁不定,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白唐又悄悄放出那些蜘蛛丝一样的气,用那一股股气去搜索整个高校,先将那些还活着的人找出来,再慢慢搜那能躲藏的寄生灵。 这种寄生灵,其实就是寄生在生人体内,以生人灵魂为食,不断转生,不断进食,如同最残忍的寄生虫。 一只活了五百多年的寄生灵,也不知祸害了多少生魂,说出去,都能成为整个城市最恐怖的怪谈。 而按照刘正邪的说法,这东西还是从城外那厮杀更加惨烈的鬼魂淘汰中生存下来的,也不知又吞了多少鬼,实在是强横的他们都只能仰望。 连刘信真那个级别的高手来了都只能被那东西耍着玩,甚至连道法都不能吓退那只修出恐怖寄生灵。 现在那东西明显要跟他们玩游戏,游戏主题就是捉迷藏,找出那个对道法免疫,还能寄生在人体内的东西。 刚才那奔跑过来的男学生只是序幕,是那东西给他们的下马威。 刘正邪压着火气,还劝白唐道:“白老板你千万冷静,这东西邪门……刷!” 五钱剑猛然出鞘,划过一道白色闪电,劈向左侧,正将一个在主路旁的规划树上摇摆悬挂的鬼砍成两半,那东西尖叫一声,仿佛打开整条路上的所有路灯开关。 只眨眼功夫,那直通教学楼的主路两旁路灯依次亮起,将整条道路都照耀的光明一片,也将那些倒挂在每层楼窗口处的尸体映照的纤毫毕现。 那至少挂了五十多人,让六层楼高的教学楼如同一做存放尸体的巨大展架。 那依稀已是暗红色的教学楼尽在咫尺,像是黑暗里的凶兽张开了巨口,甚至还朝他们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只一瞬,那些灯光都熄灭了,四周又恢复一片 黑暗。 而在光暗交错的那一刹那,白唐眼角捕捉到了一张怨毒的女人脸,那脸就在教学楼里的一扇玻璃后,通过看不见的东西传递着无比冷、恐怖、暴虐、疯狂的气息。 白唐和刘正邪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踏入那教学楼的大门,刚一踏入,那原本打开的大门就轰然关上。 走廊里也传来一阵快速奔跑的声音,还有轻微的滴水声。 刘正邪提心吊胆,总觉着那东西会从某一道门里冲出来,不由提醒白唐道:“小心门和拐角,那些地方……你干嘛去?别走那么快?!二货!你找死吗?” 已经上了一半楼梯的白唐抓着扶栏探,脸色煞白唇泛乌青,也小声道:“哎呀我要吓死了,我们快点跑啊,到了高处就好了,她就上不来了!她就在你后呢!快跑!” 刘正邪猛的回头,后什么也没,再一抬头,那家伙居然又蹬蹬上了几节台阶,还神经质似的发出颤抖的破音,道:“太可怕了……我要吓死了……” 刘正邪忙几大步跟上,心说你怕个锤子,你特么自己不是修鬼的吗?以前怎么也没见这么怂,我看你不是怕,是着急送人头! 楼道里都是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刘正邪一直看着前面的白唐背影,越看越觉得不对……他们爬楼已经至少二十分钟了,怎么可能还在爬! 这么一想,顿时冷汗就下来了,他忙立柱脚步,叫道:“白唐!这不对!别跑了!” 在他头顶的人影悠然转过,却不是白唐的样子,而是一张扭曲的女人脸,那女人裂着嘴,用带血的牙齿咬着自己的咀唇,仍用白唐的声音道:“你……找到我了啊……呵呵呵……” 再一细看,连体都没了,只有仿佛从墙壁里长出来的一颗头颅,正诡异的微笑。 “呵你大爷!” 刘正邪暴起,五钱剑携风雷之势朝那只转过了头的人脸砍去。 那东西不闪不避,任由他一剑斩下,那头颅一下就被斩成两半,鲜血溅了出来,泼洒在地面上如同一朵朵鲜花。 “找到我了啊……那你就要死哦。” 那两半头颅咕噜噜一转,然后开始在地上跳跃,朝着刘正邪靠近,两个只剩一半的头颅都转动着那上面的一只眼珠,诡异的盯着刘正邪,直盯的他头皮发麻,汗毛竖立。 一股绝望、压抑、毁灭的感觉扑面而来,那股绪铺天盖地,刘正邪只觉口憋闷近乎发狂。 后的墙壁上突然延展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手臂一样,猛然扣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猛的拉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咚!咚!” 那头颅终于跳跃着到了他面前,张大嘴就朝着他的小腿咬去。 刘正邪心里 知道这东西要寄生在他体内了,但他就是生不出一丝一毫反抗的心思,满脑子都是毁灭、放弃的思想。 正在此时,却见一道凌厉无匹的黑光从高空一闪而过,分毫不差的斩在那头颅上,同时一个白影鬼魅般从天而降,一把捏住他背后的那一把血丝,在他肩膀上一拍,打招呼道:“嗨,这么惨啊?” 刘正邪看着白唐一脚踩住还扭动的头颅,一手揪扯住那墙壁上的血丝,手臂一用力,那血丝便如被烈火焚烧殆尽的干草一样寸寸化灰。 白唐脚下的头颅发出刺耳的尖叫,依然用血模糊的嘴巴诅咒着,道:“……找到我了,要死……要死……” 周围场景也褪去迷障,露出原本的样貌——正是在一间满是翻到桌椅的教室,他之前以为的爬楼也只是不断的跨越那些翻到的桌椅,然后在教室里转圈,而刚才,他只差一点就被那血丝拖曳出了窗外,成为被吞掉生魂的教学楼挂尸之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强势捉鬼 白唐笑嘻嘻的拍手,又跺了跺脚,将那血糊糊的寄生灵踩的又一声尖叫,彻底玩完。 与此同时,那笼罩在高校上空密密麻麻的黑色也都一点点消失,让这一片地方上空的黑暗都轻了一度,那些马路上的灯光也终于能照耀进校园里来。 刘正邪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看怪物似的看向白唐:“就,就……死了?” 让刘信真这个人界一流修道高手惨败、让他这个准一流修道高手不知不觉入境的寄生灵,对道法免疫、血腥恐怖的寄生灵,就被那一下,捏死了? 这是世界玄幻了?还是他又被鬼拉入境了? 那寄生灵虽然化作一缕气消散,白唐却还是觉得脏,就悄默默的寻着刘正邪上的干净地方擦手,闻言就道:“嗯呐。” “……你在干什么?” 白唐将手收回去,道:“不用谢。” “谁特么谢你?!”刘正邪深吸了口气,上上下下扫视他,“你吃仙丹了?还有没有?这才几个月,这么变态的东西都能这么弄死了,也给我来一个!是兄弟,就别说没有!我不信!” 白唐看傻子一样的看他,又痛心的教育他道:“什么仙丹,狗仙丹!那是哥哥我天赋异禀努力修炼提升的!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孩子,别老琢磨那些投机取巧的手段!” “自己修炼?我不信!我不接受!” 他捂着口做西施捧心状随着他朝教室门外走,满心都是震惊。 白唐就笑,桃花眼弯弯的,像一只狐狸,道:“三儿啊,就承认自己不如哥哥我吧,不丢人!” “滚!你特么既然能这么轻易干掉女鬼,刚开始那么怂?还让老子觉得要带你来送死,于心不忍!” 白唐叫屈道:“那怪我吗?这里面的东西那么弱,万一我不紧张不害怕,吓到她了怎么办?那要是跑了,这些被她弄死的学生得多冤!” 这话说的刘正邪一阵邪火上涌,想动手打人。 白唐还振振有词,道:“再说那女鬼藏在这么大的空间里,我不得慢慢勾搭一下,不把她引出来,万一她对还困在里面的学生动手多不好?哥这叫足智多谋杀伐果断晓得不?” 刘正邪乍一听,觉着好像还真有点道理,毕竟人命关天,再一想,觉着有点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去找人的?我怎么不记得你跟我说过?” 白唐眼珠子机灵的转着,面上依然和和气气道:“就你进大楼那会,哎呀不说这个,刘叔还在外面等着呢,人警察都等着清理现场呢,快走快走。” 他步伐迈的飞快,刘正邪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但还是一脸若有所思,道:“不对啊……”感觉好像曾经掉进了坑里啊。 “哪有什么不对?没有不对!现在恶鬼除了 ,孩子救了,你安全我安全,对的很啊!” 至于在进大楼时就发现刘三被女鬼迷惑心智,还有意放任用他做饵钓女鬼这种小心思,那都不重要!反正刘三过两天就忘了! 白唐暗暗握爪,一路杂七杂八跟刘三胡扯,几下就将他的思路带偏了。 明德高中上空覆盖的那层女鬼用发丝编织的黑色迷雾一散,刘信真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心里感叹了一句现在这帮孩子都不得了,又得了刘正邪没事的消息,这才放心的平躺在担架上,让人抬上了救护车。 而那些留守在外面的军人也终于开始清扫战场,处理后续。 原本寂静的高校一阵喧嚣,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也都大声嚎啕,然后被官方人员带回去进行心理辅导。 不过那些都跟白唐和刘正邪没关系了,这两一件事解决,也就溜溜达达的勾肩搭背出门去,找了个还开门的烧烤摊进行劫后庆祝,期间还有三只鬼陆陆续续赶来,愣是将两人聚会吃成了公司聚餐。 …… 与此同时,在云雾飘渺的九天宫阙上,常年寂静的大上突然响起了语调冷冽的声音。 “去吧,地府太过了。” 另一道明显清朗一点的少年男声恭敬的应道:“遵令。”停了片刻,这声音又有些机灵的问道:“父帅,那我去啦?你中途可莫要再用雷唤我,我办事,那比较专心,不能被打扰,咳,别动手,这就滚。” 于是那被翻滚的云雾遮映的美轮美奂的宫里就风一样卷出来一个人,那少年俊眉飞目,骨秀清妍,便不说话,也自有一股骄矜贵重的气质在,眼睛里也是活泼泼的神色,与肃穆安静的天庭宫阙颇有些格格不入。 他自出了那宫,只在云端停了一停,便又迅速去了,如一团火烧云般从安然如死水的九重天上掠过。 而那些如在画中的精致宫,都在他形掠过时,被强行渲染上一丝生气,仿佛瞬间就能活了过来。 天庭共有四大天门,东天门通未来界,西天门通过往界,南天门通现世界,北天门通随常界。 但现在,东天门被混沌迷雾封锁,无论多**力再不能看一眼未来,西天门被业火封锁,即便用银河清水也浇熄不了那仿若无穷尽的的渡厄业火,也只剩了南北两天门可通行,守卫也却是寥寥。 那少年在南天门处停了一停,远远瞧见一队手执长戟的穿甲天兵,便扬起十分邪魅的笑,朝那人挥手道:“二哥,你又偷懒摸鱼啦?啧,等我回来朝父帅告你一状!” 接着便纵跃下那层层云雾,丝毫没注意到由远而近那人眉宇间深藏的霾。 地府大乱,北酆都大帝一纸谴责书烧上了天,言辞犀利内容详实,所以九重天终于 派遣了人,要再这已是遍地鬼怪的世界里再为弱小的人类谋一条出路。 …… 自从办完明德高中的那个五百年寄生灵,白唐一时间成为了修道界的名人,连大病未愈的刘信真都借着看望的幌子,来把他当珍稀动物看了几个来回。 家里的几只鬼也都又羡慕又嫉妒,简直恨不能重新投个胎,也不要求别的,就要求做个白唐。 白唐起先对众人连番的追捧还很享受,甚至从他们仇视的目光里获得了快感。 没办法,有时候人的满足感来自于非己方人员的谩骂和酸溜溜的嘲讽,白唐对这点非常的懂。 但这样的子只过了三天,他就喊了停,安静的如同鹌鹑一样蜷缩在王五的大羽翼下,每天乐颠颠的出去跑——因为自从他干了明德高中那事,刷着老脸拉他做义工的不要脸人员简直不要太多,甚至刘三一指头能戳死的邪祟,也被他们吹嘘成一只佛山狮子吼,非他不可的那种。 于是他就彻底感受到了群众的愤怒,那完全就是变着法儿的收拾他呢。 白唐也机灵,偷摸的给家里对外最彪悍的王五送了五十张有滋有味符,还许诺给她弄一条名牌裙子,于是后来他的电话就都转接到了娃娃脸女鬼那里。 然后生活就恢复了平静……才怪,他开始被王五挥舞着小皮鞭鞭策着在a市里来回跑,跑的他眼前都是蚊香,连给墨赦捉的高级鬼都多了好多! 这,白唐又送了十三位小鬼快乐升天,终于获得了短暂的休憩时间,瞬间感觉到了生活的真谛。 “……这城里鬼怪再多,也得慢慢捉啊,要注意劳逸结合,五啊~”白唐摊在沙发上削菠萝,一边削还一边语重心长的教育自家女鬼,“你家大人我虽然是个能者,可这多劳的也有点忒多了吧?你给黄七分配的任务也才那么一丢丢,怎么到了我这儿,就翻倍了?” 那菠萝皮呈规则的长条状落在面前的盘子里,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果来,白唐啃了一口,被酸的牙都抽筋,面部扭曲,还挣扎着继续痛心,道:“你这偏心也……嘶……也太过了,怎么说我也是你们老板!老板懂吗?就不能给点优待?” 搬着笔记本电脑在家里居中调度的娃娃脸女鬼刷的伸出爪子,隔了两米远,也将他面前的另一盘车厘子抢了过去,冷笑道:“优待?你还想要优待?咱们现在这么忙,都是谁害的?” 白唐理所当然道:“地府啊!都怪他们太没用,让那些——” 王五干脆利落的截断他的话,道:“是你!刘三都知道捉鬼要收个跑腿钱,你呢?在咱们官网上发布捉鬼最低价,捉个小鬼一百块,捉个 大鬼两百块,去了还把符当树叶送,知道这个月咱们财政赤字是多少吗?还想要优待?” 白唐道:“……怎么能财政赤字呢?就上回,我给国家做贡献那回,国家给的奖励就有百万了,不能够,财政赤字……” 王五白他一眼,道:“上回是上回!那能是一回事?再说你上回那钱就剩那两个,够个,知道现在的零食多贵吗?败家子!” 败家子觉着自己已经没有做老板的尊严了,他被自家鬼使篡了权,听听这嫌弃的语气,这是对老板说话的态度? 白唐雄起,意图夺回主权,道:“那也不能把人当骡子用,你还知道老板是我吗?你,你这个态度——” 王五一拍沙发,道:“你自个逍遥快活一去就是几个月,那时间我们都没没夜干活呢,现在你不得把之前那些偷懒时间都补上?我看你还有这想吵架的精神,咱这儿还堆着一堆小鬼没处理呢,去干活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半三更召集令 白唐缩脖子,桃花眼里都是控诉,嘟嘟囔囔道:“怎么能这样?我那是去拯救世界去了,怎么还带事后算账呢……” 王五冷笑,道:“谁还不是在为建设美丽世界添砖添瓦?少废话,你看看墨神的工作态度,你再看看你?羞愧不羞愧?” 墨赦此刻也在房间内,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在上面点戳,神严肃,对那两人的谈话半句也不参与,仿佛全没听见。 白唐闻言就凑了过去,朝他那屏幕上瞅,正看见上面一片红点,他道:“这什么啊?” 墨赦熟练的在上面圈了几个点,答道:“任务。” 白唐被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惊了一下,道:“这都是有邪祟的点?这特么也忒多了吧?” 墨赦点了头,道:“过一阵子就好了。”他手指摩挲着手机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红点,“地府上来了不少人,连府君也派上来了两位。” 一听府君两字,白唐眼睛闪了下,笑道:“哪两位?都是朋友,上来怎么也不跟咱们打声招呼,啧,不够意思。” 墨赦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白唐不乐意,道:“别老揉我头发,怎么这么不尊重,小心我揍你!”继而摆出一副得意脸,在掌心凝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黑色小猫,腿腿,胖,毛皮好,“算啦,虽然你撸毛是个病,但谁叫你是我家大神呢,给你撸!” 那小猫倏的就跳到墨赦腿上,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墨赦一阵无语,抬了抬手,那猫就又化作一缕气消散。 白唐撇嘴,心说真难哄,还就稀罕哥这一头好头发。 王五对这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一阵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续通过电脑遥控还在外面的黄七跟公家的人配合捉鬼。 “现在鬼魅成灾,人界英雄辈出,你该多与他们交流。”墨赦眼神淡淡的,如同月光下泛着寒意的墨色翡翠,“以后的路,还长着。” 白唐不置可否应了声,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道:“咱家里存放的鬼,你啥时候给送底下去啊?昨晚我还捉住白汤圆对着那些瓶子流口水,你再不送走,我觉着它要馋哭!” 说起这些,墨赦也有些头疼,他道:“地府通道闭塞,登记不过来……尉迟不让过去,先放这,再过几天,一起送过去。” 地府经那星君之乱后,元气大伤,连鬼都被清洗了一大半,正职鬼差人员就更少了,所以他们现在的办事效率低到不可思议。 白唐略微一想,就想出了其中缘由,啧了两声,刚要说话,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瞥了眼,见居然是张怀德,心说这是个祖宗,忙接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一声狮子吼,道:“白唐你在哪儿死着呢?道法协会内部召集令看 见没?” 白唐揉了揉耳朵,懵道:“什么召集令?没接着啊。” 张怀德声音瞬间拔高,道:“微信群你屏蔽了?” “……”这不是当然的嘛,一群老头子有事没事就水群瞎聊,不屏蔽还留着?“这不重要……张叔,到底怎么了啊?怎么还有召集令?这时候不是还要来什么比武大会吧?” “比个头!出大事了!”张怀德喘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兔崽子,现在,马上出门,在a市公安局,重量级会议,快点!” 他声音暴躁,但话里的凝重也毫不掩饰。 白唐从电话这头都能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他也没废话,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墨赦也将将挂了电话,正准备出门。 白唐三两步追上去,也不讲究,就拎起挂在门口的衣服穿上,道:“墨墨等等我,我们一起啊。” 其实也没同行多久,出了小区就要分开,但白唐还是乐呵呵的跟他唠叨了两句,才在小区门口拍他的肩,说着一路小心早点回家,看他形鬼魅般消失在黑暗里,自己才运转气,让自己也如同鬼魅般融入黑夜里。 …… 此时已将将入夜,晚风徐徐而过,原本应还是喧闹的街上已人迹罕有,整洁的街道有三三两两的叶子飘飘转转。 白唐速度快若流风,浑都裹在黑色气里,如一只行走在黑夜里的恶鬼,但那双偶尔会被光照耀到的桃花眼里却清霜一片,又明又亮,不夹杂任何尘垢。 微信群里的消息白唐抽空看了下,那是一早就发出的召集令,是由a市修道者协会牵头的,用词锋利强硬,让市内所有灵噬境以上的修道者必须在晚上12点前在市局集合,参与一场会议。 等他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齐刷刷坐满了人,他一进去,就接到了不少犀利的目光。 他干咳了声,就悄无声息的坐到了最后一排,然后认真严肃的睁大了眼,露出期待演讲的正经表。 张怀德狠狠瞪了他眼,在会议桌最前方的地方站定,他又扫了眼室内的众人,才道:“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上面传来消息,国内出现了一批奇怪的人,他们杀妖除鬼,但往往代价很大,都是有大规模死伤后才出现,似乎噬魂,还对普通修道者出过手,是敌是友不太确定,能力很强。” 他将最前面的电子屏打开,上面开始播放一个十分不清晰的视频,是从下而上的拍摄,应该是拍摄的东西落在了地上,视频里黑气弥漫,只有一堆火焰在噼啪噼啪的烧着,依稀可见墙壁上缓缓下流的液体和在断壁上趴着的死人。 在第三分钟的时候,视频里突然传来一道自言自语的男声,道:“没有气,神力纯正……” 接着屏幕上出现一只指骨纤细的手,手腕上带着一只金色的镯子,只微微一拂,那浓烈一片的黑气就散了个干净,但视频刚清晰下来,就猛的一黑。 白唐默默吐了口气,有点知道这次会议的意思了——提醒。 有神又在国内出现了,并且对人类的态度不明确。 所以上面才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郑重的开这一次会议,这是让他们戒备,让他们提前知道可能的敌人——毕竟,就他们之前遇见的几个神来看,他们对人类可从来都不怀好意。 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又是一场因为什么奇怪缘由的杀戮。 果然,张怀德道:“那是安阳县,一个小镇上的五百居民尽数被杀,怨气都生了恶灵,但那视频里的没出现的人只一挥手,就灭怨灵,除怨气……那些死去的人上,也残存着跟那人同出一源的力量。在坐的都不是小孩儿,什么意思心里都有个数!根据那些人行动的轨迹,上边说是朝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不是善茬。” “上面说让留心修道界新人,尤其是横空出世实力强横的,看到一定要警惕,再上报,”张怀德正儿八经的说完这些,又猛的提高嗓音,道,“管他的,上面那些都是废话,剩下的还有啥老子忘了,意思就是见到就跑,千万别上去送!” 这句话一出,气氛猛的就从僵硬中缓和不少,刘信真长出一口气,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愁,问道:“能量评级呢?” 张怀德道:“比我……强一点。” 张怀德已经是国内一流大师,他的道法造诣在修道者中也算登峰造极,连刘信真的道术也不及他,在a市的修道者排行榜上明晃晃的位列第一。 那批出现的人要是都比他强,那的确没其他修道者什么事,毕竟实力差摆在那,那不是开玩笑的。 白唐心里想着这些,将这些事悄悄捋了一遍,心里也悄悄拉了个警钟。 那些大师还在彼此交流,白唐的心思却飞向了别处。 这次修道者大会……很有几分意思,他们没有请墨赦,是将他跟人类这边划分开了吗?这个信号要表露出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上面负责跟地府交流的那些人是想划分阵营吗? 他心里琢磨着这些,冷不丁肩膀被撞了一下。 刘正邪道:“散会了,你傻了?还坐着参禅呢?” 那些大师果然都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张怀德和刘信真也并肩向外,路过他们时还特意停了下,道:“最近都机灵点,及时看手机,消息多着呢!屏蔽,哼,屏蔽?!” 白唐笑呵呵道:“知道了张叔,那什么,真没屏蔽,就是没看见。” 张怀德懒得理他,招呼刘信真径自出去了。 白唐转了转手机,道 :“就为了这点事,还专门开个会,有点小题大做啊。” 刘正邪白了他眼,道:“那可能出现的是神,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两人一路往外走,刘正邪又不经意的道:“国家出资构建了道法讲堂,还聘请了不少修道者,要培养下一代捉鬼师,鼓励大家都去代课呢,你去不去?” 白唐一阵摆手,道:“不去,咱们上头那一辈我看很合适啊,为祖国培养下一代责无旁贷啊,我就……等会,那什么,那学校在哪呢,我想去看看。” 学校啊,里面聚集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还都是白纸一样的小白,对于要给他师傅找个弟子传承那一手鬼画符的白唐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堂!那么多人呢,随便他挑啊,不能更棒了有木有。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黄雀在后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没差。”申殊道,“都是魂邪祟,臭水沟里的东西,浑一股臭味。” 黑色锁链瞬间分叉,毒蛇吐信样从墨赦手中那头窜出,在墨赦偏头的刹那,迎上那一道红光。 “啪!” 那锁魂链抽碎那一道红光,去势不减,直抽上那申殊的脸,抽出一道流出金色血液的伤口。 墨赦道:“闭嘴!” 他和小白曾拼命护着的地方,任他是谁,也没资格这样说。 “汇集了三界丑恶的地方,也就只能养出你们这种肮脏东西!”那申殊暴怒,抬手将脸上的鲜血擦去,那伤口转眼就凝痂,只剩下一道金色的疤痕,横贯整张脸,“上不得天,也无法转世,没有未来,还随波逐流,与臭虫为伍,呵……” 哪怕实力不如对面的人,但那股骄傲劲绝不能掉。 对这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墨赦有些不能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动怒,“怙恶不悛,骄矜凌人,便是堕神成魔!你又有多高贵?不过天地一蝼蚁!” 这边两人剑拔弩张,而在自周围设下隐结界的人却看的津津有味,还对着在边的男鬼差道:“看看,这就是神啊,厉不厉害?呵呵,真是意外啊,居然发现了要清理的的垃圾……” 她坐在一颗垂柳顶部,体轻飘飘仿若没有半分重量,容颜美艳的能让月色羞惭,但眸里却是一片冷光。 美人姿势不如她优雅,只蹲在树梢上,也看了那边一眼,感觉头皮发麻,有些小心的问道:“那个……你要清理的垃圾……是哪个?” 苏毓秀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他,道:“你希望是哪个?” 美人难以抉择,要是清理的是神,那她以后要遇到的敌人简直不敢想,要是是他们地府的鬼差,那,那也不好! 神鬼交战,拼的都是灵力术法,那边两人一击之下心里都有了数,高下立判,再能拼的,就是底蕴了。 苏毓秀低低的笑,也没听美人的选择,径自道:“这种垃圾,却偏偏要撞到我手里,一个个的不知死活。” 她原本是在夜风里听见了那些鬼语传讯,说这里有一只五百年的魇鬼,才要来捉一捉,偷偷养起来。 毕竟,五百年的魇鬼,也算是个新鲜东西,能让她和白唐在梦中会一会往昔,这种生成不易,存活艰难的东西,还长到了五百多岁,也不知吞吃了多少人,又吞了多少精魂,嫁接起来的桥梁又是怎样的bi)真。 朦朦胧胧,姻缘一线,再妙不过。 那边两人的交锋很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苏毓秀皱了下眉,抱怨道:“隔了这么多年,铁血的帅也畏惧了这帮狗东西,啧。” 她叹了一声,苍白的手指探出,拨弄琴弦一样优雅从容, 指缝间却有银色光线闪过。 仿佛将天上月光截取一缕,纺成了杀人的弦,一挑,就将那边两人弄出的结界挑出一个空,弦如利刃,穿颅而过。 继而迅速消融,在锁魂链缠绕上来之际立马如雪遇阳光般消融,又在护城河底迅速凝聚,那纤细的手指一勾,那七八岁孩童样貌的魇鬼就被提了出去。 月光纺成的线又转瞬在锁魂链前交织成网,坚韧不可摧,将整条道路都封死了。 墨赦瞳孔微缩,眼看着那魇鬼被人劫走,竟无计可施。 再看见地面上那眉心一点金色的尸体,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刚才是谁,转瞬就折了这一位神力不弱的天兵,连他都没法捕捉到痕迹。 这到底是什么人?出手弑神于分秒之间,快到他都没办法阻止! 已将近夜半,气渐重,厉鬼出行,人界修道者也成群结队的在街上巡逻防卫,他已听到了人声。 那申殊的脸上仍是一片怒色,那穿过他颅脑击碎神魂的丝线太快,连他本人都没反应过来,此刻那双眼睛还是圆睁着,却再也没有神采。 天神死亡,神蜕却不会立即消亡,在人界消失的也尤其慢,一出现估计就是大麻烦,想着这些,墨赦就没法放着这尸体不搭理。 他单手拎起那尸体,在远处那队人到来之前消失在重重高楼间。 …… 而此时的白唐在开完会后,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那双活泼含的桃花眼紧闭着,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了那机灵灵的眼珠子,他不睁眼时,轮廓也有些犀利硬朗,显得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竟和墨赦上的气质有异曲同工之感。 白汤圆被他调养的习随人,也早早就盘在他枕头一侧睡觉,还时不时tiǎn)一下嘴唇,似乎梦里都在吃喝。 气氛很是静谧,仿若此刻不沉睡便对不起这浓浓黑夜。 但白唐做了梦。 那是很奇怪的梦,梦里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白唐正在里面奔跑,满心都是焦急,却不知道在焦急什么。 梦里的树木青翠滴,树叶间隙也慢慢长出了粉色的花,阳光朦朦胧胧的,一个穿粉紫色襦裙的古装女子就坐在那弯如拱桥的树枝上,对着他偏头笑。 声音清脆如莺啼,又浑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她道:“喂。” 白唐不知怎地就停了脚步,站在树下看她,道:“你见了她没有?我找人。” 那女子背光坐着,长发直垂腰间,眉眼有些朦胧,却依稀是个美人,穿着白色软底绣桃花靴子的脚在树下一dàng)一dàng),笑声甜美,道:“见了呀。” 白唐就道:“她在哪儿呢?” 他觉着自己有点傻,但那句话还是比他的思想更快,冲口而出。 然后就是一阵银铃 也似的俏笑声,那女子燕投林般从树上一跃而下,径直扑到他上。 那冲击力有点大,白唐一下子就被迫坐了她的盾,后仰摔在地上,但一点也不疼。 那女子道:“就在这儿啊,二货!你答应给我捉的野兔呢?” 白唐抱了一手的软玉温香,却只看见她秀丽的下颔和一缕垂在他眼前的秀发,还是看不清脸,他道:“什么小鹿?没有小鹿,咳,追鹿这种事我才不做,被他看见了又要训我不稳重啦!” 那女子似有些着恼,伸手就揪他的耳朵,道:“你就怕他训你,你怎么不怕我揍你?” 白唐被她压在地上,竟挣不开她的手,只能喊疼,又本能的向着美女求饶。 接着那场景又变了,他不知牵着谁的手在玩命奔跑,四周都是烽火狼烟,和模糊的看不清面目的尸体,内心既愤怒又绝望。 那被他牵着的人粗重的喘息着,似乎在哭,他抿紧了唇,道:“别怕,我死之前,绝不让你有事!” “嗯!”边的那人重重点头,跌跌撞撞跟着他跑。 后面似有恶鬼追着,他们拼命的跑,周围的天空还是一点点变暗…… 好奇怪啊,白唐想,他怎么那么想扭头,看一眼边那人的脸呢。 一个人做梦的时候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梦也就醒了,白唐睁开了眼。 澄澈的天光的从半开的窗外照进来,驱散了他眼底的那一片茫然,映照的那一双桃花眼如净水琉璃一般剔透。 他眯了眯眼,见那蠢蛇又在自己咬自己尾巴玩,仿佛连自己的味道都要尝一口一样,继而再转头,就看见门口幽幽看着他的玉九。 白唐:“……”这幽怨的姿势是咋了?谁还敢强了一只鬼是咋地? 白唐捋了把头发,吐出中一口浊气,又晃了晃脑袋,将那些古古怪怪的梦境都晃了出去。 说来也奇怪,最近他每次睡着,总是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不过之前都是支离破碎的画面,依稀仍是他和一人在默契的捉鬼,十分之欢乐,虽看不清那人面貌,但感觉却很欢乐。 都不像昨晚那场光怪陆离的梦,竟梦见了看不清眉目的美女! 难道真是单久了?右手君传来了怨念,催促他找个代替的对象? 白唐砸吧嘴,心里正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就听玉九幽幽道:“大人~” 还带上了鬼泣的效果,搁在以前,还有些惊悚,但此刻,白唐听着心里连半点涟漪都没起,懒洋洋道:“怎么的?” 玉九道:“我想吃泡面,就那个鲜香鸡排味的……呜呜呜,我都好久没吃饭了,再不给饭吃,我觉着我都快转型成饿死鬼了……” “周扒皮也没你这样的,三个 月不给饭票!我看你是想饿死我!” “你还瞪我……干什么,我文文弱弱一只鬼,你非要当我是那种练过的来用,自己不是鬼就不知道心疼鬼……呜呜呜关键还不管吃饭,你怎么能这样呢?” 他哭的眼珠子都外突,显然这个技能已经完全点满,眼泪随用随有,没有就用血代替……毕竟鬼魂留个血嘛,忒正常。 白唐一把戳开他凑到自己眼前的脸,道:“滚边儿去,你之前不坑了我不少有滋有味符吗?我哦银行密码你都知道,你都能上天了,还有啥得不到?” 玉九哭唧唧反驳,嘟囔道:“怎么还记着这事呢,你银行密码不都改了吗?小气……”再一想到自己的存货符,就又悲愤起来,道,“我的符都没了……呜呜呜都是白汤圆,它全部都给我毁了,那是你儿子,我不管你要赔我!” 第一百六十章 苏毓秀来访 罪魁祸首仰着脑袋试图卖萌过关,奈何蛇瞳冷,没有萌,只有凶。 白唐:“……私人恩怨,建议自行解决哦亲,本老板不提供调解服务哦亲,建议互殴一顿解决问题呢亲。” “大人你不能这样!你别想赖,呜呜呜我饿死了饿死了……” 正闹腾间,王五敲了敲门框,又斜白唐一眼,道:“赶紧的,洗洗出来见客,女客!” 眉眼又一挪,投到玉九上,似笑非笑,道:“你梦中人来啦?就准备这么哭唧唧的去见?” 玉九正为了泡面奋斗,心里哪还有什么女神,反口就攻击,道:“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你昧下我多少东西呢,现在大人回来了,哼,我才是他的小蜜糖——” “是吗?”王五檀口轻起,一条猩红长舌飞速窜过。 然后就是玉九的一声惨叫,白汤圆看打架看的直拍尾巴,恨不能亲上阵。 一片混乱。 玉九那个缺心眼的没想到,白唐心里却有了谱,知道来访的是谁了,忙将女鬼哄了出去,才穿上稍正式的衣服,洗脸接客。 客厅里,苏毓秀嘴角含着甜甜的笑,那遮住半张脸的蛤蟆镜就在茶几上放着,坐姿端庄,形如一个淑女。 在她那样的美人面前,彪悍如王五,都不自觉的收敛了粗俗,跟她寒暄道:“苏小姐是怎么跟白唐认识的啊?不会是他又做了什么不当的事吧?” 言语间很是亲昵,仿佛她是白唐的正宫。 苏毓秀露出思小女生样的羞涩的笑,红晕若有若无,十分楚楚可怜,细声细气道:“当然不是,”她抿了抿小嘴,笑容甜蜜的能酿出蜜汁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人也很有趣。” 不妙! 这个直言不讳的感觉! 王五心里警钟长鸣,感觉自己家里唯一女的地位岌岌可危,娃娃脸上立马摆出商业的笑,道:“这样啊,那苏小姐千万不要太在意了,白唐他近些年总是心肠软一些,平常也总救个猫啊狗啊的,呵呵。” 第二个呵字刚落,那边的卧室门一下子就冲开了,但王五眼眸一厉,吹到眼前的风似乎都静了一下。 玉九恢复了鬼体,眼睛都是晶晶亮的,要不是王五拦着,瞬间就能扑到苏毓秀上。 苏毓秀当然也看见了那玉面小生一样的鬼使,见他咬着拳头对自己垂涎滴,还频繁指着一旁的书桌,用鬼语嚷嚷着要让王五给他弄签名,莫名就觉着好笑,心说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鬼。 但她面上丝毫不露,哪怕那男鬼已经明目张胆的挨在她边坐下,也没半点不对的反应,依旧睁着眼纯洁无辜的道:“是白小唐吗?” 白唐从卧室里走出来,呆毛乱翘,桃花眼里却是流光灵动,明晃晃的笑意 ,道:“你来啦?” 苏毓秀精巧白皙的下巴扬了扬,道:“嗯呐,你家不是在a市嘛,我也迁过来啦,还在这个小区里买了房子,我厉害吧?” 王五脸色微扭曲,心里疯狂吐槽:幼稚!钱多了不起?说买房就买房了不起? 玉九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偷摸用手勾苏毓秀的头发,白唐不动声色的过去,手划过苏毓秀旁边的空气,将玉九弹到了一边去,道:“……有钱果然任!成吧,一会我就去给你家也弄两符……你那房子不会在我们隔壁吧?” 苏毓秀微微笑,道:“当然没有,你们这太安全,左邻右舍不愿意让出来,我在隔壁层,”言语间还很是可惜。 白唐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笑道:“来了也好,a市的确比别的市安全一点。”顿了下,又道,“我有一个兄弟,人帅道法高,是玄门正宗的路子,你等会,我叫他教你修道。” 苏毓秀目光也幽怨起来,道:“我不想修,没那根骨,我想雇你做我的保镖!” 白唐笑道:“那可不行,我事多着呢,我为你另选个人。” 语气笃定,绝无转圜。 苏毓秀和王五都看了他一眼,都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同样的意思——他白唐对苏毓秀没那个意思,也不要这个近水楼台。 自称是没修炼过的柔弱男鬼玉九用食指死命指着自己,仗着苏毓秀听不见,拼命用鬼语叫道:“我我我,我能,我去做保镖,价格可以只收一半!大人,你看看我啊!” 白唐没有看他,径自去阳台边给刘正邪打电话,不知他说了什么,但在阳光下的侧脸却明媚的很。 苏毓秀心里也不惊,只默默含笑,看着他晒着阳光的影,心说不着急,狐狸再狡猾,遇见兔子也得下嘴,她已经捉了那魇鬼,再与白唐来一段时间的前世今生梦境中,钓他一段时间,不信他不松口。 这只皮毛都是阳光颜色的小狐狸,她得要,要好好抱在怀里,让他发丝间的阳光照耀到她心里去。 她得让他跟她站在一起,做她的人。 白唐打完电话,就又晃dàng)了过来,道:“没吃饭吧?走,请你吃饭。” 苏毓秀必须没有吃饭,当即就温婉的应了。 王五良心推荐了一家闹鬼的饭店,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白唐嘴角抽搐,心里对自家女鬼使时刻不忘使唤老板的做法十分感佩,感佩到想扣她工资! …… 而另一边,墨赦也刚将那具神蜕运送到了尉迟蓉那里。 地府里的姑娘比人间的更要彪悍,何况这是对冥界都宣布了的准夫妇,虽然是单方面。 “哎呀,真是不巧的很,我收鬼收妖,就是不收尸体呢,这多污染环境啊,小墨,这个不行的。”透着粉色 指甲油的女鬼差眼睛笑眯眯,脸上却摆出为难的神色,一的白色仙女流苏裙显得又仙又可。 黑狐狸阿加莎冷眼旁观,对这演戏都演的不到位的主人十分鄙夷。 说的义正辞严,你倒是别往人家面前凑啊! 那手!那手别拽人家衣袖,那衣袖上还沾着尸体味呢,你不嫌臭? 你待会别撸我! 狐狸心里使劲吐槽,希望目光能将自己主人那不要太明显的得意拉回来一点。 但失败的很彻底。 尉迟蓉像一只好不容易捞到一条鱼的猫,抓住了就不肯松手,那张小脸上都是可讨好,还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仿佛捏住了对面那人的小尾巴。 墨赦不着痕迹的避过她的手,道:“这留在人间很麻烦,尉迟,你送到冥河里去。” 尉迟蓉噘了噘嘴,对他这些话全都当话听,高高兴兴的,道:“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能搬得动那么沉的尸体呢,你跟我去,嗯,就当咱两约个会呗,你搬尸体,我给你开路。” 阿加莎:一拳打死女罗刹的是谁?搬不动一具尸体,我看你是在逗我! 墨赦:“……我不便去地府。” 尉迟蓉:“怎么不便呢?方便的很,谁让你不便,你跟我说,我去收拾了他!” 墨赦眼睛波澜不兴的看着她,后退一步,道:“没有谁,这神蜕你处理,我还有事,先走了。” 尉迟蓉忙伸手去拉,口中叫道:“你等等。” 墨赦侧,避过她的手,那锋利的眉抬了一抬,道:“有事?”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真是让尉迟蓉咬牙! “没事?” 他的脚尖已经朝外了,仿佛下一秒那双长腿就能迈出门外。 尉迟蓉憋了气,但还是急中生智道:“底下有人找你!你等等。” 墨赦微低头看她,那双寒岑岑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但尉迟蓉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询问——谁? 尉迟蓉张口就道:“月戎!” 墨赦转就走。 尉迟蓉一急,脱口道:“不止月戎,还有楚江王!有大事!你等等!” 墨赦脚步一停,头也不回,道:“什么事?” 尉迟蓉上前几步,又到了他面前,答非所问,道:“你还跟月戎生气呢?小墨,那白唐不是没事吗?” 现在是没事了,可当时的绝望和疼痛都还在,就在脑海里,怎么也不会散去。 尉迟蓉移到了他的正面,一双纯黑晶亮的眸子看着墨赦毫无瑕疵的脸上,有些不解,道:“为什么呢?你在气什么呢?小墨,一个开启地狱杀戮的人类,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是真的不懂,他们这种已经活过了千载岁月的人,本都淡漠的厉害,百年岁月,在他们眼中也不过须臾一瞬, 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无尽岁月,那么长的岁月里,会遇见的人不计其数。 多少风流才子,帝王将相,美人俊郎,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都不过尘埃草芥,连惊才绝艳的李太白,其实可吞吴的越王勾践,还有创不世功业的唐王李世民,无论多惊才绝艳,最终也不过浮云雾霭。 所以游走人间的鬼差从不与人论交,哪怕论交,也不过滴水之,晒既消,风吹就过。 那又何必为了那样一个人,与站在地府顶层的府君过不去? 墨赦唇角绷直成一条直线,眼神里翻涌起尉迟蓉看不懂的绪,仿佛沉尽夜色的大海,深邃暗沉的让人沉沦。 尉迟蓉一时看的有些痴,口中却还是道:“一个人类而已,小墨,不值得。况且,月戎那么做也没错啊。” 为了地府,当然没错。 可这个道理,他没法认。 心里清楚的知道月戎那么做的原因,他完全能理解,所以他克制自己不对月戎动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梦中有好女 但他心底有疙瘩,所以选择与月戎陌路。 他脑子里闪过了那双仿佛黑水晶里浸着白水银的桃花眼,那眼睛蓦然就与记忆里的一双瞳孔重叠,同样的活泼欢喜,撒着阳关也似。 蓦地,心头就是一痛,差一点,他就又要害的那双桃花眼的主人在地府里烟消云散。 如果不是他代他入地府…… 如果他规矩的教他修道,不贪恋那双眼睛…… 如果他没有不顾规矩,带生人如地府…… 那么多如果,尉迟蓉不知道,也不会懂,更不必懂,所以她可以说“一个人类而已,不值得。” 墨赦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绕过她往门外走,一路脚步无声,穿过客厅到门口时,才答非所问,径直将话题绕回了原来,道:“楚江王若有事,让他直接电话。” 他来一次太不容易,每次来呆的时间也绝不会久,根本不跟她说工作之外的话,这次好不容易有正当理由让他跟自己多说话会话,尉迟蓉当然不肯轻易放过。 当即道:“你不那些,我不说就是了……有话当面说比较好,你等一下,十分钟,我通知老楚一下,他就能来。” 最关键的是,等待的那十分钟,可以和她说话。 说什么都好。 墨赦想了下,从喉咙里挤出了同意的“嗯”声。 能让楚江王也出动的事,不会是什么小事,尽早知道也好。 地府已乱成那样,人界也不得太平,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让楚江王放下他的人,出来找他。 尉迟蓉脸上立马出现计得逞的骄傲笑,明晃晃的,煞是好看,她忙后跳一大步,给墨赦让开路,叫道:“你快坐,我这里有好多吃的,都是对凝魂提神有大用的……阿加莎!” 阿加莎简直没眼看,又感觉自家主人完全是拿狐狸当仆人用,十分之不地道,但还是在那双眼睛注视下蹦跳着去了她的零食库。 墨赦就立在门口,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道:“不用麻烦。” 尉迟蓉把这些让她不高兴的话全抹了,通通当做没听见,继续兴高采烈的道:“十分钟呢,看场电影怎么样?你喜欢什么类型?” 墨赦:“……” 阿加莎:“……” 墨赦:“电话。” “哦哦这就打,你别急啊~” 阿加莎爬卧在厚厚的地毯上,将脑袋埋在前爪下,手动屏蔽自家主人丢人的行为。 …… 白唐成功的将苏毓秀托付给了刘正邪。 玉九哭着闹着投奔了刘正邪,但又从来都不敢在苏毓秀面前显露实体,怂的一批。 刘正邪是个有心上人的老实男人,对苏毓秀的美也用正常的态度去欣赏,那种对明星的忱并不会让苏毓秀觉得不舒服。 白唐交 人交的十分放心,但被交的人却一点都不开心,一双含带意的眸子幽幽的望着他,然后就要挑选刘正邪做她的保镖。 白唐十分无语,但她给开的雇佣价实在是高,比白唐经济紧张一些的刘正邪想了下,就应了。 可苏毓秀还是不怎么高兴,直到白唐走人,都用一双朦胧的眼神巴巴的望着他,楚楚可怜,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但白唐全当没看见,悠哉悠哉的还去捉了几只小鬼,连带着白汤圆也混饱了肚子。 它现在嘴挑的很,吃鬼只吃那种气超强的厉害鬼,一般的小鬼都看不上,更多的是拿人类的食物图个新鲜填肚子。 按照白唐的理解,这小东西根本就不知道饿,只是馋,对这种能量都有渴望,但从他们上学到了“饿”这个字,就总是喊着饿,纯粹是瞎折腾。 这天的墨赦还没回来,估计又是不着家的一天,白唐撇嘴,给他发了条短信,收到了简短有力的回复,才彻底放了心,开始窝在上水群。 那是国家专门为他们修道者开发的一个聊天沟通软件,白唐老早就被刘正邪拉近了年青一代天才级修道者的交流群里——坦白说,一群年轻人的群,就是比一群老头子的群有吸引力。 群名很二,叫敌场称霸鬼见愁! 群里的头像是一水的俊男美女,各个都在奋力吹捧自己强横的颜值和实力,从这个群里,白唐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但此刻,那群里的人都披着正义的皮,聊的正嗨。 天下男神我为尊:什么况?昨晚东边的红光今天还没消息!我特么心里怎么这么不安稳! 八块腹肌小狼狗:慌什么?不慌!不就是鬼怪,来一个干个一个! 森罗是道:这件事不对,已经一天了,连小道消息都没有,很可能是个大的。 跪下叫爷:怒江,有种就来。 天下男神我为尊:你有消息?什么况?报一下啊! 跪下叫爷:智商残废就找人解读,推算距离不会? 隔着屏幕就能想象出那张欠揍的脸,白唐撇了撇嘴,对那个道界著名天才还是有点小意见,忒盛气凌人了啊! 大佬今天蒸螃蟹:是不是傻?上面没消息,那边绝壁是被封起来了,私自去是给人捣乱?幼稚! 的确,根据他们那天看见的红光出现的位置,用现代机器一算,就能推测出具体位置。 天下男神我为尊:幼稚! 底下一群跟风的,各种消息刷刷滑过屏幕。 跪下叫爷:需要大人给命令才敢出门做事,呵呵,小孩,断了吗? 白唐飞速百度,然后噼里啪啦打字,怼人怼的心舒畅,眉飞色舞。 大佬 明天蒸螃蟹:怒江全长3240公里,国内只有1523千米,总流域面积225万平方千米,你就分析出个怒江,有什么好得意的?打算还出国去巡江? 大佬明天蒸螃蟹:社会主义教导我们服从命令听指挥,是公民的基本素养,小孩,想表现自己想疯了吧? 大佬明天蒸螃蟹:成熟点,个人英雄主义都要严打,你政治课及格了吗?官方鉴定你没资格毕业,建议重读! 大佬明天蒸螃蟹:特立独行表现自己,小东西,叔叔教你一回,叔叔们都是不废话,直接上!为国家和平添砖添瓦的!你要学的还躲着呢! 这一串字打的手指都要飞起,实在是靠手速强势怼人。 商衡打字的速度也不慢,但等他发出来的时候,底下已经被一群二货怒刷了好几层楼。 光刘正邪一人就连刷了十个“牛bi)”的表图,底下跟风的还有不少皮猴子。 现代的年轻人,能有几个轻易就响别人认输的?哪怕是众所周知的天才,扔到群里,一言不合,在网络上也多的是多刺的年轻人教他谦虚。 跪下叫爷:等着! 大佬明天蒸螃蟹:坐标a市,别迷路了! 教育完祖国花朵做人,白唐就笑眯眯的扔了手机,还跟白汤圆吐槽,道:“智商不够啊,虐他都没点爽感的,啧啧。” 白汤圆疑惑的看他。 白唐拍着自己的枕头,解释道:“怒江的确长,但在东方也是分水域的,啧,那一千多米的水域整体是环形的,都盘在辰川一个省里,注入泸海,经过泸海水系流出境外……那蠢货应该直接说泸海!” 白汤圆盘在他枕头上做预备睡姿,吐槽道:“他说了泸海,你就没话怼他了吗?” 白唐慈的一笑,道:“我会告诉他泸海多大,范围多广,教教他做鬼怪的基本准则!” 鬼怪存是要靠气的,那海是活海,鬼怪去了呆不了两天就得玩完!除非他自的气能强横的无视那奔腾的海水! 白汤圆对他投以鄙视的小眼神,心说无论人家说啥你都有话说,还说别人蠢?不讲理! 但白唐丝毫不认为自己不讲理,他道:“辰川那边没消息,那就是前线报还没到位,危险系数未知,反常原因未知,这时候那傻bi)这么高调邀人过去,万一那里的东西凶大发,超出承受预期,那跟他去的那一批,都得葬在那儿!” 他躺在上,关了灯,又道:“况且,自己家乡的鬼都没清干净,就急着去别人的地盘捞怪物,呵,辰川那边的修道者都不如他能耐?辰川陈家会好好教他爪子伸太长是有风险的!” 白汤圆似懂非懂的点头,感觉自己这个主人有些难懂。 这一晚,白唐又做了梦。 梦里是一片花海,花海里有轻盈如泡沫的美女举着团扇,一跳一跳的扑蝴蝶,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白唐就站在那一片茫茫的花海中,看着她半天都扑不到一只蝴蝶,心说捉蝴蝶用什么团扇,用罗网兜不是更好? 到底没说出口,然后就看着那女孩又叽叽喳喳的朝他奔过来,毫不避讳的牵他的手,跟他叽叽喳喳说话,声音欢快。 应该是个美人,奈何脸上仿佛笼着薄雾,只看见一双含目,弯月也似的眯着。 前半夜欢喜轻松,后半夜又是一场要命的奔跑,他看见那双眼睛里流下眼泪。 白汤圆睡觉也不老实,是不是就睁开圆润的眼睛,还在白唐的脸上嗅,却总是失望的甩尾巴。 夜色深沉,那双蛇瞳显的有些冷。 另一边的屋子里,苏毓秀也躺在上,眉眼含笑,唇角微扬。 半悲半喜,有笑有泪,才能让人记忆深刻,甚至,信以为真。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诱捕豹子 苏毓秀说:“向前走,左岸西餐厅。” 白唐抬眼看了眼,正看见那豪华奢侈的左岸西餐厅门扉,微微一晒,嘀咕道:“怕谁见谁,这什么破运气。” 他最近总梦见些乱七八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根结都在一个女人上,怎么都看不清脸的女人上,让他烦躁的不行。 关键是,真的影响睡眠质量!哪怕他并不需要睡眠,这种强制灌输一样的梦境也让他不爽。 所以这两天对女人有些绕道走的意思,尤其是漂亮女人。 不巧的是,苏毓秀是个女人,还漂亮。 苏毓秀半点没从他脸上看出他的绪,笑眯眯道:“这家有名的红酥手,炒鹅肝,还有翡翠牛舌,配这家特有的鲜烫,尝一下。” 她们在的位置是个雅间,饭桌就摆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上面摆着整齐的、还未动过的精致饭菜。 白唐道:“等人?” 苏毓秀将一碗白色浓汤递给他,笑的绰约如仙子,道:“我自己馋了,”停了下,似真似假的抱怨,“你都不陪我。” 白唐抖了一下,上下打量她,道:“这里是三楼,不高,你还出来浪,不怕叫狗仔拍到?还在这瞎撩!” 苏毓秀就笑,指尖扣着白瓷汤蛊,道:“这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瞧不见。” 见白唐肩上那蛇已迫不及待开吃,也笑道:“你还留着这蛇呢。” 白唐唔了声,目光不自觉的绕着她转。 此刻的苏毓秀穿着复古的粉色荷叶裙,头发柔顺的披散着大半,但脑后还松松挽了个发髻,斜插着一根碧色簪子。 白唐眼睫颤了一下,微微抬手,在眼前挡了一下。 苏毓秀抿嘴笑,道:“这是干什么?” 白唐放下手,若无其事道:“没事……刘三不是给你做保镖呢么,他怎么放你一个?” 苏毓秀伸了个懒腰,慵懒道:“他宗门有事,请假了,诺,给了我十张符,让我自生自灭一天。” 那伸腰的样子,将体拉长,曲线很美。 白唐撇过头,心说魔怔了,这特么还是有点像啊。 苏毓秀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道:“最近网上出现了一个联盟,叫什么净世天盟,怪有意思的,你看了吗?” 白唐义正言辞,道:“一切没在我党下走过明路的联盟,都是邪教!” “不知道?” “……不知道。” 苏毓秀就用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块点心朝他砸去,道:“二货!” 她看着白唐,道:“那个联盟首领联系我了,让我为了人类尽一份力。” “什么鬼?” “他们认为所有不该在人间出现的东西都是入侵者,入侵者就该被剿灭!”苏毓秀道,“尤其是,神。” 白唐眨巴眼,“啊?” 苏毓秀看他一眼,道:“早瞒不住了……政府没有官方宣布,但神现世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也都知道那些神做的龌龊事,网上不少人都说这段时间的鬼怪入世又是那些神做的,啧,屠神,听起来很不错啊,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唐哦了声,没啥反应。 苏毓秀再接再厉,道:“我打算跟他们合作,你也来呗,他们给我发了一些成员战斗视频,实力超强的。” 白唐撩起眼皮看她,道:“你脑子瓦特了?参加什么邪教!” 苏毓秀:“……不是邪教,是——” “是什么不重要,神?神是什么样的存在,没见过还没听过?他们多大能耐啊,还针对神,你可醒醒吧!” 他摸了摸白汤圆上冰滑的鳞,似乎漫不经心道:“你是世界顶级明星,别干这种让国家拉黑名单的蠢事!” 之前的几次动乱,上层人谁不知道那跟天神有关?尤其是负责协调指挥和善后的国家部门,那能不知道?人那么早都知道了,也没成立啥专门的屠神部门,只是悄摸摸的强化修道者,培养警戒系统。 现在居然有人高调喊屠神? 有病!邪教! 白唐拒绝的毫不犹豫,甚至还全方位的用白莲教、拜火教等论述了邪教的下场,企图打消苏毓秀脑子里的邪念。 一个小时后,白唐独自出了茶馆,脸上还挂着拯救了迷糊少女的满意笑。 苏毓秀在他走后才冷了脸,那双秀美无比的眼睛里一片雾沉沉的颜色。 她看着楼下那白色影慢慢远去,终于垂下眼,伸出白皙滑嫩的手,剥鸡蛋。 白色的壳子在她透粉的指尖下碎裂,露出里面饱满的蛋白,绵绵软软,配上旁边的蘸汁,有些好吃。 但她没吃,只是剥了一个又一个。 越剥,心里越平静。 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高大的鬼影,那鬼影眼巴巴的看着放在青瓷盘子里颗颗溜圆的鸡蛋,吞咽口水。 苏毓秀微笑,道:“不着急。” 不着急,捉小猎豹么,得慢慢来。 本来今天那话也就是随口一提,就是让她看看自己的影,让他在脑子里将自己同梦里的人对上好。 现在看来,小猎豹已经有点想到这一点了。 那就不着急。 …… 白唐去了富贵巷,给这条巷子里的老人挨个送自己新近的囤货——符,亲眼看着大家将那些符都摆在该摆的位置,又给巷子两头都埋下了改良版的火符,以及几张雷符,。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这条巷子里外的符更新换代一次,用的都是他能画出来的最厉害的符。 前段时间隔的久,那些符基本都损耗的没几张了,但居然还有残余。 张瞎子更老了, 小黑狗长成了大黑狗,但看见他还是会呜呜叫。 张瞎子说前段子闹得凶,白唐给的符用完了,是他上次带回来过年那漂亮小姑娘及时给补上的。 那是王五,白唐想,果然不愧是家里唯一的女生物。 张瞎子就又拉着白唐的手,要他赶紧结婚,别总不当事。 白唐统统应好,心说回头必须给王五加鸡腿!两个! 走的时候,张瞎子说他上气重,给他弄了个火盆,隔壁阿婆信以为真,非别着他洗了个艾叶澡, 洗的晕乎乎,白净净。 将近傍晚时,白唐上了国家派来的专车,被带到了机场。 飞机里坐着a市顶尖的两个修道者,刘信真、张怀德,还有几个之前也见过的熟悉脸,都是上了年纪的,年轻人基本没有。 负责集结大家的的向东也赫然在列,看着他也是一脸的苦笑。 白唐倒没说什么,一直端着晚辈礼跟那些前辈说话。 白唐就坐在刘信真旁边,脖子上着u型睡枕,照例打算睡一觉。 冷不丁听见边的的刘信真道:“这次来的年轻人,只有你和商衡,白家小子,有多大能力就得担多大的事。” 白唐扭着脖子,极其灿烂的一笑,道:“刘叔,我心里有数……因为我太优秀了嘛,一般人去辰川直接玩完,只有我这样的天才才能好好干活拿奖金!” 桃花眼里竟然是一片得意神色,似乎半点没将那危机重重的地方放在眼里。 刘信真又定定看了他一会,见他脸上没半点被诓骗的痕迹,当即也闭了嘴,神色却更柔软,从怀里摸出一道紫红色的符放到他手里,道:“嗯,年轻人,要多动脑子,不能蛮干!” 白唐只瞧了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十分有年代感的符,不由抿嘴直乐,口中甜道:“放心吧刘叔,孙子兵法我门儿清。” 那是一张千里遁逃符,是刘信真给他隐晦的提醒——见机不对,跑! 已经活了半辈子的刘信真也早成了人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有谱,严肃的点点头,便不搭理他了。 白唐看了眼其他或闭眼或发呆,不,打坐的前辈们,觉着这帮老前辈都很有意思,那听见看见却又不闻不问的态度,摆明了跟刘信真一个念头。 说不准还在心里叫嚷让他寻个机会就下船,毕竟这艘船要去的地方大浪滔天,一不小心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他们怕他中途折,又寄希望于他一锐气,希望他这样的年轻人能青出于蓝,有能力、有信念的守家卫土。 白唐闭上眼,还是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了他脸上,很快就转了过去。 飞机飞的很稳,但白唐并没睡着。 他习惯的在脑子里分析方才过来 路上时向东给的有限报。 向东说,凌晨4点左右,他们总部接到了一个鸩灵报信,那边应该说了不少话,但那翠羽红睛的鸩灵损坏太厉害,只带坏了模糊的几个字——所有……修道者死……永夜……消失……求援。 白唐想不出这些字窜起来是什么意思,但他听见了向东后面的话。 向东说:“从出现那诡异的红光后,辰川那边的磁场整个混乱了一天一夜,次便一切正常了……大师们只说是不该现世的东西降世了,但完全查不到是什么东西!” 白唐听他说的时候格外专注,任何信息都不放过,因为向东说这些信息他们只会口口相传,保密级别特级,在他们到达辰川之前,不会再说。 “智能气监测在总系统在辰川出事那一天接到了辰川分系统瘫痪报废的消息,那说明那夜出现的东西超出了当前我们监测鬼物的最高值。” 向东说着话,脸色不自觉的深沉,声音都有些震颤,“国家目前是比对天师门张先生的道法值做的换算比对,结果是那出现的东西强于张先生至少百倍!”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半有潮 白唐瞳孔也缩了一缩,张天德是个道法修炼狂徒,自从人间灵气暴涨,那家伙的修道速度快的让刘信真都拍马不及,修为更是配站在人间巅峰的几个人之一,那出现的东西居然比她的修为值还高百倍! 这简直不可思议! 白唐握了握手掌,感受力量在体内游走的感觉,却不确定自己超过了张怀德多少。 “除了实力强横……辰川那边还有一件怪事,这件事,也是你们去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向东将一个水蓝色手表样的东西递给白唐,“怎么用你知道,是改良优化版通讯器。” 见白唐熟练的扣在手腕上,向东又给了他一串六颗紫红色檀木佛珠串成的手链,白唐也乖乖的戴在了手腕上,心说这东西是个不错的磨牙棒,白汤圆估计会喜欢。 向东又说:“在你决定去之前,我还要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根据数据显示,辰川的省会城市凤羽里登记在册的修道者基本都死了,一夜之间。” 白唐愕然抬头,一下就撞进向东那满是风霜的眼睛里。 飞机猛的颤了一下,白唐也从那朦胧的回忆里脱,一睁眼,就看见向东那张丧脸站在正前方。 他摸了摸口:妈的,噩梦! “前方就是辰川省的腹部城市溧阳,也是此次飞机选定的着陆点,请各位大师检查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飞机将在十五分钟内着陆。” “飞机会降落在公用机场,众位大师出去后,会有不同的人来接,请保持通讯器畅通,实时交流报。” 说完,向东又郑重的朝着众人敬了一个军礼,道:“拜托各位了。” 在座都是修道界的大佬,也都沉默的点头,又一次检查自己的行礼。 白唐拍了拍自己的黑色背包,摸到了里面厚厚的棱角,放心了——出门带本书,在哪都不慌! 飞机外云海翻涌,经过一夜飞行,又是一天清晨,云层看起来又厚又软。 环绕辰川的怒江水系里,溧阳跟凤羽在同一条水系线上,都是典型的海边城市。 上面那些人让他们在这里降落,必然是经过测算,反复推敲出来的结果。 因为前路太未知,那摆在明面上的,明晃晃的未知,就是他们要单独解读和探索的东西。 一行人出了机场后,果然都被不同的车辆接走,向东说他们每个人都还会再有一个搭档。 白唐对即将要跟他合作的那个搭档还有点好奇,也不知会是哪一脉的老前辈,只希望不要忒固执,不然“口蜜腹剑阳奉违”这种事就还得干。 他心里已经快速从自己的脑容量里搜刮出了十八种讨老人喜欢的方法,还在心里将事盘算了一遍,弄了个探查的基本攻略。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分配 到要互相照顾的对象,竟然是商衡。 乍一见面,二话不说,两人先干了一架。 商衡的秦瑶师姐在一旁面无表的看着,手中还捏着两只竹制法卦,一双眼沉沉的,妖怪一样要从人的皮相看到骨骼里去。 但白唐丝毫没怵,甚至连跟商衡堪称十分惊艳的九葬动手时,都只是嘴上叫的欢,动手动的少——商衡跟他不在一个能量级,打他没意思。 商衡眼睛里的怒火熊熊烧着,看着那头发有些翘起来的青年蹲在院墙上,仍是一脸笑嘻嘻,他那些能将人埋成冰棍的雪葬仿佛就是为了衬托他的风姿一样,轻飘飘,没力道的在他边落了下去。 白唐猫一样灵巧的蹲在爬满藤萝的院墙上,教训他道:“多大人了还克制不住绪呢?你看你给人花花草草冻的,人屋主多不容易才养活的,一会要给人道歉,知道吗小鬼?” 商衡道:“我赔得起!” 雪花瞬间消散,白唐脚下的墙壁被拱起——土葬。 白唐换了个蹲的姿势,那墙便又稳稳的立住了,只抖落下去一点沉灰。 白唐道:“那可要翻倍赔!” 商衡还没有罢手的意思,白唐感应到了他体里能量的躁动,当即快逾闪电的切上前,一把就扣住了商衡的右肩,蜂腰一扭,手臂一甩,就将商衡整个摔在地上。 白唐用手压着他,不让他起,桃花眼微微弯着,道:“这是辰川,现在是危险源都没找到的迷惑时间,商衡,收起你的幼稚,等这次事结束,你随时来,我随时乐意揍你!” 趴在他肩膀上的白汤圆翻白眼,心说这什么人啊,劝人暂时停战也劝的这么欠揍! 商衡如一头去了枷锁的野兽,挣扎着在手掌上浮着黑色的气,那气团正纠缠来回,即将成字。 白唐笑了下,促狭道:“感觉不到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商衡却听懂了,一股强横无匹的威压正从压着他的青年上传来。 一旁的秦瑶袖口里的两片竹制法卦忽然自己滑到她掌心,咕噜噜的转着。 秦瑶面色一变,叫道:“师弟,停手!” 商衡掌心里即将成形的字悄然消失,他眼神有些复杂,有不服、折辱还有一些别的说不清的东西。 白唐站在阳光下,大咧咧的伸手拉他起来,还随口道:“看过修真流小说吗?你这种的,不收敛的,都是炮灰!渣渣!” 商衡厌恶的拍开他的手,道:“滚滚滚,做完任务赶紧滚!” 白唐撇嘴,公事公办道:“对接信号!” 上面将探索路线规划了十三条,抽选了二十六位修道者做先锋,其余都在溧阳城附近做后援。 而白唐和商衡,也负责了一条路,在整体路线不变的前提下, 他们可以分离行动,只是必须对接信号,保证能及时互助。 商衡冷冷的将手腕上的蓝色腕表伸过去,重重在白唐腕表上碰触了一下。 白唐按了按腕表,听见里面传来匹配成功、私密频道已搭建的提示音,就道:“行了,有事就喊,能力所及的话,一定救你!” 当初暗箱cāo)作才跟白唐分在一组的商衡感觉心里有些堵。 没把人打一顿,还气的很,关键是那人露出的那股气息,强过他一倍有余。 他不耐烦的瞪他,道:“滚滚滚,路线别走错了!” 白唐随意的摆手,也不多留,转就又走了。 商衡又仔细听了听,见他确实走远了,才道:“师姐?” 秦瑶摊开手,手上那竹制法卦还在旋转,然后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啪的一声炸裂。 秦瑶脸色发青,抬头看向商衡。 商衡素来张狂的脸上也全是惊诧,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瑶摇了摇头,道:“法卦是灵物,跟了我十年,这是预警……我刚才,暗地里起了一卦。” 她指尖拈起那青色的法卦:“只推出了一件事——他没有命星。” 占验派推崇道家,也擅长推演卜算,秦瑶更是这一代里占卜看命的天才,跟商衡两个一守一攻,一暗一明,都是天纵奇才。 而命星,是所有人都有的东西,她虽有许多看不透、卜不清来历去向的人,但没有命星的活人,倒是从未遇见。 况且——“法卦断裂,是被气场震断,只凭那一瞬外放气场,就能振断我的法卦,师弟,这人惹不起。” 商衡嗯了声,又道:“没有法卦,还能起卦吗?” 秦瑶素来知他心意,当下从一旁的藤萝上摘下几片绿色树叶,随手一洒。 商衡道:“怎样?” 秦瑶叹一声,道:“仍是大凶,无路。”顿了顿,才道,“但我之前起卦也断不会错,我们的生机就在他上。” 占验派擅卜卦,早在他们来之前,秦瑶就曾为商衡此行做过预占,卦象是九死一生,这一线生机还在西北方,而西北方这两年大放异彩的,就只有方才的人。 商衡回味着之前被制住的动作,冷着脸道:“我有分寸,走吧,别落下太远。” 秦瑶重又叹气,抬脚将地上的藤萝叶子都踢散了,才与他一起上路,哪怕现在是半夜,也没一句怨言。 他们都知道,要捉鬼,得夜半来,但他们都很有分寸,只在城内转悠,收集可能相关的消息。 因为他们得到的指令是明天清晨才能离开溧阳,免得距离其他几组太近。 …… 但他们都想不到的是,本来急吼吼说要办正事的白唐,就近跳了个临水的酒店,悠哉悠哉的跑去睡觉了。 睡前还拿短信跟墨赦聊了几句天,暗戳戳的撩拨人,喊着今天又跑了多少地方,捉了多少小鬼,困的像个瘫饼。 墨赦隔了会才回复他,跟他说回去给他包饺子。 白唐就哈哈笑,继续伪装他好好听话还在a市的假象。 两人又皮了一阵,白唐才放弃了扰墨赦,常催眠自己去睡觉。 不可避免的又做梦了,但白唐这次却很清醒的知道他在做梦。 他也不着急,就慢腾腾的看着那女子又绰约袅娜的出来跟他嬉闹,他便一把卡主那女子的手腕,桃花眼望着那秋水眼,道:“苏毓秀?” 那女子眨巴眼,似乎很困惑,说你在说什么啊。 白唐感觉上似有束缚他的东西,强令他按着什么剧本走,连脱口出的话都写好了一样,但他轻微笑了下,道:“这两年我功课做的不错,《地府实例教学》我能倒背如流,啊,当年背不出来还被罚倒立,我肱二头肌就那时候练出来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海底的怪物 他神色有些戚戚,仿佛对那段子有些畏惧,道:“功课做得不好还不给吃鱼,我过的凄凄惨惨的,啧啧,后来他给的书我就全都能背下来了,你都跟了我七天了吧,胆儿肥啊,欺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不知道是针对谁,语气仍是温和的,但出手颇为干脆,只在后虚空一抓,便有一道看不清形貌的白色光团被抓了出来,大声尖叫。 他上那件白色长衫尽数褪去,一点点幻化成一白色休闲服,是他常穿着的款式。 周围那碧海蓝天也都如凝固的画卷一样,一动不动。 面前的女子动作僵住,似也只是画中一景。 白唐捏着手中那个魇鬼,睁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眼里却是肃然的冷寂,道:“小东西,还为我造梦呢,你可本事不小啊!”他捏着那一团,上下晃了晃,又饶有兴趣道,“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每晚是睡着的,你这个梦倒是有意思,来,交代交代,怎么做到的?还绕过了我家贪吃的汤圆。” 他所谓的睡觉,也不过是思想上的犯懒,主动的将意识沉寂下去,就跟别人睡觉是一样的了,但那也只是看起来,他终归不需要睡眠。 不需要睡觉,怎么能做梦? 那白光里生出了个玲珑可的小孩,小孩双手作揖,向他求饶,可怜巴巴的。 白唐被逗的发笑,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非常有原则。 他道:“不说话,就是拒不招拱!嗯,我想想要卸你哪一部分。” 他眼睛上下看,看的那魇鬼浑颤抖,上的白光团都有些暗淡,神焦急的朝白唐比划,似乎说不出话。 白唐挑眉,道:“我看你是想尝尝地府酷刑一百零八式,嗯,第一式是油炸,炸出来的鬼酥脆酥脆的,味道贼好,那整天想着要赤鬼的蠢货蛇肯定喜欢的很,估计要tiǎn)一口,咬一口,慢慢回味着吃……” 那活了五百年也在地狱受苦多年的鬼瑟瑟发抖,但张口就是发不出声。 白唐道:“新鲜啊,还有不能说话的鬼啊。” 那鬼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眼珠四处转,挣扎剧烈,但白唐就稳稳提着他,一点没从轻发落的意思。 “来吧,说说看,谁给你的胆子在我上做手脚?” 一道琴弦绷断的声音传入耳中,白唐眼中冒出精光,立刻就下手用气构建屏障。 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看不见的细丝无声无息潜入,直融入那魇鬼体内,那魇鬼叫都没叫一声,就在白唐手下化作气,它构建出的梦境全然蹦碎。 白唐有些愕然,抓着头发,似乎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出手比他还快。 那蹦碎的梦境画面里,一个女子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白唐没看见。 他很 快就感觉到有东西在啪啪拍他的脸,极不礼貌,也不友好。 白唐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他一把揪住白汤圆的尾巴,道:“大晚上的做什么妖。” 白汤圆仗着体柔软,继续用没被握住的尾巴尖拍他的鼻子,叫道:“快看快看!有好东西!” 光从声音里就能听出它有多兴奋。 再一看它现在抻了有两米长的子,就是一阵无语,心说这得多执着啊,宁愿把自己抻成这鬼德行也要用尾巴拍他脸! 什么狗习惯! 他顺着它抻直的子朝已被它用头顶开的窗外看去,然后也嗖的一下就扑到了窗边。 他选的房间是海景房,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水,此刻黑夜垂坠,月光如水倾泻在书面上,夹杂着水汽的风从水面上吹拂而来,一派天地人和的景象。 然后黑夜里响起了一个咽口水的声音。 白汤圆道:“好香啊,我问着像是烤猪,金黄金黄的那种,还滴着油……” 白唐眼睛也睁的圆圆的,看着浮着一层白雾样的水面,道:“玩的这么大的吗?气浸海啊,墨神都不敢这么玩。” 那水面看着还是一样的清澈,若搁在以前,白唐也不会发现这微妙的变化,但此刻他修为巨增,五感都比之前通透了不知多少倍,看那些随月光一起倾泻下的气染红江面,感觉心里都是震撼。 白汤圆还在馋,嘀嘀咕咕的过嘴瘾。 白唐看着辽阔的江面,突然抄起白汤圆,翻窗出去,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海面上。 白汤圆的体还两米,没来得及收回,啪嗒就垂在了水里,溅起一片浪花。 白唐上也溅到了一点,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一声咆哮。 仿佛压抑着无尽痛苦,从灵魂里发出的嘶喊。 风从海面上被吹过来,白唐眼睛望着水面上倒映的银色月光和星辰,耳边只有那一声嘶吼,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只一声,竟让他仿佛置万千修罗场,明明脑海里里的声音只有那一个。 但那一声声痛苦的嘶鸣,足以叫他陷入疯狂。 白唐猛然触电一样倒退几步,目光里狰狞一片。 那种让他恨不能剖开脑子的疯狂,只持续了几秒,白唐才从那股莫名的绪中清醒。 “白白?白白白白!”白汤圆体又冒出了小爪子,一边在他肩膀上死命的爪,一边叫魂似的叫,“别愣着,水里有坏东西,水里东西特别坏,不要看!不要看!” 白汤圆终于动了口,衔着他脖颈上的一点皮,死劲的咬。 “呼~” 白唐猛然重重喘了口气,体直觉也恢复了过来,白汤圆念念叨叨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白唐抬手,摸了摸白汤圆的体,嘶了一声,叫道:“撒口!小 崽子,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呢,松口松口!疼死了!” 白汤圆的牙卡在了他皮里,一时竟拔不下来,只能呜呜的抗议,用一双冰冷的竖瞳望着白唐。 白唐觉着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这蠢货气死。 他一边骂咧咧的把白汤圆拔牙,一边将目光投向水流涌动的方向。 到底是什么,将那样的绝望带到了这一片水域里? …… 与此同时,沿着萨满月光的水流溯流而上,能看见那在凤羽城外短暂凝聚着的一大片海水。 海水以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层层透明的冰,从岸边一直蔓延到了最中央、最深不可测的海域。 “啊~啊~” 那一片泛着月光星辰的海面上,有穿着黑色衣袍的影子蜷缩在浩瀚的海底,发出模糊不清的痛苦哀嚎。 那琐碎的声音如同被刺穿致命部位的野兽,死不掉,也没法活,只能在无尽垂死的痛苦里来回翻滚。 海水沉静深邃如望不见底部的深渊,深渊下住着没有翅膀却向往天空的恶魔。 那恶魔就蜷缩在几万米深的海底里,企图用绵延无尽的海水抵制自己从骨头里渗出的气和邪气,排毒一样将那些随着呼吸吞吐出的东西夹杂在水里散发出去。 它猛烈的用额头磕碰着海底坚硬的珊瑚和有棱角的硬石,恨不能将那头用石头杂碎,然后掏出里面让它不能安息的东西。 “咦?” 九千尺上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声音,翻腾着的恶魔仿佛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睁开猩红的眼睛,透过没有半点遮挡的澄澈海水,一路将恶毒愤怒的目光投映了上去。 “跑了?”那男声微微上扬,似乎在自言自语,继而一道红光从海面直垂而下,匹练一样切碎那层层碎冰,然后是轰隆隆的翻卷声。 被冻结的海浪又一次被掀起,翻卷着发出咆哮声,轰隆隆如同雷霆。 海底的喘息加剧,有着红色眼珠的恶魔骤然起,曳住那水草样柔软却将因为寒而凝结成冰的万尺海冰搅成碎屑的红光,狠厉一扯。 “神力,神力!啊啊啊!去死!” 不加掩饰的力量以更加迅疾的速度沿着那红光反击而回,海面上那人的闷哼几乎不差分毫的响了起来。 能量碰撞将海水激起了百米浪花,烟花一样在高空猛然炸开。 “滚!” 生如雷霆,力道千钧。 “啊!” 又是一声痛苦至极的哀嚎,从喉咙口溢出,海面又一层层被那寒封上。 而被那股磅礴如海的力量瞬间振飞千米的人也重重砸在重新凝聚的海面上,噗的吐出一口金色血液来。 紧贴着耳膜而来的嘶喊也传入耳膜,那躺在茫茫大海上的人似乎受创不小,竟没爬起来 ,意识似也被带进了那绝望的嘶鸣中。 星月照明光,海上云雾生。 恶魔被不知名的东西折磨的无暇他顾,只能一遍遍的用尖锐的指甲插破自己的头,像是要将自己的脑浆都掏出来。 “滚啊!” 那样的哀嚎海底万尺之下传出,到无尽远的水域上,就悉数成了听不清语音的咆哮,带着浓烈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在无边的空气里传播。 而在夜晚里,追着那股气息跑的也远不止一人。 “动了!”墨赦在远离泸海的一处地方微微抬头,轻嗅夜风里夹杂的的那股寒气息,眼中突然爆发出捕食者看见猎物的亮光。 手机在手中转了一下,那个新存入手机里的号码就拨了出去。 “他动了!在你那个方位!快点!” 手机那头的人嘴里唔唔的应着,似乎刚从梦里睡醒,还反应了一下,才声音响亮道:“知道了,三方收网,你也快点。”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怪异的城市 女孩见他回头来看,也不怕,笑嘻嘻的冲他做鬼脸,“落水狗叔叔,你好啊。” 男人看向那女孩边着靓丽的妇人,那妇人看也不看他,只拉着女孩的手往前走,一点要教育孩子的意思都没有。 男人的耳朵很好,还特意听了听,然后听见了那妇人尖酸刻薄的同一个撞上她肩膀的人吵架。 那女孩直接扑上去同人抓挠,不知道错。 “这就是人?”他微微皱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从海水里爬上来的,浑上下湿的透透的。 一路都有人类跟着看着,他收敛着自己暴躁沉郁的火气,也没有肆意的在人间动用道法蒸干衣服上的水,因为有一股力量似乎在压制他的神力。 而他昨天刚在对战时吃了瘪,还有一点点不方便再打,所以不想太引人注目。 他劝了自己两遍,才又将自己的火气劝了下去。 然后他就给自己定了家临时酒店,去收拾了一番,才出门随便选了家有烟火气息的饭店,叫了份饺子,一笼包子,一份混沌,还有一份面条,享受久违的、做人的感觉。 原本一切都好,时光静好,人声鼎沸。 他吃混沌吃的也很香。 就是付钱的时候,没钱。 店主振振有词,一脸凶相,道:“看什么看?早跟你说了,一笼包子五十,一份饺子一百,加上混沌一百,面条一百五,多少钱你不会算?” 那店铺挂在柜台上方的价格栏里有明确的价格,比他说的都低十倍。 那男人长相白净,看着清清秀秀,年纪也不大,听见这话,平静道:“讹人?” 老板是个彪形大汉,三角眼一膘,高一米八体重180,看着更是气势汹汹。 他凶狠的将一张新出炉的单子拍在桌子上,白眼一翻,道:“谁讹你?吃不起就饿死,想吃霸王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那男人冷笑一声,一脚就踹翻了桌子,残羹都洒了一地。 餐馆里立马出现了一阵乱,桌椅倒地声、人们慌乱逃跑声、加上老板愤怒的咆哮。 白唐饶有兴趣的站在门口,肩膀上趴着一红色软鳞的白汤圆。 那边的男人还在英姿勃发的教老板做人。 “坑人?” “临时涨价?” “看爷爷长的斯文,好下手?” “惯得你!什么东西!啊?特么几千年就进化出你这种东西?” 说一句,就踹他精壮的老板一脚,把人从最里面一路踹到了最外面,然后又踹了一圈,踹去了半条命。 那老板期期艾艾的求饶,涕泗横流,鼻青脸肿。 白唐后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群人,都在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声音低低的,但起哄的意思不加掩饰。 “我错了 ,我错了!好汉!大爷……” “……别踢了,别打了……” “……” 那男人怒火未消,修长的腿还是踹了过去,“爷几天不出来,你这种杂碎都这么嚣张了啊?” 白唐又看了一眼那被揍的爹妈都不认识的老板,觉着那人内出血是跑不了了,肋骨说不好也断了几根,再打估计就真嗝了。 他悠悠开口,叫道:“兄弟,人渣揍揍就行了啊,别真弄死人,犯法我可就得出手逮你了!” 那人回头瞧了一眼,又踹了地上那老板一脚,将人从东头踹到了西头,中间撞翻了几张桌子,框框当当的。 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啪的拍在了柜桌上,不再多说,朝门口走去,路过白唐时,灿烂一笑,道:“走,喝酒去!” 白唐也不多说,昂了声,两人就拨开了人群,并肩朝外走去。 “你这人不错诶,瞧着是个修道的啊,做警察的?” “警察多无趣,我专职捉鬼,副业算命,嘿,我看你这小同志也不错,刚才揍的带劲儿啊,叫什么名儿?” “哥哥姓李,叫李哥!” “嘿,脸可真大啊,开口就让人叫哥!你多大年纪啊,说来哥听听!” “……” …… 白唐平白又捡了一个朋友,叫李木,两人有点投缘,一起吃了顿饭,喝了点酒,聊了点人生。 人生是这么聊的。 李木:“这一带修道的这么少啊?我走了不少地方,就碰见了一个你,鬼怪都已经普遍化了,人类修道者数量还没拔上来……” 听他这么说,白唐就知道这是个外来的修炼者,并且不知道辰川的事,甚至没有到政府报道过。 不然,以面前这人让他都看不穿的实力,怎么可能不被拉进 两人都有些看不透彼此的实力,也都没瞎打听,反正他们主职喝酒说话交朋友,副职聊天吹牛说瞎话。 但白唐还是抽空给了他一句实话——别动用道法,不要运转体内灵力,马上离开辰川。 李木就哈哈笑,说自己都记住了,但他到辰川有事要办,怕是暂时不会走。 都是成年人,萍水相逢,一句提醒就够了。 两人交只有顿饭功夫,然后洒然做别。 时间已然的到了下午,白唐脑子里只将李木过了一下,就抛到了脑后,然后继续跟白汤圆一起犯嘀咕:“墨墨叫我多看多听……他叫我看什么呢?没说地点,没有人物……” 白汤圆试图解析,道:“……会不会是你最近太懒了,墨神看不下去,给你找点事?” 白唐看向白汤圆,觉着这特么说话真是走肾不走心! 别的时候他不敢保证,但最近他一天平均二十个鬼,还特么是跨地界的,谁的工作效率有他 高?他懒?天方夜谭吧! “你可闭嘴吧,慎用你那点脑容量,养这么多不容易!” 同白汤圆的架照吵,但自己脑子也还是照常干活。 毕竟这次考试,关系着他在家里的主权地位,还有那满冰箱期待他回去宠的小可怜!一不小心可就都没了! 他放慢了脚步,像一个普通的小青年一样闲散的在街上溜达,五感也尽量的放大。 ——什么限制都没有的让他听让他看,那他就好好的听,好好的看。 前面广场边缘站着的一对男女在吵架,因为男人买了打折的香蕉,香蕉有些发黑,两个人从最开始的埋怨,已经发展到诅咒对方全家的地步,过程用了五分钟。 街道左边有一个候车站,站台上站了一群人,一个穿着干净的女人在众人都挤着上新到站的公交车时,往前一扑,手在一个女孩的包里勾了一下,勾走了一部手机,然后迅速撤退,口中的泡泡糖吹出了一个得意的泡泡,站台上眼睁睁看着的人没有说话。 在远一点,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正在发生一起明目张胆的连环杀人案,凶犯是个狠厉的的五十多岁老男人,男人手中持着刀,见人就砍,如同疯魔。 再远一点,住宅区里也传来淅淅沥沥的哭声,有人正拿着苍蝇拍一下下抽打着小孩子的脸,怒斥他不争气,成绩又下滑了三名…… 白唐嘴巴里也叼着糖,却尝不出什么甜味,感觉有些不对。 他现在体能跟以前大不相同,完全不会累,能感知的范围也格外宽广,他控制着自己的感知,像绵延两千米的雷达一样在以他为中心的地方扫描,把所有信息都收入脑中。 用了五个小时,他用自己的双腿将整个浔阳都走了一遍,直到街上的那四百二十三盏街灯依次亮起,他才咬着棒棒糖的棒子去吃饭。 或者说,去休息,让自己休息。 白汤圆一直没心没肺的趴在他衣领里,只从他脖颈出露出一个脑袋,后来见他真的只是在大街小巷游窜,觉着无聊,就跑到白唐体里睡觉去了。 它不知道白唐看见了什么,但白唐自己清楚。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东西吗?墨神?”他唇角还是含着笑,没有愤怒,也不觉得悲伤,只是在等老板给自己准备炸鸡的时候轻轻拍着手机。 似乎手机那头的人真的能听见一样。 他脑子里似乎已经有了谱,也捕捉到了那些重要的点,但他没有给墨赦打电话。 “再让我看看,能稍微克制的白天都是这样,那到了能给人保护色的晚上,人都可以做出什么事来。” 白唐的表很奇怪,似乎已经对白里看见的、听见的事弄的完全习惯,但桃花眼深处却还存着疑云。 气能让人虚弱,但不能改变人类本。 浔阳城里三百万人,一天之内,犯罪案件两千余,还不算鬼魅伤人的,只是单纯人类作犯科的数字就叫人咋舌。 这个地方可真是邪气的很,白唐想。 手里的炸鸡还是乎的,白汤圆用子帮他圈着一杯茶,他自己则用竹签子插着吃炸鸡,时不时给白汤圆喂一块。 吃完炸鸡吃红薯,吃完红薯吃鱿鱼,吃完鱿鱼吃烤串,吃完烤串……就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了。 恶鬼在人间成为普遍认知后,晚上已经没几个人敢在街上溜达,所以路上很清净。 那些声音也就听的格外清楚。 “……嘲笑我?哈,你敢嘲笑我!……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你再看我啊,在路过我的时候嘲笑我?” 疯狂的男声夹杂着利刃入的摩擦声,和血液喷溅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一样清晰。 “……姐姐,你把妈妈的手臂缝起来,我的针扎不进去……妞妞最喜欢妈妈,也喜欢洋娃娃,嘻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怀疑每一个人 “老东西!怎么才这么点钱?你说,钱都藏哪里了?银行卡密码多少?再特么不说,老子剁碎了你!跟那死老太婆一样,给你们剁成一样的,明儿个给做成包子!快说!” “……” 更加纯粹的、黑暗的声音如蛆虫一样从各个角落发出。 白唐眼睛穿过层层高楼,看见了那些凶徒体里扭曲的纯人类灵魂,然后转过了头。 不是神,救不了众生。 他又一次连夜出行,开着国家为他提供的吉普,一路穿行在黑暗里,车前浮着明灯一样的照明符。 这一刻,他脑子里无比清醒墨赦想让他看的,是人,扭曲的人。 他穿过了浔阳城,走过了占地颇广的郊区,看见了那些郊区住户里同样居高不下的犯罪率。 一路前行,又在车上贴了疾行符,他的车子硬是跑出了疾风骤雨的感觉。 白唐脸上一直挂着微微的笑,神丝毫不见疲惫,哪怕已经释放了大量的气线捕捉方圆千米的动静,也依然跟白汤圆侃侃而谈。 “极致的恶念与,墨神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因为一个由头,就被勾出心底最深处的黑暗面,还将其付诸实践,并不认为那是错的,这才是地狱。” “地狱里的万生相,在一座城里都能看见,人心保利,秉卑劣,用不知什么东西将人类上的善与美遮盖住,恶与恶相撞,和恶意结合,催生出的无尽黑暗。” “这就是那陈家要传出的信息众生皆恶,永夜已至。” 他的声音低沉沉的,似乎在对白汤圆说,又似乎只是对自己说。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影响这一方气场呢?将无尽黑暗带给阳光下的人类,似乎并不容易呢。” 白汤圆又竖起耳朵听了听,觉着他似乎在问自己,就礼貌的答道:“不知道。”顿了顿,又说,“白白你今天好奇怪,说的话听不太懂。” 开车的男人忽然笑了一声,没有理它,那笑容似乎有些嘲讽。 …… 天还未亮,白唐就将车开到了凤羽城的外面,坐在车顶上等出。 蓝色腕表样的手环又一次闪烁起来,里边是还追在白唐后面的谨慎小心的商衡。 商衡很生气,因为他每次仔细查访一个地方完,再联系白唐的时候,总能发现他去了更远的地方,跟拴不住的野马一样,稍不留神影都没了。 但白唐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依然一路高歌猛进,将车开入了腹地,什么危险都没有的样子,却还提醒他,让他原路撤退,不要进来。 彼时白唐正晒着清晨那没什么温度的太阳,懒洋洋的举着腕表,道:“越往里越可怕,人越扭曲,这就是普通人还活着的代价,我给这种问题想了个名字精神感染。” 他说话的时候还开了公共频道,语调笑嘻嘻的,在说明问题时却言辞锋锐用词严谨,不仅在劝商衡退,也劝那些还在他们组之后的小组撤退。 他说:“谁的心里都有暗面,这里的危险 源,就是不断增强的精神感染。” “修道者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别的,你心里藏着的暗面有多大,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但它都会被无限导,无限放大,直到你承受不住。” 腕表里的公共频道寂静无声,只有个别突然加重的喘息让气氛更加压抑而凝重。 “一旦心里的暗面爆发,就会忍不住用自己的最强战力,唔,修道者将道法作为本能一样的力量,那就糟糕了啊,毕竟我们前天就收到警告了不许使用任何道术。” 至今为止,他前面的那些小组都没有发出消息,不知道他们是没发现,还是都出了事。 “哈……”腕表里又传来一个虚弱而诡异的声音,“不知道你边的人心里有怎样的黑暗,不知道怎么就触碰到了队友黑化的点……” “所以,要怀疑任何人,对所有人保持警惕……这就通了……” 起先听不出这声音的主人,听了两句后,白唐就认出来了,这是跟他们一起到的崂山修道者齐白华。 印象中是很有精神的中年人,不怎么说话,但在崂山一带很有名,他的能力连政府都是认可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参与到这一次任务中来。 但此刻听着他的声音,白唐有种感觉,这人怕是凶多吉少。 “……要小心遇见的每个人……连孩子都不要信,呵,他们才是恶魔啊……” 那声音说完,就再也没有声音。 接着是另一个有些冰冷的声音,通报一样的道:“第二、三、五、六、七组都全员死亡,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第一组只剩下刘大师到达辰川腹地,但腕表被取下了,无法联系。” “各位,你们所面对的,不只是鬼,而是比鬼更可怕的,无形无质的东西,请各位大师随时保持警惕,不要轻信任何人刚才的齐白华大师,就是被一个十岁小孩偷袭的。” “请还活着的大师们,不要进入凤羽城,根据最新报,凤羽城里的灵异值间隔出现了三次破表行为,专家们推测凤羽城就是风暴中心的那一点,现在况还不是很明朗,目前只是知道了鬼物的一点附带影响,信息严重匮乏,大家不要冒进,请稍等些时间。” “众位是大师,也是人,是血之躯,根据白大师所说,要防备人之恶。” “专家组会尽快将格外传回的消息进行解析,今天傍晚的时候,会给众位明确的消息。” 公共频道里一片寂静的应答,白唐数了数,有9个出了声。 他关了腕表,想,他们这腕表真是多功能的很啊,不亏是当前科技的巅峰,不仅可以无视地理环境构建强力通讯通道,还能选择传输视频画面,实在是妙。 有风徐徐,将泸海上带着湿意的风都吹到他脸上,白唐毫不意外的嗅到了那股风里含着的邪味道。 但奇怪的是,他昨晚将自己的气线下放到了那流动的泸海里,下放三千米,就再也下不去,而在那三千米范围内,他什么都没捕捉到。 倒是对那股绝望肆虐的绪体会颇深。 赦出现的时候,白唐已在车顶晒了有一会了,晒的他两眼发花,昏昏睡。 “白唐!”墨赦叫他。 白唐兔子一样一下就竖起耳朵,从车顶上探头下望,就看见墨赦站在车前,单手插兜,穿着一冷酷黑,一张脸轮廓鲜明,线条冷酷的让人望而生畏。 但白唐生不起畏,就跟看白汤圆的眼神一样,戏谑又平淡,他道:“来的很快啊,上来。” 他拍了拍吉普的车顶,道:“这段路我来的时候看过,很偏,要进凤羽城内,要绕很大一圈路,不会有人来,关键是位置够高,还能看见海。” 吉普的车顶承重并不好,但白唐这个是军用吉普,能好的一批,坐两个男人完全不成问题。 墨赦微仰头看着车上坐没坐相的青年,没有动,阳光正照在他背后,给青年的发梢眉角都镀上了一层金色,隔着老远仿佛都能嗅到他头发里的阳光味道。 白唐见他不动,又叫他,道:“快点,这位置贼好,你看,那边就是泸海,在往前开个几十里,就能进凤羽城,哈,这附近可不会有人,别顾着形象啦。” 墨赦脚在地面微微借力,再落下,人就轻盈的大猫样到了白唐边。 发力的一瞬间,薄薄衣料勾勒出他完美的体型,即便没有扒开衣服,白唐也能想象到那衣料下劲瘦的肌,还有那肌下蕴藏的力量,一时有些被那流畅的一下跳跃晃花了眼。 白唐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想,我的也不差。 是真的不差,他这两年锻炼没断过,早不是当年油小生一样看起来就白嫩的样子了,哪怕外形没什么变化,但该有肌的地方也都有了薄薄一层肌,不像健美先生那样粗狂,而是跟墨赦的类似,都是薄薄的,很有美感。 暗暗对比了下,没有被比下去,白唐放了心,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些,张开就要说话,却冷不丁听见墨赦开了口。 他说:“考试。” 白唐:“……咱们不应该先来个喜相逢吗?考什么试,多煞风景!” 墨赦与他并肩坐着,道:“如果考试不及格,喜相逢会变质,我保证。” 他高鼻深目,目光承满阳光,即便说着不友好的话,表也还是淡淡的,似乎含着笑。 “要参加这一次狩猎,白唐,你必须证明你可以。” 除了实力,智力也是必须具备的一项东西。 白唐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懒懒,道:“墨墨你还是这么没趣儿,既然你等不及,那咱们就直奔主题。” 一双桃花眼里弥漫出灵动的色彩,他笑的张扬又放肆,用青年人特有的挑衅目光看向墨赦,道:“墨老师,咱们换个方式来对答案啊,那些你要我看的、听的,那些太肤浅,都是表层,就不说了,咱们就猜那个东西是什么吧,怎么样?” 墨赦脸上常年凝聚的寒冰似乎被阳光晒的融化了一样,有些奇异的柔和,眼含疑问的看向他,发出一声气音,道:“嗯?” 白唐眼睛机灵的动着,率先开口道:“一方大佬!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久居幽冥的大佬 墨赦思衬着道:“久居幽冥。” 白唐手指绕着一缕气玩,狡猾道:“我见过,而且能力很强。” 地府里的那些人,他十有**都见过,就算没相处过,也在那二十八星君之乱里看见过,远观过。 墨赦瞥他一眼,道:“伴生有莲,鬼差难见。” 白唐哈的一声笑,一点都不心虚,还用气在指尖开了一朵黑色的莲花,神越发笃定,道:“打着普度众生的幌子,做着圈鬼神的买卖,哈哈,就是他!” 他笑的眉眼弯弯,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墨赦也笑了一下,心说三句话就从地府那么多怪物里筛选出匹配的,很不错了。 白唐浑然不觉墨赦那藏起来的心思,只指点江山一样用手点着远处的那一大片水,道:“那里可有意思的很啊……” …… 与此同时,苏毓秀也已到了辰川,那双始终纤细白嫩的小脚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慢悠悠的行在平整顺滑的街道上。 她穿着一淡雅的水蓝色复古长裙,头发做成了大波浪卷,脸上还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太阳镜,手上撑着一把绣青花的复古油纸伞,彷如从老旧美人画中走出来的画中仙,美的清新淡雅,见之忘俗。 她还圈养着那只叫美人的男鬼差,时不时跟那亦步亦趋跟在她边的无形鬼差说一句话。 美人其实长的并不美,只能算温润,尤其一双眼睛,带了点桃花眼的形状,却更加温和水润,弯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如同月牙。 天上在淅淅沥沥的下雨,雨水打在你油纸伞上,发出细微的声音,竟有些静谧的悦耳。 美人道:“你的那个小白脸还没胆子进城呢,你去哪儿啊?” 前面有人呼喊着朝这边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救命,那是个鼻青脸肿的女人,跟在她后的是个形瘦弱的男人,手里提着刀,刀尖还滴着血。 苏毓秀微微侧,就给那女人让开了路,又后退一步,避开她跑过时溅起的水花。 那女人惊惧愤恨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朝前跑,后面的男人一个劲的嚷嚷着别跑,嚷嚷着老子要宰了你。 苏毓秀全当没看见,在那男人凶神恶煞的瞪着她时也不动声色的回望过去,唇线微微上勾。 或许是生物畏惧的本能发作,那男人只看了她一眼,就慌忙跑了,继续去追那女人,没敢招惹苏毓秀。 苏毓秀嗤笑一声,才继续优雅的踩着高跟鞋走路,道:“他可不是没胆子进来……” 他以前或许会真没胆子,但现在他有那么强的实力傍,这天下能叫他说出一个怕字的,可不太多。 她又斜了一眼边的男鬼,道:“他是我的小猎豹,下一次你再用那种不尊重的词形容他,我就把你的头 切下来当球踢!” 美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觉着面前这女人真是要疯了。 他憋了会,没憋住,道:“上次那魇鬼被他弄死,他肯定猜出来背后那人跟你有关系了,说不定会觉着……”你用邪术!会疏远你! “啊。”苏毓秀自信的笑着,“我也不指望一个魇鬼就真的能让他动多少,只是有了个回忆的由头,以后就好要求缘再续了啊。聂小倩的七世缘在前面,才七世他们都能的那么死去活来,哈,我用十世百世还能捉不到小猎豹?” 高跟鞋不疾不徐的敲击着地面,悠悠然就拐了个弯,走上一条林荫路,路一边是人流不多的商业街,一边是小区院墙。 那是一座新开发的高级小区,里面一应设施俱全,各方面都不差,连这条路都铺的防滑路面,哪怕小雨已下了许久,也没有半点积水。 朦胧的雨水似乎将苏毓秀的视线都染湿了,有些朦朦胧胧,“美人啊,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有什么感想么?” 美人脸色发青,尽量温和的道:“想掐死你!”最重要的是,掐死你的那个小白脸。 苏毓秀噗嗤笑,大发慈悲的伸手,将那鬼差团成了一团,塞进裙子褶里,轻声道:“我知道的,你想杀他……可是你遇见他,他八成会好好告诉你该怎么做个合格的鬼差,那个二货,说不定也会拆了你,谁知道呢。” 在路过那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微微停了脚步,眼睛停在一个抱着猫的青年上。 那青年自己淋着雨,却弯下腰为一只两个巴掌大的小猫遮着雨,手里拿着营养棒,那小猫就伸着红红的小舌头,一下下吧嗒吧嗒的tiǎn),还呜呜软软的叫。 他就站在旷野上,面容祥和的看着猫,时不时伸手撸一把,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同猫说话,上干净的气质跟这座到处肮脏的城市完全不符。 苏毓秀静静看了会,忽然轻笑出声,道:“它的眼睛不好。” 那猫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偶尔抬起的湖蓝色眼睛却是雾蒙蒙的,显然是生过病的,是只瞎子猫。 那青年头也不抬,冷声道:“滚。” 但他对放在地上的猫却温柔许多,任由那猫将自己的手指当做磨牙棒啃来啃去,甚至还活动着手指逗它玩。 苏毓秀后退了三步,继而重新站定,道:“这三步是我礼让的,表明对你不存恶意。” 油纸伞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又顺着伞檐聚成一条一条细小的水线,就碎在白色高跟鞋前。 苏毓秀站在雨里,恍若不沾凡尘的仙子,油纸伞遮住上半张脸,看不清眼睛里的神色,只听见她清凌凌的声音。 “对现在的世界失望,所以才任由恶念滋生,却护瞎眼的猫,又对生命存 有幻想,你这个人,矛盾的叫我看不通透。” 面前的青年穿着白衣黑裤,留着典型的寸头,头发却是亮眼的火红色,眉骨锋锐,气质冷锐,他一只手仍在逗猫,另一只手却拍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一般的道:“什么恶念,我听不懂,滚!” 他冷不丁转过头来,用看一团死的厌恶眼神盯着面前的人,拍着额头的手忍不住蜷曲,似乎有些颤抖。 下一秒,那人便闪电般探手直抓她心脏。 苏毓秀眼睛一缩,旋后退,一时细雨竟被阻隔开来。 一把油纸伞在半空中飘飘dàng)dàng),伞下似有两道光影纵横交错。 那只茶色的小猫似乎发觉喂它营养棒的人突然消失了,有些可怜的原地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发出细软的呜叫声,可怜兮兮。 那被激dàng)的气流推的不断飘浮的伞终于凝住,依然稳稳握在女子纤细的手上,女子水蓝色的裙摆也顺服的垂了下去。 定睛看时,那青年已返回原位,还是原来的姿势,还顺手从裤兜里又掏出一支营养棒,开了包装,温柔的送到那茶色的毛团子面前。 茶色的毛团子被雨淋了两秒,湿了几根毛,在嗅到它的铲屎官回来后,就又细细的呜了声,先用脑袋碰到了他的手,然后才伸舌头tiǎn)他的手指,最后团在他脚面上tiǎn)自己的毛。 苏毓秀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听着那细细的小雨又一次落在伞面上的声音,依然好脾气的开口,道:“它很可。” 青年顺着茶猫团子的背毛,似是怕吓到已趴在他怀里的毛团子,放柔了声音,却还是挡不住里面的森森冷气,他一共说了两句话。 “你是什么东西,我知道。” “各行各道,滚!” 苏毓秀显然也从刚才的交手中看出了什么,闻言也不恼,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笑容里含了太多东西,有些复杂,道:“此处灵力场强横至极,你也果然不凡,肃清人世,当真不考虑结盟?” 那青年嗤笑,唇角清冷冷的往上拉出一点弧度,道:“四海八荒,无可堪盟,你,也不配!” 斩钉截铁,毫无转圜。 那苍白有力的指骨轻柔的抚摸着猫,唇角的弧度却森寒无比,又高冷又孤傲。 苏毓秀又看了眼那猫抓着他前微敞的衣领玩,微微一晒,持伞转。 待那脚步声走远,青年才站起,一路抱着猫转进入小区。 刚才那女人实力确实很强,能在他不遗余力的攻击下不落下风,确然是个怪物。 但他感受到了她心底更加深重的恶念,那双如雨洗晴空的眸子背后,藏着的是比他更偏激和肮脏的灵魂。 说什么为了净化世间,都是放!人类跟他没关系,地府也跟 他没关系。 他抱着猫,慢步往回走,想,他只想好好养大这个小瞎子,谁来谁死! 小瞎子乎乎的小舌头在他脖颈上tiǎn)着,些微的刺,还一声声的叫唤,有点可。 他伸出手,将小瞎子竖起的两只猫耳朵摁了下去,看着那耳朵又刷的竖起,然后又摁下去……乐此不疲。 天空是墨染过的墨蓝色,乌云一层层的,如同那隔三差五总会凝结住的泸海。 从下往上看,那海水就是这样的颜色。 …… 尽管凤羽城里下雨下的缠缠绵绵,但城外还是一片艳阳天,阳光温柔的没话说。 白唐和墨赦确认了里面那人的份,微微商量了下,就将车往回开了点,然后蹲在路边开始野营,一点都不着急进城的样子。 墨赦说:“等人。” 等谁来,白唐猜也能猜个大概,自然也不必多问。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有病! 刘信真手上必然已沾了血,他之前跟他们说话时神寡淡,说起被村民下药时,眼神里却是不自觉的残忍和愤恨。 墨赦已活了近千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只看一眼他,心里就将他脱的景踩了个不离十刘信真动用了道法,虽只是一瞬,却还是叫邪念钻了空子,连容貌也苍老了不少。 不管因为什么,刘信真将内心里的那只野兽放了出来,并让它伤了人,喝了血,连他自己上也缠上了罪孽的业火,虽只有一丝,却不容忽视。 白唐道:“那是刘三要烦恼的事,我只管给他把人活着带回去。” 他微闭上眼,感受细风拂面的感觉,停了片刻,在墨赦以为他已经又把意识放空睡着了的时候,他又开口,道:“他们是不是在布置结界?” 他们,指的是那些地府上来的府君。 也只有防止那精神侵染扩散,才能让他们迟迟未至。 墨赦嗯了声,又看着白唐的侧脸,道:“月戎也会来。” 白唐一手枕在脑下,嗤的一笑,道:“我猜到啦,你还总藏着掖着,嘿,这又什么好瞒着我的……以前他比我强,做什么都没的说,现在我能压的住他,自然可以打回来,怎么样都随我高兴。” 那双桃花眼里波光潋滟,仿佛将夕阳的光截取了一段放在里面,嘴巴在叨叨着奇怪的理论,生死大恨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强弱之分。 没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打一架,按着打。 车顶上的风光格外好,连白汤圆都有些惯的倦怠,蜷在白唐头顶,用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他被风吹动的头发。 墨赦在一旁也微闭着眼,脑子里却开始推演那人跑出来的原因,还有能藏的地方。 …… “……你是个大明星,为什么好好的戏不拍,非要做个偷窥狂……以前跟白唐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个男人你也跟?” 美人怨念深重的看着前面悠哉走路的男人,对自己旁边这位美女的想法十分不能理解。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天空高且干净。 苏毓秀就遥遥坐在高达百米的楼层顶上,全方位的俯瞰那眉目凌厉的青年,全上下都布置了最强的屏障,一动不动的观察者底下的人。 “因为他够强啊。”苏毓秀微微笑着,那些高楼仿佛都不能遮挡她的视线,“我的小猎豹还在外面,我得确定这个人的危险度……说真的,我希望他能跟我行我的道,这样也能避免他跟我家小猎豹对上。” 那青年将猫抱在怀里,闲庭信步般朝着一家宠物店走去。 接待他的是个同样眼睛看不清楚的小姑娘,带着厚厚的眼睛,也还是要凑近了才能看清青年的脸。 那家宠物店就在青年居住的小区不远的地方,门口挂着铃铛,有人推门的时候,那风铃就会叮叮当当响起来。 青年就随着那风铃声踏进门里,怀里的猫呜呜细软的叫。 那原本在给一只橘猫顺毛的小姑娘听见门铃声,忙眯了眼,起朝着客人迎上去,道 :“欢迎光临……连先生,今天也要给猫洗澡吗?” 还未到近前,薛飞已嗅到了那股连先生特有的冷香,不同于她常闻到的那些香味,这位连先生上有一种独特的清冽香气,淡淡的,不是她这种鼻子特别好使的人,根本闻不出来。 薛飞想,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她觉得那应该就是月亮的香气,能让人想起寂静的寒夜,和夜色下默然盛开的白昙花。 “嗯,给它洗个澡,动作轻一点。”青年说,眉眼里都是不自知的温柔。 他音色偏冷硬,说话语气也不柔和,但薛飞知道他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薛飞笑起来,露出脸颊两边的酒窝,和尖尖的小虎牙,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踏。” 她还是看不清那位连先生的脸,哪怕他们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米,她眼里看到的也还是高高瘦瘦的一团影。她其实很想看清楚连先生长什么样子,但她要靠的很近才能看清人脸,那不礼貌。 “它怕黑,晚上抱着它睡。”连先生说,双手前递,将那只茶色的毛团子递给她。 小猫呜呜叫的更软,两只小爪子抱着连先生的手臂,不肯松。 “松开,自由,听话。”连先生又开始哄猫崽子,声音干巴巴的,“呆一晚上,明天来接你。” 薛飞声音也放软了,将那小猫从他手里接过来,道:“每回来,它都要这么闹一闹的,它是真喜欢连先生。” 连先生嗯了声,又在小猫的头上拍了下,道:“你晚上睡觉不要翻,它贴着人,不要压着它。” 这不是第一回了,但连先生每次都要再叮嘱她一遍,生怕她忘记一样。 薛飞软软的应道:“知道了,连先生放心。” 那连先生就放了心,转朝外走去。 薛飞看着那朦胧的人影推开门走出去,门口的风铃又一次叮叮当当响起来。 怀里的小猫今晚格外的躁动,爪子死命的踹着她的手,叫声听起来也有几分尖锐,脑袋一直朝着青年走的方向。 薛飞抱紧了猫,没有放,更加柔和的哄它。 苏毓秀遥遥看着青年出来,笑语晏晏道:“美人啊,你看懂了吗?” 美人浮在她旁,摇头道:“他杀人无数,却对一只猫展现菩萨心肠,啧,有病!” “嗯,他有病。”苏毓秀抚着自己长长的秀发,“想做佛陀,偏生了一副魔鬼躯,想做魔鬼,偏又有一点良知在,可不就是有病。” 那只瞎眼的猫和那个半瞎的小姑娘,就是他的良心,就放在人间地狱里,煎熬着不能解脱。 美人想了下,下结论道:“那可真是够累的,这到底是谁啊?难得瞧你这么看重谁啊……”上次地府府君印都当石头玩,甚至连神仙都说灭就灭,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漫不经心。 除了白唐,再没见过她对谁郑重过,所以这个青年也因了她郑重的态度有那么写些不一样。 “他啊,”苏毓秀说,“来自地狱,是个叫地狱都头疼的人……” …… “开莲见佛,涅重生,他叫莲涅,现 任地府十九府君,我们这次来,就是将他带回地狱的。”月戎说。 他面前是还翻滚着的泸海,海水拍岸,卷起浪花无数。 面貌俊朗的青年懒懒散散的站在巨大的礁石上,一黑衣飒飒,形拔眉眼锋利。 他后还站了个人,闻言就挑眉道:“你们什么况?连府君都无故现世,当年签订的退出人间合约,你们都当放了?” 月戎倏的回头,一双狐狸眼眯起来,道:“你哪来这么大脸埋怨我们地府,这大篓子还不是你们天上闹出的!我还没找你们索赔呢,你还跟我在这哔哔?!” 他后那人也是一副年轻样貌,痞痞的坐在另一块更高些的礁石上,闻言气势弱了一弱,继而又强势起来,道:“你们地府那么多人,被二十八人打成那副鬼样子,丢人不丢人?” 月戎撸袖子,眼神如刀,道:“李哪吒!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月色已至中天,银盘一样将清辉洒在海绵上,照出背后那人的脸,正是李木。 但那个名字却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在修道者白唐面前的名字。 此刻,见到了地狱里的故人,任何虚假名字都用不上,因为两人都对彼此知根知底。 “叫我三太子!”哪吒沉着脸,有些不高兴。 月戎嗤笑一声,又把话题扯到乱七八糟的地方,“那是你爹给你起的名儿,你还嫌土?不孝子!” 哪吒一脚就踹了过去,道:“你懂个,称人要用敬称懂不懂?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这么没礼貌!包大人做人的课你特么又逃课了!” 月戎侧,避过那腿风,“咱两多少年的交了,不拘礼不拘礼。” “谁特么跟你有交?当年讹我三千东珠的时候,怎么特么不提交?” 月戎无辜的眨眼,道:“那都三千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小气!”停了片刻,又道,“那也不能怪我,你自己想看我收藏的,我又没按着你手求你看。” 两人一番鬼扯,以叙旧,又闲闲的说着话,仿佛谁都没将被四方结界堵在里面的那位十九府君放在眼里。 而另一边,墨赦和白唐也将刘信真捆了起来,刚开始刘信真还装着慈眉善目的模样跟他们说话,见两人不为所动,脸一翻就是狰狞模样,各种骂人词汇层出不穷。 白唐将他缩在了一处空屋里,给贴上了定符,这才跟着墨赦出去狩猎那莲涅府君。 两人就守在泸海靠近凤羽城的这一侧,也在静静等着。 “他会来吗?”白唐有些不太确定,嘀嘀咕咕问道。 墨赦看着水汽腾腾的海面,道:“今天不来,明天也要来。” “他上气和戾气都太重,人间没有能压制舒缓那股气息的环境,他只能借这流水来减缓戾气。”墨赦说,神色有些不知名的悲伤,“其实人间不适合他停留。” 白唐回想了下之前见过的那位府君样貌,随口道:“他看着也不像人……听你这么说,他在人间也过的不舒服,跟体里有毒一样,需要定期排毒,那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在人间呆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海战不能怂 海风骤起,吹起两人紧的衣服,发出刺啦的声音,海上月明,银辉满地。 白唐没有等到答案,以为墨赦不会答了,正准备换个话题再聊两句,等待实在让人发狂,却听见墨赦开了口。 他说:“为了活的痛快点。” “咦?” 白唐讶异,不能理解什么才能让一个府君活的不痛快,但他很快就跟上了墨赦的思绪,道:“如果是在人间好好生活,就该低调点啊,搞这么大场面,不是bi)着你们来收拾他,还有我们。” 墨赦手腕上的锁魂链已出了鞘,长长的一条就垂在那水里,随着海风一dàng)一dàng)的。 墨赦手指触着那冰凉的锁链,淡然道:“他不能。” 莲涅降临人间的是他本,那样磅礴的力量倏然出现在人间,天地异象就是警示,不可能避开,就连这方圆百里的精神浸染,也不是他能选择的。 要舒缓他脑袋里的那些疯狂和负面绪,要让他自己精神不崩溃,他只能选择定期将那些绪宣泄出去。 白唐哦了声,一时竟不知该对那位府君做什么表态,只道:“其实地狱也好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劝回去,打架这种事,实在太伤神了。” 关键是波及范围也广,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不然参考地府打星君那时候的毁坏力,他怀疑就这几个人能将辰川都都化为废墟。 墨赦道:“……月戎会先去谈,我和楚江王这次名义上,都需听他的。” 白唐道:“他啊……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不是我黑他,就他以往的那些表现,我有理由推测十九府君不待见他!妥妥的,一言不合就给他尥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就觉一阵寒气上涌,原本奔腾的海面温度骤降,冰霜从下而上,层层而来,扩展速度极快。 墨赦眸光一凝,直盯着海面。 白唐也收起漫不经心,绷紧了神经。 潮起潮落、奔腾不息的海水终于一点点凝固,蔚蓝色的冰晶将水花整个凝固住,连同那些翻卷起来的浪,也一并凝聚在海上。 周围也被冰霜覆盖,仿佛一下就到了冰雪世界。 海面下的声音很模糊,还是鬼语,普通人听不见的音调,白唐听着那声音,竟模糊间觉着那人是在哀嚎。 因为要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所以声音里的痛苦也更深邃,更绝望。 …… 月光静谧的洒在辽阔的冰面上,守在不同方向的人都静静凝望着冰面。 时间在这时候被拉的很长,一分钟都似有世纪长。 白唐凝望着蔚蓝的冰面,借着皎皎月光,看见自己有些模糊的倒影,莫名就有种诡异的距离感的=。 脑海里似有碎片在记忆深处成形,依稀是之前总在自己生死关头出现的白影,面目并不清晰,但那双穿过迷雾的桃花眼却无比清晰。 眉眼弯弯,眼睛里盛满月光,跟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样,连转动时那种狡黠的光都近乎一致。 “临溪照水,嗯,是个美男子。”记忆里的人这么说。 “再不走,任务要迟了!”另一道略显冷酷的声音说, “那云片糕也扔了!” 那先说话的人不乐意,巴拉巴拉的说着话,却乖巧的离了水,跟在始终未回头的人后前行。 接着就是两个晃悠而去的背影,一高一矮,意外的和谐。 “噼~啪~” 极轻微的声音。 白唐却如闻惊雷,豁然回神,耳朵支棱起来,道:“什么声音?” 问是这么问,但已经不需要人回答了他自己看见了答案。 那原本平滑如镜面的冰层轻微的裂开了一条缝,就在他们脚下,那条缝隙自下而上裂开,如同一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皮,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出莫测的恶意。 白唐凌空翩然而下,就落在那缝隙前,朝下看去,只看见一片黑暗。 墨赦也鬼魅一样落在他边,压低声线,道:“小心。” “海战!”白唐道,“我感觉我能一个猛子扎下去三千米,哈,干他三百回合!绝对不怂!” 墨赦嘴唇动了下,没出声,只将手在他太阳上敲了一下。 白唐只觉眼前一黑,继而又开阔起来,眼前是有着淡白色光芒的深水区,一地散碎的白色碎石中,有一人撑颈而坐,他下是一处由无数游鱼凝聚而成的座椅。 这是……视线共享? 之前刘正邪有一面小镜子,采用的就是这个原理,此刻再见到这种片面的景色,白唐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但他有些拿不准,这时候给他们视线共享是要干什么,难道不应该随时拔剑干架的吗? “滚吧!” 莲涅一手撑着座椅扶手,一手按着额头,面色疲惫,极力保持着平静一样,但他周围还浮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些黑气里藏着的疯狂,即便隔了万尺深水,也能感知的明白。 一道音色清冷的男音含着笑,道:“别这么不近人啊……莲涅府君,怎么说也是同僚,我刚还助你平息了一波气,咱们不得找个地方叙叙旧,喝喝酒什么的……” 月戎! 他们共享的是月戎的视野,刚才那冰层开裂是底下的能量波动太强,冲击太狠。 “老楚,那四方结界你守好了!一会他可能会发疯!”月戎的声音冷凝郑重,在白唐的意识里响起,如在耳边。 “知道知道,你前些年总叨bi)叨叨bi)叨,现在到你的叨叨发挥作用了,就没半点用!” “你行你上啊,不行别哔哔!这特么是能跟老大对抗的疯子,我能分心在脑袋里给你们建立视频通道已经很厉害了,懂不懂?!” 墨赦:“……” 白唐:“……”攻略对象稳如老狗,己方阵营已开撕! 妙啊! “……别吵了,他要是跑了算谁的?你们就是个辅助,别那么多戏!输出是我们这边的!” 呦呵!有点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还分阵营,谁啊? 这场合应该很严肃,应该剑拔弩张,但碰到一群瞎几把聊天的二货,实在是紧张不起来。 白唐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用胳膊捅了下墨赦:新声音是谁? 墨赦感觉有些脑壳疼,上司表现的实在 有些不靠谱,他在白唐手心里写了个名字。 白唐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感觉小心脏都噗通噗通直跳。 “你要抓我回地狱?”莲涅控制不住一样用手狠狠捏着自己的头,表也趋于疯狂边缘,不自然的微微抽动着。 “说抓多难听啊,那什么,地府这不是新遭大难,我们需要您老人家回去坐镇,唉,最近那些小鬼实在不像话” “呵。” 月戎在心里大叫:“准备准备!尼玛我看他要炸了!看这微表,cāo)!我猜他要撕了我!” 楚江王:“闭嘴!好好谈判!” 让白唐心跳加速的另一道声音:“你废话太多了!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呸,会不会谈判!阐述利弊!蠢货!” 白唐颇为赞同的点头,积极发言道:“痛陈他在人间混的心酸,夸大地府的好处!你开口就让人回去给你干活,鬼才跟你回去!” 楚江王:“咦?老范,你变声了?” “范?范!范无救?好久不见啊,你们兄弟也来了?地狱这次真是大手笔!” 墨赦冷静道:“不是我。”那方才说话的不是他,所以自然不是什么变声。 月戎一心二用,参加讨论参加的很欢乐,只听他叫道:“白唐哦,你也来啦?好的很,我那新弄到了点好东西,等办完事你跟我下地狱去呗,咱们好好叙叙旧。” “……”白唐说,“致敬三太子,太子我是听着你的丰功伟绩长大的,一会能签个名吗?太子您老人家好啊!” 三太子,学名哪吒,传言曾闹海,也是海战的一把老手,毕竟连龙王都怕他,是个狠角色。 三太子喜笑颜开,还强装冷静,克制着自己唇角不要上扬的太厉害,道:“好说好说,你名字还有点耳熟啊……不是,我们这是组合打怪的,你什么段位啊,范无救,你带来的人抗不抗打的啊?” 月戎碎碎念:“怎么不理我呢,嘿,白唐我跟你说话呢,诚心邀请你下地狱!” 邀请你麻痹! 下个锤子哦! 白唐觉着手痒,完全不想搭理他。 月戎将所有人的视野都与他的眼睛相连,还用自己做介质,让那几人可以在他脑袋里聊天,咳,制定作战计划,但他本人也没忽略外面的忽悠,咳,劝降。 他侃侃而谈,一派精英模样,道:“人间气运淡薄,根本承受不起你的长住,莲涅府君,这里也没佛魔双色莲净化你源源不断生出的暴戾、郁气息,你该明白,地狱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莲涅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已长及腰畔,一双凌厉的眸子饱含恶意的看过来,那张俊美邪异的脸上是深沉的痛恨,“是吗?” 月戎面上淡淡,道:“地狱虽毁近半,但你的居所已修复完整,第十九狱的所有亡魂也是抓捕优先级最高的,目前已经全部捉回,就只等” 月戎在心里尖叫:“他这个疑问音,这绝壁是在威胁我!这一定是在威胁我!啊啊啊啊老楚,老范,老白你们在吗?我一个人绝壁撕不过他!” “只等把我也抓回去?”莲涅冷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 烹茶看戏 月戎干干的笑,假装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道:“这话说的……都是同僚,呵呵,我也理解你的,地狱里闷的很,偶尔上来度个假,也能理解,不过人间也就这样,看了几天也腻了吧,我们这就是顺道来接那您回去,呵呵,毕竟北酆都大帝他老人家还惦念您的……” 那目光太森冷了,连他手边的黑气都凝聚成了一条条长着毒腺的蛇,对着他探头探脑……月戎经百战,一眼就看出那些蛇里潜藏的危机,立马敬语都出来了。 楚江王觉着有些丢人,道:“都是府君!月戎,你雄起一点!” 三太子曾经在莲涅手上吃过亏,当即道:“我看着他眼神是不太对,凶的很,待会我先上,你们别特么怂!”顿了顿,又疑道,“这是地府府君进化版吧?我觉着你两都没这个水准啊……” 月戎咳了一声,一副“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心酸口吻,道“可不是……造物主实在忒偏心,给了他那么一副强悍的躯,还有那仿佛太阳般的力量……那话怎么说来着,像阿波罗的能量一样永不枯竭。” 白唐冷飕飕道:“那你跟他换。” “贵体难得,千金不换!” 莲涅手手指敲着额头,帝王一样从上而下俯视月戎,语音诡异的轻柔:“第十九层的无之黑都撒上了吧?” “那必须的,我们务必要保证您老人家住的舒服、舒心。” “冥河也压在头顶了吧?” “额……冥河里还放了不少会发光的生物,瞧着美不胜收,就等您老人家回去检验……” “闭嘴!”莲涅突然暴喝,手指狠狠按压着脑门,“我叫你闭嘴!” 月戎勉强镇定,看着他手指上已冒出了一朵黑白双色小莲花,静如磐石。 但他的内心是崩溃的:“草草草草草!那是什么?连灵力都能双色化!还特么不互相抵消!cāo)啊,这特么太作弊了!我的天!这cāo)作怎么能这么?!” 其他人都默默提神静气,没有说话。 “闭嘴!”莲涅道,“你们都闭嘴!呵,地狱,地狱!” 他倏然从那红鱼王座上站起,黑白莲花刷的就浮在了月戎面前,砰然炸开。 月戎的脑海里发出了几声模糊的骂娘声,继而众人都是眼前一黑,视野共享完全切断。 白唐和墨赦第一时间纵后跃,脚不沾地的在海面上易推再退。 “擦!说动手就动手,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墨赦率先恢复视野,拉着白唐又是一阵偏移,道:“小心!他发疯了!” 耳边轰隆隆一片,白唐适应那阵黑色后,只见原先被冰冻上的海水轰然重新流动,咆哮着从海底深处卷起滔天的浪花。 “你们这些,该死的,骗子!” 莲 涅的声音也如发怒咆哮的海水般响彻四方,无数百米高的水柱都从海面上升起。 场面壮观又恐怖,仿佛下一秒那百尺高的浪花就能从头顶笼罩下来,将所见之地淹个干净。 白唐手中已握着那把红色长刀,横刀而立,形拔如松石。 墨赦的黑色锁链无限伸长,又一层层叠高,将他们侧千米的所有浪潮都堵在海里。 白唐双手握刀,用力一劈,便将旋转着碾压过来的水柱劈开,自己则轻而上,立在浪头,挑眉一看,远处一片红光,三太子的声音也顺着海浪传来,道:“谁骗你你找谁!这一片土地上的百姓是无辜的,你掀起水潮,会死人无数!” 海水里侵透了那些崩溃的绝望,莲涅仿佛隐在那一滴滴的水中,那无数张脸一起咆哮。 “没有无辜!谁曾无辜?都是**!” 莲涅的声音里都是疯狂,“别说了!闭嘴!你吵死了!杀!我一定要杀死他们!地府要抓我回去!啊啊啊!别吵了,我不回去!” 白唐穷极目力,终于看见了那在海底翻滚的人,仿佛苦痛到了极致,头都抓出血来,活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在泸海的中心位置,月戎终于破水而出,那把白色月刃绕在他边,倏的一下,就将那不断涌起的海浪切下去一片。 “妈的!莲涅,你清醒点!”月戎也在咆哮,“天地法则在,你敢用这么强的灵力?你特么不想活了?!” 关键是,他不想活别拉上他们啊! 那无形中牵制着他们的法则让他们很难调用全部灵力,连打架都要注意尺度,但他们的对手却仿佛丝毫也不在乎。 “不就是想让你回地狱,连特么一个惩罚都不会有!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话说的忒直白,听的三太子都忍不住皱眉,他一边摆动着他那朱红色的混天绫,将那一片的海水都困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一边忙里偷闲的质问道:“地府是因果轮回的地方,到你们上,就没法度了?他将人间害成这样,没点惩罚?” 猪队友临时拆台,月戎几乎气的吐血,道:“闭嘴!控制好你那方向的水!” 虽无惩罚,但让他回地狱本就是一种惩罚,无期徒刑的那种。 让他困在第十九层地狱,三百年才得一出,不见星辰,不见落,不见清风,也不见暖阳。 地狱与他,本就是一种监,就是一种因果,那还要什么惩罚呢?只要她回地狱,便是偿还一切罪孽的开始。 地府众人心知肚明,在场的就只有白唐和三太子一头雾水,他们都不知道回地狱本就是惩罚。 白唐看向墨赦,墨赦抬手往下压了压,墨玉一样的眸子静静扫了他眼,白唐就知道他的意思 了——大敌当前,诸事压后。 “……杀了他们,震慑地府!嗯,对!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低低的声音掺着疯狂,从海水里传了上来,同时,一头火红长发的男人从海水里浮了上来。 后满月如银盘,清辉撒碧海,有人周浮着无数黑白双色莲花,从海底缓慢而出。 四周波涛万倾,红光匹练,黑链成墙,怒水汹涌若天河倒倾。 “不许我在人间呆着,要抓我回牢笼,呵,呵,来啊!”那模样异常邪肆的男人眼中流转着红光,“来啊!都过来!” “我让你们都过来!我有东西给你们看!”语调突然转为狠厉,声如钟鼓,面容扭曲,“都过来!” “狂妄!”遥遥一声怒喝,白唐只听其声,却还未谋面的三太子一抖那混天绫,将那片海水抖的一阵轰隆作响,“我来会你!” 远超法则准的道法灵力在空中蔓延,九天上已聚拢了雷霆,仿佛一只偷窥的眼睛,时刻准备将不守规则的人劈成灰烬。 …… 天上雷霆汇聚,那被看不见的气怨力笼罩着的城市里,那些原本在黑暗里安静着的人仿佛都被什么东西唤醒,野兽一般循着本心里的**行事。 以凤羽为中心,扩散出去至少八百里的所有城市、郊区、农村,所有地方都在上演着一出出发自本心的罪恶。 抢劫、施暴、强、偷窃……等等,那些人都知道这是错的,但他们动手的那一刻,就为自己找好了遮羞布,有人喃喃着是你bi)我的,有人心里默念是这个社会不对,更有人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分尸…… 苏毓秀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窥探着那些蝼蚁样的人类,看他们自欺欺人,看他们被一丝丝暗的绪勾起内心最深层的**,微微挑眉。 “轰隆隆!” 又是一声震彻寰宇的响声,分不清到底是雷声,还是那翻滚着的海水声。 苏毓秀端坐在一处干燥温暖的屋子内,慢慢的在矮几上煮茶。 这是式布局的屋子,矮几两边都铺着干净的地毯,一只茶色的毛团子炸起了全的绒毛,警惕的缩在另一边的茶柜旁,朝着她发出威胁的声音。 美人有些心神不宁的在房子里飘来飘去,时不时还要把头伸出窗外去看看,哪怕他们这里离那片海还有很远,以他的目力,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没动静?不应该啊……”他喃喃着,又一阵风的旋到了苏毓秀面前,“大美女,你是不是看的见?是不是打起来了?” 苏毓秀慢悠悠的用煮好的茶烫洗茶碗,道:“是啊。” 美人就凑近了她一点,道:“那怎么没动静?地动山摇呢?海浪滔天呢?” 苏毓秀淡淡道:“神仙打架,素来是要避 着凡人的……哪怕这世界已经没人不知道鬼怪存在了,他们也还要自欺欺人的设个结界,美其名曰保护凡人。” 美人狐疑道:“你这个语气不对啊,你是不是跟神仙有仇?” “没有啊。”苏毓秀依然淡淡的,“我就是看不惯披着伪善面皮的人,总忍不住手痒,想给他们撕下来。” 美人:“……” 那你这个手可真是钢铁手啊!连神仙都敢撕! 他又踱了两步,心里还是有些不能静,于是决定出去做做本职工作,也好给顶头上司交差,下回再见也不会被骂的忒惨。 于是他摸了摸腰间已经补充好药粉的白色圆筒,道:“我觉着心里慌,得出去捉两只鬼冷静冷静——” 苏毓秀头也不抬,道:“为你好,回来。” 已经半都穿过了墙的美人转了个,将头从墙里伸出来,“怎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水底有战 他想呼吸一下不是十九层地狱里的空气,想要自由。 时间过的太久了,连他自己都要忘了这个念想,却没想,有人还记着这个,还鼓着劲将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他头很疼,疼的他都分不清现在是在干什么,只听见由自己和袭牙一起从恶魔深渊里挖出来的幽灵藤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给他营造出一个安静而安全的环境。 可惜,没有他单调的琴音。 “袭牙~”他微闭着眼,声音沙的不成话,“我养了猫,一只茶色的短腿猫,它眼睛不好。” 那个总是一紫色的青年仿佛就出现在他面前,汲水而来,幽幽唤他:“莲涅。” 莲涅! 他倏然睁眼,倏然侧,避开那直朝着他头顶砸过来的乾坤圈,手指挥动,便有数条人腰粗细的藤蔓补了过来,挡住那已然从四面攻来的六只手臂。 他一手执乾坤圈,一手执混天绫,一手执金砖,两只手擎两根火焰枪,还有一只手拿九龙神火罩,六只手拿六件兵器,三头可观八方,果真如怒目金刚。 莲涅按着头,认出了那法相,“是你啊……手下败将……” 可以说,很会拱火了! 三太子怒喝一声,道:“那天是我大意,我们再来比过!” 话音刚落,天上一道惊雷闪过。 楚江王叫魂一样的声音也高高响起:“小李子!你收着点,你法相本体收回去!晓得伐你这个瓜娃子!” 小李子?谁?特么这是叫谁呢?! 三太子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是太监的错觉! 六只手狠狠朝着莲涅砸下去,一只头却恶狠狠的转过去盯着楚江王,叫道:“你是不是找打?!我看你欠抽的很!” 楚江王就立在滔天的浪头上,正削着那无数的幽灵藤,抽空伸手朝天上一指,道:“有本事怪它去!” 三太子突然一声闷哼,骂了句脏话,法相本体也收了回去,混天绫又扔出去固守海面边缘,手里只有乾坤圈,灵力压低至法则规定内的一瞬间,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就扼住了他的脖子,那手上也瞬间生出无数深红色的幽灵藤,无数孢子在三太子的上生了根,几个呼吸间就将他体里的灵力吸收了一半。 那只纠缠着冒出无数幽灵藤的手一直按着他下到了水底,猛地一按,那些幽灵藤就绕着三太子的躯,将他缠成一个茧,一丝丝的吸取他体里的灵力。 白唐一刀劈下,沿路的幽灵藤发出惊恐的叫声,、挨挨蹭蹭的要拦住他,却都给那刀劈成两半,向下潜的水路顿时一空。 墨赦手在水中游移,绘出一张发出强烈灵光的符,重重一推,那符便化黑洞,仿佛连通了地狱,将那些绕过来的幽灵藤都牵引去了黑洞里。 “走!”墨赦当先开道,白唐持刀护卫在他后,偶一回头,便见那符已给前赴后继的幽灵藤吞噬干净,黑压压的幽灵藤也由上而下,朝着他们生长过来。 “白汤圆!快看你本家!你平时不很能吃吗?争气 点!”白唐手指敲了敲刀柄,被那些不断袭来的幽灵藤弄的也很是躁动的白汤圆立马一震,在他脑海里传音,跟他叭叭的抱怨,说那幽灵藤跟它本一致,但比它脸皮厚,啥都吃,没底线。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再抬刀,就见一株两人合抱粗细的幽灵藤卷曲着体朝这边飞速窜来,微一侧脸,一股洪流就迎面而来,白唐只看见一道红影游龙一样从他侧一闪而过。 接着就听见一声闷哼,那道红影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墨赦所在的地方突然顿住,那只手也攀上了墨赦的脖颈,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下就在他上种下了数十朵黑白双色小莲花。 “你也来了啊……”莲涅一边按着墨赦下落,一边在他耳边说话,神色是说不出的恶意,“他还在我那里关着,我在一,他便一不得解脱,范无救,你要抓我回去,继续镇压他吗?” “一年一年,永不见天。” 恶魔在他侧张开了口,露出里面浸了毒汁的獠牙,狰狞着咬向他的脖颈。 “咚!” 海底的淤泥又深又厚,墨赦被一路砸进了最里面,满眼都是污浊,还有恶魔扭曲的脸。 幽灵藤伺机而动,死死搅缠上他的四肢,墨赦却挣命似的抬起头,嘴巴开合他怎么样? “他不原谅你!”莲涅看着他骤然缩紧的的瞳孔,继续残忍的在他心上扎刀,“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 莲涅只露出诡异的笑,体倏然上升,在枝叶乱摆的幽灵藤间隙里转瞬即逝。 那些蠕动着的幽灵藤转瞬就遮盖住了上方海水里的一点光。 却也只遮住了一瞬,那密密麻麻的幽灵藤就被一把红刀从上而下劈了个粉碎,炸了个干干净净。 一白衣的青年头发朝上竖着,体还有闪电滋啦闪过的声音,咬牙切齿的拖着刀,就潜了过去,暴力的拆卸那些在墨赦上的幽灵藤。 墨赦看着他,眉峰紧紧的蹙着,眼角有些发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白唐刚才见着墨赦给人按水里去,立马发了狠,也不管那劳什子法则,一刀下去,将面前数千米厚的幽灵藤批了个粉碎,自己也被那法则反噬的疼,还被天上的雷追到水里精准劈了一下,半边子都在发麻,但此刻看着墨赦还睁着眼看他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墨墨,这回得我救你了吧,嘿,之前还不带我……” 他手还在墨赦上的那些幽灵藤上拉扯,将将松开了他一只手,露出那长在他胳膊上的黑白双色小莲花,就见那手臂猛的探出,将他推了出去。 白唐立马回头,就见莲涅那张脸已贴到了他面前,连他眼睛里疯狂的血丝都看的清楚。 顿时就觉一股森冷寒意从头盖骨一路传到了脚后跟,但白唐反应也快,右手顺势提起刀,刀柄直顶莲涅的下颔。 莲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上连绵不绝的疯狂绪一股脑的冲击着白唐,只心神晃动的一个错眼间,白唐就被那人在手肘处撞了下,长刀几乎脱手,接 着便觉上的灵力洪流般从自己上向莲涅手上涌去。 这一刻,白唐觉着自己像个发电机,这会正被人压着发电。 隔着老远传来三太子的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老贼!偷袭算什么本事?!出来跟你爷爷我再大战三百回合!” “cāo)!犯规cāo)作!来再打过!” 那条混天绫还被他约束着,钉子一样钉在半空,牢牢护着这一片海,没让凭空拔高百丈的海水溅出去一星半点。 白唐心里也发急,瞧着莲涅那张妖邪一样的脸,体里那股从回来就从未彻底爆发过的力量贯穿双臂,连要勒进他血里的那些幽灵藤都被瞬间崩断,他一拳朝着莲涅的脸重重挥去。 莲涅微微偏头,就避过了那一阵拳风,整个人泡沫一样上浮,却又招来了更多的幽灵藤,水藻一样连绵不觉缠绕上白唐,一时间仿若有无数只蚂蚁在上噬咬,还迅速吞食他的灵力。 白唐鼓着眼,感觉体有点发软,那莲涅无悲无喜的看了他眼,径直浮而上。 月戎的白色月刃下斩至一半,便被一条粗长的幽灵滕缠住。 海浪声越发的大,白唐一边催促那又由到化作蛇的白汤圆快吃,一边去看墨赦的况。 墨赦上共长着十三朵双色莲花,此刻整个人都很虚弱,他体里的灵力也在被这些莲花吸收。 “月戎与他实力相差太多,加上楚江王,胜负也是五五开。”墨赦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依然清冷冷的,“待会一有机会就走,这里的事已不是人类能介入的了,你好好活着。” 白唐随意的点了头,心里却在迅速思索着脱之法墨赦上的黑白莲花等同于小型炸弹,一不小心就要炸,这会根须怕都深入墨赦的骨血里,亏得他修为精深,否则早就做了那些炸弹的肥料。 头顶一片光芒交错,明明暗暗。 白唐感觉到了自己灵力的衰弱,眼底一沉,手指微动。 顿时,一条长约百丈的暗红色巨龙在他周盘旋着出现,一边放大形,一边仰天长嚎。 白汤圆威风凛凛的吼叫着充气势,白唐却被它搅动起来的泥土糊了一脸,顿时满脑子都是“,没脑子”“二货!扣零食”不断的滚动刷着屏。 那粗糙的龙鳞蹭着他上那些还不断生长的幽灵藤,只一下,便将那藤蔓寸寸切断。 它浑的龙鳞倏张又合,白唐被它盘在体绕成的圈子最里侧,站直了体也才勉强跟白汤圆本体的小脚趾一般高。 白汤圆张口咆哮,气势汹汹,只待一秒就能冲破上面的层层屏障,破境而出。 却在此时,上面层得不穷的红色幽灵藤一股脑的全部断裂,整个海域都被震动的晃了三晃。 月光从澄澈的水面照下来,让幽暗水地都豁然一清。 白汤圆摆尾,用尾巴将那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都送到了它背上,一边迎水而上,一边张着嘴嚼草一样嚼着那些幽灵藤,还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呸两下,以表示那东西真的不好吃。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月下海美人 白唐抱紧了墨赦,用气封闭了他的五感,让他动也不能动,他上的那十三朵黑白双色莲花如同吸血的恶魔一样,吸饱了他的灵力,正是一触既炸的危险状态,白唐提着心,用自己早已cāo)纵的无比精准的气线暂时切断了墨赦体内的灵力运转不能再让那莲花吸收灵力,一旦那莲花吸收的灵力过度,立马就会爆炸。 他已经在海面上见过了太多次这小小的莲花爆炸。 墨赦全程没有说话,只信任的对他点了头。 那一瞬间,白唐有一种任重道远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感觉面前这长睫毛、冷酷脸的墨神,是比他自己生命更加更要的东西。 白汤圆直冲而上,沿路那许多幽灵藤都成了它爪下的残渣。 “哗啦~” 巨大的红龙破水而出,后是一片暗红色的碎裂藤蔓,眼睛一样的孢子在海水里起起伏伏,明明暗暗,仿佛是无数双眼睛开开合合。 “吼~” 四野寂静,声震寰宇。 龙背上的两人迎风而立,恍然如神仙中人。 “蠢货!别摆架子了,快去咬他!”白唐急吼吼道。 “咬谁?” 含着笑的戏谑声音从前方传来,声音不大,却能叫白唐听的清清楚楚。 白唐愕然循着声音看去,就见穿一红色长裙的苏毓秀立在百尺浪头,十指在前交叠,指间有用月光凝成的丝线,她安静的笑着,那袭红色的水纱长裙被风吹的飘飘dàng)dàng)。 而此刻海面上竟只剩了这两人,一个立在浪花上头,一个就踏在被幽灵藤染红的海面上。 同样的天人之姿,就连动手也是悄无声息又惊天动地的。 苏毓秀朝着白唐眨了下眼,双臂骤然张开,空气中就传来几声硬物被切割的嘎吱声。 那与她指间无形月线相连的莲涅发出一声闷哼,四周的幽灵藤窜的更快,长的也更快。 “以灵力为养分生长的东西,灵力越多,生长就越快,”苏毓秀巍然不动,轻声道,“如果不给它们生长时间呢,就这样,让所有孢子本都变为斋粉。” 那些被视为地狱猛虎的幽灵藤张牙舞爪着,却在苏毓秀眼睛轻眨的一瞬间,一圈一圈的断裂、粉碎、消失。 白唐倒吸一口气,极缓慢的咽了口唾沫,在转头去看苏毓秀,却见她安静的如同月光下纯美的精灵,只信手拨弦,便是一曲绝美的乐章。 那幽灵藤看似无害,但实际上有多难缠,跟那些藤蔓正式交过手的白唐再清楚不过。 那是再生能力极强、能不断吸取灵力的变态级生物,让他们都觉着有些束手束脚,甚至会被鲸吞海吸样抽取本灵力。 有灵力,有孢子,只用一秒,那些幽灵藤就近乎永生不灭。 但这样强横的生物,竟然在那女人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弹指功夫,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法则既在,便不会没有作用。”苏毓秀安静笑着,脚下海水如最温驯的大型宠物般匍匐在她脚下,将她送到了莲涅的面前。 “你灵 力强横,但这并不是法则绕过了你,而是你强忍着,将那些反噬都压在了体内。” 她背对着白唐,形在滔天巨浪里有一丝单薄,但她的背影却极稳,即便面对着让两位府君和三太子都头疼的人物,也丝毫不怯。 莲涅冷笑着,一手惯的按着额头,一手却横向一抓,将那些在月光下泛着微微光泽的月线一抓,狠厉的一扯,道:“那又怎么样?” 他浑都是暴戾气息,嘴角嘲讽的上扬,“我永生不死,连地藏都灭不了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海水又被那剧烈碰撞的灵力激起一阵滔天巨浪,但那浪花都自动在靠近两人时悬停。 “你那只猫叫什么名字?”苏毓秀双手弹钢琴一样优雅的动着,声音轻柔,似乎对面的不是满戾气的地府凶神,而是她多年的好友,“一只瞎了眼的猫,主人不够强,很容易就会死。” “你是不死之神,那没错,但你照顾不了它。” 莲涅的眼睛一瞬间涌上暴怒之色,他上那种无形的疯狂绪铺天盖地的朝着苏毓秀涌去,连空气里都似乎有听不见的哀嚎呼叫隐隐约约。 苏毓秀凑近了他,眼睛对着眼睛,道:“你永生永世,绝不可能拥有自由。” 语气冷淡,里面杀机已露,“除非天倾地塌,神魔换位,法则更迭,道序重置。” 莲涅是东岳帝君与存在数万年的上古凶兽火螭融合所成,天地生异兽,万物生神灵,原本都该是不死不灭的生物,却都在天地降下的劫难里应劫而去,机缘一线,又让两个本该万事永存的神魂融合。 于是莲涅应运而生,他从生下来就具备佛魔双面,没有那先天神魔的记忆,却继承了他们的本能,既慈悲又暴戾,既洒脱又偏激,那两个意识在他脑子里争抢了无数年月,终于消散,但莲涅这个新生的神,却也疯了。 莲涅是从本心里疯的,那种长年累月的对峙刻在了灵魂上,片刻不停的折磨着他。 他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也就长久的疯着,天地容不下他,地藏度不了他,万物悖逆他,三界驱逐他,都要将他一直囚在不见天的地狱里。 这就是他,是一位不被法则承认的神,生活在囚笼里的神。 在白唐等人看不见的地方,莲涅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笑,那笑容越来越大,他体里的那些声音仿佛一时间都达成了共识,都觉着她说的话可笑无比。 他嘴唇开合了两下,眼睛里的光诡谲又奇异,继而越笑越大声。 而这一刻,白唐却再听不见那边的声音,海浪突然那变大,即便他耳目聪敏,也只听见了三太子破海而出的水浪声,还有月戎和楚江王相继破海还在互相埋怨的声音。 “他们聊天结束了?精神教育完成了?”白唐伸长了耳朵也只听见了风声,不由问道。 墨赦透过那些飞溅的海水,看见那个背对他们的苗条背影,脸色突然就有些发白,嘴唇也绷直了,眼睛里黑沉沉的,没有说话。 白唐只会发觉苏毓秀的灵力奇怪,但不会知道她的灵力来源是什么,又怎么 会有这么骇人的力量,以他的心大程度,八成也不会追问。 但墨赦知道,他认出了那些跟他们灵力来源都不一样的力量,更准确的说,他认出了……那个人。 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没成想,她居然得到了这么恐怖的力量。 莲涅一点都不在意那法则的反噬,也不在乎会引来雷罚,动用的力量早已超过了人间许的最大值,那罚雷就呼啸着从九天上降到了泸海中心。 却避开了苏毓秀,径直绕过了她,哪怕她动用的力量也早已超过了那个范围。 墨赦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远处那两道优雅出手搅动风云的人,心里突然就划过了一道闪电。 白唐聚精会神的盯着那边,但控制者白汤圆没让它冲过去。 因为现在那海面上还遍布着那些奇怪的、仿佛用月光织就的线,看似柔软无物,却可刚可柔,就一股脑的铺设满了整个海面,连三太子的混天绫在碰见那些月线时,也被切割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只是那月线只在最开始时大范围刚硬了一次,之后就又恢复柔软,甚至用手去捞,都会轻飘飘的穿过手掌。 仿佛就是一片无形无质又无害的月光,但实际上,那是杀人技,转瞬就能连地府恶神都切开。 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苏毓秀跟莲涅换了位置,在错而过的一瞬间,苏毓秀右手收拢,一把月光纺织成的丝突然坚硬,倏然在莲涅体两侧成形,径直穿过他的心脏。 苏毓秀背对着他,右手握拳,轻轻一扯。 莲涅就承受不住一样往后倒退了一步,离她更近了一点。 翻涌的海浪声骤然小了,高达百尺的浪头也轰然砸下,汇入那一片海水里。 白汤圆在天上盘旋,摇头摆尾,看着底下那两人的眼神有些火。 “白白,很虚弱了……下去吧,我一口就能吞了,嗯,渣都不剩~” 白唐甚至能听见那硕大龙头里不加掩饰的口水声。 白唐:“……吃个锤子!不是你那会瑟瑟发抖的时候了?” 白汤圆扭了扭,咕哝着还没说话,白唐就发现他可以听见苏毓秀那边的声音了,忙粗暴的叫它闭嘴。 “它的名字……自由。”莲涅说,“你照顾好它……它怕黑,怕鬼,还怕人。” 苏毓秀点了头,握紧的右手骤然松开。 那些月光丝线就入百川归海一样向莲涅体内钻去。 …… 海面渐渐平稳,朱红色的混天绫收起神通,重新化作一条丝巾,就绕在三太子的左手腕上,而那将海底愣生生砸的下沉了百米的乾坤圈就化作了金环,刚刚好戴在他手腕上。 白汤圆也重新化作无害的小蛇趴在白唐肩头,昏昏睡。 “墨墨,你上这些花怎么还在开?草,源头不都死了吗?这东西怎么还在!” 白唐一直半扶着墨赦,明明见那莲涅都被苏毓秀一手月光给弄残了,但墨赦上那十三朵黑白莲花还在摇曳生姿,一点枯萎的意思都没有,有点急。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给墨赦拔个花 楚江王幽幽的从他后冒出来,道:“这就跟生根发芽的肿瘤一样,得手术,嗯,你会不会?得特别精准的给它们都挖出来,一不小心就把人给挖残了……看这数量,老范,你得罪过那神经病?人家这是把你当肥料用呢。” 墨赦面无表道:“府君。” 明明语气里也没什么变化,但白唐就是听见了里面的谴责味道。 楚江王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道:“你还别说,这造型还好看,嘿,别瞪我,等回去找个好点的地方给你手术,这十三个崽你先揣着,千万别乱动,一不小心就给炸没了。” 白唐:“……”怎么说的跟怀了孩子似的,这绝壁不是个正经府君! 他干咳了一声,道:“那就多谢这位府君了。” 楚江王此刻仍是一副痞子少年的打扮,瞧着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脸还有点嫩。 他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啧,你就是被月戎坑过的倒霉蛋?你现在这修为也算拜他所赐,那就别计较了,他那人就那么不要脸,后你来地府做个公职,咱们都是一家人。” 白唐脸色一阵扭曲,心说真是神特么的一家人! 不说还真有点把那孙子给忘了,楚江王一说,白唐就将眼光投向了那还在处理现场的两人上。 白唐炙的视线在后背上,月戎就地打开地狱通道的动作都加快了些。 “怎么回事?什么况?谁给我解释一下?”三太子是被那幽灵藤吸灵力吸的最狠的,刚出海面时脚步都有些踉跄,过了这片刻才稍微稳定了些伤势,急忙冒出来问。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白唐忙转过去看,嘴巴里自动自觉的就开始说话:“哎呀三太子!久仰久仰啊,我是白唐,初次……” 话说到一半,视网膜捕捉到了那张脸,脸上那堆砌出来的恭敬就打了一个弯,变成了错愕,“是你?李木?” 三太子显然也惊了一下,继而又哈的一声笑,道:“哎呦,是你啊,我就说听那名字怪耳熟的,原来是你!” 两人都将对方一阵打量,继而齐齐笑开,白唐原本还琢磨着活神得是多高冷多有威严的生物,没成想自己都已经跟人喝过酒吃过饭,还围观过人打架。 可以说,这位三太子很亲民了! “嘶~那女的是谁啊?”三太子明显更关注那边的清理对象,稍微跟他寒暄了两句就扯到了正题上。 那是苏毓秀,或者说,在白唐眼里她是苏毓秀,但白唐不确定她是不是也跟三太子一样,弄了个假名当艺名,毕竟能将他们都搞不定的莲涅轻松放倒,说她没点来历背景还真的没人信。 苏毓秀仿佛对后的目光有所感觉,原本还在海中央做海上仙女,立马就回过 头来,微微一笑。 当真是美人如玉半回眸,月明海清生百魅。 那一瞬间的她美的如妖如鬼,似仙似魔,连白唐这样对她没什么旖念的男人,都不由有些心跳加速。 苏毓秀的美,在那双仿若落进星辰的眼睛转动间,就有了无疑伦比的侵略。 “……这女人……”楚江王眉峰蹙着,“美的有些不对劲啊……” 白唐同意的点头,道:“神仙中人……她的美真是不分别,啧,不说这些,善后有月戎,没问题吧,走,我们先走……墨神还难受呢。” 三太子在天庭住了千万载,也没见过苏毓秀那样的,初见那种风姿也不免震惊了下,继而就转为了纯粹的欣赏,“现场就咱们几个,刚才那股强横霸道的力量是她的?” 楚江王应了声,继续绞尽脑汁的想那张脸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白唐 “白唐!”苏毓秀临水踏波而来,满面都是淡雅如月的笑容,“没事吧?” 白唐摇头,心有些说不出的复杂,道:“苏……你,你很厉害啊。” 苏毓秀笑了下,调皮的眨着眼道:“吓你一跳了吧?啧,惊喜吗?” “惊喜。”白唐说,“楚江王下,劳烦你给墨赦拔个花。” 楚江王道:“你先行,我片刻就到。” 三太子对白唐摆手,道:“今晚海水没有淹死人,但那恶气到底出去了,起码还能再扩散八百里,我得先找我的人处理这些。”顿了顿,“不然这辰川里还要多造几天杀孽。” 白唐嗯了声,道:“我家就在a市,你办完了事还找我,请你吃大闸蟹,特带劲!管饱你吃了这顿想下顿!” 三太子大笑点头,目光又在苏毓秀面上逡巡了下,才翩然去了。 白唐扶着墨赦,形拔如松,一双桃花眼里都是忧色,只一眨眼,就带着墨赦瞬移到了海岸边。 苏毓秀紧随其后,看了眼墨赦上那些黑白双色莲花,道:“跟我走,家里早备好了茶,条件好。” 白唐觉着墨赦上的花又大了一点,而墨赦的神魂却好像更虚弱了一点,也顾不上别的,忙就点了头,随在苏毓秀后去远了。 天边明月低垂,仿佛时间都被静止。 海水里残存的幽灵藤都被月戎打开的地狱通道吸收进了地府,径直被灌入冥河里。 那黑洞一样不断旋转吸收幽灵藤残枝的圆形通道口前,月戎就蹲在那里,一脸在思考人生哲学的凝重。 楚江王晃悠悠的到了他面前,道:“看出什么了?” 他指的是那莲涅,到底是怎么败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在海水里浮沉的莲涅,连那些经久不散的绝望嘶吼都只是在海水里、在风里,却是越来越小,仿 佛那源头已消失不见。 月戎看守着莲涅的本体,就让那体悬浮在他后,闻言就抬了头,看向那尸体,道:“他的神魂被彻底割裂,都封在了这躯体里……他本来就不死不灭,那些散碎的魂片会在很多年以后才能重聚。” 楚江王看着宛如睡着一样的莲涅,道:“被割裂?” 月光偏移,照在莲涅上,他口处似有月华一样的光微微闪耀。 只那两人都没主意,月戎道:“可真是麻烦,一个白唐已经够让地府头疼了,现在又出来个女怪物,啧,人间真是多灾多难。” 楚江王背着手,在脑子里回忆了下那女人出手的景,道:“她至少也活了千八百年了,回去查查,看这到底是什么人物。”顿了顿,“莲涅方才出手,完全没顾忌法则的意思,那种状态下都能被那女人拿下,月戎啊,我有点害怕。” 月戎:细思极恐,我特么也有点怕。 他看着最后一点幽灵藤的残渣也被吸入地狱,终于站起,道:“行了,我回去查查,你赶紧去看老范,好歹是工伤,别让人对咱们地府官方寒心,咳,重点是,邀请白唐下地狱。” 楚江王斜眼睨他,道:“老狐狸!” 平白无故让人下地狱,下了还不打算再放出来,可不就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当年用了人家的命给地府挡了一次灾,无意将人送上了巅峰,就想给新发育的猛兽上笼头…… 月戎呵呵笑,承了这个称呼,道:“注意你的态度!老子也是为了众生好,要不是你们都指望不上,我至于这样?” 楚江王哼了声,根本不信。 月戎会为了众生尽心尽力?!他只会为了那个包子劳心劳力,哪怕这次怎么看都是立场为公,但楚江王心里就有一个坚信不疑的念头——月戎是要给包子一个交代! 月戎携着莲涅的本体迈入通道,彻底不见。 楚江王的形也在海浪落下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海水又泛起一阵一阵的波涛,那些灵力碰撞造成的破坏都沉在了海水底下,谁都看不见。 月色凄迷的照在天上,将海岸照的一片静谧,似乎一切都未发生。 …… “先喝口茶,正宗的凤凰单枞,能护肝明目,正适合大量运动后做消遣。” 苏毓秀捧着一只清秀的灰色瓷盏,指尖莹白如玉,将茶递到了白唐面前。 气腾腾,茶香沁鼻。 哪怕白唐原本并不觉得如何冷,也不自觉的接过茶,道:“谢谢啊。”转手就将茶杯抵上了墨赦的唇,“墨墨,喝口水,这茶灵气足,你能喝。” 墨赦上的黑白莲花已经碗口大,几乎将他全都覆盖住了,过度的灵力输出让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有种死人样的煞白 。 白唐面上不显,心里却已将那楚江王来回骂了好几遭,只觉那也是个不靠谱的。 墨赦神志似乎都有些不清醒,迷糊的就张了口,将苏毓秀特意寻来的养神静气的灵茶水喝了下去。 “呦,这茶闻着香。”楚江王的声音突兀的在半空响起,下一秒,那人就凭空出现,捞着那还放在红泥小火炉上慢慢烹着的茶壶,轻嗅了一口,又抄过一只倒扣着的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温度太高,再凉十分钟喝才好,刚好够给老范动完刀!” 白唐识相的让到一边,楚江王就撸起袖子,在墨赦上自上而下那么一捋,就将一朵黑白莲花摘下来。 看起来……有些简单。 但白唐看见了他手指超越人眼极限的快速震动,那是在不断的调整角度和力度,将深植入墨赦体内的根丝也抽干净。 楚江王认认真真的干活,房间里一时只有那小火炉上火焰微微的噼啪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救救我们 白唐也打量着苏毓秀,之前心神被别的事占了,也没来的及追根究底,此刻才有点回过味儿来。 苏毓秀也看着那边靠在一起的黑白两道人影,有些恍惚的模样。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室内一片静谧。 良久,窗外的风骤然厉了起来,吹的树叶摇晃不止,发出有些大的声响。 白唐被那声音惊回了神,轻轻挑唇,笑道:“苏大美女啊,你可真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顿了下,才继续说下去,“让人吃惊啊。” 苏毓秀也笑,笑的俏艳丽,道:“我就知道你得大吃一惊!怎么样,我厉害吧?” 模样像极了做对作业等待老师夸奖的小姑娘。 但她不是小姑娘,白唐也不是老师。 白唐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浮出很多事,但原本还有些想质问的心思却渐渐淡了没什么可问的,隐藏实力在他边,她的目的全无遮掩,明明白白。 连以往那些看似无脑的行为也全有了解释,那都是有实力做后盾的正常泡妞策略! 于是他只笑着道:“厉害厉害!现在这世界上厉鬼横行,你这么厉害是件好事,起码没鬼敢靠近你!以后要是不做明星了,还能开班授课教徒弟!” 没有一句质问,苏毓秀不由有些诧异,却已本能的顺着他的话往下,道:“那你做我徒弟!一对一专业授课哦!还包吃包住有五险!” 白唐只当她说笑,也跟人瞎贫了两句,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天亮啦,我们还有事,就先走啦,改天再一起吃饭。” 他和墨赦一起站起,自始至终都含着笑,什么都没问。 苏毓秀道:“你欠我一条,不,两条命,要记住呀。” 白唐愤愤道:“……你这是公然讹诈!” 苏毓秀坦然道:“不要否认,昨晚是我救了你,嗯,顺道也救了你边的人,”她仰起头,神里是小儿女的狡黠天真,弯着唇角,笑嘻嘻的,“他的人我不要,但我又不能吃亏,那就只好算在你头上了呀!” “……”这账还能这么算?这是什么神仙算法?他磨牙道,“那三太子他们的账你也要算我头上?” 苏毓秀还认真的想了想,才灿然一笑,道:“谁稀罕他们的人,就算我让你背他们的账,你也不愿意啊!” 那当然不愿意!他又不是冤大头!救命之恩那么好还的吗?! 墨赦却突然开口道:“他不欠你!我欠你的,以后会还你!” 苏毓秀道:“我说过了,不想要你的人,得他还。”她偏头看向墨赦,眸色清冷,声音甜腻,“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的命拿回去?反正也没什么用啊。” 继而却又忽的一笑,转脸看向白唐,耍赖道:“我不管,你不答应帮他还,我就杀了他!他肯定打不过我!” 白唐被这玩笑似的话弄的有些无语,只好道:“行行行,欠你的,你别乱来。” 苏毓秀的仰起头,道:“白小唐,我这次为什么来凤羽?” 白唐被这一问弄的更加莫名其 妙,脱口就道:“我怎么知道?” 苏毓秀微偏过头,嘴角是狡黠的笑,猫一样缩在那矮几前,美到窒息的脸上是夹杂着甜蜜的嫌弃,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她眸子弯如新月,眼珠在瞳孔里水灵灵的转动,语还休。 白唐懂没懂还不知道,墨赦却看不下去,他拍了下白唐的后背,道:“刘信真还捆着。” 所以要快点走,不要在这里磨叽。 白唐瞥了他一眼,就笑嘻嘻道:“嗯嗯,走走。” 墨赦理所当然的和他并肩而行,却在走出那扇门时,停下脚步,声音冷冷的,道:“听我一句劝,莫做让他后悔的事。” 话音落下,他也迈步随着白唐走了出去。 苏毓秀干脆的收回目光,自言自语道:“要捕猎,总不能把猎物bi)的太紧,吓的永远躲起来就不好了。” 在她眼里,白唐就像一只完全野生的豹子,处处都透着机灵野,需要极小心极小心的靠近,因为一有点风吹草动,那双听力灵敏的毛耳朵立马就会翕动,然后那只豹子就会远远躲开,哪怕以后她手里再拿着人的饵,小猎豹也只会懒散的趴在隐蔽的草丛里,一点头都不冒。 或者说,他躲在另一个更早找到他的饲养人边,怎么骗都骗不过来。 除非,是用感把他钓过来。 苏毓秀轻微的笑着,想,已经在小猎豹的心里埋下了前世今生的种子,此次又用行动告诉他她是可以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 那个皮毛都是阳光味道的小猎豹,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总归会有点涟漪。 她不着急,在接下来那样动dàng)的岁月里,她有的是机会跟他并肩而战,并将那小小的涟漪在他心底放大。 慢慢来,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用急,急不得,她想。 …… 天色已经暗了又亮,亮了又黑,距离海上那场看不见的风暴已过去两天。 凤羽城里一片萧条,还未散尽的血腥还浮动在空气里,哪怕明面上并没有几具尸体。 但那些墙壁上的刀痕,路面被砸裂的纹路,还有那些车玻璃上的蜘蛛纹,医院里成倍增加的伤患……等等,无一不说明这座城市曾覆盖在怎样的霾下。 而其中改变最大的,就是位于郊区的那一片光老宅本家就占地近三百亩的陈家,那处宅子已没几个活人,大多都在莲涅第一次在辰川出现的那晚被吸干了灵力,甚至连生机也被剥夺,死了个干净。 此刻还活着的,也只剩下几个孱弱的子弟,他们甚至不是陈家最核心的精英,那些分散在其他地方的精英,都被已老死榻上的家主严命不许回来。 不回来,陈家就一息尚存,香火不灭,陈家库存里的那些千年传承,就足够他们东山再起。 所以,现在在陈家庭院里守着的,除了一个稍微能说上话的陈然,其他也都是最普通的人。 那院子里现在跪了一地的人,有老幼,有妇孺,还有青壮年和小孩,呼啦啦几乎跪满了整个庭院。 “求您了,陈先生,您救救我们 ,我们不想死!” “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您神通广大,您是活神仙啊,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我们给您磕头了,陈先生,您要为我们作主啊,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那些痛哭流涕的哀求声在偌大的陈家宅院里格外刺耳,也格外悲痛。 陈然今年才二十七,但此刻他的面目已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手里还拿着抹布,显然在这些人涌进来之前,他正带领着还活着的陈家人打扫卫生。 那看不清泸海的两天过去,一直笼罩在凤羽上空的那股邪恶力量就骤然一轻,普通人感觉还不明显,但对这些已在修炼途中前行一段路的修道者而言,那感觉却无比清晰。 但空气里那种怨毒而疯狂的气息却还未停止,依然时刻浸透着人类的心。 陈然面上全无表,对于跪在他面前的这些人也没生出什么同的心思来,说到底,也都是在那段时间里犯过罪的人,谁又能干净多少。 但他心里并不好受,因为他现在不是不想庇护他们,而是做不到。 他说:“你们起来吧,陈家……做不了这个主,也救不了你们。” 那跪在组前面的是个干巴巴的瘦老头,脸颊都凹陷下去,下巴上有凌乱的一小撮胡子,闻言立马大放悲声,哭道:“陈先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陈家是咱们凤羽的保护神,现在这世道,我们只有靠着你们才能活啊,你不能不给我们活路啊。” “……呜呜呜……陈先生,我儿子才八岁,他才那么小,你救救他吧……” “……您再不管,凤羽城里的人都要死绝了……” 陈然看着底下那些哭嚎的人,攥紧了手中的抹布,淡淡道:“陈家是什么样子你们也都看见了,我们帮不了你们……这是所有人的灾难。” 那老人蓦然抬头,翻脸就骂道:“你不是还在吗?你们是修道的,有本事的,你们还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保护我们?你们就是拍死!自私!” 人里的自私再一次显露无疑,求而不得,于是愤而怒骂,比谁都凶狠。 一人带头,便又有树人群起而攻之。 就连平时冷静的那些人也忽而暴怒,愤愤站起来指责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们明明有能力,却一直见死不救,你出去看看,陈先生,你出去看看,凤羽城里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不止是凤羽,再过去点的浔阳、溧阳、沧州、廊坊……你去看一眼,看看那里面的尸骨堆积的有多高!” “说什么清理垃圾……他们在杀人啊,那都是人命啊,你去看看!” “……辰川不是陈家的吗?你们怎么能不管?” “……” 陈然手轻微的抖了下,心里却偏不由自主的起了偏激的念头就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垃圾? 心里的暗面被激发出来,在那不见天的几天里做了不知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却全然没有反悔的意思,就算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收拾残局的手段暴戾了些,但他居然能理解。 第一百八十章 垃圾清理 大概是他心里的那些黑暗也被牵引出来了吧,如同脱笼的猛兽,一旦放出,就再收不回去。 那些人还在絮絮叨叨,陈然沉默的听着,良久,看那些群激愤的人都慢慢闭了嘴,他才抽着嘴角冷笑了下,道:“那又怎么样?” 看起来有些威望的老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看他,又用痛心疾首的口吻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你没良心……” 陈然将手中的抹布狠狠砸进盆里,道:“自己是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没数?都滚!陈家没收你们保护费,没那个义务帮你们送死!” “你,你好狠心啊……”那群人里一个女人指着陈然哭叫,“你不管我们,就是让我们去死啊……” “现在赶我们出去,还不是要被那些魔鬼杀死,我们不走,不走!” “对!我们不能走!这里地方这么大,我们就呆在这里……” 空气里还躁动着蛊惑人心的黑暗力量,这些又都是被放出心底黑暗野兽的人,这时全都是最丑恶的样子,死气白咧的不肯离开,甚至嚷嚷着就要闯到陈然后面的宅子里去。 场面一时混乱,尘土喧嚣直上。 高高立在半空的人右手握成空拳抵在唇边,唇角露出嘲讽的笑,自语道:“跑了又能怎么样,垃圾,到了哪里都是垃圾。” 底下林木掩映的院落里,那约莫有五六十的人还在吵闹,声音很大。 那穿着一袭灰色西装的男人看了一眼已被那些人团团围住,甚至有被殴打迹象的“陈先生”,眼底是漠不关心的寒霜,手轻微的一勾,底下那一片地区就出现了浓稠的白雾。 只一个眨眼,那些人就都先后倒在地上,眉心均有白色光点一样的东西朝着四方散去,却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打手笼罩住一样,怎么也飞不出去,只能徒劳的向着天空挣扎而去,尽数没入那男人手中、 男人手中是一只巴掌大的蓝釉透明瓶子,此刻那小瓶子的底部已有了一小层影,似乎里面装着的魂魄精魄也只能将这瓶子里存点东西。 男人又拿那瓶子晃了晃,为里面寥寥无几的灵魂暗暗叹气,“收了这么久,也才这么点。” 底下人还是那么自私,这些天他已经看过了不少,就借着那一点黑暗的由头,做尽了荒唐暴虐的事。 网上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永夜,对!那些在地狱那人的精神浸染下不能坚守本心的人,都陷入了没有阳光的黑暗里,永远。 “咦?”突的,站在高空的人侧了侧,似乎在风里听见了什么,立马就挥手驱散了底下的白雾,形也瞬间消失。 而那白雾散去的地方也渐渐露出原本的样子,但见树还是树,屋子也还是屋子,但片刻前还脸红脖子粗的人却都委顿在地上,一地的的死气沉沉。 …… “……已经解决了,啊,对!……不会再出来了!”白唐开着车,还在认真的同人打电话。 墨赦此次似乎有些灵力耗损过度,就靠在副驾驶位上,闭 着双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白汤圆这次表现不错,白唐就做主给它开了零食库,这会正盘在墨赦腿上吃小米锅巴,咬的嘎吱嘎吱响。 白唐的车开的很稳,眼角无意一瞥,就瞥见了脸上落满阳光的墨赦,不由就放慢了车速。 电话那头的人是向东,也是最先发现辰川这地方气场变化的,上面早在让那些大师都往回撤,准备执行第二计划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白唐的那只腕表一直没退出辰川,反而还停留在凤羽城里。 他们密切的通过白唐手上的腕表监控着他的动向,也将他传回去的信息进行综合分析,但在三天前的夜里,白唐那只腕表里的信号就无论如何都监听不到,连用道法构建的通道也似被什么切断,一切都成了空白。 那三天里,他们组织了敢死队进入那奇怪气场笼罩的辰川,但那些人往往都发了疯,是的,若不是发了疯,绝对干不出那些事。 向东他们看见那些人腕表里传回来的视频时,立马就将凤羽城相邻的那些城市都划为了危险八级,到现在,辰川的对外交通也没开放,四面都还守着国家的军队。 在那看似正常实际完全抓瞎的三天里,向东等人几乎被本能的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还停留在凤羽里的刘信真和白唐上。 但直到几个小时前,他们又接到了白唐腕表上的信息。 于是白唐理所当然的跟他们通了个气,将辰川那晚的事都简明扼要的说了,只是没提是地府府君上来搞的事,只推说是一个修为超强的地府凶兽。 地府在人类心里还是公正的代表,十八阎罗审世界善恶,掌是非因果,他不想让这种观念也这么快的崩毁。 “……后遗症肯定有啊,这种精神感染没那么容易散掉,现在有个牛人用大道法将辰川地区圈了起来,不然那种疯狂绪会不断往外扩散……” “补救?嗯,当然有必要,不过要本心坚定的人才能来,用净化一类的咒慢慢清洗吧……不过我说句认真的,这地方看着山清水秀,也没什么天崩地裂,但比任何地方都凶险,空气里都是黑暗的毒,专门污染人心的……” 白唐声音清朗,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此刻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却已然透着朝气,仿佛连声音里也沾了阳光也似。 阳光从高空倾洒而下,将前路照耀的一片光明,青年的手指搭在黑色的方向盘上,有一种干净的透明感。 那张帅气阳光的脸上挂着笑,还在跟向东交代他知道的消息,将能想到的危险都仔仔细细的说给对方听。 这是个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该活在阳光下的人,那双桃花眼里合该没有黑暗,不背负任何东西,只盛满星光和笑容就够了。 墨赦闭着眼,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很久之前。 大概真的是很久之前了,久远到他都记不清具体的年月了,只依稀想起自己又被连累扣发工资了。 那时他边还跟着谢必安。 谢必安,名字叫必安,但实在不是个能安分的人,他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了,那时候他们的官服还是标准的黑白配,他一黑,他一白,他的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谢必安的帽子上却写着“一见生财”,他上会穿纯黑滚白边的官袍,腰间缠着凶煞的锁魂链,谢必安本也该是穿规定的纯白滚黑边官袍,腰间别着那根戾气丛生的哭丧棒,该是一派威严的。 但谢必安从没将那官袍穿的正经,那衣袍上配的腰封总是松松垮垮,连带着那严谨的官袍都有了四分不羁的味道,加上那总是被他玲在手里当棍子甩来甩去的哭丧棒,活脱脱就是要街上打架滋事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 但这小流氓脸长的好,还有一双讨喜的桃花眼,见着上司是严谨正经的桃花眼,见着同僚就是满眼戏谑、眸中含戏的桃花眼,见着拘捕对象就是杀气四溢、铁血无的桃花眼,见着地府合法居民就又是风化雨、问询和气的桃花眼。 所以他如鱼得水,在地府混的风生水起,连带他也成了地府的名人,虽然他们十大帅本来就有名,但因为谢必安,他们成了十大帅中最有名的两位。 而在那一战前,他和他是最要好的兄弟,也是最默契的搭档。范无救与谢必安,是地府里最凶名赫赫的鬼差,不管是实力还是业绩,都让其他同僚难以望其项背。 他们都说黑白无常是合该做搭档的,格互补能力也互补,一个子冷厉酷烈一个温和儒雅八面玲珑,一个擅长拘魂锁魂一个擅长寻魂定踪。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 这句话,就是他们两人领着底下一群小鬼差拼出来的,那是最高的赞誉。 凡是在判官发下的生死簿拓本上被划了名字的,任它是修道大佬。还是王侯将相,一条锁魂链,一根哭丧棒,就能让魂归地府,半刻时间都不会耽误。 就连最唠叨繁琐的第六府君,对着他两每年的业绩,也没脸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 那时候范无救最大的苦恼,大抵都来自他的搭档,来自于谢必安。 谢必安实在不是个安分的人,他不仅自己不安分,还喜欢带着范无救不安分。 他自己把官服穿的不正经,就总也想办法将自己穿的整整齐齐的的官服也扯出吊儿郎当的神色,说这是他们两的标志,说衣服穿的不那么严肃,他们才显得更邪气,能更镇住拘魂对象。 后来,他们被月戎以影响地府形象的理由扣了一年俸禄,谢必安还不服的跟月戎理论,想改变地府鬼民的穿衣风格,他说他们应该根据自己气质选择穿衣风格,还说他两就适合这种邪魅的风格。 但月戎说,他们那样穿没有邪魅的感觉,只有色气的感觉! 谢必安就哈哈的笑,哪怕被扣了工资,那双桃花眼里也没半点霾,还笑的十分得意,问月戎是不是嫉妒…… 谢必安是个穷鬼,他总是没钱的,哪怕十大帅薪水都不低,他也总是厚着脸皮问他要。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谢必安 他记得,每一次要借钱,谢必安就歪斜着子将手搭在他肩上,笑的谄媚,道:“大哥,借点钱呗……” 那时候他的桃花眼里也干干净净,哪怕生活在最深沉的地狱里,眼睛也还是晴空碧洗的纯黑色。 谢必安,谢必安…… 谢必安总羡慕他有一双狭长冷厉的丹凤眼,说他那样的才能唬人,鬼界的居民也更敬畏他那样的长相。 但其实有好多次,他都想告诉谢必安,谢必安的桃花眼也很好,很讨人喜欢,温温的,好像会说话。 那时候,他以为他会有很多机会来说,甚至以为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会陪着彼此,他的眼睛讨不讨喜也不重要。 “嗯嗯,就这样……挂了啊。”白唐的声音也含着笑,突然音量就拔高了一下,“白汤圆,你要死啊,上冰死了!” 墨赦一下就从那场叫谢必安的回忆里抽回来,他睫毛微微颤着,没有睁眼。 这是他们分开后的这五百多年里,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想起他。 白唐教训了白汤圆,不经意的看向墨赦,就看见了那不断颤抖的睫毛,于是嘴角勾起了恶劣的笑,仗着路上没人,就倾过去,用手指去拨弄墨赦的下巴,吐气如兰,语气甜腻:“墨墨,醒啦?!醒啦还装睡,不乖乖呦!” 这语调让墨赦不由抖了一下,倏然睁开狭长的丹凤眼,一瞬将水灵灵还带着笑的桃花眼收进了眼底,他刷的又闭上眼。 太像了……刚刚才在脑子里闪现过的桃花眼,跟他面前的这一双,真的太像了。 他竟有些不敢深看。 白唐见他又闭上眼,伸手戳脸,叫道:“都睡了很久了,起来扭一扭活动一下啊,再过一会咱们就能出浔阳了。” 墨赦将心头那骤然翻涌起的绪都压了下去,拍开他的手,喉结滚动了下,应道:“嗯。” 白唐就继续道:“奇了怪了,方才路过浔阳,也没见着几个人,你说莲涅闹着一场得死多少人啊?” 墨赦目视前方,道:“不会少。” 他已经活的够久,也看的够多,自然知道人里藏着多少黑暗,莲涅出来这么多天,本又能将那种绝望而疯狂的绪传染出去,那么强烈的感,没有凡人能挡住的。 哪怕还有人在那几天里没有被发疯的其他人杀死,往后也会因为本里被释放出来的东西成为破坏规则的人。 白唐想了下,又继续道:“那莲涅回去真的没有惩罚?他在人间造成了这么大的灾难,害了这么多的人,总不能轻飘飘揭过吧?那也太没天理了!” 墨赦道:“永不自由,这就是他的惩罚。” 白唐想象了一下永远的监,感同受的有些喘不过气,手下意识就摇下了车窗, 才继续道:“那可真是有点狠……” “只有地狱才勉强能让他栖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神,天地生他,便是为了让他受百般苦。” 这话说的不那么顺耳,虽然莲涅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带有宿命论的说法还是让白唐觉得心里不痛快。 怎么生下来就要受百般苦呢?天下没这个道理,要受惩罚,那必然是犯了错啊,哪怕最后的结果殊途同归,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只要清醒,神魂里的疯狂绪刺激的他发狂,只有地狱那一株佛魔双色莲才能为他营造出一个稍微宽松些的生活环境,他回去地府,是最好的结局。” 白唐看着墨赦那张冰雕雪铸的脸,听着他口中冷静而不含感的那些话,突然就开口道:“墨墨,你认识莲涅?” 墨赦淡淡嗯了声,道:“交不深。” 真的不深,只是有些私人恩怨在里头。 提起这个人,无端就想起他曾在自己耳边说过的那几句话,墨赦轻轻捏紧了指尖,想,不原谅么? 白唐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见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掠过,也没多往心上放,只挑了自己感兴趣的,又道:“当时苏毓秀速度太快了,我都没看清她怎么打败莲涅的,你看清了吗?” 墨赦沉默了一会,时间久的白唐都有些奇怪,才听见他用听不出绪的语调道:“撕裂神魂,还下了一道咒,就在莲涅口。” 白唐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寒意,有一种近似直觉的感觉直冲口,他的手握紧了面前的方向盘,道:“墨墨,苏毓秀……她到底是什么人?” 地府最强疯子府君的神魂,说撕裂就撕裂,甚至在那样灵力冲撞肆虐的风暴中心如履平地,那样的女人,真的是人吗? 她还站在许多人类都只能仰望的地方,之前还处心积虑的跟他认识。 之前还以为他有些明白苏毓秀的心思,想着无非是小儿女思,也就是跟男女思有关的那些事。 可再仔细一想,这推测一点都站不住脚。 白唐有些想捂脸,心说自己之前可真够自恋的,还琢磨着要避开点人家,免得耽误人家好姑娘。 可要是人家原本就不是对他感兴趣呢,或者说,人家感兴趣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上别的东西——比如,屠灵? 遇见苏毓秀的时候,他上也就白汤圆这个东西值得别人费心机,或许还有他纯的体,想来苏毓秀要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接近他,就只能因为这两点了啊。 他的思绪飘的有些远,甚至飘到了他和墨赦跟苏毓秀告辞时苏毓秀的那个问题。 那时他以为自己懂,明白,知道!可现在……卧槽真的不明白、不懂、不知道了哇! “苏毓秀……离 她远一点。”墨赦说,“她是个大麻烦。”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有点多。 白唐忙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抽,接口道:“你认识她?怎么个意思,她什么来路?妖精还是神仙,还是别的什么违科学物种?” “她……”墨赦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女人,没有看白唐的眼眸中瞬间就沉了许多模糊的霾,“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算什么。” 白唐还要再问,就被墨赦截住了话头,他郑重道:“不要再跟她联系了,也不要见面,见到她……就躲开!” “这么严重?” 墨赦抬手按压疲惫的眉心,终于吐出一声十分沉重的叹息,“她可能是,比莲涅更疯狂的疯子。” 车窗外阳光微白,照在青年瞬间睁圆的桃花眼里,将那错愕与惊讶照的明明白白。 空气倏然静默下去,风从车窗灌进去,又从另一边出去,撩动两人的发丝,彼此心里都有点隐约的畏惧。 …… 与此同时,溧阳城里。 “你在干什么?”穿着一袭合西装的男人有些不解的出现在凡人看不清看不透的高空上。 他面前还站着个穿着一金色铠甲的天兵,那人手中都捏着一个透明的蓝釉=瓶子,像是人类女人经常涂抹的指甲油瓶,只是要比那东西大上两个号。 那天兵见是他来,忙抱拳行了礼,道:“三太子。” 三太子眼睛只盯着那瓶子,已嗅出了不对,但他早不是当年那么冲动的年纪,于是只沉着脸,朝那瓶子昂了昂下头,道:“洪二宝,这什么东西?” 他自然是认识那东西的,那是锁灵瓶子,是天界的东西,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洪二宝会将这东西带到人间,里面那已装了三分之一的又是什么灵。 洪二宝朝他露出有些憨傻的笑,道:“锁灵瓶啊……三太子,您先等等,我得动作快些,不然这些东西可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天庭里呆了近万年,从来没什么妖魔入侵,也没什么天地浩劫,更没有什么人不长眼的造反,天庭安逸的让这些天兵都有些忘了自己是个兵。 就连三太子他们,除了巡逻轮值的时候会想起自己是个领兵的天神,其他时候也都随他们一道打架消遣,因此洪二宝一点都不觉着三太子会因为他那样不敬的话生气。 但他没看到三太子已有些不妙的脸色。 四周还不断有精魄灵魂从那些新死的人体里飘出来,一缕一缕的飘进那瓶子里。 洪二宝看着地上再没有生魂,才有些遗憾的叹道:“太少了,连三分之二都填不满。” 话音刚落,那瓶子便被一只手劈空夺了过去。 洪二宝叫道:“三太子!小心小心,把盖子扣上!” 三太子 勉强勾出笑,探头朝底下白雾散去的地方看了看,叹道:“呦,死了这么多人呢,这些人是你弄死的?” 洪二宝见他将那瓶子字啊手指上转着,有些心惊胆颤,生怕他手一抖就将他辛苦收集的东西撒了,口中却已反驳道:“人?您说底下那些垃圾?啊,是我做的。” 三太子上下颠着那瓶子的动作一僵,面色骤然沉,道:“你说什么?” 洪二宝目光还黏在那那瓶子上,见他停手,瞅准时机就伸手给抢了过来,命根子似的护在怀里,舒了口气,才笑道:“不是您老说的嘛,让哥几个快速收尾,这不,事都给您办的妥妥的。” 三太子紧抿着嘴,手指朝着地下躺的歪七扭八的尸体,道:“垃圾?” 洪二宝道:“可不是么,人间这一片地域算是废了,没人能从那股黑暗精神浸染里走出去的,都是要清理的垃圾。” 第一百八十三章 神,至高无上? 白唐与墨赦心里疑窦丛生,一致停下脚步,白唐上的气骤然浓烈起来,丝丝缕缕的气线也从他脚下蔓延而出,如同一条条黑色的蚯蚓。 只是蚯蚓还没钻出多远,就被一道强横的力量横扫而回,悉数断裂在半途。 白唐右手曲起,那些方才还四处蔓延的气就都被他收拢手中,“谁?”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从三十多层的商场大楼楼顶跳跃而下,道:“我。”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白唐放下手,那些气就都尽数收敛体内,又是一条好好的阳光少年:“三太子?” 三太子心似乎不佳,见了他也是淡淡的一笑,道:“是你们啊……这城里没活人了,不用搜,你体内气太寒,与净化术相冲,暂时别用啊。” 白唐下意识看了墨赦一眼,主动承担起对外交涉的重任,道:“怎么回事啊,三太子,这是又有厉害的鬼物害人了?” 三太子脸色郁,闻言脸色更不好,道:“不是。” “嗯?” 三太子一摆手,道:“你别问了,就当是鬼怪害人吧,这事我负责了,以后都会有个交代的。” 白唐狐疑的看他,见他明显不想多谈,却又显然知道内,只想了一下,就道:“这里是人间,一城的人莫名就没了……我还是得问问的,三太子,你是不是见过犯事的东西?” 就算他现在不问,国家知道了也不会放任不管,况且他得知道那将全城活人变成死人的东西还在不在。 三太子脾气虽不是多好,到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见他坚持,就只好道:“我见过,是……几个神界败类,我都处理了。” 这种事那几个小将做的时候坦坦dàng)dàng),但三太子到底觉的这不是什么好事,说的时候脸上都是灰败。 白唐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震惊的看他,连墨赦的眼睛也凝聚到了三太子上。 三太子抹了把脸,仿佛被谴责了一样,有些尴尬,道:“行啦,别这么看我,我不干这种事!” 凝结的气氛有些解冻,白唐神也柔和了一点,桃花眼里的寒冰终究褪下,微微点头,道:“这么做是为什么啊?别告诉我特么是迁怒!” 三太子道:“不是。” 即便理由正宗,三太子也还是觉得说出口有些艰难,只是白唐半点没放松的意思,他一咬牙,就全说了。 白唐越听,感觉心里的怒火就越大,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声音也猛的拔高了,质问道:“你们当神仙的,是不是都脑子有病?四千多万的人,你告诉我现在中心城全空了?!中心城市那一千多万人都没了?!” 三太子道:“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就过分了!锅里没有老鼠屎那能叫饭?……瞪我干什么,咳,我的意思是……这次是我督下不严,已经给他们都记着了,现在让他们在弥补,以后回去一并还回来!” “一千多万人……” “我知道!” 三太子打断他,指了指天上,道:“神是妖鬼克星,现在地府顾不上人间,我们在能护住更多的人……谁 做过什么事,有人记着呢。” 凤羽、浔阳、溧阳、廊坊、沧州总共十八个城市,都已成为了死人城,那里面的“垃圾”都被一股脑的清理干净了。 白唐早已看惯了生死,可一想那一千多万人的数字,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一千多万人的尸体堆起来能将一个中心城市都堆满。 他心里又一次对那些神仙产生了厌恶绪,上次苏毓秀说神仙都不是好东西,白唐当时不以为然,心里对神仙还有一定的向往,那是根植在骨子里的概念。 但现在,又一宗神仙犯下的案子摆在眼前,他心底那对神仙的向往终于有一点崩塌是了,神仙不都是好人,之前哮天不就曾策划过让a市整城人献祭的事吗?后面的清风也不曾顾忌人类,就连刚被他们送回地狱的莲涅,上也沾着半神的名称。 神,真的是那么至高无上吗? 面前的三太子像一个酷帅的职场精英,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裤,配松开两颗扣子的格子衬衫,袖子挽起来半截,面上神色又冷又傲,嘴巴却还在喋喋不休:“……听懂了吗?被莲涅的负面绪覆盖的范围内,所有人类都是隐形炸弹,要谨慎处理……他们有的人重,有的人轻,但他们都不会控制……” 三太子就站在他们面前,将那精神浸染的危险说了个透彻,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 白唐也认真的听着,心中忽的就有种感觉三太子不那么像三太子。 他没见到真正的三太子时,知道他还是从西游记里来的,只听说三太子割还母,削骨还父,后又追杀李靖,是个敢敢恨的烈人。 还听说他曾抽龙筋剥龙皮,是个混不吝的盖世魔王。 但白唐真正的见着他,第一感觉是三太子果然英姿飒爽,第二感觉是这人不错。 这个三太子,是真正的男人,他的事,他担着,半点推脱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里有其他人,有凡人。 “发什么呆呢?我刚说的,你记清了吗?别到时候除了篓子要我来修理!”三太子锤了他一拳,眼睛凌厉的瞪视他,“你好歹是人间的警察,别怕事!顶天的事我担着!” 白唐口还窝着火,总觉着那一千多万人的灵魂在他心底烧着他一样,但愤怒真的没什么用,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况且,他气的是做下杀人事的神仙,不是三太子。 白唐点头道:“放心!”又看了眼天空,半空上的金光还在不断的落下,落到地面上既消失无踪,“净化咒不要停,最多一天,会有更多修道者来对辰川进行净化,你先不要开结界,守着点,我回去向组织报告。” 三太子道:“嗯,路上别停了,这些尸体我都会处理” “魂魄呢?”墨赦冷不丁的开口,道。 三太子似是愣了一下,继而道:“你们地府鬼差收了啊……瞬间死的人太多,还有一部分在天兵那儿,之后会送到地府!” 墨赦便垂下眼,没再说话,仿佛没什么再要问的,但白唐却感觉旁的空气莫名一重,愣是从他冷硬的轮廓里看出了不高兴。 三太子还在,不好去问,白唐就又与三太子说了两句,三太子才一转,径自去了。 白唐和墨赦并肩回到车里。 白唐道:“怎么的?知道人家抢你们地府的生意,不开心啦?” 墨赦瞥他一眼,道:“不是。” 白唐娴熟的开车,继续逗他,道:“墨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护食的啊……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啊,人三太子不说了嘛,以后那些魂都会送回地府。” 墨赦冷声道:“未必。” “啊?” “人间每年能死近亿人,但能到地府的魂只有十之五六,其他的……都去哪里了?” “额……” “鬼差的责任不止是拘魂,还要送他们去轮回,但不经鬼差手的灵魂,缺一个少一个,就查不了。” “这个……三太子也不会贪那个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额,你们这个工作量很大啊……” “……车开快点,不会就换人。”墨赦认真的看着他,“你太慢了。” 他以前开车是直接飙车级别的,已经忍了白唐这种龟车速不少时间了。 这会他居然还跟自己叨叨些有的没的,墨赦觉得对这速度有些不能忍。 “……”刚刚还有些心疼他的白唐觉着自己先前那一腔柔软都喂了狗,感人家半点都没因为这个感伤啊,还嫌弃他车速慢,什么狗脾气! 白唐就很气,怒将车速提至三百。 墨赦感受了下,用手指敲车窗:“慢。” 白唐:“……”非常气,真的。 于是吉普车顶就出现了两扇黑色的翅膀。 片刻后。 “车在爬?” “你快闭嘴吧……这破翅膀真的拉不动车啊,我看飞机也两翅膀,飞的还快啊……” …… 那辆车终于歪歪扭扭完成了使命,白唐和墨赦也终于出了辰川。 准确来说,是出了那被莲涅的疯狂绪覆盖的范围,白唐就被提前探查到他前行轨迹的国家特殊任务处理机构半路截住,只能与墨赦也暂时分开,先行去国家官方负责人处交代此次行动事宜,顺便将三太子告知他的那些信息都转告给善后的修道者事宜。 但辰川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这块地方因了那些没有办法消化的负面绪,已像是泥潭一样,能轻易将里面的人感染成沉沦在各自里的野兽。 国家专门处理这些灵异事件的部门正是之前跟白唐等人打过多次交道的神秘事件处理部门,负责跟白唐对接的依然是熟门熟路的向东,只是他的职位也升了不少,话语权也明显变大。 白唐向来话多,在处理莲涅这件事上也一样,巨细无遗的将过程讲给了向东等人,只是将莲涅用一只罕见的修罗鬼替代了因为莲涅的份解释起来实在麻烦,处理不好就会给人类和地府的关系造成危机。 上面对辰川这次世间格外重视,处理结果在当天晚上就下来了暂时封辰川,阻止里面的人对外通行,组织全国修行清心术的修道者对辰川进行大范围清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刘正邪的态度 白唐现如今也不是在底层翻滚的炮灰级修道者了,这种高保密级别的处理意见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向东说的时候一脸陈沉重,甚至还问他有没有能帮助那些人的方法谁都不愿意被圈,就算犯过错,但如果没有莲涅那件事,他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犯错。 彼时正是清晨,白唐蹲在临时驻地专门用来梳洗的水龙头处刷牙,泡沫糊了满嘴,向东一副体被掏空的疲惫样子蹲在另外一边。 向东道:“真的没办法?” 白唐口齿不清,咬着牙刷道:“没有。” 向东锲而不舍:“墨大师也没办法?” 白唐呼噜噜吐水:“没有。” 墨赦要是有办法,早在跟他分别的时候就该说出来,他既然没提,那自然是没有。 向东神色更加黯淡,声音干巴巴的,道:“……处里好多人都有亲人在辰川,听说上面要封闭辰川对外通道……都怨气很重,如果真是暂时的还好,若不是,那才是灾难。” 白唐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又接了杯水继续漱口,道:“都会过去的。” 向东就道:“辰川省共有16个市级行政区,现在还有三千多万人……现在专家组还字在进行实景模拟测试,已经将三百个被精神浸染过的人拉入测试中了。” 白唐刷完牙就开始洗脸,半点也没放在心上似的,一边搓脸一边道:“那好的啊,如果测试结果没那么可怕,不久啥事都没了,你别先cāo)这种心……对啦,刘大师怎么样?” 提到刘正邪,向东有些头疼,道:“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我们对他之前那块腕表传来的数据进行甄别成像,的确动过手……刘大师没承认,说自己那会被邪祟附体了,现在邪祟已除,要求我们还他自由。” 白唐撩拨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道:“你们放了?” 向东道:“怎么可能?专家组还在研究。” 他显然想到了那些研究内容,脸色越发不好看,只是白唐已别过了头,没有看见。 白唐嗯了声,就又道:“大清早的,你过来找我就为了问点没用的消息?不能吧,还有别的事?” 向东心说我问你的事可不是“没用的消息”,但看白唐那副样子,显然是觉得他该说的都说了,向东这次来问自然是多余的。,于是道:“小刘大师快到了,你要不要去见见?” 小刘大师就是刘正邪,是上清派下一任的准掌门,在国家心目中的分量自然不轻,白唐觑着向东的神色,略想了想,就有点明白他特意找自己的理由了。 他们扣了刘信真,刘正邪又是出了名的直脾气,他们怕刘正邪不管不顾要将人带走,有他去做个缓冲,能将矛盾降低到最小。 刘正邪来到临时驻地后,第一件事果然是去看自己老爹。 刘信真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院子周围都贴满了止通行的符咒,那些守在门外的军人也并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只是奉命守在外面。 白唐是被向东领过去的,刚一跨进大门, 就听见刘信真中气十足的怒骂。 “死小子,你怎么才来?不知道你老爹九死一生才出来?” 刘正邪一点也不怂,顶撞道:“嘿,老爷子你这是想我来的态度?我看着你在这儿有吃有喝,子过的滋润啊,这幅晚娘脸是干嘛呢?” “这是你跟你老父亲说话的态度?你过来,老子今天非好好教你做人!” “……动手就过了啊,嘿,老头,你还真动手啊……你慢点,白唐说你还有病呢……” “他才有病!”刘信真厉声怒驳,“那死小子不是好东西!坏透了!” “哎呀刘叔,背后告黑状呢?”白唐背着手,笑眯眯的从门口踱进来,眼睛只略略从刘正邪上扫了眼,就又看向刘信真,“刘叔你好像……胖了?这段时间伙食不错啊,我听向东说您昨晚上一顿就吃了五个鸡腿?” 刘信真绷着脸,恶狠狠瞪他,道:“胡说!” 白唐朝着刘正邪笑,道:“看看,人我给你囫囵带回来了,要怎么感谢我?” 刘正邪也上下打量他,见他依旧白白胖胖,就道:“滚你,待会老子再跟你说,我老爹得跟我回去。” 白唐眉毛一掀,笑眯眯的往后一退,道:“那你别看我,我不管这事。” 刘正邪哼了声,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看向向东,道:“向先生,你怎么说?” 向东瀑布汗,道:“这个……小刘大师,咱们借一步说话,呵呵,这个刘大师的事还比较复杂,要商量商量的……” 刘正邪还未说话,却听刘信真道:“没必要避着我,你们那理论我早知道了。” “无非说什么心紊乱,会危害社会,我还是个道法高超的大师,危险更高,哼,你们谈吧,就在这儿谈。” 刘信真虽然还和颜悦色,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眉宇间的厉色。 刘正邪完全不搭理他,领着人就往外走,道:“老头,你老实点,在里面再待一会,一会后我接你回去。” 向东向白唐使眼色,催促他也出去,一会好帮着劝一下。 白唐不置可否的又晃悠了出去,嘴巴里嘎嘣嘎嘣嚼着糖,悠闲的像是在度假。 讲真的,有点想墨神了,也不知道那人在地府里怎么样,月戎那白痴会不会又欺负他家墨神。 虽然看起来地府里也没有那种无聊到整天欺负人的大佬,但万一呢?墨神他又不说话…… 真是叫人不放心,白唐想。 那边向东一直急的抓头发,似乎要将自己薅秃一样,频频给白唐递眼色,眼睛仿佛抽了风。 白唐实在不能视而不见,就道:“刘三,你老爹的况你心里有数,带回去你打算怎么做?” 刘正邪道:“上清派里有东西,有助于稳固道心,我得试试。” 白唐哦了声,于是对向东道:“你看,我早说刘三他要带人走一定是有办法控制的,你还不信……” 向东;“……”你真没说过。 “现在好了,把人让他带回去,你放心了吧,行啦,别想 了,赶紧给人放行呗,刘大师配合你们在那小破院子里呆这么久也不容易。” 向东:“……啊?”你还记得我叫你出来是干什么的吗?叛变的这么毫无预兆真的好吗? 白唐就诚挚的拍他的肩,无视他哭无泪的脸,道:“刘大师那么强的大师,国家看着他多费力啊,不如让他们上清派的长老自己处理去,反正研究对象多的是,对吧?” 向东:对对对,对你个头! 然后他给一块站着的刘正邪和白唐批了八个字:狼狈为,一对畜生! …… 另一边,墨赦也已下到了地府,通过那条已被修复的第十九层地狱专用通道,径直去了神寂地狱。 神寂地狱里的建筑还是残破,里面的九天堕魂也抓回来不少,就各自囚在他们该在的地方。 墨赦露出了锁魂链,那条锁链有灵的浮在他周,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时不时伸缩一下,似乎是在吓唬沉沦在各自地狱里的堕魂。 墨赦也不管他,只眼神沉沉的穿过一条又一条长街,在到达被一层有一层黑色雾气笼罩住的凌霄宫,那死气沉沉的颜色将那占地极广的居所遮的严严实实,就连神寂地狱最外围的那些无之黑也被种在了四周。 周围没有鬼差守着,完全不需要守着,因为凌霄宫的主人已经处于完全寂灭状态,只能在那朵巨大的佛魔双色莲里沉睡。 墨赦往前走了几步,就直直没入了无之黑里,那种绝对的寂静让他心里的起伏越发明显。 谢必安就在凌霄宫的地宫里,就在那与真正的凌霄宫结构一模一样的地下宫里。 莲涅已经万事不知,如同死神,那谢必安要受的惩罚是否会因此轻一点呢。 穿过迷离的黑暗,走过苍茫的心境,就摸到了凌霄宫的大门。 但也只是摸到大门,他进不去。 那漆黑的大门上绘着莲华净世图,本是最祥瑞的图画,偏偏上面又添了一张诡笑的人面,一笔一笔,人面上半张脸是慈眉善目的佛陀笑,下半张脸却是隐而未发的诡异微笑,分明嘴巴未开,却给人一种随时会张口吞人的嗜血感。 “谢必安,我碰见她了。”墨赦声音有些不自知的暗哑,却很低沉,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她现在很厉害,比你我加起来都强。” 他慢慢的抬起手,去触碰那扇门,手很自然的被弹开那是结界,杜绝任何人进去的结界。 “凌霄宫被北酆都大帝封了,谁都进不去。” 后传来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淡淡的跟墨赦说话。 那声音很耳熟,墨赦只听了这一句,便转过来,恭敬的行礼,道:“谛听大人。” 那片蔓延到凌霄宫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台阶上的黑暗向两边退开,露出里面那只蹲坐在半空的神兽。 那是只形如白犬,长约有三米,虎头、独角、犬耳、狮尾、麒麟足,浑覆青色硬鳞,只头上有白色长毛的巨兽,正是传闻中地藏的坐骑,地府的镇府神兽谛听,也是地藏菩萨的坐骑。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执迷心 谛听黄灯笼也似的眼睛微微下垂,里面有通透而豁达的光,他道:“你又来了。” 墨赦沉默的站着,没说话。 谛听道:“以后不必来了,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墨赦骤然抬头,神色克制隐忍,说话却格外锋利,道:“谛听大人这是何意?” 谛听道:“世间因果循环,都是有定数的,你也不必强求。”它抬起爪子,对着那巍峨的凌霄宫一指,道:“这里是你的执迷心,那对你的修行不好。” 墨赦直直看着那巨大的神兽,品它话里的意思,越想越觉得心凉,他道:“刚才大人说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他所求的,从来都是让谢必安回来,让他继续自由的在世间作威作福,“没有他要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俯耳可听天下事的谛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善恶循环,天地自有道理,这些话我本不该对你说,但蓉蓉的执迷心在你那里,范无救,你当年救她一命,她后自然还你,感这事,你却也该给她一个结果。” 墨赦的脸隐在黑暗里,几乎粗暴的打断谛听的话,道:“谛听大人!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他是不是,是不是逃了,不在这里面?” 所以这里才没有他要的东西!逃了,总比……消失好。 墨赦心里已遍布寒霜,牙齿要紧紧的咬住,才能将那股从心底发出的寒意克制住,他害怕听见一个让他心魂皆丧的答案。 谛听动了动爪子,对师妹给自己布置的任务有些犯难,帮着催婚什么的,虽然是长辈该做的事,但它这个年纪,又不巧挑了这个时候,说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好开口。 且这个话题起的也不好,明显让对面的人精神更加紧张。 谛听微微思索了下,道:“他有他的轨迹,以后若有缘分,你们自然会重逢。” 听见“重逢”二字,足以让他坠入冰霜地狱的心脏回暖还阳。 谢必安,能相见就好,无论中间会有多长时间,他总会等着。 墨赦上那股锋锐的戾气一下就隐了下去,谛听仍沉着气,道:“你也不必多想,世间因果都有偿还之时,你与蓉蓉,便是她的一段因果,若然能了了,你与白无常的因果也会清楚些。” 墨赦眼中出晶亮的光,一寸一寸的用目光扫视谛听的脸,没看出半分敷衍痕迹,终是低了头,道:“是。” 但他心里却是茫然,从不曾记得自己曾与这地府的天之骄女有什么挂碍,就连最初相识,也毫无印象,却是尉迟蓉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谛听显然知晓他心中迷惘,便出语点拨道:“六千三百二十四年前,你曾在凡间与她见过一面,那是你们的缘起。” 墨 赦拧着眉,实在是没想起来。 谛听便爪子微动,将一道白光从爪缝间弹出,落入墨赦手心。 它道:“这是我自蓉蓉脑中拓印的记忆,你若有空便看看,也好明了你们的前缘。” 墨赦应了声,将那一缕光缠绕在了锁魂链上寄存,再一抬眼,原本分开的黑暗就又重新聚拢起来,谛听的形也消失不见。 墨赦抬手捂住口,只觉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在腔里蔓延。 谛听说,他和谢必安会有重逢之,会了结他们的因果。 他想着脑海里那个笑容倦怠又透着股机灵劲的青年,想,谢必安,你得快点来跟我算因果。 …… “……据悉,辰川省多地区出现大范围的传染病毒,军方已对辰川省进行了暂时封锁……”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声音中而又厚重感,郑重的将辰川的事以公开的形式向民众做了说明。 白唐翘着脚坐在沙发里,只听了一句,就换了台,里面播放的是一部宣扬与正义的灵异电视剧,女主是个貌美、冷的修道者,此时正在演与男主的感戏。 哭的梨花带雨,又很有朦胧感,但白唐看着那张脸,总觉得有些出戏。 没法子,苏毓秀之前给他的冲击太大,他实在没法想象她会因为打不过一个绿皮怪被人抓去扔进万人坑,然后还与男主在诡异的气氛里**。 手一动就想换台,却被老早发现苗头的玉九一扑,死死摁住他的手。 玉九道:“女神!换什么台,就看这个!大人你以前也最喜欢苏女神啊,你现在是怎么了?彻底被墨神的美貌征服了吗?” 白唐伸手弹他,道:“起开起开,上次不让你跟着刘三吗,那几天苏毓秀还靠着刘三保护,你还没看够?” “女神颜值360度无死角,完全看不够!”玉九说,“也才跟了几天,都没看见过女神洗澡……” 白唐捂脸,心说这猥琐的愿望你偷偷的藏起来行吗?! 玉九还在怨念,道:“最后她还跑了,唉,要不是为了坚守岗位好好工作,我就追上去了……刘三说她去追你了,大人啊,你说她是不是想做我们的老板娘?” 白唐:“……你快闭嘴吧,你今天活干完了?” 玉九顾左右而言他,道:“今天这个天气真好啊,呵呵呵,大人啊,你要是不喜欢苏女神,你看你把她让给我怎么样?啊,等我投胎了,给她做个童养夫,唔,还是说,来场惊天动地的人鬼恋?” 神特么的人鬼恋啊! 白唐也开始面无表的把玉九的脑袋当西瓜拍,玉九一脸委屈。 拍了几下,白唐问:“脑子里的黄色淤泥沉下去了吗?” 玉九屈辱的道:“沉了。” 白唐点头,松 手,玉九呲溜一下就奔出了几米远,然后才叫嚣道:“不要脸!白唐你欺负鬼使,当初说好我们都是你的小可的,到手了你就这样欺负人!我要去劳动局投诉你!” 白唐死不悔改,还拱火道:“劳动局可管不了我,啧,我建议你去妇联告我,说不定人还会搭理搭理你。” 玉九贴在天花板上怀疑人生,完了生无可恋的碎碎念道:“墨神啊,墨神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大人他又作妖了,他最近皮痒的厉害,他整天欺负小鬼使……” 白唐就吭哧吭哧笑,道:“他都五天没回来了,啧,你以为自己会叫魂呢,蠢货!” “你才蠢!” 白唐用手拨弄装假蛇的白汤圆,不搭理他,还残忍冷酷的换了台,苏毓秀那张绝美的脸在电视画面里一闪而过。 白唐脑子里不由想起在泸海上时那举重若轻的出手,那股连法则都奈何不了的力量,还有那张在海面上碎碎的星光里沉浮的、妖魔一样的脸。 她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墨赦之前警告他让他离苏毓秀远一点,白唐当时就知道,这恐怕不太可能。 他从来未曾主动的找过苏毓秀,但她却总能在某一个时机出现在他边,以前觉得是巧合,现在再看,却只觉那是用心的必然。 白唐唏嘘一声,又觉着自己得查查苏毓秀的力量,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着那股力量实在是让他心里发慌。 正乱七八糟想着,门口就传来一阵有礼貌的敲门声,白唐朝着玉九努嘴,示意他去开门。 玉九轻飘飘就从天花板上飘了下来,装出人的样子咳了一声,刷的拉开门,然后就觉着腿有点软,忙一把扶住门框,才站稳了。 “那什么……苏女神,你怎么来了?快请进,诶?怎么还带了东西,不用客气,我们大……白老板就在里面,”顿了下,回头叫道:“白老板,接客啦!” 白唐脸色瞬时就很精彩,那双桃花眼凌厉的瞪向玉九。 玉九视而不见,只是殷勤的将苏毓秀迎了进去。 苏毓秀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笑眯眯的往里走,道:“玉九,好久不见,还是这么软萌啊。” 玉九眼巴巴的看着她,笑的跟朵花儿似的,道:“不软萌不软萌,我这款是现在市场上最流行的阳光美少年,嘿嘿嘿。” “嘿什么嘿,倒茶去,还打算让客人自己动手是怎么的?”白唐无的打断玉九跟在苏毓秀边tiǎn)颜的无耻行为,又笑眯眯的看向苏毓秀,“苏大美女,怎么这会来了?” 此时刚刚过了晚上八点,白唐放在茶几上的零食都还没收起来,那是正餐后的消遣,白汤圆也咬着一块正在磨牙。 时间不算太晚,但这个时候上门,尤其 是上一个单男的门,不太合适。 苏毓秀显然并不这么觉得,她将带来的那精致圆盒子放在茶几上,自来熟的坐在了白唐边的沙发上,笑道:“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也住这附近的,刚好今天没事,下午烤了些饼干,带来给你们尝尝,我手艺超好的哦。” 她仍是一副弱质纤纤的样子,打开那点心盒子时露出的手腕又细又白。 若不是亲眼看见过,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手腕,就是这样柔弱无骨的手指,竟然能发出那样惊人的力量。 玉九非常捧场的表现出了兴奋,苏毓秀就笑眯眯的取出一块烤的金黄的饼干递给他,又取出一块递给白唐,道:“尝尝啊。” 白唐接过饼干,也不客气的放在嘴里咀嚼,眉眼弯弯的,有些温柔。 苏毓秀看的心里欢喜,就又给他拿了一块,道:“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做,就再给你们送啊,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尉迟蓉的无上佛国 白唐本来还在房间里纠结苏毓秀的事,总觉着她临走时的眼神格外犀利,而且她这次的表白实在有些冲击太大,让他心里都没法保持冷静,连原本打算一次问清楚的那些话都没心思问。 但这些纠结都在看见王五的那条微信后一下就消失了!白唐就觉得有些气,明明是他先选中的大腿,凭啥一声不吭的就去给别人抱了呢,关键是还不通知他! 仔细想想,自从跟墨赦在辰川那里分开后,他们还真就没再见过面,就是偶尔打个电话皮两句,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在以前,墨赦也总会时不时消失两天的,然而这次白唐越想越觉着窝火,墨赦这次总共消失了一个多月,该不会都是跟那个尉迟蓉鬼混吧? 不像话!不讲义气!作为最好的兄弟,谈恋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通知他?! 苏毓秀这件事,他都想好了要告诉他来着,怎么到了他那里,吭都不吭一声? 白唐一边在心里腹诽墨赦,一边又仔细放出自己的气线进行全方位定位。 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必须去看看! 墨赦正与尉迟蓉走在一起,两人并肩而行,也是一高一矮,深沉的夜色在两人后,如同最深重的屏障。 “走慢一点,”尉迟蓉说,“再慢一点。” 墨赦前行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淡嗯了声,脚步放的更慢。 空dàng)dàng)的长街上,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尉迟蓉道:“小墨,牵手吧。” 墨赦转眼去看她,只看见她微微垂下的眼睫,和已伸到他面前的小手。 那苍白秀美的手指有些不自在的蜷缩,却始终坚定的伸着,没有半点撤回去的意思。 墨赦沉默了下,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她的手一片冰凉,然后那手指就颤抖着伸入他的指缝中,十指紧扣。 尉迟蓉眼睛里似乎有湿润之色,眼圈一周都很红,死命的抓紧了他的手,“你跟我说会话,小墨,今晚是最后一天了,你别不搭理人。” 握在手里的那只手指骨分明,带着一点点寒,但总体还是温,尉迟蓉又向他靠近了一步,汲取着对方上清冷淡雅的气息,上瘾一般,停都停不下来。 墨赦喉结滚动了下,终于开口,声音温温软软的,道:“蓉蓉,你特别好,狐狸也养的好,每次见阿加莎,它都油光水滑的,你很用心。” 尉迟蓉声音有些囔,道:“它能活着很不容易,本来早都可以化形了,但它懒,整天就知道蹭吃蹭喝,就喜欢让人给它顺背毛。” 墨赦脸色温和,牵着她仿佛牵着一个小女孩:“以前那些事都不要想了,往后要好好过。” 尉迟蓉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有些微的灼烫感,她道:“范无救 ,你真的一点不喜欢我吗?我们相处了半个月,我,我把我最好的一面都给你看,我什么都会,我会对你很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我……” 说到最后,再说不下去,绪崩溃一般全颤抖,连原本压抑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从唇齿间泄露出来。 墨赦轻柔的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却仿佛已将所有话都说的明明白白。 “我们不老不死,我们还有以后的许多许多年……范无救,范无救,我们,我们不是不可能的……” “我送了你黑色曼陀罗,全地府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明明就该跟我在一起,当年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见了你……” “范无救,你能不能回头,跟我再试试呢,一年两年……我不差的,真的,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范无救……” 墨赦听着她说话,每一句都听的认认真真,然而表也一直淡淡的,如同最温和的兄长包容任的小妹妹一样,不说话,但态度明确。 尉迟蓉猛然伸手抱他,墨赦体僵了一下,没动。 尉迟蓉闭上眼,风从他们两人中间穿透而过,明明距离无限近的两人,中间却似乎被风切割出了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 对方上的味道淡淡的,即便不习惯跟人接触,此时却无条件的包容她的所有要求,就算知道这是她用之前被困地府千年换来的,还是忍不住心动。 有什么办法呢,当年人间初见,就被他一下抓走了心,此后那许多年,竟再未曾挣扎出来。 哪怕他冷冷清清从不假以辞色,甚至在往后的那许多时间里,都忘了他还曾与她遇见过。 地府浮沉,人间红尘,他一直坚定的走在他的道路上,从来不回首,从来不他顾。 以前是天上黄泉一对人,后来是地狱碧落独一人,她是他不经意的过往,是他信手拈来的红蕊杏花,在人间不经意的雨天,落在他未撑伞的眉宇,沾了他的清香气息,于是彻底沉沦。 他偶尔泄露的一丝善意,却无意叫她撞见,那样冰雪消融一样的笑容,瞬间就织就了绵密的网,让她呼吸不能。 那时随手一掷的温柔,终究在岁月里沉淀成指尖的一抹温柔,经久不散,历久弥新。 她深处地狱不能自拔,微微仰头,却能看见梵音唱彻的无上佛国。 范无救,就是她的无上佛国。 那片佛国里鸟语花香,天高地广,山高水清,但那佛国却坚定的对她闭上了门,任她在外苦恼打滚,始终不曾打开,只隔着看不见的屏障,一遍一遍的用慈悲而温柔的梵音劝诫她,劝诫她放手,劝诫她不要执迷。 可佛陀如此慈悲,即便披黑甲,面目冷清,腔里的心脏也柔软的会发光一样。 指尖温 度犹在,叫她如何背弃?如何不执迷? 能救她命的佛陀不声不响做尽了温柔事,却吝啬于把她纳入感的范围,还要断她念想,彻底明白与她划清界限。 尉迟蓉抱着佛陀温的体,体克制不住的发抖。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想反悔,想大哭大闹,想让他留下来,想用无尽的岁月去软化他,想用最歹毒的计谋算计他,让他不得不为她敞开佛国的门。 可他那样单纯,她怎么舍得? 舍不得的,于是只好强bi)自己克制。 尉迟蓉bi)着自己冷静,手指紧紧揪着墨赦的衣襟,呢喃似的道:“范无救,小墨,你可真好,无边无际的好。” 墨赦道:“岁岁年年,不要再想着我,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尉迟蓉笑了下,那用力过度甚至都有些僵硬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放开她抓着不肯放的口衣襟,她道:“把第二颗纽扣送我,好吗?” 很幼稚的心思,想要第二颗纽扣,因为那里离他的心脏最近。 但向来不懂这些的墨赦却拒绝了,他看着她,道:“不。” 他说:“不用留恋,没什么可留恋。” 所以任何让她寄托的东西都不会留给她,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时间一点点走过,尉迟蓉终于后退一步,再退一步,离开被他气息萦绕的位置。 眼前还是那一抹令人沉迷的黑色,却再也没什么纠缠的理由,尉迟蓉握住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停留着那人前的温柔。 她背转过,再不多说一句话,大踏步的从他边离开,慢慢消失在长街尽头。 等再也看不见那人的影,故作坚强的女人终于停下脚步,蹲在无人的街头嚎啕大哭。 尉迟蓉自有骄傲,不偷不抢,不骗不求,所以她方才转转的那么干脆,连半点后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但背过人,却终究抵不住心中疼痛。 纤细的女子毫无形象的蹲在街头,放声大哭,恨不能将心肝脾肺肾一股脑的都嚎啕出来一样。 她想着他的眉,想着他的眼,想着他温的体,却感觉残留在指尖的温度慢慢变冷,终于只剩下了凉。 心头的火焰也终究熄灭,灰烬也被无尽的苍凉吞噬的干干净净。 尉迟蓉哭的打嗝,哭的又悲又哀。 她失去了她的佛国,她有权利哭到天昏地暗。 有影子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她面前,眼睛朝着更远些的地方望了望,见着那边有一道黑色的人影轻巧的消失,终于垂下眼睛,静静凝视蹲在地上自己抱住自己的女子。 “回去吧。”一道温厚的声音轻声道,含着无尽的叹息。 尉迟蓉瑟瑟发抖,没有动。 有两只猫大小的谛听神兽睁着莹黄 色的眸子,微抬前爪,厚厚的垫将要触碰上尉迟蓉的额头时,尉迟蓉厉声道:“别动我!” 谛听爪子一僵,缓缓放下来。 尉迟蓉头也不抬,喉咙里还是呜咽,思绪却格外清晰:“不许抽走我的记忆!” 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哪怕被人强行画上了句号,那也是谁都不准动的逆鳞! 谛听无奈道:“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是她拜托谛听去点拨墨赦,去向他要一段可能。 她当时信誓旦旦,说她想要跟墨赦的一场恋,说如果这次不成,她就答应回去地狱,继续去八里沉睡,再也不会擅离地府。 尉迟蓉眼睛里空濛濛的,像是落了一场冬月的冷雨,声音干哑,道:“我后悔了。” 谛听没有说话,眼中却有通达明澈的光。 承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为了避免人后悔才存在的,当时既定下了承诺,此时哪怕心中千般不愿万般悔过,终归是不成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落雨杏花 尉迟蓉感觉脑中似有柔和的白光的闪过,她一下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整个人重又崩溃的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师兄,师兄,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不记得他,呜呜呜我会乖乖的留在地府,我会去稳定地府界壁,我什么都做……你别动我的记忆,别动他……” “呜呜呜……别这样,我害怕,师兄,师兄……别让我失去他,师兄,求你了,求你了……” 谛听沉默的等着,那些细小的呜咽终于也渐渐的淡漠下去,一道道破碎的记忆被从她根深蒂固的脑海里清理出来,在谛听的面前碎裂在空气里。 那些画面里少女甜美的样子、哭泣的样子、黯然神伤的样子……更多的还是那些记忆里那青年翩然若惊鸿的倒影。 终于,自己抱着自己的女人呼吸平稳下去,缓缓的睡着了。 谛听将她放上自己的背,扭头看了看那张即便强行睡着也还湿润的眼角,也看见那滴滚滚的、慢悠悠划过她脸颊的眼泪。 不知怎的,这样凄然的脸让他想起了另一张更加惨烈决绝的脸——酆狱。 那被北酆都大帝用**力拼凑回灵慧魄的女人,也曾这样撕心裂肺的哭过,哭的呕心沥血,天地崩塌,哭的仿佛下一秒就会长眠过去,再不会醒。 但那一切,终归会过去。 尉迟蓉也会挨过去的,会更轻松的撑过去,它想。 ……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概得有几千年了吧。 当时的范无救和谢必安还是形影不离的黑白无常,领的是地府的俸银,行的是人间的世道。 那一,陌上花开正好,天上微微落雨,谢必安勾了魂,就把他自己那把哭丧棒塞进范无救怀里,自己去城里溜达,重点是去买那添香楼里著名的栗子糕。 他贪嘴的厉害,偏勾魂是有时限的,于是总仗着范无救让着他,明晃晃的偷耍滑。 那天已是黄昏,他们最后一个要勾的是一个老员外的魂,按照约定,范无救去勾那老员外的魂,谢必安则幻出人出去浪,半个时辰后,他们会在迷津渡口汇合,然后一路吃着点心一路领着那一队亡魂走过忘川,走过奈何,等到第五时,点心刚好吃完,顺便交差,是分毫错漏都不会有的。 但世间事就是那般凑巧,在生人与魂相交的迷津渡口,沿河而坐的墨赦看见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鬼。 迷津渡口种着显眼的观赏杏树,满目都是经年常开的红蕊白花,分明是最森不过的地方,却愣是让那些鬼差布置成了这样浪漫的风景。 地上一层细腻的杏花花瓣,都被朦胧的细雨打湿,泛出微弱的水光来,而那小女鬼就傻兮兮、懵懵懂懂的双手撑着子坐在那花瓣上。 她是量未长足的十四五岁小姑娘,头发披散着,正怯怯的抬头,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去看人间,而她面前,是捏着法刀、穿着青灰色道袍的修道者。 那道人上戾气太重,见了那纯粹无比的小女鬼自然心生贪念,要捉她去炼丹,可怜那个有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小女鬼心智懵懂,不叫不哭不怕,只是好奇的看着那道人。 范无救当时就在远处坐着,后有一片自然的迷离雾气,遮住他后那一串鬼魂,眼见那小女鬼乖乖的被那道人装进紫红的丹鼎中,那条锁魂链终归出了鞘。 那獐头鼠目的道人道法并不高,看不出鬼差的份,甚至连他所在之处都看不见,只被一条黑色锁链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知道有高人护着那小女鬼,放了两句狠话就灰溜溜跑了。 但大眼睛、尖下巴,像小狐狸一样的小女鬼却看见了那出手的鬼差,她迷迷糊糊的就朝他露出了笑,然后就蠢兮兮的曳着自己白色的裙摆扑到鬼差面前,一个字都不会说,只瞧着他笑。 那模样实在是又傻又可,于是经年寒冰脸的鬼差也露出了一个生涩的笑。 小女鬼气息纯净,似还有些心智不全,多半魂魄曾受过重创,要投胎也要先修补好灵魂,时间还要很久,范无救眼睛微微向那迷津渡畔瞥了眼,指着那不知何故窜到这里来的黑毛狐狸崽子道:“你跟它真像,以后好好养。” 那时他做鬼差的子还没现在长远,到底没修炼出一副铁石心肠,只说话还是有股生冷干硬的味道,但眉目却如何,抱了那垂死的狐狸就塞到了小女鬼手中,想让她在地府的很多年可以有个伴。 彼时,他发间沾了片细碎的杏花,他自己没发现,冷清清的跟那小女鬼说让她乖一点,一会跟在众鬼后随他回地府。 那小女鬼懵懵懂懂,明亮的大眼睛却错也不错的盯着他发间微粉的杏花,目中都是好奇。 谢必安就是这时候回来的,见着队伍里多了一个,也只粗略问了两句,半点都不在意,一心都在嘲笑范无救“戴花”的事上,还将他新买的栗子糕分给了范无救,随手就将那杏花从他发上摘下来。 他们说说笑笑,并肩踏上迷津渡的那座木质长桥,后跟了一串鬼,小女鬼却直盯着那被弹落在地的杏花。 “跟上。” 那穿一黑袍的男人隔着老远回过,轮廓冷硬,眉眼凌厉,但在那迷离的雾气里,那张脸却像被镀了柔和的光,有些令人目眩神迷的俊美。 于是小女鬼就迷迷瞪瞪的跟着他又下了地狱,浑然忘了自己刚从地狱里逃出来。 那迷津渡的一朝相遇,终归成了小女鬼往后千百年过不去的坎,那时她还懵懂,还羞涩,还 有些放不开,却不想后来,就到了那一步。 已经给自己改名墨赦的范无救早就不记得还有这么一段,后来也是因了谛听才慢慢想起来,因了谛听给他看的那一点记忆是从尉迟蓉那里复制来的,所以角度也是从她那里来的。 他从来没想过他无心的一个举动,会成为她心里的劫,一个劫便是囚了她几千年。 但他又感谢她曾那么喜欢他,因为若不是这样,她不会为了自己去帮谢必安,不会让谢必安还侥幸存在在这世上。 作为交换条件,她被困在了地府里的一处地方,不得外出,好不容易出来,就是去到基层做鬼差。 墨赦想,这是他欠她的,所以他愿意还她一个愿望,陪她一场短暂的。 但白唐显然不这么想,他老早就找到了那两人,只是远远瞧着,数次抓心挠肝,恨不能冲出去让那两人都冷静点。 好在他是个冷静的人,于是围观了全程,听着越来越不对劲的话,那颗对墨赦谈恋意见很大的心不知不觉就安静下来。 原来,是诀别。 他眼看着墨赦与尉迟蓉诀别,又看着那女鬼差仿佛失去鬼生信仰样失魂落魄的离开看着那谛听神兽出现在尉迟蓉面前,才放心的转了,追上了他家墨神。 但墨赦一路上嘴嘴巴都很紧,连说话都是寥寥几句,只将那段过往简略的提了提,但白唐想象力丰富,自己结合了下尉迟蓉的背景,将整件事都猜了个**不离十。 “有点可惜。”他说。 墨赦抬手就拍他的头,道:“别胡说,快走。” 白唐觑着他的神色,从他脸上看出了浅浅的伤感,终归没有再贫,只跟着他一路往回走,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也不知为什么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但墨赦没有不告诉他就去谈恋这件事,的确让他感觉之前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消失了。 夜色迷离,光怪陆离的城市格外安静。 天上忽有闪电,惊雷随之而来,似是要下雨。 在夜色下行走的人也骤然加快脚步,很快就成了淡化在朦胧灯光下的两道影子。 …… 时间忽忽而过,转眼就是三月,人间已到了隆东时节,天气寒冷的不像话。 这,夕阳一点点将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大地染上一层血色,并慢悠悠的从地平线上消失。 在渺无人烟的荒地上,穿金甲的洪二宝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腔里流出金色的血液,血液溅到了那张俊朗的面容上。 “为……什么?”洪二宝张着嘴,眼睛里是痛苦而绝望的神色,“为什么要这么做?!” 声嘶力竭,愤怒怨恨,但他那枚传信鹤到底挣扎着飞上了天,他睁着眼,眼瞳里映照着面前男人俊朗熟 悉的眉眼。 那男人俊眉飞目,上自带一股骄矜贵重的气质,也不说话,只伸手一推,那穿金甲的男人就倒在了地上,那把透体而过的火焰枪正从他体里拔出来,枪尖上还滴着金色的血。 他面无表的抖了抖枪尖,便将那上面金色的血抖落干净。 又看了眼那依然没有闭合的眼睛,微微蹲下,合上他的双眼。 “这是最后一个了。”一道柔和的女声从他背后想起,“刚才他可向上面递了消息,呵呵,三太子,往后……你可就是天庭叛徒了……” 三太子俊的面容上挑起一抹邪肆的笑,道:“啊。” 那女声就笑,道:“跟你来人间的人被你杀了个干净,连神识都没留下,三太子不愧是三太子。” 三太子手指微动,那把火焰枪就化作光线消失在他体里,他道:“你很闲吗?” 第一百九十章 大丈夫一言九鼎 很明显的嫌弃,但那出现在他背后的女子半点都不在意,只将一个小瓶子抛了过去,道:“这东西是改良版,能让神的尸体更快分解,不用再等七天。” 神毕竟是神,哪怕职位再低,那神蜕也能百年不腐,他已经杀了七个神将,每一个,都是他亲手杀的,处理神蜕也已驾轻就熟。 连她给的处理神蜕的药都用的格外顺手,此刻也没半分迟疑,就将那小瓶子微微倾斜,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眼前化为飞灰,脸上半分表也没有。 那女子也在观察他的表,见他处理完了尸体,拍了拍手,浑然无事的站起来,还伸了个懒腰,脸上全是无所谓的狂态。 “你还要盯多久?”三太子转过脸,看着面前那形袅娜的女子,“我说了北方这一片我会清理,自然就不会漏下,你别老跟着我。” 那女子道:“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三太子果真不反悔?” 三太子脸上闪过一阵不耐烦之色,道:“我若反悔,你看着也没用。”顿了顿,又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敢作敢当,没有中途反悔的道理。” 他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天空,那只洪二宝的放出去的讯息鹤早已消失无踪,估摸着,天上最多只需等待两个时辰,那讯息就能到自己的父帅手中…… 那时候,人间也能过两个月,时间很紧啊,他想。 “我现在也回不了头了。”他说,脸上仍是一片不在意的狂傲,“最多两个月,大概上面就会有人来捉拿我,你呢,这段时间少跟我扯上关系,天上追溯过去的法子多的是,看到你跟我揪扯不清的,你离魂飞魄散也就不远了。” 那女子眉眼生波,轻笑道:“都是选了这一条路的人,还怕什么魂飞魄散……不过听三太子说话这口气,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啊。” 三太子嗤笑道:“又不是没被追过,无所谓。”说着摆摆手,大踏步朝前,“走了,以后没事别来烦我。” 他来之前在泰福居定了位子,这会回去正好能好好的撸串,配上一盘金灿灿的的烤羊腿,实在是在美味不过。 他又摸了摸裤兜,那里还剩下几百块钱,三太子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明天得再去做点兼职赚点钱,不然怕是真要饿肚子。 …… 而另一边,白唐和墨赦也悄然无声的过了三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白唐和苏毓秀那点事终于也成了抖落在大白天里的公开“秘密”,毕竟苏毓秀有事没事就会提着做好的饼干、点心、面包,恰到好处的来他们家里拜访。 用王五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女人想破坏他们家两大家主美好感的愿望简直不要太明显。 对这种况,玉九和常年闭关修炼的黄七都表示出了激烈的痛心绪 ,对女神看上白唐这种小白脸的行为十分心痛,明里暗里都在家里酸,酸的白唐哈哈笑。 但笑过之后,他在家里呆的时间就更少了,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面捉鬼,更多的时候则是跟着墨赦去狩猎一些重量级鬼物。 甚至有时候会专门躲去他在富贵巷的那座老宅子,还在外面加上强大的结界,就是防止苏毓秀违规的来抓人。 这,白唐和墨赦又是半夜回来,捉的是一只从当年地狱坍塌的裂缝中爬出来的深度恶鬼,没费多少事,两人上却都沾了土,就近就去了白唐在富贵巷的那老宅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白唐像一个把猎物拐进洞府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细细的给墨赦介绍他的窝,哪怕他混赖着跟墨赦住在他那里已经好多年,墨赦却是真的第一次踏进他真正的居所。 这老房子是当年白敬泽留给白唐的,是他度过儿童、少年甚至青年时期的主要地方,那院子里的榆树上有他克的高线,厨房里摆着他摔坏了一个角的白瓷碗,书桌上还留着他当年学画符时画废的纸张。 墨赦洗完澡,也不嫌弃白唐给他找来的旧衣服,随意的一件深蓝色睡袍,穿着舒服又柔软,但尺寸明显不是白唐的尺寸,至少要大一个码。 洗完了澡,白唐也不让人睡觉——虽然他们本来就不用睡觉,就拉着墨赦在屋子里外转。 “看这个……这是我小学时候的课本,当时我家老头还在,整天叭叭的念叨我学习,那时我数学不好,他就嘲笑我以后收废品都数不清钱……其实那也不怪我啊,我们那个数学老师是个秃头,讲课还用方言,老天爷,我能听懂才有鬼……” “哈,这是磨刀石,没见过吧?老头做饭不行,磨刀的手艺是一绝,这十里八乡的剪刀、厨刀、剃须刀、理发刀,哪把钝了他就磨拿把,还不收钱,于是人送外号磨老刀……” “这些,还有那边那些,我跟你说墨墨,这都是这么些年我受到的书,不是我吹,我年轻时候就是那些小姑娘心里的白月光,咳,我们学校给我写书的姑娘乌泱乌泱的,哈哈哈不瞒你说,当年为了让自己更帅点,我打篮球的姿势都是练过的……” 可能晚上的风实在温柔,白唐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兴致勃勃的给墨赦讲他的当年,仿佛想把他的童年都展示给他看。 看完了屋子里,又去看院子里的,那院子是老时的那种大院,面积还不小,中间一条路,连通大门和主屋,两边以前是白唐放学后撒欢的地方,现在都种了花草,还都用鹅暖石精致的铺了过道。 白唐指着院子里那颗榆树上深深浅浅的线,笑嘻嘻的,道:“看这里,这一条是我八岁那年刻的,这 一条是我十六岁……那时候我还没窜个儿,才一米七,班里很多男生都比我高,我整天怕自己再长不高,想着法儿的省钱给自己买牛……” 看着他依然青洋溢的脸,墨赦仿佛也看见了当年在树上刻线的青涩少年。 原来那时候他就要赚钱了,原来那么早他师傅就不在了,他想。 想着想着,心脏就一阵柔软,于是自然而然道:“喝牛有用?” 白唐就笑,道:“应该有用吧,反正那会大家都那么说,我那会老被那帮臭小子嘲笑个子矮,后来我就发愤图强努力长高了,高三就窜到了一米八!” 两人说着过去,仿佛心境都平和下来。 冬的夜晚有些冷,但星星却格外好看。 已经很久没这样平静,他们一直游走在鬼怪的世界里,好容易有这样放松的时刻,白唐心血来潮,就拖了墨赦到房顶去赏月。 今晚的月亮半圆,星星却很亮,如同一双双温柔的眼睛,就悬挂在暗色的夜幕上,沉默的注视着地上的人。 “要喝酒吗?”白唐问,“我觉着这景要有酒助兴啊~” 墨赦与他并肩而坐,闻言轻笑了下,道:“不用。” 尉迟蓉的那朵黑色曼陀罗终于被她自己又收回了心底,墨赦还从她那里得知了谢必安当年存活下来的因由,甚至还在谛听的引导下将与尉迟蓉的前缘了结,心可谓是真不错。 尤其是,知过去晓未来的谛听说他和谢必安相见有期,他左腔里的东西就为这一句话又酸又涩又高兴。 以前那些模模糊糊的怀疑,总觉着谢必安已在那黑暗无比的凌霄宫地宫里悄然消逝的猜想因了那一句话“相见可期”,统统都化作泡沫。 谢必安,还存在于这实践,那他努力做任务,总会攒够任务数,总会把他堂堂正正的带出来。 夜风太温柔,让墨赦的心也温柔起来,他看着侧对着他的白唐,有那么一瞬,觉着谢必安要是还在,就该是这幅样子。 谢必安他,就该是这样又阳光又活泼,又强悍又无赖的样子,但是……不一样的。 “老墨啊……不是我说,咱们这人间可真够多灾多难的,再这么折腾几年,人类还能存在吗?我可真有点担心,到时人少鬼也少,我都怕你们地府没鬼进账。” 墨赦道:“不会,地府有存货,灵魂会不断衍生。” 白唐就叽叽咕咕的笑,道:“那就好,你就不会下岗。” 墨赦也微微勾唇笑了下,道:“瞎cāo)心。”停了片刻,又道,“你现在将那四灵之力完全收归己用,以后也会有无穷尽的子,可以多找点事干,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白唐轻轻唔了声,还真的想了想,才冲他灿烂一笑 ,道:“去考地府公务员,哈哈,到时还能一起出任务,既能免费旅游,还能见识各种各样的人。” 其实他想说去给墨赦做个搭档,跟他同进同出,可倏忽就记起,墨赦是有搭档的。 他曾经的搭档,名字叫谢必安。 白唐对谢必安实在是有些好奇,哪怕说到“谢必安”,总觉心中有一种难言的奇怪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淡淡的憋闷,他也还是想知道多一点。 毕竟是鼎鼎大名的白无常,他想。 于是不等墨赦表态,他就状似不经意的道:“嘿,老墨啊,我问问你啊,白无常大人呢?你两不一直在一起的吗?这么多年怎么都没见?” 他眼睛带笑的看向墨赦,见他侧脸冷峻,眉眼几乎一瞬间就沾上了郁色,就歪着子将手搭在他肩上,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都知道了,他在受罚……”还是在替你受罚。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波恶(1) 向东:“……”你能让我说完话吗?! 但脑子里已经自动播放了他在办公楼里听见的那些传闻,于是话题就被带歪了。 向东压低了声音,道:“上头给下了命令,不让底下跟墨大师有过多接触,应该是墨大师得罪了上面的人,你提醒他一下,趁现在多立功,以后也好活动。” 白唐也放轻了音量,八卦道:“诶?他得罪了谁?向哥你知道不?” 向东道:“这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国家权力中心那几个大佬,啧啧,你回头问问墨大师,看能不能有点啥线索,帮他们缓和缓和关系。” 白唐嗯嗯两声,又跟向东扯了两句旁的,就把电话挂了。 向东那件事始终没来得及说出口,挂了电话才有些绕过来,立马就在心里将白唐一顿狂骂。 但在打电话,就都只有冷冰冰的电子音接待了。 而将向东暂时调进黑名单的白唐高兴的又多吃了两个包子,还一边吸溜吸溜喝豆浆一边跟墨赦说话。 他道:“你马甲掉了?上面人做大活都不带你玩啦。” 墨赦嗯了声,浑不在意道:“刘信真早知道了,地府出了那事之后他来找过我,问我地府的事。” 白唐道:“你跟他说啦?” 墨赦道:“我让他去找外交部。” “……”白唐感觉他冷着脸的样子也有点蠢萌,刘信真能知道联络地府的外交部?这不是开玩笑呢么!“后来呢?” “后来人类外交部就跟地府外交部联络上了,月戎跟他们谈的。”墨赦说,“他们的态度就有点变。” 白唐:他就知道月戎那个二货不可能办什么好事!这八成是跟人类外交部扯皮吵架推责任了! 墨赦听力好,在白唐旁边也讲那电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见白唐消停了,就道:“向东的事,你真的不管?” 白唐这人有点侠气,平时还不明显,但在这种国家有需要的事上表现的就格外突出,之前虽然嘴上也不愿意,但每次都是那帮人一说,他就颠颠的去办事,这次实在是有点奇怪。 白唐哈的一笑,道:“事可能没那么严重,他习惯了一有事就找我,我以前也没怎么拒绝我,还都把任务做的圆满,我觉得他都有点依赖我了。” 他懒懒的在门口坐着,手里捏着包子,像一只晒太阳的大猫,继续道:“我虽然千好万好,但我也只有一个呀,天天生活在水深火里,鬼才受得了,再说,也得给其他人机会啊!发光发的机会,我抢多了怕他们会哭!” 接着又机灵灵的笑,道:“如果真是只有我能搞定,最多后天,他一定会登门拜访,哈哈,不急。” 墨赦隐隐约约觉着他有点变了,以前的白唐不会想这么多,他对 捉鬼有谜一样的,但现在他学会了适可而止,也懂得了适当的放下。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墨赦想这是迟早的事,见多了人类的死亡与诞生,见惯了地府里的灵魂往来,都应该看开。 他不是救世主,也不可能救无数的人,在力所能及范围内,以最大的去做对的事,不迷失自己,也不愧对本心。 他看着白唐,突然就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白唐心里其实也通透,正如他自己所说,真有非他不可的事,自然会有人再找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他的频率高到吓人,这显然不对。 因为哪怕地府崩塌,屏障碎裂,跑出来的恶鬼也不都是蠢货,有出来兴风作浪送人头的,但更多的却都是悄悄的躲起来过自在子,需要他千里奔袭的鬼物还真不可能有多少。 所以是向东过于依赖他的力量,总觉得什么事让他出手就简单了,可这显然不对,白唐想通了这点,所以就学会了适当的拒绝。 这一天他依然跟着墨赦去捕捉地府给发的任务鬼,更多的,像是在配合墨赦捉鬼。 一直到夜半时分,他又一次跟着墨赦去那灵魂转接处,一眼就看见那里新上任的鬼差。 也才想起,尉迟蓉已经不做鬼差了,似乎是在那晚看见她后,她就再没上来过,连阿加莎那只狐狸也跟着她回了地府。 而这一刻,白唐才真正的意识到,尉迟蓉是真的走了。 墨赦倒霉什么反应,平平淡淡的跟新上任的鬼差交了任务,核对了任务量,然后领着白唐回去。 尉迟蓉的事终于轻轻过去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一样。 但苏毓秀却不是尉迟蓉,她温温淡淡的在一旁看着,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就等着习惯温水的青蛙再逃不出掌心。 白唐对此有些烦恼,但苏毓秀很懂的分寸,总是轻微的撩一下,不过分bi)迫,也不会让他轻易的逃开,是让人厌恶不起来的那种小女孩。 晚上回去的时候果然又巧遇了苏毓秀,她依然提着新鲜的点心上门,将家里的两只男鬼哄的服服帖帖,只剩下王五一只女鬼还在负隅顽抗。 她见白唐和墨赦回去,也不多呆,就简单的说两句话,然后又笑盈盈的回去。 只是言谈间,苏毓秀似乎对古代众神十分不屑,还似有若无的向白唐也灌输那样的理念,墨赦总是警惕的看她,甚至还当面威胁过她,但苏毓秀全然不当一回事。 甚至只是跟他对视了几秒,两人就仿佛完成了交锋,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们的使力点都放在了白唐上,近乎约定好一样都不干涉对方,但也是因为这样,墨赦放在白唐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甚至于去捉鬼也同 意了白唐去跟他打配合。 苏毓秀逮人逮十次有八次会扑空,就算不扑空,也会有一尊黑面门神盯着她和白唐,还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要找白唐,简直心机的不要太明显。 最可气的还是她家小猎豹,被那黑面男人一叫,就颠颠跟人跑了! 苏毓秀很气,非常气!简直要气到爆炸! 但她要忍着,参考她家小猎豹边上最亲近那人的样子,想到那个人是谁,又有点气!但为了以后把小猎豹骗到手,她忍住了气,还决定学着高冷一下。 于是这段时间她在白唐面前维持着高冷人设,心里的气就撒在了别处,那个“别处”范围有点广,威力有点大,很多人都被她折腾的不清。 那样一折腾,许多辐效应就出来了,最明显的就是向东那儿。 向东在连续几年奋斗在维护阳间太平的第一线后,前任神秘事件处理部门部长陶建在s市捐躯后,他就被提拔了上去,一直也是兢兢业业,可以说,国内各地的灵异消息都会汇总到他那里,由他进行统一调配处理。 而此刻,向东就正面对着桌面上那些都打了红色痕迹的消息发愁,这都是下面人送来的需要紧急处理的消息。 全国38个省,有32个里都盘旋了气惊人的东西,只是那些东西里有大半都安稳的圈地而住,没表现出攻击,只有少数几个表现出了躁动。 现在国内顶尖的修道者都紧锣密鼓的处理这些东西,他们不敢和地府合作,因为地府已经明确表态,他们会肃清人间,但他们人手不足,时间不定,只会尽快。 然而人类却时刻处在那些东西的威胁下,他们只能尝试柔和处理——那些深山里还不知藏了多少,他们怕把这些东西bi)急了,会让他们联合抵制人类,那时候倒霉的还是人类。 所以他们现在的态度都是派大佬去震慑,先礼后兵,而底下人啧继续对扰人类正常生活的鬼物进行清缴。 向东很愁,不仅是因为那些不安分的鬼物,还有一个个在人类地区出现的万鬼巢都让他头疼。 他咬着一根烟,手指在面前那份中间被涂的猩红的文件上滑过,终于打开。 “……11月2,衡水市南午村镇,被屠村民一百三十二人……” “11月3,衡水市武邑县,清凉店镇、桥头镇都有k出现的影像。” “11月4,k在林虑与不明人战斗,共有六十八人死亡,还有五人幸存,但精神失常,魂魄残缺……” 向东粗略看了下,就将面前那播放器打开,里面是一段只有二十秒的视频,视频画面并不好,大部分时候都是晃动的天空,只在最后那两秒时,出现了一个人清秀的侧脸。 那侧脸 其实也只是一个下颔,露出的唇线微微上挑,显出几分风流不羁的味道。 这是他们追踪了许久的人,不,应该是位比张怀德更强大数倍的近神,从这个近神代表的力量刚被人类捕捉到,向东他们就注意收集着这些消息,在大量的消息中筛选、对比,然后进行追踪——他们必须弄清这位近神对人类的态度。 可除了他们之前收到的那个视频,往后的半年内他再也没有留下过任何线索,但人类的信息分析能力强的逆天,他们在失去他消息的两个月后,又一次从死人特征中捕捉到了他的轨迹。 那一次后,他的轨迹便变的有规律可循,也更加不加掩饰的杀人,杀的人没有特征,不分老幼,这些信息足够他们对那位近神的份进行定义,也对他的态度进行定义——他站在人类对面,他在用人类精魄修炼。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波恶(2) 确认这一消息后,向东等人彻底认清了那原来还有些亦正亦邪的近神,知道那也是个魔鬼。 于是他们给他起了个代号——k,killer的首字母。 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只知道k是个男人,右手腕上戴着金色的金色的镯子,能清除各种邪气,所以k上必然半点邪气都不会有。 而他们每次都会晚他一步,总是在他杀完人后才会找到事发地,这还是科技加上占验派的最强占卜师共同确定的范围。 根本没法追,他们速度比k慢太多,就好像k也有一个强大的信息网。 向东脑子里的信息正翻涌到这里,就又接到了一条通讯请求。 向东按了下手腕上的接听按钮,那边立刻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道:“向部长,力量检测结果出来了,5s级往上,没有上限,我搞不定。” “商大师,你们遇到了?动手了?” 商衡道:“又找到了一处死人的地方,是个破庙,我们到的早一点,师姐收集到了残力,就推出了他的力量等级。” 他说着话,声音里却没了之前那股铁血冷冽的劲,那是当断则断的决断,他道:“那是真正到了神级的力量,我和师姐没有一点胜算。” 向东的手哆嗦了下,耷拉着一张蚂蚱脸,沉默了下,道:“商大师确定?那真的是神级以上实力?” 以前还是半神,说成神就成神,也太考验人心脏了! 商衡道:“百分百!” 向东头更疼了。 商衡似乎也替他头疼,道:“当时接任务的时候我说过,我和师姐活着是第一考虑因素,向部长明白我意思吧?尽快找人来处理,我们已经跟的太近了,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和师姐会抽。” 商衡这人天赋高能力强,以前是稳压所有同辈的第一人,后来墨赦调教出了修鬼道的白唐,这两人虽没正式交手,但向东与两个人都打过交道,他清楚的知道,商衡成了白唐之下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但商衡虽然出正统,子却不是那种普世救人的活佛,他自私、偏执,他后还站着能趋吉避凶的占验派,是一头彻底利己主义的独狼,这一次要不是怕占验派以后会被各修道门派诟病,他根本就不会接那烫手的山芋。 在做这趟任务之前,还特意跟向东摊了牌,说的简直不要太清楚,那是典型的能打就做,要命就跑,怕死怕的明明白白。 向东心里也清楚,商衡和那个秦瑶必然是商量过了,也果断的明确了遇见必死的局,所以再让他们跟三天是极限。 他道:“好,这三天还请商大师继续追踪,负责彻底处理的人三天内一定接班。” 商衡应了声,又道:“是让张怀德来吗?”完了不等向东 说话,就自顾自道,“说起来,自从地球上灵气充裕后,他倒是进境最快的,或许还可以死的慢一点……” 向东心有些塞,道:“……顶尖修道者都是国家瑰宝,我们不会让他们送死。” 商衡轻微的笑了下,仿佛不太信,只道:“行吧,挂了,再联络。” 说完就摁了电话,多一秒的话都不说。 那站在他后的女子这才上前,道:“说好了?” 商衡换了个站姿,如同放松筋骨、收敛力量的狮子,右眼下的红痣在夜色里有些邪肆的味道,道:“讲好了,三天后咱们就撤。” 秦瑶手上摩挲着两枚温润的白色法卦,眉峰轻蹙,道:“嗯,也不知道会是哪位隐世的前辈出手……唉,师弟,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今天你差点就死了。” 商衡背靠着寺庙里的那巨大许愿瓮,伸手抚摸自己脖颈上被利刃划过的伤口,脸皮因为疼痛一阵抽搐,嘶的痛呼了声,道:“知道了。” 他不可自制的想起了那双锋锐的眼睛,又冷又傲,只一抬手,就将他的脖颈切开一道血口。 他知道那力量等级,不是秦瑶测出来的,是他自己感受到的,只隔着很远的距离偷窥了一眼,就被那人警告了一下,看不清脸,只看见那双在白色雾气里沉浮的眼睛。 “真强啊,”他说,“总有一天,我也能到那种境界。” 秦瑶看着他笑,十分笃定的点头,道:“自然能,师傅早就帮你推过的。” 商衡也笑了下,默认了。 …… 而在另一边的白唐丝毫没察觉这些已经搅动的向东彻夜不眠的腥风血雨,他如今子过的实在有些滋润,每天就是捉小鬼,逗墨赦,空闲了还去刘正邪家里溜达,顺手还能把白汤圆丢出去帮他做业务。 随着国家普及修道者教育,让更多人掌握了基本的道法知识,还有各大门派卖出的各种符,城市里的鬼也地府刚出事时那么猖狂,都成了修道者见习的对象,白唐办公室收到的委托也迅速下降了一个挡。 这,白唐正远程指挥玉九和白汤圆处理一处凶宅,美其名曰是培养他两捉鬼的默契。 玉九在视频电话的另一头将他从头到脚吐槽了个遍,还眼尖的发现他在家里开局打游戏,当即更气了,正在里面飙清新脱俗的脏话。 家里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白唐趿拉着拖鞋,眼睛还留在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的给开了门。 “白大师!”向东如同看见救星一样的露出激动的表,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奈何白唐现在完全是个游戏脑,头也不抬的继续吧嗒吧嗒往回走,道:“有啥话,等我打完这一局再说……草,坑货,蹲草丛都不会!” 外放的游戏音 有些欢乐,白唐沉迷游戏不可自拔。 向东坐在沙发上,有些心酸,妈的,混熟了后就连一杯水的待遇都没了! 白唐面前还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里正是畏畏缩缩的玉九,他正嘀嘀咕咕的说话,白唐偶尔会回他一句。 只有向东傻傻坐着,没人搭理。 向东面无表的看着那低垂着头、手指动的飞快的青年,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死死死。 或许是他怨念太重,白唐终于怒骂了一声,扔了手机,然后又看了一眼向东,道:“向哥,你等一下哈,我出一汗了,先去洗个澡啊。” 白唐呲溜一下就摸进了卫生间,那被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里才传来游戏失败的遗憾音。 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向东:“……” 心塞,感觉白唐这小子越来越不把他放眼里了。 二十分钟后,白唐一清爽的出来,穿着一浅色休闲服,寸头还有些湿,桃花眼刚被水洗过,有一种清澈的明亮感。 站在客厅里的青年单肩挎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朝向东露出有些坏的笑,道:“出门收妖要先清洗一下,不然一懒骨头可换不过来。” 他迈着长腿朝门口走去,见向东还愣在沙发上没回过神来,就顺手指挥道:“向哥,帮我把手机拿来,我路上还能再开一局……怎么还不走,不赶时间啦?” 向东捞过他那大屏手机,道:“走走走……不是你怎么回事,你都没问什么事……” “这有什么好问的,说到底不还是个怪,打怪吗嘛,实力硬扛就是了,难道我还要问怪物有爹妈没?” 向东:“……” 白唐带上门,语重心长的道:“你也不用告诉我他杀了多少多少人来铺垫,说实话,你那说辞我都听腻了!” 向东:“……” “发布任务嘛,要会抓重点知道不?行了行了,路上再说,着重说一下任务地点、任务对象、任务等级,嗯,没了。” 向东:“……”这特么是把他当做任务发布系统了吗?! …… 向东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白唐细节,白唐也无可无不可的听着,一路还算和谐。 但另外一个人却不怎么和谐,就在白唐等人奔着商丘市来的时候,商丘下了一场大暴雨。 而在倾盆的暴雨里,有闪电在夜空里不时闪耀,正常人都隐匿在了避风所里。 只有一个人迷迷糊糊的从原本闹温暖的酒吧里踉跄着走出去。 那是个长相偏冷傲的青年,眉眼间藏着说不出的孤傲,他一路踏着汇聚成小股溪流的水,一路朝外走。 天上雷电轰隆作响,夹带着砸在脸上生疼的大雨,那青年却半点不在意,任由衣服被雨水打湿。 他一点都不冷。 夜 晚的商丘十分空旷,他啪嗒啪嗒穿街过巷,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处寺庙前,那是一处刚翻新过的城隍庙,规格不大,但供桌上的香火在这样大的雨天里都没熄灭。 那城隍神像端端正正的立在供桌上,慈眉善目。 青年用一只手推开了庙门,屋外的风雨也随着那只拍在门上的手飘了进来。 那露出袖外的手腕骨纤细,带着一只金色的镯子,手背上有用力扣紧庙门而显露出的青筋,映着雪白的皮肤,格外有力感。 青年似乎真的喝醉了,即使淋了这么久的雨,脑袋还是发晕,停了会,才从庙门口蹭了进来。 他进来后,先是眯着眼看了看那摇曳的灯火,接着踉跄着上前,将供桌上的那橘子抓起来,歪歪斜斜的剥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彩色神像。 那目光实在诡异,看的神像似乎都有些招架不住,泥塑的眼睛轻微的闪了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波恶(3) 继而那青年慢悠悠道:“胆子不小啊,本座都到面前了,还不出来拜见?” 那神像上一阵白光闪过,一道人影扭曲着从那泥像中挤了出来,尬笑着给青年见礼,道:“刚才在打盹儿,没注意三太子您来了,呵呵呵呵,见谅见谅。” 三太子看着站姿歪歪扭扭有些醉,但眼睛却着实清醒,看着那矮矮胖胖的笑面神,嘴角要勾不勾的,道:“不怎么想见谅。” 矮胖的老头惊愕抬头,却还不及反应,就见一只白玉雕塑样的手在眼前无限放大。 他侧了侧脸,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插在脑袋上的那一截火红色枪尖,还有握住火焰枪的那只白玉手。 三太子看着那双灰暗下去的瞳孔,抬起另一只手,将那矮胖老头的神蜕一推。 “咚~” 那具看着十分有仙骨的神蜕倒在他脚下,细小的眼睛睁的老大,仿佛不敢置信一样。 三太子又环顾了一下这座庙宇,是开门见财,鸿运当头的顶好格局,人类还细心的给城隍老爷修建了院门,前面院子里还有一颗挂着许愿牌的树,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类的愿望,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是颗菩提树,郁郁葱葱,旁边还围着栅栏,写着“请勿攀折”。 三太子看着庙门外的倾盆大雨,似乎终于被那滴答滴答的滴雨声唤回了神智,也发现了死在他手上的城隍老爷。 他沉默的蹲下,将那双不能瞑目的眼睛合上。 外面闪电将内照的时明时暗,三太子就坐在那尸体旁,仰头看着供桌上慈眉善目的城隍神像——那城隍像上的色彩已经暗淡了下去,仿佛一副新鲜的年画突然遭了水洗,晾干后也呈现出一副衰败陈旧的样子。 良久,三太子突兀的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瓶子,看也不看的倒在边那已没了神识的神蜕上。 那神蜕发出滋滋的融化声,声音在空旷的大内有些森的恐怖。 “逆子!” 大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粗狂愤怒的声音响彻城隍庙。 三太子漫不经心的朝外面看去,就见三道穿着银白色战铠的影出现在如帘幕的大雨里。 那为首的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高八尺,相貌堂堂,嘴边留着八字胡,头上戴着金翅乌宝冠,一双虎目不怒自威,此刻满面都翻涌着怒火,看着庙宇里那消失的城隍神蜕慢慢消失,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道雷光,直冲三太子面门而去。 “居然真的是你!”他说,“死不改!死不改!” 最后四个字几乎吼出雷霆之威,仿佛失望透顶,又仿佛是被他气狠了。 三太子不讲究的在地上打了个半滚,避开了那雷光,于是后那供桌和神像就遭了秧,一下被劈 成了两半,哗啦啦就碎裂开来。 他面上也有奇异的光,叫道:“父帅!” 他的父帅是天上著名的托塔天王,手中掌着能镇妖降魔的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旗下还管着十万天兵天将,是鼎鼎有名的降魔大元帅。 此刻后戴着两员副将就站在他面前,依然是光芒万丈,道法通天。 三太子看着他,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 他打招呼道:“父帅,我就知道你得下来。”那张在银白色的闪电侠越见清晰的脸上竟然是一派得意,“我当时故意让洪二宝报信的,不然他怎么可能有机会传信给天上。” “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三太子昂气脸,认真而不讲道理的道:“他们都该死!父帅,我一点错都没有。” 李靖在天上清净了数千年,三太子也是,他以为三太子当年的顽劣都收了,此时看着那张从未老去的脸,才愕然发现,哪吒还是当年那个哪吒,他所有的戾气都还在骨子里。 想想他做的那些事,李靖只觉得愤怒、痛心和失望,他右手上的黄金宝塔嗖的就闪了出来:“孽子!昔你祸及陈塘关的事都忘了吗?!今你连同僚都敢肆意屠戮,天有天规,快随我回天庭领罚,平息神怒!” 哪吒神色不变,只摆着手,道:“不急,不急,”又看了眼那始终被李靖托在手中的宝塔,继续问道,“父帅,洪二宝等人曾献给孩儿一件礼物,父王可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李靖看他那不痛不痒的神色,就已怒发冲冠,更听不进去他说什么,宝塔上有佛光盈盈,竟已朝着三太子压下,道:“他们与你千年交,你也说屠就屠!孽子,你果真是个魔障!” 三太子面上的笑倏然变冷,道:“父帅神魂稳固,想来是知道那礼物的,”后骤然长出一双手,一只手上抛,将那九龙神火罩抛了出去,一只手持着火焰枪,翻出一朵枪花来。 他脸上那样决绝狠辣的表,就跟当年陈塘关前,他剔骨还父,剜还母一样,看的李靖心底发寒。 白色的闪电撕裂长空,三太子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白光中若隐若现,面容有些扭曲,犹如墨神临世。 风雨愈大,电闪雷鸣,期间似有移山倒海的力量混淆。 …… 而白唐在向东的交代下也坐上了狩猎的专车,拿向东在耳边的唠唠叨叨当催眠曲,睡的十分香甜。 也不知道为什么,向东那张四四方方的脸就跟初中时语文老师那张椭圆形的饼脸重合,白唐在梦里都能听见那嗡嗡嗡的朗读课文声,还夹杂着窗外啾啾的鸟叫声。 又烦又安心,浑像泡在暖洋洋的阳光里,精神休眠的实在舒 服,白唐感觉自己可能都睡出了口水。 这一睡就是一夜,外面大雨倾盆,但他们的专车依然稳稳的前行,只是向东早早就走了,车里除了司机,就只剩下睡的人事不知的白唐。 次中午,白唐的狩猎专车就开到了商丘,商衡老早就在等着,就在一条僻静的宽巷内。 巷子内没什么人,两边的商户都没开门,狩猎专车刚驶入那巷子,面前的光线就一阵扭曲。 白唐原本还在给墨赦发消息,说要给他逮一条大鱼回去,能惊掉他下巴那种,墨赦回复的也很快,似乎也不怎么忙。 白唐脸上都是笑,心里琢磨要不要叫墨赦也来追鱼,还能刷一下在某些人心中的好感值,只是那句话还没发出去,他就感觉到一阵凉风过体——是明显的穿过界壁的反应。 他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正前方的那一男一女。 摇下车窗,微微抬头出去,白唐特别的招呼道:“是你啊小商,好久不见啦。” 原本还有些酷帅模样站着的商衡稳了稳,将那句“小商”的冲击力压在了承受范围之内,端着架子道:“你下来。” 说好的交接,就因为位置的不对等,气势就能差一大截! 商衡板着脸,总感觉对方居高临下,他也不能输了气势! 白唐就噗嗤一声笑了,觉着这傲的天才也好玩,他打开车门下去,歪歪斜斜的靠在车门上,手里还捏着手机,道:“咱们就折花会上有点摩擦,你怎么这么记仇?哎呀呀,小商啊,历史的车轮都向前滚了这么一大截,你对我冷脸冷个什么劲?” 商衡看着他没皮没脸的样子,有些手痒,但上次动手他就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绝对力量上的差距,于是他脸色更冷,却忍住了,道:“因为你欠!” “……”白唐一脸无语,心说你成年了没,怎么这么幼稚,“不然来打一架?我看你这毛病就需要打一架治疗,你看怎么样?” 商衡用看神经病的嫌弃眼神看他,想到他之前领教过的那种力量,眯了眯眼,道:“我看你是找死!” 他侧的秦瑶连忙出声补救,道:“白先生道法高超,但这件事怕不合适插手,k……非常强。” 白唐早在车上的时候就将向东给的那些资料都看了遍,自然知道“k”是谁。 商衡道:“他是向东派来的,自然是有能力的……就算死了,也跟咱们无关。” 秦瑶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道:“昨晚雨太大,什么痕迹都没了,我们宗门用来追踪的东西也被强力破了。” 白唐依旧笑眯眯的,半点不安都没有,道:“是在这附近没了踪迹吧?” 商衡抱臂望天,一点搭话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负责跟白唐交接任务的人 不是他一样,倒是秦瑶,她的手一直摩挲着两枚法卦,闻言温温和和点头,道:“对,是在这儿没了踪迹的,既然白先生来了,那我们就算正式交接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和师弟就先走了,祝白先生一路顺风。” 商衡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微微垂着头的柔顺头颅,到底没多说什么,两人都转过,朝着那被用符术隔离出来的屏障处走去。 白唐在他们后懒洋洋的开口,道:“把东西都倒干净再走啊,不说干净我回头就告状去。” 商衡和秦瑶的脚步一顿,不约而同回过头来。 秦瑶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有些疑问的道:“白先生?” 白唐那双桃花眼依然和气的眯着,手上转着自己的手机,道:“向东叫你们必须跟我见面才算交接完毕,总不能真的就是让你们看看我的脸,小商呀,别藏着掖着了,还有必须见面才能交代清楚的东西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风波恶(5) “说什么背叛呀,”苏毓秀忽而又掩口笑起来,如同一个害羞的小女孩,“我要做的事,不是早就对你说了么,那时候你也很支持我呀,怎么这会只是要一个布置图,就好像我为难你一样呢?” 那是他杀第一个神的时候,她就站在他背后,眼睁睁看着他将火焰枪送入那名神降的脑中,挑出那缕神识,看着那纯黑的颜色,终于慢慢碾碎了那哀求神识。 他们两人那次是第二次见面,是在泸海一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她看着他动手,一言不发。 后来,她又看着他杀了第二个、第三个……到第四个的时候,她开口说了话。 她说:“神若不仁,何以渡人?” 他被那一句话问住,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有些烦躁的让她滚。 然后她说,“人是恶人有天收,神是恶神我会收,三太子,你要一起吗?” 他沉默着,叫她滚。 可他在杀第五个神将时,她又来了,沉默着看他杀人,然后丢给他一个瓶子,问他:“三太子,你要一起吗?制裁那些自居神位的‘神’?” 就在那一次,她将另外几个神将的资料一股脑的都传给了他,他点了头。 他向来喜欢交朋友,况且她展露的善意和理念都足以让他动念。 不过是锄强扶弱,就当多一同路人。 可同路终归也只是想象,却非是真正的同途,他们终归是不一样,有些观念终归有别,谁都说服不了谁,关系也如履薄冰。 三太子恍惚了下,继而被上那股疼痛唤回神,道:“不可鞥。换一个。” 语气决绝,毫无转圜。 苏毓秀哂笑道:“真是想不到啊,三太子对天庭还这么忠心,那你当初又何必把事做绝?杀戮同类,灭人神魂……现在却是后悔都来不及——” “闭嘴!”三太子低喝,“别扯那些没用的,就一句话,换条件。” “那就等你活过这次追杀再说吧,”苏毓秀眼中有冷漠的笑,“被自己的父亲上天入地的追杀,三太子,你打算怎么做呢?” 对她能知道天上来人份的事,三太子一点都不意外,他道:“那是我的事。” 他眉宇中有浓郁的衰色,如同缺水的树木一样,现在还能跟苏毓秀说话,完全是在强撑着。 苏毓秀手指在车窗上缓慢的敲了两下,整辆车周围的光线都一阵扭曲,接着又恢复原状。 “好了,再没有什么天机能照到你了。”苏毓秀说。 三太子不置可否的应了声,眼皮却轻轻合上,仿佛睡着。 美人这才敢说话,道:“你捡他回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有收集癖?” 苏毓秀白他一眼,道:“有你什么事?”顿了下却还是道,“我有些好奇,传闻中最 烈最不羁的神,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美人啊,你说他会不会趁着这次机会将他上次没做完的事做完?” 美人照样很懵,道:“上次?啥事?他该杀的都杀完了啊,没有没做完的事啊。” “不,他没有。”苏毓秀说,“他当年想杀的人,还没杀完。” 美人动了下嘴唇,实在不感兴趣,就转了话题,道:“我有时真搞不懂你,说你年轻吧,你有时候沧桑的像是活了几百年的人,说你是老怪物吧,你还有心谈恋,啧,还惦记年轻小伙子——” 苏毓秀出死亡视线,道:“我看你是想死!” …… 城隍庙里气息也很淡了,主庙堂里被毁的一塌糊涂,城隍像的头都被劈成了两半。 院子里的菩提树也被掀倒了一半,粗壮的根茎也被生生的拔出了一些,将附近的地面都拱了起来,露出新鲜的泥土。 地上散了一地的许愿牌,廊下挂着的一溜转经筒被风吹着咕噜噜的转,发出低低的声音。 白唐口里含着棒棒糖,就立在那压倒了院墙的巨大菩提树前,头也不回的对着刚从庙门里出来的男人道:“土是新土,树也是新树,啧,瞧这年轮,最多才百五十年吧,能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他用眼测量了下,给那人报数道:“成年男人一只手臂都圈不住,这长势真是喜人啊,墨墨,你看呢?” 穿一利落黑风衣的墨赦停在他后,还未开口,便被白唐回手塞了一根棒棒糖。 墨赦:“……” “吃啊,不要客气。”白唐说,“这树断处发红,色泽美丽,嗯,墨墨啊,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恐怖故事。” 墨赦安静的吃糖,没有搭腔,视线停留在那隐隐从树根周围裂缝中透出的那些 白唐也不在意,依旧自说自话道:“墨墨你真是没趣,这时候你明明就很想知道是什么恐怖故事,就该追问我是什么故事,以后要记住啊,不然换个人来得多憋屈,”接着又笑容明媚的道,“幸好我这个人豁达,不计较,嗯,我还是告诉你吧,那个故事叫——” “有什么恐怖故事,会比地狱里更森罗万象?”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你肯定没听过我这个,我跟你说这是——” “埋了吧。” “啊?哦。” 于是地面又轰隆一下,原本有些拱起干裂的土地又塌了下去,那颗菩提树也端端正正的立在原地。 白唐也不嫌脏,蹲下就手扒拉那些一个个许愿牌,看一个笑一下,那上百个许愿牌都散在还郁郁葱葱的菩提树周围。 “……你干戳着干嘛呢,来帮忙啊,这么多愿望呢。” 墨赦依然站在雨后初晴的院子里,看着他忙忙碌碌 的捡牌子,道:“别做无聊的事,还有事要做。” “墨神你啊,”白唐翻了个白眼,依旧细心的将那些许愿牌都捡起来,“鬼神都存在了,许愿的人当然都一心盼望他们的愿望被神灵看见啊,哪能就这么扔在地上,咱们走了后,肯定就被清洁阿姨扫进垃圾桶了,多可怜。” 墨赦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脑回路,道:“那是一堆木牌,没有用的。” 天上的神灵不会看见这些木牌,也不可能会来帮他们实现愿望。 “这叫精神寄托!”白唐教育他,“说不好就有哪个清纯的小姑娘,整天惦记着挂上的这些牌子呢。” 墨赦微微点头,眼睛里出现的却是那缠绕在一个个木牌上的怨气,一丝丝一缕缕,都随着白唐抱着的木牌越多而越来越厚重。 “……就你干净,还不捡,”白唐嘟嘟囔囔的道,“这都是别人的美好愿望,沾一沾也是好的嘛,等我给他们都挂在那庙宇里,到时候也许个愿,也给你发个牌子写愿望,我那会搜这破地方的时候,发现了好多个没刻愿望的空牌子。” 他一副见到宝了的得意表,桃花眼里亮晶晶的,恍若会说话一样,落满了星辰。 这双眼,实在是跟谢必安的很像。 就连回头的动作,都神似的叫人分不清,那微抬下巴的动作,都如出一辙的透着一股子骄傲味道。 也不知道在骄傲什么。 墨赦本来想提醒他任务,想提醒他那个代号k的“神”已不在这里,但看着他抱着一捧木牌子,认认真真的又去了那庙里,不知怎的,已涌到喉口的话就都停了下去。 片刻后,终于纡尊降贵一样重又踏进那没了神像的庙里。 白唐一脚将那残存的雕像扫到了一边,腾出正对着庙门的那一块地方,又将从废墟里翻出的一摞细钉都钉在墙上。 那墙上终于挂满了一个个许愿牌,墨赦也从那些废墟里翻捡起出几支手指长的蜡烛,白唐与他配合默契的撮土为香。 两人将那几支细小的蜡烛都点上,让这被毁的看不出庙宇痕迹的地方终于有了寺庙的感觉。 蜡烛摇曳,土香昂扬。 白唐和墨赦终于漫步而出,在烟青色的天气里,从这间城隍庙里脱。 临走时,白唐一边跟墨赦说话,一边抬手,朝着后摆了摆,似乎在与人道别。 “你许的什么愿?”墨赦问。 “愿望这种东西怎么能说呢,老墨,你放心,知道你矜持,你那愿望我也帮你刻了,不用太感谢我啊,毕竟我很好打发,一顿大闸蟹就行了。” “……” “我听说神仙都忙的啊,为了你的愿望能排的前面一点,我还特意多写了几个,那什么,感谢宴也要按数量给啊,少 算一顿就翻倍!” “……” “不过也是,求神不如求己,我觉着吧,你那些愿望对神求没用,所以我给你挂上去的时候,在心里多念了两遍,权当是你求我的,嗯,你放心,你的愿望在我这里的优先级排第一……但我要的不多,等以后咱们统一了货币,说让借钱就借钱,别小气啊——” “……” 白唐强词夺理的本事实在让墨赦叹为观止,听着他一路胡说八道颠倒黑白,原本沉稳话少的墨赦总会在某个时刻忍不住回一句。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被他们留在背后的那座庙里,数百枚许愿牌仿佛被风吹动一样,微微的摇摆起来,与墙面碰撞出细微的声响。 终于,那本就伤痕累累的庙宇轰然倒塌,溅起一片飞扬的灰尘。 院子里那颗被拦腰折断的菩提树直戳着,倒在一边的树冠和枝叶都慢慢脱水,渐渐枯黄。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波恶(6) …… “啊!啊!啊!” 白唐又一次叫出三个咏叹调,显得十分痛苦。 墨赦充耳不闻的继续开车,冷静的屏蔽了他的叫声。 白唐瘫在副驾驶位上,感觉生不如死,“怎么还没见着人影?向东靠不靠谱啊,他们那大数据分析到底行不行啊,我来的时候还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能预测k的轨迹!啊啊啊他是个大忽悠!”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吐槽向东了,他们已经出了商丘,正沿着向东给他发过来的预测轨迹开车。 但路上连半点痕迹都没捕捉到,白唐觉着他从那庙里的空气中捕捉到的那抹气息就跟个泡沫一样,太阳一晒风一吹就没了,半点影子都没有。 白汤圆被他嚎的睡不踏实,从他口尊出来一个脑袋,嫌弃道:“白白你太吵了!你快跟墨墨学学,别说话!” 白唐一巴掌将它糊回了口里,愤愤的转头向墨赦道:“有没有让它降智的方法?我感觉还是以前的汤圆好,现在这个一点都不可!” 白汤圆在他口乱拱,把他的衣服拱出一个个小圆包,但就是没拱出头来,干脆一口就咬在了白唐口的皮上,愤愤道:“你还嫌弃我!白白你太坏了!” 墨赦伸手在车玻璃上敲了下,叫道:“出来。” 正和白汤圆闹腾的白唐一下就竖起了耳朵,刷的看向墨赦那边的窗户。 只见那窗玻璃上迅速的贴上了一张笑眯眯的男人脸,是的,只有一张脸。 墨赦道:“有消息吗?” 那张脸虽然跟煎饼一样瘫在疾行的车玻璃上,但还是努力让五官挤出更加灿烂的笑,他嘴巴开合着,发出细细的嗓音,道:“没有。” 墨赦嗯了声,手腕将方向盘一打,车子稳稳的在一条分岔路口转向了右边的高速。 白唐顾不上再看那奇异的脸,忙道:“不对,是左边那条,那条才是向东给的路啊!” 墨赦不理他,只从裤袋里摸出几片刻着符印的树叶,往旁边一递,淡淡道:“继续查。” 那鬼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那脸上长出一只手,嗖的接过那些树叶符,又倏的缩回车外,只留下一张脸,道:“多谢大人,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竭诚为大人服务。大人你除了要昨天交代的那消息,还需要别的不?比如端茶递水照顾生活的管家呀、打架充气场没事充排场的跟班呀、腿子呀,还要不?” 墨赦眼睛朝旁边斜了斜,淡定道:“不需要,我有。” 莫名被“跟班”了一把的白唐配合的,道:“做人做鬼都要有先来后到,兄弟,这金主我先占上的!别bi)我动手啊!士可杀也可辱,唯有金主不能让!” 车上的鬼脸僵了一下,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一眼一眼的瞥着白唐,疑惑的神色分外明显,脸上还尽是言又止不能理解。 墨赦也静静看了他一眼。 于是那鬼脸默默的退下了。 片刻后,又冷不丁的从车窗外冒出头,幽幽道:“那什么,大人,我刚忘了说,这地界上好多个怪物呢,再往前进了江阳市,里 面还有几个特厉害的。” 墨赦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仔细说。” 白唐也将眼睛转了过去,显然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道:“有多厉害?跟他一样?”他指着墨赦,“还好几个,怎么跟批发一样,一出现就出现一窝。” 那鬼脸道:“看不出来多厉害,反正很厉害,要是大人您非要让我具体一点,嗯,反正看到的小鬼们都说感觉像是高山一样,威压很强的。” 这帮早先在地府里领了良民证的人间小鬼是地府被毁后受到影响最小的一批鬼,因为他们原本就居住在人间,偶尔回去地狱报道,此刻就都成了地府跟人间合作办事的眼线。 之前墨赦到的时候,这些小鬼铺成的消息线就已开始启用。 这次给他下任务命令的是楚江王,当时楚江王一脸不痛快,活像是被人睡了媳妇的冤大头老公,一脸怨气死气沉沉的告诉他,地府给他新的任务是配合人间修道者行动,捕捉超出人间修道者能力范围的“神”。 而他要合作的第一个人类,就是白唐,要追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在多地有作案痕迹的“k”。 地府的跟踪要比人类先进的多,甚至他还有更清晰一点的影像,但那些影像都隔的很远,没有正面的,只有朦胧的形。 墨赦脑子里回放着影像资料里的影,又看了白唐一眼,道:“知道了。” 那鬼脸就扯出一个恭敬的表,退下了。 白唐早没了先前的郁闷,一脸的喜气洋洋,道:“有鬼,我竟然忘了还有鬼!老墨啊,你很不错,组织很看好你呀!” 从墨神到墨墨,现在居然又改成了老墨,墨赦面不改色的照单全收,可以说很纵容了。 被纵容了一把的白唐感觉人生都有了方向,都有心翻出手机刷新闻,还顺道给放了首歌。 歌曲悠扬,欢快的音符在空气里跳跃,白唐也跟着哼小调,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墨赦目视前方,突然开口,道:“白唐,k是谁?” “我怎么知道啊,人这不是代号k么,又不是名字是k,要是名字是k,那我就认识啦,肯定是扑克里的老k成精了!” 手机页面上是血液一样鲜红的红色新闻: xx市发现大量骸骨,专家称最低死亡人数三百余。 杀人魔再现,一夜屠尽浔阳城 一路向北,继浔阳惨案后,庆阳再遭毒手,三万尸体铺满郊区。 那一条条信息,看的白唐心里也凉飕飕的,一边在手机上给向东给的高级版电子地图上做标记,一边还抽空担忧了下人类的未来。 现在那些鬼怪杀人都是成百上千的杀,还动不动就要上万,讲真的,他怀疑过不了两年,人类的出生率会赶不上死亡率。 想到这儿,白唐一阵黯然神伤,恨不能立马去为种族繁衍做贡献,却在这个档口,墨黑色又说话了,他道:“你知道。” 语气笃定,神态坦然。 白唐收了手机,无奈道:“就向东给的那两段模模糊糊的视频,鬼能看出那是谁,老墨啊,我反正不 知道。” “看视频看不出,闻味道也闻不出?” “我又不是狗!再说哪儿有味道?没有味道!我没闻过不知道。” 墨赦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白唐已经做好了被他继续追问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就偃旗息鼓了,还有点小小的遗憾,想了下,盖弥彰道:“老墨你对我有这么有信心真是非常明智,但是没证据可不能瞎说话,警察办案也讲究个抓现行讲证据呢,你脑子里可不要做预设。” 这句话一出,墨赦就知道他果然没糊涂。 但他也不再多说,只要白唐心里有数,口头上承不承认不重要。 车里一时寂静下去,白唐低着头继续看那些消息,从字里行间捕捉出一个残忍血腥的影子。 那影子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怎么也不能与记忆里的那清隽洒脱影重合。 必须得找证据!那城隍庙里残留的气息只是个意外!白唐想。 …… 转眼就是第四天,三太子窝在苏毓秀的豪宅里吃吃喝喝,整天被泡在苏毓秀弄出来的一处灵池里,最近刚长好了口处的莲藕,其他断丝还没接上,不能出去浪,很无聊。 “……你会不会?!蠢货!上路上路,上路要被偷了!” 一个嘹亮的男声叫着,夹杂着手另一个同样高亢的男声,道:“你行不行,你大呢?你技能呢?我看你是不想赢了,你这个渣!” “你是猪吗?浪什么浪,蹲草丛里会不会?!战术配合你懂不懂?卧槽你快点,团了团了,就一波了,你快点!” “来了来了,cāo),这特么腿太短跟不上,你们死太早了!” 接着是一阵游戏失败的音乐声。 泡在水池里三太子与歪在边上椅子里的男人对视一眼,开始默契的互相埋怨。 三太子忽的重重一拍水面,溅起一米高的水花,道:“再来!” 叫美人的男鬼摊手扔手机,很有骨气的道:“不开,你技术太渣了!”继而又翻白眼道,“老子还得去看苏毓秀,谁有那个米国时间跟你瞎玩游戏!” 三太子一伸手,就将窜出去的鬼差捉了回来,道:“有没有点出息啦?倒贴还贴那么起劲,人不说让你陪我打游戏嘛,坐下!” 美人气的不行,道:“你怎么这么烦,自己玩蛋去!” 三太子不放人,教育他道:“女人有什么好,又作又小气,再说你一个鬼,总缠着那怪物干什么,你两有物种隔离!” 神特么的物种隔离! 美人就很气,闷声道:“你个莲藕人懂什么,我那是!” 一提到,就有点气弱,美人忍不住叹气,吐槽道:“明明我更好,也不知道她喜欢那小白脸什么……” 三太子不关心他的感,只想指挥他办事,跟头大尾巴狼似的,眼睛贼溜溜的朝着那大房子里一瞅,道:“去,搬点酒出来!机灵点,要咱们都能喝爽的!” 一点都不想机灵的美人叹气,道:“你是个神仙,你能不能矜持点,养伤就养伤,你客气点知道不?”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风波恶(7) “别废话!快去!不然就给老子交代你脖子上咒枷的事,嘿,带上这东西,老子分分钟有权利除魔卫道!” 美人迫于威,还是去地窖里搬来了苏毓秀随意收藏的灵酒,那是产自他们地府的烈酒,味道辛辣干冽,但酒水滑进肚子里后,后味无穷妙不可言。 一神一鬼又霍霍了苏毓秀一大箱黄泉酒,都有些飘飘然。 美人心里不痛快,被酒那么一壮,就让三太子心里也不痛快,他道:“那个谁……我问你啊,你爹又来要弄死你,你什么感觉啊?” 他举着手做话筒,一副要采访的样子,伸到了趴在水池边眼上的三太子面前。 三太子喝了口酒,彻底成了酒酿莲藕,浑都是冷冽的酒香,闻言就笑,道:“胆儿肥了啊美人!就这种水一样的东西,你不是喝醉了吧?” 美人已面条一样扶不起来,整个飘飘dàng)dàng)的趴在水池旁的地面上,摆手道:“胡说!”缓了缓,轻声咕哝,“我就是采访采访你!毕竟你也倒霉的,嘿,史上第一惨,出生就被爹追着砍,后来连个人都没的……过了这么久了,你说说,你爹又要来弄死你,你个倒霉蛋,古今第一非洲脸!” 三太子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嘴里骂道:“你才非洲脸!” 美人稀里糊涂的被踹出去老远,爬起来就叫道:“大胆!谁敢踹寡人!拖出去斩了!” 三太子嗤笑,心说黄泉酒对神仙的影响果然不如对鬼的烈,他只觉得那酒中寒凉爽口,没想那鬼却是彻底醉了,还当自己是帝王。 他自顾自喝酒,也不再管那没出息的鬼。 水池边终于安静下来,但他的心却未曾静下来。 杀的人还不够多啊,他想。 心里那股感觉若隐若现,弄的他有些心浮气躁,若非他的莲藕被那玲珑宝塔伤的太重,需要时间恢复,他此刻应该能将北方都清理干净。 他又喝了一口酒。 也不知他父帅追到哪里去了,苏毓秀这里有极为强悍的灵力屏障,没有法宝能一窥其中,所以父帅手中的照妖镜也用不上。 那对他压制最厉害的玲珑宝塔已在那一战中毁掉,虽然他的神火罩也被那宝塔炸开,但他还有乾坤圈,还有混天绫,还有风火轮,他父帅却只剩下一副强悍的神躯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手指在水面上划出一个圈。 圈里白光闪耀,却渐渐平静下来,显出里面眉头深锁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还不放弃的在街上游dàng),就在他气息消失的那条公路附近。 他也很会变通的化出了普通人的衣着,像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混在人群里,指尖有探索的白光冒出,似乎在甄别每一处经过的地方。 三太子眯着眼看着,只觉可笑,还 未笑出声,却见那男人十分警惕的一抬眼,眼神凌厉的看过来,接着一个小石头嗖的落入圈里,那水镜就哗啦一声碎裂成一条条水纹。 那男人的脸在水花里消失。 三太子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斜眼看向水池旁出现的苏毓秀,打招呼道:“呦,回来了?” 苏毓秀慢条斯理的将还在嘟囔着“拖出去斩首!寡人用江山护你!”的男鬼卷起来,道:“三太子要是还想多活两天,就别用窥灵的法术,令尊虽然道法脓包,但好歹是掌兵的将军,这点警觉肯定有的!” 三太子不置可否,苏毓秀就继续道:“我这地方再好,也经不起三太子自己作死。” 作死的三太子将喝空的酒瓶放在水池边,又一招手,一瓶未开封的新酒就又被他抓在手中,他道:“外面怎么样?” 苏毓秀盯着他地上散乱的那些黄泉酒,嘴角渐渐拉成一条直线,不高兴! 那些酒都是给她家小猎豹收藏的,是他的东西!这两个胆肥的居然说偷喝就偷喝!可恨! 三太子无知无觉,还当着主人的面继续喝水一样喝酒,等着听消息。 苏毓秀将手里的那卷鬼纸又团了团,狠狠的揉捏,心说这吃里扒外的蠢东西,她当年怎么就觉着他跟小猎豹一个品种,怎么就捡回来养了。 “你父亲在满世界找你,愁的都吃不好睡不好,”苏毓秀冷笑,“你要不要去来个喜相逢?我觉着那场面一定非常美好。” “你又犯什么病?”三太子不解,“我问你们人类的态度,啧,总追在我股后面的那些人还在吗?要是在,那可就有意思了。” “当然在,”苏毓秀微微笑着,“人类最学不会的,就是放弃,呵呵,毕竟你杀了那么多人呢,他们的血可还着呢。” 天地生万物,万物都有灵,但万物中,只有人类最弱小,也最强大,她曾深深体会过,至今记忆犹新。 这一瞬,那些早就淡忘在岁月里的漫长记忆又一次闪过脑海,从深如渊海的记忆大海里翻腾出一丝浪花。 手中的醉鬼被她揉搓成了面条样的鬼团,意识里都打着飘,却还是低低 三太子手微微一顿,继而不在意道,“你想个办法,找个人类负责人来,这事得解决一下——” “恐怕你没那个时间被关押,”苏毓秀打断他,“北方你才清理了不到三分之一,我们时间可不多。” 三太子目光利剑一样向她,仿佛在掂量她说话的真实度。 良久,没从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看出任何掺假的痕迹,才放弃一般道:“那算了,是麻烦的。” “呵呵,你该抽空看看修道者内部消息,看看他们对你的评估……你从来不是跟人类站在一条线的人,你 站的比他们都高,三太子,你要明白这一点。” 人类素来是只信自己判断的种族,一个明晃晃的杀人狂,又凭什么标榜自己无辜?又拿什么去跟人类负责人接触,让人类接受他屠戮人类的守护神? 不会有人谅解的,没有人会接受他们本地的神灵被一个天界叛逆者屠戮。 是的,只要他说明份,他在人类心里就会是叛逆者,因为他是无差别杀戮,执行任务都说不通。 “苏毓秀,你到底是谁?”三太子用探究的眼神看她走开的背影,略提高了音量问,“你非人非鬼非妖非神,你是什么?” 苏毓秀已走出了老远,仿佛没听见一样,脚步不停的进了内里。 她是什么? 谁知道呢。 …… 修道者高等级消息群这两天有些安静,地府消息通传网也有些安静。 白唐和墨赦两人也停在了江阳市,有事没事就出去为江阳市的繁荣美丽做贡献。 没办法,他们的任务对象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仿佛凭空消失在了江阳市一样,任凭人鬼将江阳市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个任务对象,从出现后几乎一直维持着一天换一个地方杀人的恶趣味,一连几天没动静,让众人都有些心里发毛。 所有人鬼都在猜,莫不是那人在憋个大的?准备毁灭世界? 但不管群里怎么猜测,没消息就是没消息,半点气息的影子都没了。 唯一有点可疑的人,白唐只见了一眼就判断了不是,之后也就撩开手,也算相安无事。 墨赦在看见那人时,也只粗略的打了声招呼,彼此有默契的互不干涉。 地府与天庭,毕竟也不算多和谐。 白唐和墨赦后都有一堆人鬼提供消息,这两人本就显得有些闲。 用白唐的话来说,他们是干精细活的高级技术人员,那些搜消息的活已经匹配不上他们的等级了。 于是他们愣是将任务做成了度假,两人有事没事就去江阳还完好的名胜风景区玩耍。 这,他们刚从江阳的天然冰雕石窟中回来,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也没几个行人。 白唐手上还拿着腾腾的煎饼,脸颊一边鼓起来,很香的样子。 墨赦目不斜视,就走在他边,脸上有些不明显的无奈,他手里也拎着一个装在塑料袋里的煎饼,那煎饼正义眼可见的速度下去,偶尔会露出一抹暗红色。 “……黄七不醒了嘛,叫他陪你玩,啧,大人我出来是干正事,能带你来?你除了嘤嘤嘤你还会干什么?” “a市还有刘三坐镇呢,天塌了还有他顶着,你怕啥?” “你也多去上清派走动走动,刘老板不定多寂寞呢,别憋出啥事来 ……啥?不可能,你少乌鸦嘴,大人我做这趟活是机密,她能跟我来?” 说着又咔嚓咬了一口煎饼,还别说,那薄脆层口感真的不错,煎饼也够实诚,里面夹的菜也多,可惜墨赦吃不了。 墨赦用胳膊撞了下他,将陶醉在家乡土煎饼里的他拉了出来。 白唐疑惑的看他:怎么? 墨赦眼光瞄向前方。 那是他们暂时居住的酒店,酒店门口站着一个侧脸俏丽的女人。 白唐头皮一麻,桃花眼都睁大了。 那女人却心有感应的转过头,朝他们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 墨赦上的气压倏的就有些低,停下脚步没有往前,白唐费力的吞下嘴里的煎饼,向已经到了面前的苏毓秀打招呼:“好巧啊。” 苏毓秀微微笑,遮掩真容的法术在他们眼里恍如无物,道:“怎么是这个脸?看见我这么大一美女,不开心?” 第二百章 风波恶(9) 三太子就笑,特别理直气壮,道:“你可是皇帝呢,怎么小了?说说看,你是哪国的皇帝?我以前见过的皇帝可不少呢,说不好就认识呢!” 美人气的不行,心说就说了两句梦话,咋的,过不去了?!多大的罪啊你还叨叨叨个没完了! 在梦里那股子憋屈劲却一下就被弄没了! 三太子的胳膊也彻底长全了,乍一看,又是水嫩嫩的一根好莲藕,他拨弄着手机道:“来吧,再开一局,今晚拿个五杀,明儿个爷就不陪你玩啦?” 被硬是挖起来打游戏的鬼差简直要气到原地爆炸,心说这绝对是有病! 谁说哪吒可来着?小时候就惹龙王抽龙筋,还窜上窜下追杀他爹,这崽子可在哪儿?好吧,电视剧给了他一张水嫩的脸蛋,他有资格卖萌! 但现在呢!长成这幅丑样子,格还差,怎么就能是哪个可又酷帅的哪吒?!他还喝酒,之前还去泡吧!还去酒店端盘子赚钱!每次见面都要颠覆他的三观!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毓秀,也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完全不管那两个吵闹的鬼神,径自开心的去睡自己的美容觉。 她实在是高兴,今晚虽然没哄到白唐跟自己缔结共生契约,但却用另一条线给小猎豹打上了标记,还在他面前又黑了神仙一把,呵呵,等以后她真的送那些该死的神仙回老家时,不指望白唐帮她,起码要保证不站到她对面。 只是小猎豹的警觉可真是高,那样天时地利的环境下,还有她特意的惑,他都能保持着理智,实在是……强的离谱。 那一次地狱之行,果然让他脱胎换骨,苏毓秀想,但脸上的笑容却很淡。 那一次,她差点就又失去他了。 绑住了小猎豹,苏毓秀终于放任自己的精神沉眠,浑都冒着愉悦的泡泡,还久违的做了个梦。 一个很久很久都没再做过的梦。 …… 跟苏毓秀分开的白唐越想越不对劲,满脑子都是那一池白色迷幻的缘生花。 那全是用灵气催生出来的!眨眼之前催生出这样栩栩如生的白莲,苏毓秀她到底多强大,而且,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那是跟他的力量来源完全不同的力量,甚至跟以前见过的哮天、清风都不同,苏毓秀的力量更加的纯粹,也更加的强大! 他怀里还揣着那朵缘生花,脚步却不由的变缓,眼睛也朝着苏毓秀消失的方向望去。 手指已没什么感觉,但他却知道不一样,现在只要他想,他就能感应到苏毓秀的大致方位,想来苏毓秀也是。 讲真的,有些愁。 回去得问问墨赦有没有什么保护**的办法,不过目测又会被墨神教育! 白唐拍着头,心说晕了晕了 ,刚才答应的时候真的觉得苏毓秀又弱又可怜,需要保护!现在再一想,她需要个! “白白,回去啊,墨墨肯定等急了,要是知道你还跟那女人亲亲,要打断你的腿!” “胡说!谁亲了?白汤圆你是不是想死?” “我都看见了!你就是亲了!你们人类真麻烦,做了还不承认!” 白唐感觉自己都有些按捺不住要抽他的手了,咬牙道:“长本事了啊,都学会胡说八道了!咱家的教育还是太宽松,我现在就来教教你重新耳做人,不,蛇!” 一人一蛇吵的火朝天,谁都没注意到他们走的方向已经偏离了正确的路线。 但他们谁都没收敛形,甚至路上遇见两个有地狱颁发的良民证的鬼还打了招呼。 白唐看着是在和白汤圆胡闹,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知道他家墨神一定会跟过来,一定会找到他。 …… 天色还很暗,启明星都没能从众多星辰中挣扎出来,有人却从沉沉的夜色中挣扎出来。 “是这里?” 为首一人低喃着问道,他后站着的两人同时点头,其中一人道:“就是这里,属下这几天把江阳的所有地方都翻过来了,这处地方是唯一一个放过的,蹊跷的很,属下也是路过了几次才察觉不对,这里绝对有人能屏蔽天机!” 李天王也不多说,手掌泰开,一面八菱镜就出现在他掌心,往前一照。 镜子里只有空空的房屋,没有半点不妥。 甚至还在他的催动下照出了房屋后面雾气腾腾的天然浴池。 没有人,没有鬼,没有异常。 李天王眼中的狐疑之色却越来越盛,而原本在水池里泡着的三太子也浑一凛,猛然睁开眼睛。 “来的可真快。”他低喃了一句,单手在池边一撑,就从满是灵气的水池里跳到了岸上。 将上湿漉漉的衣服拧了拧,听着衣服上的水噼噼啪啪落在地面上,三太子嘴角的笑更加肆意张扬,那戴在手腕山的金色镯子突然变大,却还不及离开他上,就被一个纤秀的巴掌扇了回去。 苏毓秀人没出现,声音却清晰入耳。 “要作死出去作!” 这时候用灵力就是在给李天王引路,分分钟就能强行拖走。 三太子握着手上的火焰枪,冷笑,道:“总要打一场的,他手上没了那玲珑塔,难道我还怕他?” “呵呵。”苏毓秀在她自己的上翻了个,眼睛都没睁开,仿佛还在做着甜美的梦,“北方还有一百多个,你自己说的,总得有人收拾烂摊子,还有一分钟,他们就能绕进来,留下,就是死。” 或者是被强势的带上天庭,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再下来的一天,到时候人间这片河山还 能剩下多少,人类这茬韭菜又会被谁霍霍去,就更加难说了。 高不可攀的天宫上,似乎有冷酷的眼睛透过了层层迷障,落在这一片已经遍布鲜血的土地上。 若是有人也能站在那无比高大的位置,就能发现那些不断涌出的鲜血已在大地上慢慢围成一个圈,中间还有细小的红色痕迹在里面纵横穿插。 那些浮在人间的戾气和血腥,都终将慢慢沉溺下去,这就是命运,是开启新纪元的命运。 仿佛能看破过去未来的眼睛寂静的凝视着大地,看翻涌的风云和血腥,终于,轻轻的,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从恍若无人的九重天上传出,转瞬就淹没在无边的天风里。 白唐正坐在一处房顶上守株待兔,顺便赏月,还琢磨着那系在左手上的红线该怎么屏蔽,感觉忒没有安全感。 旁边的白汤圆无聊的数星星,一颗两颗……数错了,再从来。 数的白唐都有些昏昏睡,直到感觉一股陌生气息入寝到千米范围内,他才睁大了眼,一把摁住白汤圆,耳朵都竖了起来。 白汤圆被他摁的一懵,张口就去啃他的手指。 白唐嘶了声,脸上却挂上笑,开口对刚从那两米高的院墙里翻出来的影打招呼,道:“嗨~” 那影见着他还有些愣,继而也笑,形不停的超前掠,“有事,先走啦。” 白唐嗅见他上那股子有些熟悉的气息,后刷的伸出两扇黑翅膀,也闪电一样跟了上去。 三太子速度快的仿若流光,手指片刻不停的捏着法印,见他追上来,眸子闪了闪,道:“干什么,说了我有事,等改天哥再跟你玩!” 白唐的两扇小翅膀扑扇的很欢快,道:“说啥改天呢,好不容易撞上,走走走,我请你喝酒啊。” 说话间他们后那些隐匿痕迹的术法都被人暴力拆卸,白唐甚至能感觉到有强悍的气息在飞速靠近。 三太子瞥他一眼,终于停下脚步,歪头一笑,道:“你这造型不错啊。” 白唐在距他一米的地方停下,收起他自己的气翅膀,后者脸皮道:“是不是超帅?哎呀你不说我也知道很炫酷的,不过这没什么,我还可以更帅。” 三太子活动了下手腕,眯着眼道:“咱们之前是朋友,我还欣赏你,这样,我再真郑重的说一遍,我有事,以后找你喝酒,可以走了吗?” 白唐耸肩,神放松,半点没感受到他的拒绝一样,道:“真巧,我在辰川那回看见你,就觉得你人可以,嘿,我当时还跟墨赦说神就该是你那样,嗯,墨赦就是你认识的范无救,” 空气中那追命一样的气息越来越近,三太子依然保持着风度,等他说完才道:“别再跟过来了,不然我要揍死你 !”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他形已在百米开外,速度快的都留下了残影。 白唐没挪脚步,却提高了声音,道:“你杀人了吗?” 三太子没回答,低调的在夜幕里行走,却突然听见前方有人淡淡道:“在浔阳、庆阳、周口、漯河……商丘杀人的是你吗?” 那人声音低沉冷淡,笔直的站在他前行的方向上,如同索命的死神。 他周缠绕着黑色的会活动的锁链,两端吞吐如吐舌吐信。 三太子目色一凛,终于又一次停下脚步,朝后看了看,就看见那似缓实急的影晃dàng)进视野里。 他手腕上的乾坤圈发出微弱的金光,似乎已迫不及待要战斗。 墨赦沉稳的站着,正在他躲避追兵的前路上。 三太子挑着眉,红色的混天绫也缠绕在周,开口道:“范无救,你是自己来找我麻烦,还是代表地府来的?” 第二百零一章 风波恶(10) 墨赦道:“地府。” 三太子冷斥道:“地府算哪根葱,管人管鬼还能管到天庭上?你们脸可真大!” 墨赦道:“你去跟地府外交部探讨地府有无权利监管天神,我只问你,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白唐也已到了近前,隔着三太子向墨赦眨了下眼,接过话茬道:“老墨他话虽然粗,但理是这个理,三太子,你最近做事很火啊,弄的人间地府都不得安宁,那什么,到底是不是你?” 三太子正要说话,白唐又善意提醒道:“你一个人再能翻天,这里还有我和老墨两个人呢,嗯,后面还追了个天王,讲真的,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如开诚布公谈一下,对吧?” 后那bi)人的气息越发靠近,三太子冷笑一声,甩手就将那混天绫抽了出去,那乾坤圈也高速转着圈脱离了主人的手腕。 “谈谈谈,谈个锤子!你们拦在这里到底是想谈事,还是那想阻截我?” “不是……你冷静点,一言不合就动手,你是小学生吗?” 白唐体也陀螺似的腾挪,避开那专砸脑袋的乾坤圈,感觉头很大,一会可能还会有点痛,但他说话的声音一点没小,叭叭叭的,似乎尚有余力。 “……你是不是心有点偏,为啥那厉害的混天绫是给老墨的,这没啥用的秦坤圈用来砸我?你是不是对我两的实力有点误解?” “闭嘴!”三太子抽空怒喝。 白唐安静了一秒,让那将四周建筑都砸的轰轰直塌的乾坤圈刷了把存在感,然后又开始了。 “嘿,太子啊,你是更年期了吗?你怎么这么暴躁?” “……你这个圈我抓住了啊,诶我儿子说想吃了你这圈,它牙口贼好……跑题了,别打了,就让你说一句人是不是你杀的,你是蚌口吗?还撬不开?” 三太子被他气的脑门青筋直跳,上次城隍庙那一场战斗留下的暗伤还没好,此刻他才长好没多久的口一阵阵发疼。 再回头一看,他的乾坤圈上爬了一条摇着尾巴的暗红色小蛇,不,龙,他一眼看出了那东西的本体,见它果然再试图吞掉他的乾坤圈,感觉气的想杀人。 乾坤圈也是有灵的,此刻正疯狂反抗,那一龙一圈眨眼就消失在高空,再一晃眼又回来了,翻滚两圈,就又没了踪影。 白唐暂时得了清闲,也不主动进攻,就站在那里继续叭叭叭的荼毒他的耳朵。 “……你这个拒不招供的样子,让我觉的十分眼熟啊,就像那什么,贞洁列妇,额……夫!你说我们又不对你干什么,你打这一架是为什么?” “上次城隍庙里你就斗了一场,伤好了吗?我听说你是莲藕化,你受伤了流血吗?还是流莲藕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又跑题了,那什么,你说句话呗,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要不是被地府的范无救缠的脱不开,三太子一定会抽死那个神经病,感觉头顶都在冒黑烟,他怒道:“我说不是你信?” “信啊。”白唐笑眯眯道,说的很是云淡风轻。 三太子冷哼一声,有些不知怎么接下去。 白唐就顺势道:“你看,一句话能解决的事你非要动手,真的,明明我们能和平解决,你偏要打一场才服,脾气太臭了……” 脾气太臭的三太子头一次遇见这么能叭叭的人类,感觉架都没法好好打下去,混天绫又一抖,与那锁魂链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叫道:“让开,我不想伤你们!” “老墨!”白唐感觉后一阵烈焰灼灼,忙叫道,“快闪!” 与他同时开口的是另一道醇厚愤怒的声音:“逆子!” 天空顿时被白光照亮,托塔天王威风凛凛的从天而降,抬手就是一道雷光,正朝着三太子迎面劈去。 混天绫立马延伸百米,丝绸般又柔软又顺滑,将那些雷电一股脑的导入地下,三太子毫发无损。 墨赦趁机抽,飘然落在地上,瞧着那对剑拔弩张的父子,眉峰一皱,忽的蹲下,手掌在地面一拍,低声道:“起!” 一道无形的结界从他手下升起,将这一片地区都圈在里面,哪怕这边翻江倒海,结界外也不会有半点声音。 白唐又无声无息的打量了一番新出现的托塔天王,只见他果真是虎目龙睛,气势凛凛,之前见他未穿铠甲时还不觉着,此时再看,就真有了那股天神降世的感觉。 一招过后,那父子两人还待交手,白唐与墨赦几乎同时开口阻止。 “天王且慢!” “天王等等啊,别动手!” 李靖立在半空,手中持着一柄乌青色的三叉戟,腰间还悬着宝剑,眼睛居高临下的朝地上两人一扫,疑道:“地府鬼差?人间修道者?” 继而又道:“你等修为不俗,想来也是来捉这孽子,但这是天庭逆徒,自该由天庭拿下,你等且在边上看着,待我收了此子!再与你等说话!” 眼看着那三叉戟又要刺出,白唐忙道:“等一下,天王息怒,这事还没搞清楚呢,您先别动手,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没有误会,此子心狠手辣,屠戮同僚,当诛!” “天王这意思是要当场格杀?哎呀那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实不相瞒,三太子多次出现在人间的凶杀现场上,那些死去的人成千上万,我接了这活,必须把这事给查明白,嗯,人类也必须抓住这个凶手!” 李天王到底是个讲理的神仙,他停了停,又朝着三太子怒喝道:“孽子!凡人受天道庇佑,你何故杀人?” 三 太子嗤笑一声,混天绫在他周护卫要害,他道:“,你又何故杀人?” 这话说的实在太突兀,但里面的信息不少,白唐立马就将一双眼睛看向李天王。 李天王怒发冲冠,咆哮道:“竖子敢尔!枉我教养你数千年,你竟还是恶不改!随意攀咬!”他膛剧烈起伏,见白唐和墨赦都没说话,当即铮然道,“李靖一生从未妄杀一人,但有欺瞒,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天上乌云汇聚,隐隐有风雷之声,似在响应见证。 墨赦别过了头,不再看李靖。 天道长存于世,鬼神均不可擅发誓言,因为会应验,而李靖敢,所以他必然是真的磊落! 白唐看着李靖,仿佛他的影一瞬间又高大了几米,心说这难道就是浩然正气? 谁知哪吒却忽然笑了,张狂桀骜,他道:“手上不曾沾血,鲜血便不会淋到你头上了吗?父帅,你若当真如此光风霁月,那你让开!” “休想!你屠神渎法,为父绝不能纵你!” 三太子脸上笑容越发嘲讽,道:“什么是神,卫护百姓、泽披生灵才是神,人间没有神!我所杀的,全是畜生!” “逆子!你还狡辩!” 三太子闭口不说,只默默拿出火焰枪,笑道:“天庭修行万年,到底也活的不痛快,现在我行的是我的道!谁阻,都是敌人!” 他又转头看向白唐,道:“那些人的血,我担着,你闭嘴,滚一边去!” 白唐听了这一句,只觉额角青筋一跳,什么叫“我担着”,这是认了那些血债? 他面色也冷凝起来,又一次确认道:“你在辰川的时候拼命救人,后来转却去杀人?!” 三太子面色复杂的看他一眼,甩手就将混天绫扔出去,不耐烦道:“你的事往后放,等我办完了事自然给你们人类一个说法,现在不是你的场!还是说帮你打算帮我父帅捉我?” 李天王又在咆哮,那把三叉戟舞的虎虎生风, 白唐看着三太子的背影,不知怎的,就后退到了一边,暗戳戳的想去找墨赦。 墨赦一派光风霁月的站着,见三太子的眼睛也看过来,便开口道:“你出现的时机太巧,我们地府最近丢失了很多本该到地府报道的新魂,我奉命来讨魂魄。” 三太子还未答话,李天王那把三叉戟就到了面前,他形急速后掠,火焰枪也在后退的同时出现在了手中。 枪尖火焰明灭,两人的影在空中几乎成一道残影。 三太子得封天道武神,又称忠武护法战神,要远比失去玲珑宝塔的李天王强大的多。 只听那空中火焰枪与三叉戟叮当作响,却看不清那三叉戟的影子,只有八丈长的火焰枪反复来回,当真是刺虎穿连树倒 ,降魔锋利似秋霜,展放光芒天地暗,吐吞寒雾无光。 白唐蹭到了墨赦面前,仰头看着那一对仿佛有深仇的父子,道:“怎么个况,老墨,我感觉好像没我们什么事……不过说来奇怪,真真的亲父子,这么打真能有结果?” 他手搭凉棚,看着上方胶着的战况,继续道:“就哪吒那人,几千年前李天王把他bi)到那种地步,没见他真的杀父,现在也不能吓死手吧,我看是要跑。” “会杀。”墨赦道。 “啊?” 墨赦淡淡道:“你只听说李靖手托玲珑宝塔,可听说过他放下?以往见他们父子,只要哪吒在,李天王手中就绝不会没有塔,就算一时忘了,也会立时去拿,他在防着哪吒。” 停了片刻,组织了下词语,继续道:“哪吒心里窝着火,李靖也有些古怪,看哪吒的出手,他是真想要李靖命的。” 第二百零二章 风波恶(11) 白唐又看了眼天上,那火焰枪已被压了下去,哪吒的形有些迟缓,混天缠不住李靖,已渐渐被三叉戟bi)着打了。 白唐心里竟有些担忧,他道:“说来奇怪,我总觉着哪吒不像那中杀人魔头……他子太烈,眼里不揉沙——” “人会变,神也是。”墨赦淡然道,“越是刚烈的人,堕落起来就越迅速,也越拉不回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白唐沉默了下,继而坚定道:“他不能被天庭杀了!” “嗯。” 话音方落,未曾商量过一字一句的人同时将灵力提升到了法则许的巅峰,快刀一样切入那胜负已渐分的交战中。 白唐一手抄起从不知什么地方迅速飞来的暗红色长刀,一道劈下,暴力的将那两人正相交的三叉戟和火焰枪都劈的往下弯折,墨赦锁魂链同时攻击两人,迫的两方都急速后退。 待他掠过时,恰好扯住锁链中部,唯一用力,那窜出老远的锁链就由两端缩向中间,重新化作两米长,被他握在手中。 这些说来话长,实际动作却是电光火石之间。 待几人纷纷站稳,白唐手一松,白汤圆还来得及继续去扑刚飞到三太子边的乾坤圈。 那吃相简直无比难看。 白唐选择不看,墨赦全当没看见。 三太子宝贝的收起乾坤圈,抬手就想把白汤圆拨一边去,被那小蛇张口咬下一截袖子,气的吐出一口莲藕汁,有点莲花的香气,反正不难闻。 “……”三太子手指捏的咯咯响,死亡线看向白唐,“这是什么鬼东西?!” 白唐毫不怀疑,要是三太子现在不是伤上加伤,不能擅动,他怕第一个就要去教白汤圆好好做蛇! 他干咳一声,又开始胡说八道:“这个,打架多不好呀,有缘千里来相会,天下和平才最好啊,你们刚才一通乱锤,那法则差点又降下雷霆来搞我们,唉,打架真的不好。” 墨赦靠谱一点,他朝着李靖行了个揖礼,沉沉道:“三太子上系着地府千万鬼魂下落,范无救必须保他,天王见谅!” 白唐觉着自己也必须给他家墨神撑场子,起码他现在代表的是人类,于是也道:“三太子上也还背着千万人类的血债,我来时答应了有关部门,得待他回去,天王大人,等三太子在人间的案子了了,你再来捉他,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不好! 李靖的脸色瞬间很难看,他原先也是掌兵的将军,到底也不是什么和善人,那三叉戟上寒光隐隐,他寒着声音道:“人间祸乱因他而起,是我亲眼所见,不必再查,天庭后自然会给你们个交代!再说,他触犯天庭法典,自该由天庭审理惩处!” 白唐还要再说,却见那目 光沉稳练达的李天王目光扫在墨赦上,道:“你既代表地府而来,就更该掂量后果!这逆子我必须带回天上!” 他后还跟着两位持银枪穿白甲的天兵,此刻上也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气氛突然沉默。 大家都感觉这有点难搞,都不退让的话,就是死局,他们还都不是同一个阵营,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三界纠纷。 白唐左右看看,看见了墨赦冷冽的脸,还有微微沉着目光手握火焰枪的三太子。 “要不……打一架?”白唐试探着说。 李天王目光一凝,一个好字刚发出了一个韵母。 白唐已语速分块的开口,声音可怜兮兮的,“我很弱的,我就是个脆弱的人类,天王,你必然是不屑欺负我的吧?一看你这眼神就知道你不会以大欺小持强凌弱,让我两只手怎么样?” 众人目光都有些呆滞。 “范无救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看看这瘦弱的小板,根本挨不住您一戟,唉,为了保证打架的娱乐和公正,我们也顾不得二打一了,毕竟您太强了!” 白唐眼神诚挚,又看了下李天王抽搐的面皮,自顾自理解道:“天王这表……是想给我们留点面子,不想让我们输的太难看,打算等我们先出手,您打算用几招打败我们?过了招数认不认输?” 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么泼皮的白唐,墨赦还以为他真的改好了,现在看来,只怪自己太天真。 那边李天王已被他这理论炸的外焦里嫩,似乎脸色都有些发青。 白唐给了墨赦一个眼色,示意他动手,却见墨赦猛然转头去看他站在一侧的三太子。 三太子手掌按在他布置出的结界上,朝着他们挑眉,脚下出现两只带火的轮子,只一个呼吸间,就成了天边一颗火流星。 白唐眨了下眼,三太子的声音才被风送了过来,“一月后,江阳望梦楼见。” 他这一逃,李天王的怒火立时就转移了,手中照妖镜朝着他飞走的方向照去,一道白光照彻长夜。 白唐撞了下墨赦,低声道:“我赌一条小黄鱼,绝对照不到!” 墨赦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天王后。 两声刚溢出喉咙的闷哼响起,那两位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天兵骤然倒下。 李天王怒吼一声,折而回:“谁?是谁?!” 白唐拉着墨赦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慢慢离李天王越来越远。 …… 苏毓秀面无表的转过,看着那被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的这件事激怒的李天王,突然讽刺的笑了笑。 哪吒还有用,往后还会有大用。 她要他完全与天庭决裂,那些死在他手里的神,都还只是开端。 今晚这一场相遇,白唐明明心 里已有了那许多怀疑,却依然没有动他,就连范无救,都只是要带他回去。 这是什么?友? 苏毓秀嘴角露出冷笑,不能众叛亲离,她又怎么彻底将那样强的的力量收拢旗下。 毕竟她现在实力还不够强,她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从不能触碰的地方拉下来。 她已经准备了很久,也忍耐了很久,她需要万无一失。 好在,千年万年,她终归是能等到那一的,在可预见的将来,她会让她的人都与她站在同一阵营。 他们必然会并肩而战,将那些在过往岁月里让他们绝望的人从神坛上拉下来。 如果他知道真相的话…… 半弯的月亮渐渐隐没在东边,星辰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闪烁明亮,绝美的女子魂灵一样消失在夜色里。 而在另一边,白唐和墨赦并肩而行,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 白唐试图跟墨赦搭话:“墨墨,你想什么呢?干走路多无聊,咱们聊会天呗。” 墨赦快走几步,背影十分倔强,连头发丝都透着不高兴的意思。 白唐也加快脚步,凑上去没皮没脸的笑,“怎么不理人?老墨?墨墨?墨神?” 墨赦往左偏了两步,离他远了点。 今天这个不高兴……程度有点深啊。 白唐握拳,心说得哄,必须哄好! 他又挨过去,还没开口,墨赦道:“起开。” 白唐一把拦住他肩膀,不仅不起开,还靠的越发近,道:“有事说事别生气啊,生气也行,但不能不说话啊,你说你本来就话少,这再憋出个什么病来多不好,我跟你说……我现在功力大增,你以为你能推开我?少年,你太年轻了!” 墨赦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推他的手还被白唐躲开,他有种预感,要是再推,白唐说不定会跳到他背上! “滚!”他说,头顶低气压几乎凝气成霜,连声音也含着冰碴子似的。 这会要是滚了,再哄难度就得翻倍!这两年下来,白唐自认顺手很有一手,这会绝不能滚,还要继续跟他说话,说的多了他就搭理人了。 但除了晚上被苏毓秀“钓”走这事外,白唐实在找不到墨赦生气的点,于是依然揽着他的肩,哥两好的口吻道:“不会还在为苏毓秀那件事生气吧?那过程你可听了全程,我全是为了咱两的任务!” 墨赦瞪了他一眼,闷声道:“不是!” 看!这就理人了! 白唐暗自得意,嘴上却还真诚的反省自,道:“不是?那是我刚才打架不够卖力?天地为证我刚才——” 墨赦气道:“不是!” 白唐无辜道:“那是什么啊?小师父,你不满意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改正?” 顿了片刻, 墨赦才又动了下嘴唇,道:“苏毓秀救走了哪吒,你提前就知道!” “啊?”白唐先是本能的睁大眼装无辜,继而在那寒宫冷月样的眼眸下垮下脸,“是有点感觉,但我发誓我没想到她动手那么迅速,我也没想到她能不动声色的就杀了两个神兵!” 墨赦厉眼看他,白唐一脸无辜。 墨赦又停下来,他开口就想说如果哪吒真是吸取精魄夺人生魂的呢,如果他也被莲涅的黑暗绪污染了灵魂呢,那时候怎么办! 但都没问出口,因为他知道白唐必然会说——我亲自宰了他! 那些冠冕堂皇、不用明说的问题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却终于没有问出口,因为没有必要。 而开口的,就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离开的时候,你想去见苏毓秀?” 那时他拉着他低调退走,却在转过一条街后,脚步略停了下。 虽然只停了30秒,但墨赦清楚的感觉到了那段时间。 第二百零四章 山雨欲来(1) 聊天莫名就有些尴尬了,太破坏大家为人类未来cāo)心的凝重气氛。 向东干咳一声,道:“白大师,你把哪……吒的影像发我一份,五个小时后比对结果会出来,我们会进一步确定k是不是他。” 白唐嗯的应了,听声音十分稳重可靠。 向东又道:“暂时先不要与天庭冲突,几位大师会立刻增援,你,你冷静一点……”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似乎糟心的说不下去,又道:“暂时先不要与他们接触了,一切等分析结果出来再说。” 这就算交代完了,接下来就坐等消息了。 白唐很会忙里偷闲,抽空就打游戏,以前闲的时候没觉着怎样,现在忙的飞起,就觉着能有时间打游戏也是一件快事。 打完几局游戏,时间还有很多,白唐琢磨了下,就给向东打了电话,让他把那些屠杀安的资料都发他一份,越详尽越好,还特地嘱咐向东加上商丘近两年的失踪案。 虽然他与三太子仅有几面之缘,但他素来想来自己的眼光,况且三太子一正气,实在不像满手血腥的,只是现如今所有他们能掌握的证据都对他很不利。 连苏毓秀也间接的说他就是让人间几处血流成河的魔鬼。 向东效率很快,只一个小时,一个超大文件包就传到了白唐的手机里。 白唐看着那传了半天才传完的资料包,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又一想三太子那张傻兮兮的脸,觉着自己有责任查一查这事。 哪吒第一次被人间修道者发现痕迹就是在辰川浔阳境内,当地死亡人数三万六千八百九十二,血液温,尸体未冷,他被发现时正处在尸体中间。 之后特殊部门就注意到了他,虽然不曾抓到人,但他们凭着特殊手段竟也循到了他的踪迹,一路追踪,一路血腥,但凡他停留之地,必然会有大量尸骨。 白唐看了半天,也没从字里行间看出什么诡异,但他看出了可以钻的空子。 哪吒只被人拍到了两次视频,一次是在废墟里,一次是在尸体中,其他的那些案件都是国家负责部门根据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和现场推测出来的。 因为现场被发现前只出现了他一个有足够能力的,且他的行动轨迹都经过千百次推演推了出来。 在商丘城隍庙,他明显感觉到了那残存在空气里的神力,还有被神力埋葬在菩提树下的鲜活尸体。 是哪吒杀的?然后埋尸的时候被城隍庙里的原位神发现,所以屠神,不巧又被李天王发现,是这样的? 白唐这么想,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神啊。 他想起这个字,感觉自己对这个字的概念有些模糊了。 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才是神,那反其道而行的,是什么 ? …… 青翠滴的山峦前,三太子从高空落下,脚下踩着的风火轮自动消失。 他微微仰头,目光有些说不出的犹豫。 头正大,太阳明晃晃的洒下一片白光。 三太子轻声道:“出来。” 面前有微风吹过,没有人应。 三太子手掌在地上轻微一拍,道:“地上一焦螺,阎王退三分。” 焦螺草,只有在一些山涧或是峡谷才能生长,可凝聚天地灵气,滋润人的经脉,百年千载,会成一方福地。 但面前的这座山没有被灵气滋润的样子,上面的植物色泽偏黯,虽茁壮,却到底显出奇诡凶狠的样子。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面前依然什么都没有。 太阳被天上飘过的浮云遮住,四周的光线也有限暗淡。 山雨来。 三太子终于不耐烦,单手朝前一抓,分明什么都没抓住,他却像握住了什么一样,猛的一拧。 “草木成精,也敢妄称山神?”他收回手,目光掠过那仿佛矮下一截的山,无波无澜的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手。 再一扬手,手腕上的乾坤圈就自己飞了出去,投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 三太子闭上眼,短暂的休息下,感知却放了出去。 面前的山里传来模糊的砰砰声,几个呼吸间,山顶处便有灵气白雾汇聚而来,绕山三匝。 山如仙山,却有白骨从山里遗落。 世事多沧桑,却总该有见天的时候。 乾坤圈急速而回,乖顺的在了他手腕上。 三太子低低咳嗽了下,脚下才重又出现风火轮,形流星般消失在天际。 半个小时后,另一道魁梧的影从天而降,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有眼难见的气息从他掌下蔓延而出,那座仙气缥缈的山中没有任务回应。 李天王的脸色果断发黑,他开了天眼,几乎恶狠狠的看着那断裂成几截的巨大焦螺草,还有被硬生生砸出一个方圆十米大坑里的残存的白骨,微微一拂手,又将那些白骨都盖了回去。 “逆子!”他低喃道。 …… 世界“进步”到现在,网上很多限制都被放开了,也就成了消息最快的地方。 那些大量出现的尸骨不可能对外瞒的一丝不露,所以外网的民众又炸了天,不管是哪个网站,只要沾到“万人坑凶手”这个词的,每条新闻都暴火。 甚至,有人说做这些事的人就是神,这言论有理有据,瞬间就被推上了点,底下留言每天都在嗖嗖的往上窜。 于是这一系列血腥味浓重的案件都变了味道,能掀翻人类世界观的说法被洗脑样的在新闻里反复印证。 唯一能与这新闻媲美的就是苏毓秀的新闻,她在动dàng)的世界里不 断构建救助站,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和儿童,还参与国家呼吁人类自强的宣传视频,一枝独秀的走在所有人类仰望的巅峰。 网上还有消息爆料说苏毓秀也开始修道,且是天赋惊人的天才。 貌美,心善,天赋好。 她的粉丝每天都在以成倍的数量增长,男女老幼,无分国籍,无分种族。 几乎所有人都将她神化,仿佛她是九天上真正救苦救难的菩萨,真正的神。 白唐却觉着心里发寒,那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他只要一动念,就能感知到苏毓秀的大致方位,甚至心里还会的有模糊的感觉,不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喜怒。 这也就是说,苏毓秀也能远距离感知他的喜怒。 仔细想想,白唐感觉,略怕。 像是遇见了一条美人蛇,还被美人蛇把毒素注入到了神经里,偏偏还是慢,表面瞧着可能还没什么坏处,但细究下去,底下潜藏的毒素能吓死人。 这还只是他刚发现的问题,还不知道有没有隐藏的更深的“弊病”。 更深层次的,白唐没怎么敢想,他打算自己探索。 第一个小时,他盘腿而坐,认真的内视。 第二个小时,他伸直了有些发麻的双腿,继续认真的内视。 第三个小时,他半靠在沙发上,十分仔细的寸寸查看他的灵魂世界,就是眼皮直往下耷拉。 …… 第七个小时,他躺倒在宽大厚实的双人沙发上,精神已经陷入抻眠,嘴角还有明显的水泽。 而在他头顶处,白汤圆也将自己团成了一团,显然也被主人的睡意朦胧影响了。 墨赦悄无声息的进来,看见还能在沙发上睡成猪的人,一阵无语。 “心可真大啊,”跟在他后的人慨叹一样的道,“连个结界都不设,还睡的这么踏实!老范,你真的确定他的物种是人?” 墨赦淡淡扫他一眼,眼中寒光几乎凝结成霜,没说话。 月戎毫不介意的继续自言自语,道:“说不好是个猪成精呢,我们都在这儿站了半天了,连个反应都没有!别是真的睡死了吧?” “闭嘴。” 月戎耸耸肩,幽怨道:“你打也打了,这次还求我办事,态度好点懂不懂?” 墨赦伸手推白唐,没搭理他。 月戎瞬间委屈成了一朵白莲花,泪盈于睫,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奈何白唐还睡的深沉,没人陪他飙戏。 白唐确实睡的深沉,墨赦褪了两下都没把人推醒,还他捞住那作怪的手,死死压在了下。 白唐现在的状态有些微妙,仿佛灵魂离体一样,出现在一个完全虚幻的地方。 周围是迷幻的白雾,雾气里有人细细的哭。 白唐直觉那是苏毓秀,心里想着要 躲,脚步却不知怎的就转了个弯,朝着那细细的哭声处走去。 迷雾里什么都没有,白唐不记得走了多久,才看见被迷雾包裹住的苏毓秀。 那是苏毓秀,却又不是她,因为她的年龄明显要比苏毓秀小很多,但脸颊却是一模一样的。 那还是个小女孩,最多十五六岁,穿着暖黄色的古装,头发柔顺的披散下来,哭的很投入,一点都没发现边有人来。 她下是一块突出的白色石头,她就蜷着腿在上面哭。 白唐蹲在那儿看了会,眼神一变再变,心说这绝壁也是苏毓秀给他系上那条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线搞出的后遗症!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才开口道:“喂。” 小姑娘哭的打嗝,没有抬眼。 白唐就往前挪了几步,伸手去推她,道:“苏毓秀?” 那小姑娘被他一推,就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他,嘴巴还是下弦月,但巴掌大的脸上已露出倾城之姿。 她眨巴着星辰一样闪亮的眼睛,声音还有些囔,道:“你是谁?” 呦呵!幼年版没记忆的苏毓秀?!好! 第二百零五章 山雨欲来(2) 白唐也眨巴眼,道:“我是你叔叔!亲的,就是你爹他弟,知道不?” 小姑娘撇嘴,道:“骗子!你才不是我叔叔!我也不叫苏毓秀!” 想给她灌输亲人理论意图影响成年版苏毓秀对他的执迷心的白唐铿锵有力道:“你看我尖下巴,你也是,我高鼻梁,你也是!就连我这双大眼睛,你也像了个八成,怎么不是?” 毕竟迷恋亲叔叔,不是个正经事!要不是怕谎言太明显,白唐甚至想说是她干爹! 到底忍住了! 虽然不知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但能骗一个是一个,白唐兢兢业业的给她灌输思想,表演的十分用力。 谁知小姑娘非常有见地,道:“我爹没有兄弟!” 白唐面不改色随机应变,道:“我之前去远游了,不知道啥时候回去,所以你爹当然没告诉你。” 小姑娘面露狐疑之色,依旧不信。 白唐也不再多提,只道:“刚刚哭什么呢?哭的那么伤心?” 小姑娘随意的摇头,从石头上跳下来,脚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道:“没什么,常哭一哭。” 真是个好常! 那小姑娘拍了拍上的土,歪头看他,道:“你这个人,有点奇怪啊。” 白唐道:“叫叔叔。” 小姑娘毕竟年纪小,还没修炼成老狐狸,见他依然一副笃定的样子,就纠结着叫了声,道:“叔叔。” 白叔叔略严肃的脸瞬间就爆发出如天般的和煦笑容,伸手摸头:“乖~” 小姑娘偏了下头,道:“我是看你想让人叫叔叔想的都快哭了才叫的,嗯,你跟我回家,回家让我爹看看你是不是我叔叔。” 白唐心说你有个的家,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半点不怂,爽快道:“好啊!你前面……” “带路”两字还未出口,就看见迷雾顿散的建筑和街道。 白叔叔:“……”这怕不是真要去见苏毓秀他爹了! 他正琢磨再现编个什么理由搪塞,就觉耳朵一疼,猛的一个激灵,再睁开眼,就看见了墨赦全无表的脸。 眸黑唇薄,气质如冰山。 白唐:“……” 看着好像不太高兴,干啥子,看他睡觉太香,嫉妒? 他又感觉了下……耳朵被捏的好疼,一阵火,偏捏他耳朵的那只手十分冰凉。 饶是巧舌如簧如白唐,一时也找不到话形容这种感觉。 那只手上的力道没松,于是他子向着那手的方向移了移,叫道:“疼疼疼,墨墨,君子动口不动手哇!我就是睡了个觉!” 墨赦松开手,目光虽然还是冷淡,白唐却从里面捕捉到了嫌弃的味道。 他瞪着眼,试图让墨赦跟他解释解释拧耳朵的事! 墨赦微微侧 ,露出他后的人。 月戎一脸笑容,十分友善的抬手打招呼:“嗨~” 墨赦道:“敌人都进家了,一点警觉都没有。”所以拧耳朵是活该! 白唐猎豹一样从上翻下来,斗室之内顿时有气呼嚎之声,他一双眼如寒冰凝霜,双手上也结出十条锋利无匹的气线。 金戈铁马之声铮然而起,小小室内空气成刀刃,地板出尖刺,甚至有惨白的手臂从四面八方伸出,朝着月戎紧抓而去。 墨赦灵巧的后退几步,抬手在墙壁上一拍,顿时将整个房间与外界隔离出来。 再一转头,白唐编织的战网已成,一把暗红色的大刀在十根气线的cāo)控下直攻月戎口。 月戎无奈,白色月刃也在前显形,与那屠灵刀一番碰撞。 白唐实力变强,即便是他这种段位的府君,也看不透白唐体内的力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此时四周都被那密密麻麻的气线纵横封锁,白唐掐着一条线,欺而上,在经过那屠灵时,猛然纵握住刀柄,转手就竖劈而下。 月戎被bi)的无处可躲,只能急招月刃回来抵挡,恰在白唐刀锋霹在他头顶之时。 “当~” 紧接着是更激烈的金铁交鸣,两人速度都很快,哪怕有白唐的气线牵引,月戎抵挡的速度也不慢,那些被白唐召出来的白骨手臂只能装个样子,根本无法触碰到月戎。 “喂喂喂,发泄一下就行了啊。”月戎在交战空隙叫道,“老范你管一下他!” “……你再不管我真动手了啊,我现在就是让着他你懂不懂?” “白唐!疯子!快住手,再不住手我还手了!打死你信不信?!” 在一分神间,他的手臂被一条气线缠住,动作慢了一秒,白唐一拳就砸向了他的脸。 月戎轰然倒地,不等反应,白唐又如附骨之疽般跟了上去,屠灵刀直插而去。 “叮!” 屠灵狠狠的穿过他的口,钉在地上。 月戎眼眶猛的睁大,似有死不瞑目之感。 白唐蹲在她面前,气息有些微喘,却笑的如同一只纯白的小白兔,口吻温和,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月戎一口气吐出,只觉口处疼的要炸,那把刀果真有邪,他道:“把刀拔出去!” 白唐挑眉,笑的如同一只踹翻猫窝大仇得报的老鼠,道:“你说你啊,月戎,咱们之前不说好了么,我不去地府找你麻烦,你也别出现在人间给我找不痛快,大兄弟,你现在出现在这儿,很嚣张啊。” 月戎猛烈的喘了口气,周隐隐有黑气汇聚:“白唐,那件事,我不后悔!”他眼睛如琉璃含光,里面有冷静睿智的光,仿佛跳脱不靠谱一下子从他上逃了个干净,“再来一次 ,那种况下,我还会把你丢出去!” 他唇角轻微的上翘,脸上露出刻薄的神色,道:“谁叫你偏偏有屠灵,那就是命!” 白唐脸都绿色,握住屠灵的手背青筋毕露,到底坏心眼,在拔刀时歪了一下,道:“你弄死我一回,我也杀你一回,我能活着是我的本事,你能不能活着,也得看命!” 想起那件事,心里还是恨,恨不能将月戎也送进那四灵法阵里过一遭,但那股憋在心里的劲却松了。 他理解他,却不能原谅他,因为月戎杀了他,毫无疑问。 只是这件事,该结束了,一命还一命,他没有留手,要还能活着,就算月戎本事! 月戎在地上装了会尸体,才捂着留下一个大洞的口坐起来,背靠着墙壁:“要是我家包子看见我这样,不得心疼死……明明是你们求我办事,怎么的,不做了?” 墨赦弹了弹衣袖,从依靠着的墙角站直了体,手在还布满房间的气线上拍了下。 白唐会意的收回了那些线,几步就转到了墨赦面前,先给自己灌了杯水,才道:“墨墨,你求他办什么事?不能换个人?” 墨赦静静看他,眼睛里压着火,眼白都有些淡淡的青色,更衬的那双眼珠黑水银般纯粹,他冷淡的反问道:“为什么事?” 这墨氏反问一出,白唐心里就有底了,这事九成九跟他有关系。 他只略微想了下,就道:“苏毓秀的那条红线?啧,这事不得找月老吗?怎么说也是姻缘线……” 说到最后,自动消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着墨赦上的黑气场又扩大了一点。 白唐疑惑的看过去,却见墨赦依然是光风霁月的一张脸,没皱眉没抿唇,平平淡淡,他道:“月戎,看看他。” 月戎哼唧着从地上爬起来,口处两头透风,伤口不见半点愈合,却也没有再扩散。 他上前几步,道:“苏毓秀这个名字地府上记录的有五万三千七百八十三人,除却已经死的,应该死的,即将死的,再匹配生平来历,你们猜,她什么来头?”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不停,径直探向白唐的手腕,白唐下意识就要抽手,却被墨赦按住肩膀。 于是白唐浑绷着劲,却没有再动,任由月戎将一缕气探入了自己体内,只子微微颤抖了下。 墨赦曾说,月戎是地府里心思最缜密的人,之前白唐见他还觉得是墨赦看人的眼光不准,但此刻却有些信。 心思粗鄙之人,修炼不出那样精细纯粹的力量,一分一毫都没有多用,甚至从他浩瀚如汪洋般的灵魂海里捕捉到了那条细细的线。 月戎手指离开白唐的手腕,慢慢往外移,白唐的左手无名指一阵刺痛。 一 条泛着淡金色光芒的线在他指头上若隐若现。 墨赦与月戎神色都是一变,两人互相看了下,月戎手指轻微颤动,那条线却纹丝不动的缠在白唐手指上。 白唐只觉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动,他感觉到那条线上传来的愤怒,那是苏毓秀,她察觉有人动这条线了。 月戎眼中冒出凌厉的寒光,五根手指骤然收紧,墨赦却也瞬间出手,隔空掐断了月戎的力量。 那条线又隐没了下去,白唐手指蜷缩,心底还是有些发紧,墨赦和月戎也已进行了短暂交锋。 月戎道:“舍不得孩子不着狼,何况是头不知来历的大凶狼!范无救,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停顿了下,在白唐脸上扫过一眼,轻笑道:“他可不是谢必安,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墨赦沉声道:“月戎,你在bi)我!” 刚才月戎显然是想与那条线的主人硬刚,胜负如何先不论,白唐却一定讨不了好。 第二百零六章 山雨欲来(3) 还有被庞大灵气覆盖下千疮百孔的山基,以及山基里的新鲜尸骨。 但小鬼的消息也并不都这样准确,三太子毕竟是与他们天生相对的神灵,到底不敢靠的太近。 这天暮,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大地忽的震颤了一下,如同远古的巨人擂起了战鼓。 白唐半点犹豫都没的借风而上,朝着空气里嗅到的那一丝神力源头全力飞行——速度比开车快多了。 墨赦紧随其后,两人一黑一白,全都神色肃穆,他们都感觉到了空气里凝重的神力碰撞,高空中尤其明显,显然这一次的战场是在凡人不可达的空中。 “墨墨,开水镜!”白唐伸手拽过一片白云,手指在上面勾画,“现在空间紊乱,你帮我稳住空间,咱们先看看况!” 墨赦嗯了声,黑色锁魂链哗啦啦伸长萦绕在他们周被激dàng)的神力影响的有些不稳定的空间。 四周风声也骤然变小,那看起来并不严密的锁魂链却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没让一丝神力穿过来。 白唐的手在白云上一抹,那片白云上一阵眼可见的波动,接着出现不甚明显的画面。 白唐看了下,又在那竖起来的白云镜面上拍了拍,指尖有黑色的灵力透入进去,那如信号不好而出现波纹晃动的画面逐渐稳定下来。 画面里是正在对峙的两人,正是李天王和哪吒,均是一脸的杀气冲天。 墨赦伸手在空中急速绘符,那紫色符篆最后一笔勾画完后,立马就一分为二,一半没入白唐的镜面中,另一半则迅速消融在空气中。 “父帅当真不知我为什么?”哪吒脚下踩着风火轮,抬手将溅在自己面上的金色鲜血拭去,嘴角是狰狞的冷笑,那把红色如烈火的八丈长枪在手中横持。 李靖更为狼狈一点,他头上的金翅乌宝冠已被挑落在地,黑色长发被九天上的罡风吹的四散而开,他脸色冷硬,手握三叉戟指着哪吒,道:“逆子!不必巧舌如簧,今你若不随我回去,那就杀了我!否则休想再踏前一步!” 九天上有七色极光闪烁,在更高的天空上变幻莫测,让整片天空都呈现出绚烂的七色光芒。 那样美妙的色彩,白唐却莫名觉得上发冷,他道:“那是什么?” 墨赦道:“灭神天火。” 白唐在脑中搜索了下这种东西,果然在角落里翻到了一点东西。 灭神天火,白唐在墨赦罚他抄的众多书籍里看见过,梳理说这种东西叫天火,其实只是天庭催人交任务的方式,根本没人会真正在七色闪完前不回天庭复命。 传闻这种天火一共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七种颜色依次变化,是为了催促时间观念较差的神仙遵守时间的——那本书确 实也是这么记载的,甚至对它的名字进行了强硬解释,认为只是为了喊出来霸气,白唐抄的时候还跟墨赦吐槽过这个! 本来脑子里还没概念,被墨赦一提,那段记忆立马就被勾出来了。 但他现在再看,那边天空上已是纯粹的青色,那两人的脸上都是一层淡淡的翠色光芒。 李靖面上虽沉稳,但从他出招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很急。 三太子面目狰狞,显然被李天王的蛮不讲理激怒了,混天绫在手中一抖,竟直朝九重天上扎去。 知子莫若父,李靖额上青筋暴起,叫道:“住手!你要干什么?!天河水不能下界!” “我管它下不下界!”三太子右手缠绕着绷的笔直的混天绫,后骤然又伸出两壁,“你知道混天绫能搅动四海,但我从没在天上使用过它,今天,我让你看看它能引多少天河水下来!” 李靖暴怒,头发都要炸起来:“你疯了!” “你让开!”哪吒手往下拽了下,连天都要拽下来一样,“我只要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完那几个杂碎,查清一些事,我跟你回天庭!” “什么杂碎!”李靖斥骂道,“那都是土地山神,他们官职再小,也是正经位列仙班的天神!你是什么东西,说杀就杀?还有那些无辜凡人,你以为那点血能平息神怒?” 天上的青色光芒瞬息间变为蓝色,哪吒的脸也染上一层清冷的蓝,显得那双眼睛尤其狰狞凶恶。 他说:“我?我就是我!那些东西,我想杀就杀了!神怒,呵,他们也配有怒?”他语气嘲讽,接着神色郑重,语气铿锵,“我没错!谁若说我错了,谁就是错的!” 李靖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却听他还继续道:“父帅,我下来时你叫我要匡扶正道,肃清人间,我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字字铮铮铁骨,落地有声,如同他心底坚守的信念。 “他杀的,究竟是人还是神?”白唐这么问,但他心底那缺了一角的事件拼图似乎隐隐有了形状。 墨赦眼中神色变化,道:“神。” 如果他杀的是神,那人是谁杀的?真的是他凶大发杀人殉神,安抚神怒? “神与魔,界限在哪?”哪吒问,语气轻缓,仿若真的是不知答案求助父亲的孩童。 “神魔一念,心怀善念为神,堕入念为魔!” “人与神,孰轻孰重?” “天地生人,终极为神,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 “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哈哈哈,好!”哪吒大笑出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 蓝光还未消散,他却骤然收声,道:“原来这就是父帅心中的答案!” 白唐听的迷糊,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 就用手肘去撞了下墨赦,墨赦朝着他摇头,表也有些困惑,似乎也不知道这对父子打什么机锋。 但很显然,为当事人的李天王听懂了,他面皮抽动了一下,眼神也有瞬间的纠结,却很快又宁静下来,抬头朝白唐他们的方向看了眼,道:“哪吒!没时间了,你快放弃抵抗,随我回天庭!” 那蓝光变为紫光,天空格外好看。 白唐眉头紧拧,道:“老李发现我们了!我看他是要拼老命带哪吒走了!老墨,再五分钟,注意破结界!” 李靖和哪吒都不是等闲,他们这水镜偷窥的也很光明正大,靠的越近,越会被察觉,此刻他们被发现,早在意料之中。 幸好那两人似乎都不在意。 哪吒甚至还有闲继续说话,他道:“以前一直听说灭神天火的厉害,从没见识过,这次正好看看。” “你——” “父帅!”哪吒叫道,“人间有个火车改轨问题十分有趣,面对火车应驶向有一人的轨道,还是将车开向悬崖中,父帅,你会怎么选?舍一人救众生,还是舍众生救一人?” 他的手骤然下拉,红如烟霞的混天绫倏然从九天垂下,轰隆隆的水声从九天上直冲而下,顺着混天绫开出的通道,势不可挡的冲破云层。 “当年陈塘关前,你曾弃我一次,父帅,这次你又会不会为了你当年庇护过的凡人,留在这九重天上,将滔滔不绝的天河水重导入天河?” 他肆意的笑着,连眼神都仿佛淬了毒的刀,直往人的心窝子扎。 白唐与墨赦就在此时破空而来,一条长百米的暗红色大龙倏然出现在半空,用自去抗那滚滚而下的天河水。 墨赦的锁魂链也毫不落后的在被拉低的天上织网撑水,但即便如此,还是有重逾千斤的无色天河水滚滚而下,三太子立在混天绫上,面色在涨潮一样的水头下看不清,但白唐接到了三太子的传音。 他道:“天河水绝不能落地,一旦落地,便是百万河海顷刻涨潮,人间才会是真的死地,白唐,听懂了吗?” 白唐一下就感觉到李靖被三太子气的要死时的那种愤怒,幸好关键时刻他的理智发挥了作用,让他记得也用传音术,他道:“知道不能落地,你把它弄下来干什么!哪吒,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哪吒形已在无边奔流而下的天河水下看不清楚,更没有回答他。 白唐感觉阵阵凉意从那天河水里渗透而出,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觉,好像有亲近的人从远而近。 而天上的蓝光也在水幕之上变成了紫色,绚烂的紫色透过天河水的折,露出更加绚烂的美丽。 白唐和墨赦上的气大量爆发,相辅相成,彼此气场相互呼应, 一强再强,全力将他们这边的水推回天上百米。 但天河水有十万倾,又承天地灵气之重,任你灵力通天,堵水绝无可能! “哪吒!”李靖叫道,声嘶力竭,似已被激怒到了极致。 “哪吒!你回来!”李靖也同白唐两人一样撑着倾泻而下的天河,声音都是干哑的,“灭神天火会让你形神俱灭,哪吒!” “一件死物,能奈我何?”哪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些闷,“父帅,我们父子今一别,往后多半也是要对立的,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明白!” “父帅说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我认为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其他人,也该是一样!若真没有神,便没有人间,也该由人自己去决定是要神,还是要他们的命!” “时间越久,天河水倾泻的就越多,地上可还要数亿生灵呢,父帅要好好选择!” 第二百零九章 怒引天河(3) 从他能协调肢体走路运动时,一到冬天,不管外面有多冷,只要下大雪,第二他一定会拎着自己出去扫雪,不扫庭院,就扫门外那条无数人来往的大道。 他当时以为,他是厌恶自己这个孩子的,所以才用那样残酷的方式圈他,想将他样成废物。 他脾气越来越烈,天生的道法却越来越强,那个严厉的将军渐渐无能为力,严厉的制止他用术法,但他再也不能拘谨他。 谁也不能拘谨他,因为谁也不他……时隔多年,哪吒终于肯在这样的环境下审视内心,他想,那时候他真的想让那人抱自己一下的。 他们终归父子缘浅,他只在他边长了五年。 八岁那年,他认识了那条龙,那条龙害的他太惨了,可那时候的那条龙实在好看。 那美丽的小龙收敛了所有龙鳞,陪他在海上翻腾戏水,然后求他帮一个忙。 就是那一个忙,他将那小龙扒皮抽筋,甚至将他一龙鳞都一个个拔下来,烧的干干净净。 此后爹就成了李靖,李靖不依不饶,他们彻底决裂。 李靖该是恨他的,恨他曾给陈塘关带去那样的灾难,哪怕最后他们勉强和好,那玲珑宝塔他也从不离,那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在天庭有上千年,他们关系不温不火,他们貌合神离,他们总是争执,他们…… 哪吒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啊? 那些紫红色火焰终于全部消失,一点痕迹都没剩下,仿佛从不曾出现,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三太子却知道,都不一样了。 “没有了……” 嘴巴开合,细小的声音方一出口就被平和流淌的天河水带走,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同浸在天河水里的另外三人却已经濒临崩溃,白唐声音都高昂起来,“哪吒!人类要在你手上灭种了!哪吒!老王八你在哪儿呢?死出来!” 他黑亮的桃花眼里是喷薄的怒火,只觉那不言不语装死的哪吒让人想直接掐死。 “天河要是落地,哪吒!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扬灰!” 这短短几分钟,他们就又下降了一万米,再下降几千米,从地面上就能看见那翻涌的波涛。 白唐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无比后悔。 当时李天王第一次要抓哪吒时,他瞎管的什么事,当时让他被带回天庭就好了! 这一刻,哪吒在他心里,才是真正的魔星。 要不是那些时间墨赦给的教育刻骨铭心,白唐这会已经破口大骂了,这特么的,跟死了一样是什么况! 他百分百确定,哪吒那厮绝对没伤着,李天王连半点天火都没让他沾上! “再撑一下!”墨赦冷定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找到他了!” 天河越来越重,托起天河 的三人况都不太好,人界顶级修道者已吐了好几口血,仿佛下一秒就要油尽灯枯。 白唐和墨赦的气场将整个天空都遮蔽,远远看去如同魔神降世。 听见墨赦那么说,白唐忙又咬紧牙,从齿缝里露出声音,道:“好!” 就在说话的当口,他又感觉心中浮出一股莫名的感觉,且十分清晰明了——苏毓秀来了。 他顺着心中那感觉一转头,就看见穿一清爽夏装的苏毓秀披散着头发,手掌在那天河水底一拍。 白唐只觉有轻柔如风的力量从她手掌处扩散,转眼就笼罩住了所有下降的天河。 那样惊人的力量甚至让奔腾的天河水停了下来,那绝美的女子偏头看向白唐,喊道:“这时候发什么呆,找哪吒!我只能稳住三分钟!三分钟后谁也挡不住天河落地!” 白唐瞬间回神,叫的鬼哭神嚎,形象全无:“哪吒~” 墨赦全然没时间管他,只闭着眼,一边控制锁魂链兜住天河,一边控制那哭丧棒狠狠的下砸。 天河下流引起的云层汇聚已成旋涡之势,带着无比凝重的压迫力悬在空中。 白唐已没了力气开口,感受手臂发酸的厉害,那甄俊眼睛都浑浊了,只上的灵力还是不断外放。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后退,底下就必然会有无数人殒命。 谁敢退? 没人能过的了心里那一关,他们不敢退! 周围寂静的能听见其他人的心跳,白唐甚至觉着那三分钟过的很慢,慢到他都能数清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 三分钟又仿佛很快,眨眼就到,天塌的力量一瞬间压上肩膀,甄俊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那股大力压下高空。 白唐也发出一声闷哼。 泰山压顶,不过如此。 那天河压着他们瞬间就下沉了三千米,凭借他们超人的实力,甚至能看见地上仓皇的人。 白唐几人脸上都是彼此才能看懂的绝望。 连苏毓秀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愤怒绪,仿佛被人抢夺了心宝贝一样。 完了! 白唐想,该死的哪吒,他果然看错了他! 完了! 苏毓秀想,那个哪吒,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他当时明明打算留下混天绫…… 墨赦心中全无杂念,只仰头看着那澄澈的天河。 就在这时,一道灿如艳霞的红色绸带从高空垂下。 红光如匹练,轻柔若无物,从水中穿波而来,眨眼就无边无际的大,将所有天河水都笼罩在内。 一端伸直插入九霄,一端下垂落在眼前。 白唐只觉承受的压力骤然一松,憋在腔里的那口气一下就吐了出去,连在空中的形都晃了一下,才重又站直。 “腿软了?”墨赦收回闪电样窜回的哭丧棒, 转眼就将方才那一趔趄看了个正着。 白唐严肃脸,眼睛直直望着上方,道:“怎么可能?” 他仰望着的地方,出现了千年难遇的奇景——势不可挡的浩瀚天河里一条红色匹练直垂而下,柔软的水草一样飘飘dàng)dàng),但那几乎压破苍穹、愤怒的恍如躁动的远古凶兽的无色河水却被那一条匹练安抚,沿着那红色的绸带倒流而上。 天河倒流,如潮退海。 轰隆隆奔腾的河水声戛然而止,收敛尽所有脾气,都在那混天绫的摆动间从人间的高空流回九重天上那条无边无际的天河里。 红色混天绫不断升高,仿佛在天宫与人间嫁接起一条红桥,指引着那些不属于人间的水回到它们改在的地方去。 红光渐渐消失,那些天河水也再看不见。 白唐一直紧绷的脊背终于微不可查的放松了,咬的死紧的牙齿也松了些。 墨赦站在他边,轻声道:“别怕。” “我怕什么?”白唐说,“我不怕,我又不会死。” 墨赦用深邃的眸子望住他,里面是洞察一切的宽容。 ……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轻柔的撒在已经饱受苦难的土地上,一如往昔。 天空是被水洗后的干净,万里无云,还有觅食的鸟雀偶尔来回。 慢悠悠的,一个针尖大小的影子忽然出现在视野,然后在高空里一点点放大,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面灰扑扑的八菱镜,只有两个巴掌大小,被天风吹的来回翻滚,却还是朝着地面坠落下来。 良久,那镜子从空中摔了下来,正落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翻了两个滚,镜面朝下,不动了。 又过了许久,有人踏着青色的碧草,皮鞋压折草茎,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脚步停在那背部雕刻阳太极简练线条的镜子前,一只骨骼分明探出,从地面上捡起那只朴素的镜子。 他惜的擦拭上面沾到的泥土,却对镜面上那纵横如树枝的裂纹毫无办法。 毁了的,终究回不来。 指尖有灵光溢出,细细投在那镜子上。 满是裂纹的镜面上却有白光闪过,手持镜子的人一顿——原来这照妖镜竟也对他认过主。 镜面投影出模糊的影子。 画面是长跪不起的夫妇,男的英武英朗,女的眉眼柔和,他们双双跪在怪石嶙峋的地面上,神郑重,面容固执,面前是晕我缭绕的高山。 那高山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复活的地方。 那夫妇两人跪着,地上的雪越来越多,几乎将他们半截子都埋进去,但他们背脊都的笔直。 接着画面一转,就是那柔软温婉的妇人不容抗拒的推开男人,划破手腕,滴血入碗。 仙气缭绕的仙人用仙池的莲藕浸 入血中,又在她眉心一点,便有白色灵光从她体内闪出,没入那一截莲藕。 那仙人终归是开了口,问了句什么。 画面寂静无声,看画的人却仿佛看懂了她唇瓣张合的话,她说:“不后悔。” 她转头看向后那男人,男人眼中有泪,却始终不曾落下,他点头,说无谓血躯,给他一条生路就好。 于是他亲手给仙人递了刀,一动不动让人将自己的脊骨生生从后背抽出,又被填入一截施了法的树枝。 能跑能跳能舞刀,灵活却再不如从前。 所以他才打不过他,所以当年战无不胜的将军,再也打不过他。 握住镜子的手又一次颤抖,仿佛被迟来千年的过往砸的喘不过气,喉咙里都发出破旧风箱一样的粗音。 那向来嘴硬的男人说,生来是妖,从未敢轻松恣意,再世为人,便让他以莲花为,白莲至纯,此后再没人配骂他妖孽,他比谁都纯净! 哪吒是个好孩子!那男人炫耀一般对着仙人说,眉目柔和,依稀是他抱大哥二哥时的模样。 第二百一十章 怒引天河(4) 后来有多凶狠,前面就有多柔,原来他早在知道他杀了敖丙之后就开始为他谋生,原来那么早,他就连同柔弱的母亲为他铺就一条重生之路。 什么削还母,剔骨还父,都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体里有他的骨,有她的血,他是他们的儿子,一是,永生都是。 此时才明白,为何那他魂魄离体,哪都不去,就径直奔着师傅的仙府而去。 血脉相连,至亲招魂,怎能不去?所以那莲藕才与他灵魂那样匹配,父骨母血养出来的莲藕,自不会有更匹配的了。 直至此刻,那些所有迷惑不解的事都明晰起来。 那句他怎么也想不透究竟是什么意思的“原谅”,现在心里荒芜黑暗的宫仿佛被点亮了烛火,一切都明明白白。 原谅自己,也原谅他。 父帅在最后的时间里,还怕他偏执,怕他放不下,怕他又走入魔障,所以他用最后的魂火在他心底刻下“原谅”两字。 他在告诉他,无论如何,他不怪他,也希望他不要怪自己。 李天王曾是个合格的将军,却不是个合适的父亲,后来他想做合格的父亲,哪吒却不给他机会, 世事蹉跎,一晃就是的几千年,那沉着脸嘱咐他下界限除妖鬼降妖救助百姓的李天王仿佛还在高大冷清的前里。一板一眼的说匡扶人间后的功德无量。 终于,那些事都成了额过往。 再也不会有人捧着宝塔面色发冷的斥责他,也不会再有人在他闯祸后暴怒着教训他,却不让别的神仙动他一根头发。 此后,再也不会有那个人了,他想。 …… 等将甄俊从地面捞起来安置好后,白唐蒙着被子胡天胡地的睡了一觉,直睡到天色又一次迟暮,才死鬼还阳般从大上蹦跶了下来。 彼时墨赦已同地府做了详细的工作报告,无事一轻的在沙发上剥莲子。 莲子是灰青色,他手指白皙修长,动作又缓又慢,显得非常优雅。 剥出的莲子仁白嫩嫩的,都放在手边的一个小盘子里,白汤圆在一旁无聊的追尾巴,时不时伸长头去卷一个莲子,吃完又嫌弃的吐舌头。 “修道者内部都没再传出大屠杀的消息。”白唐抓着鸡窝头,也跑去蹭莲子吃。“我想了想,心里有些想法。” 墨赦将旁的一把莲蓬往他面前推了推,道:“不管什么想法,先保留,三内,他必然会来寻我们。” 白唐上道的跟他一起剥莲子,郁闷道:“剥这个干什么?你又不吃,我看白汤圆也不喜欢用这个做口粮……你跟他商量好了?他知道咱们在这儿?” 墨赦道:“剥莲子要慢慢来,可以静心,你内火太旺。”说着便放下自己手上的莲子,琉璃也 似的眼睛看向白唐,“好好剥,一会给你做清火莲藕粥。” 白唐脸颊一下就鼓了起来,愤怒的拍莲蓬,抗议:“我要吃!” 墨赦淡淡转了话题,道:“哪吒三天内必然会来,你到时不要见面就动手。” 这意思是,中午的清火莲藕粥吃定了!白唐心里已经偷摸的转起了去偷鸡吃的念头,嘴上却道:“肯定不打,呵呵呵,我们是好朋友来着,再说,我是文明人,文明人从不打没营养的架,” 墨赦向他投去不信任的眼神。 白唐竭力露出“我很真诚,我很平静,我一点都没火气”的表。 墨赦看了他几秒,终于转过头去。 到第二晚上时,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的修长青年果然上了门,他礼貌的在门外敲了敲门,听的里面人应门,才游魂也似的飘了进去。 迎面就是一个碗口大的拳头,三太子只偏了下头,却还是被那拳头一下砸中眼窝,体本能的后退几步,又被快捷无比的影欺而上,拎着领口猛的摔在地上。 头晕眼花间,就听头上一个清冷冷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有病?!脑子里还有多少水,说出来,我给你放!” 三太子转着眼珠,对上用膝盖顶着他口、还用单手卡着他脖颈的人,咧嘴笑开,道:“白唐。” 墨赦伸手捏起在一旁好奇伸脖子的白汤圆,稳稳坐在沙发上,安然的看着他们,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幕。 当时三太子险些被李天王捉回天庭,是白唐内心里动了恻隐之心,又甚为欣赏哪吒的为人,当即率先表态要救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因为哪吒曾与他的短暂缘分,他就认定那是个磊落的人,所以他愿意相信他不会做那种魔头才做的事。 而那天,哪吒将天河引下九天,险些要让所有人类陪葬。 白唐当时表现的平淡,但他心里的火放出来,怕是能将天都烧个窟窿!哪怕墨赦让他喝了两天的败火粥,那些火也没半点降下去。 这些即将喷发的活火山样的绪,他隐藏的再好,了解他至深的墨赦也不会察觉不到。 他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被窝里,说是睡觉,但墨赦觉着,他是在自省,更多的是那时候心里的恐惧还在血液里残留,不敢冒头。 他在害怕,害怕那无边无际的天河水会真的从天上下来,害怕他枕的做错了,害怕他当时一时意气留下的是个真正的魔头。 哪吒没露面时,那股火还能憋住,一见着哪吒,那才是收都守不住。 此刻白唐眉目间都是戾气,周的气也已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我问你,天河还会再落下吗?” “不会。”哪吒被他压在地上,“你放手,之前是没时间,这次我会 好好跟你们说清楚。” “就这么说!”白唐道,声音里全是绝不妥协,“有一个字不对,我保证,你这莲花金马上就能成渣!” 哪吒膛明显起伏了下,眼中也是寒光一片,原先形容憔悴的一张脸瞬间像是吸饱了精血的妖精般鲜活起来,只是鲜活的也有些狠辣。 只见他突的反手在地上一拍,朱红色的混天绫刷的遮蔽住白唐的眼睛,他脖颈上的头颅突然消失,从右肩处长出来,抬手掰住白唐的手腕,拧着就是一甩,接着那头又移回脖颈正中。 墨赦眼疾手快的在空中一拍手,那两人周围立马就涌出一层透明的黑色结界。 在结界成型的瞬间,里面黑色气猛然炸开。 白汤圆伸着脖子就要冲进去帮忙,挣扎了半天,没挪动地方,扭头一看,尾巴还在别人手里捏着。 墨赦面色不变的目视前方,道:“别捣乱。” 说着,他手指又在四周一挥,顿时四处的墙壁桌椅都模糊起来,眼看去,就像是水墨画里扭曲的线条,而那唯一真实的气与火焰组成的黑火团子,则猛然朝上翻滚。 等那些扭曲过去,白汤圆就看见周围环境大变样, 四周都是白色的云朵,一个黑气缭绕的巨大团子在云朵里翻来滚去,里面不时传来几声闷哼。 墨赦不放人,白汤圆遗憾的冲着那打架正酣的巨大黑气团子耷拉脸,表示不是不去帮白唐,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墨赦那暂时的结界圈轰的炸开,一股一股强大凌厉的衡量被冲击开来,墨赦眯眼看了眼里面的战况,又带着白汤圆退后了千米,给他们留下足够发挥的空间。 想来,需要用武力舒缓心的,不止白唐一个。 高空上的风很大,但空气很好,还有股清新的水洗味。 天河下垂,也并非全无好处,起码原本污染严重的高空都干干净净, 墨赦又将一缕冲到他面前的能量波弹开,在云端盘膝坐下,目光放远。 目光所及之处,白唐像个小狮子一样揪着三太子打的虎虎生威,半点都没怯场,还没吃亏。 三太子下手也狠,一边打两人还一边骂,叽里咕噜的,牛头不对马嘴,谁都不接对方的话,偏偏又仿佛是在跟对方边打边吵架。 墨赦神思不由放空,瞳仁里倒映着那在漫天气里翻滚的两人,心里却莫名生了一念,若是谢必安在,怕是会蹲在边上鼓掌呐喊,能让这两人原本打半小时的架延长到一天。 煽风点火,顽皮闹,谢必安就是这样的子。 那时他跟月戎打架时,也是这样不管不顾,一个劲的要出气,谁的面子都不给。 想起谢必安,他神色不免有些暗淡。 谛听说他们总会在后重逢 ,他不知道“后”还有多久,但冥冥之中总觉谢必安已不在那处地宫里。 那样黑暗肮脏的土壤里,谢必安如同沉睡的蛹,若他睁眼,必然不会安分待在那里面。 谢必安啊…… 真是让很多人都头疼的大麻烦,但也是让很多人都心疼的二货鬼。 谢必安那一双眼睛,仿佛敛尽芳华一样的明亮讨喜,微微一弯,能让整个魑魅魍魉的世界都温柔下去。 墨赦想着谢必安的样子,冷不丁一道人影嗖的从远处倒飞过来,他一侧,那影就在他面前的白云上一借力,与他错而过,脚尖勾着云,旋了一圈,就在他右侧坐下。 墨赦再一转头,正看见手持气大刀的白唐收起外溢的气,黑色闪电般掠过来,那双湛湛有神的桃花眼一斜,就对上了墨赦的脸。 墨赦垂下眼睑,面上怅然的神色尽数收敛,道:“闹够了就坐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怒引天河(5) 白唐眼中有疑惑,却很快的被对面的哪吒吸引了主意,他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般盯着哪吒,手指上还有几率外泄的气,那一直佩戴在手腕上的蓝色腕表闪烁着温润的蓝光。 哪吒依旧在猛烈的喘气,脸色却好了许多,再不像方才进门时那样没有生气,片刻后,他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杀了神。” 凡人不可达的高空上,一时寂静下来,连风声似乎都小了很多。 他们三人都随意而坐,彼此相距不远。中间是朦胧翻滚的白云。 白唐心中早有了这个猜测,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心中方有大石落地的安稳感。 他斜睨着手缠混天绫的三太子,道:“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你早说出来,人类不会追杀你,能省去多少麻烦……非要弄到人类人心惶惶,难道感觉会很酷?” 三太子怔了下,道:“没时间……我能在人间停留的时间有限。”他轻微的笑了下,笑容里仿佛有被撕碎的心脏,“那时候我是要回天庭的,在他的追捕下,没时间跟你们去做调查。” 那时候他计算着时间,想着和苏毓秀一南一北清理掉在人间残留的那些神,等他清理完,他会跟着来追捕他的人返回天庭。 他当时心里计划的好好的,只要他清理完那些披着神皮的魔,人间动乱会小很多,再有地府不懈努力,人间必然会恢复运转。 可他唯独算错了天庭对他们的监管,他没想到他连几天时间都没争取到,更没想到天庭这次做的这么果断决绝。 墨赦听他说完,一脸的波澜不惊,他道:“为什么要杀神?” 白唐的眼神也凝重起来,和墨赦一起屏息等着这个答案。 哪吒也静静的看他们,眸光里是两人想象不到的悲凉,他道:“因为他们该死啊。” 突如其来的沉默又在九天上蔓延,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白唐问道:“商丘城隍庙里,曾经有正位城隍?” 哪吒道:“有。”微微偏头,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我杀的。” 白唐点了点头,道:“那颗血菩提下的冤魂可以瞑目。” 哪吒脸上露出更加复杂的表,没有说话。 白唐又问:“浔阳土地祠里,有土地?” “有,两个。” “庆阳环城公园里,是什么神?” “游神,小神。” “周口?” “泗水河神。” “漯河?” “四值功曹。”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一个问的风淡云轻,一个答的无波无澜,仿佛那从他们对答中冒出来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事。 墨赦静静听着,心底却一直在往下坠。 如果哪吒杀的每一个神,都曾犯下过罪孽,那神界绝对是出了天 大的事。 一神犯错,是自堕落,众神犯罪,这事会不会就成为后神族史上不会被提起的一笔。 白唐平静的问完那些问题,又道:“还有多少要清理?” 哪吒道:“不多,二十三位。” 白唐点点头,问道:“那些神的消息是谁给你的?中间会不会有问题?” 哪吒手指攥紧了,眉眼里都是挥不去的厉色和痛色,道:“没有问题,我动手前都查过。呵,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捏着人命。” 就连跟他一起下来的那几个神兵,都在背着他的时候继续收割人命,等他反应过来,那些明明已答应过他不再做那些事的人,几乎将辰川境内杀个干净。 他闭了下眼,将脑子里那些血腥的画面都挥散开去,机械似的道:“神曾经是最能保护人类的人,现在……不要相信神,你不会想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的。” 白唐不由心里一寒,觉着在自己心底根深蒂固的一些东西正在慢慢土崩瓦解。 如果神不能渡人间苦难,那么该让谁来? “这些人间的神啊,他们背弃了当初的信仰。”三太子脸上恢复平静,语调里是说不出的悲凉沧桑,“一颗参天大树,根子里坏透了,最先落地的永远是这些最底层的叶子。” 白唐看着青年强硬伪装平静的脸,道:“没有一个无辜?” 哪吒垂下眼睛,道:“我杀的,和马上要去杀的,没有。” 高空里的风又寒又硬,仿佛能吹掉人上的一层皮。 墨赦将啃咬自己指尖玩的白汤圆子抻平了,道:“从几年前开始,该去往地府报道的魂魄就总是不够数,最开始是一个地方的少,后来是很多个地方数量都不对,是他们?” 哪吒翻手拿出几个圆肚的细长瓶子,抛给墨赦,道:“应该是吧,谁知道呢。” 墨赦收了那几个瓶子,看也不看的揣进怀里,道:“不知道就算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一定是。 积年累月,用不引起人类修道者怀疑的方式持续收集人类灵魂,直到这两年,地府暴动,人类鬼怪为祸,他们竟也趁乱杀人,复一。 不仅墨赦知道是那样,白唐也知道,三太子更是跟明镜一样,但他们都聪明的没有直言。 墨赦眼中似有黑暗聚拢,道:“为什么?” 哪吒的子微不可查的一僵,继而扯着嘴角道:“那些疯子的想法,我怎么知道?”他站起,舒展着手臂,低头去看还坐着的两人,“话也说开了,无论地府还是人间,都别跟着我,我还有事,走了。” 话音刚落,便翻要下九天,白唐脑中灵光一闪,忙道:“那些消息是谁给你的?” 哪吒脚下的风火轮已发出耀眼的火光, 形隐没在云朵中间,干冷凝涩的声音从的云层里传来。 “苏毓秀。” …… 苏毓秀知道自己的份藏不住了,连同跟哪吒的关系,都会一股脑的暴露出来。 “你一点都不担心?”叫美人的男鬼十分不解,只觉她有些过分的淡然,明知道马甲要被扒出来,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苏毓秀就站在别墅里巨大的落地窗前,小女生一样赤脚踩在绒绒的长毯上,手中还端着一杯红酒,目光望向遥远的九天之上。 她笑道:“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不就是神仙,那没什么好怕的啊。”顿了顿,又道,“等三太子想明白,他必然会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嗯,连他这样的天庭上神都站在我这边,我有什么必要担心?” 美人纠结着,伸手拨弄自己脖子上那一圈跟颈圈一样的咒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总觉得你想毁灭世界……你清醒一点,世界还美好的。” 苏毓秀噗嗤笑出声,回头看他,眉眼里都是化不开的风万种,“我毁灭世界干什么?我啊,只是想让有些蛆虫从这个世界消失,仅此而已。” 美人脸上担忧神色更重,道:“你还说你不想毁灭世界?你看神仙都是蝼蚁一样的眼神,我觉得我们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蛆虫!那你就是想让我们都消失!” 苏毓秀对他清奇的脑回路十分佩服,想了想,认真道:“虽然我没有认为你是蛆虫,但如果你非要争这个称呼的话……那好吧,我想让一群苟延残喘的老鼠消失。” 她一脸的“真难你没办法”的伪宠溺神,看的美人浑一抖,默默往后又退了几步,才重又有安全的感觉。 苏毓秀沉静下去,嘴角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淡下去。 李靖虽然死在天火之下,哪吒那一枪不是致命伤,但那亲手嗜父的感觉一定会成为他永远的心魔。 她曾经认真的观察过哪吒这个人,他绝不是什么心慈的人,对天庭的归属感也绝不会多强。 此次天庭降下神火害死李靖,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回归天庭。 除了自己边,他无处可去。 人间神祗若被清理殆尽,他将是唯一的异类,哈,人类千百年来对待异类的方法,实在是值得好好商榷。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了一个飞速朝她靠近的人影,大概十分钟后,那人影就能出现在她面前,同她好好的谈一场利人利己的交易。 她转过,朝着美人挑眉,道:“你自己出去玩,不用着急回来。” 美人一脸懵bi),道:“啊?” “看你最近精神不济,特意让你出去玩。”苏毓秀笑眯眯的,“虽然我是觉得地府没什么好,但到底是你的老家,我也不是不近人的主人,自然会 放你回去溜达一圈。” 被当宠物奴役了很久的小鬼差几乎要喜极而泣,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里涌出活泼泼的欢喜,他狐疑的看向苏毓秀。 苏毓秀保持温和的表。 美人一步一回头,见她没有反悔的意思,呲溜一下就没影了。 苏毓秀哑然失笑,只觉他刚才那滑稽的样子竟也有些可。 再一回头,就看见那贴在窗外的熟悉人影,她轻轻一笑,道:“你来了。” …… 踏过火红的彼岸花路,视野重又开阔起来,只是地狱里再不是他第一次来时那样的繁华时尚。 此刻地狱里再没有从天上洒下的清冷的光,一片黑暗。 沿途都是森白色的鬼火,官道上则是悬浮在两边的骷颅灯,一径的绿光。 白唐心里有些复杂,再一次踏上地狱的路,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新鲜感。 一路跟着墨赦过鬼门关,翻山,但一路行来,竟没见几个鬼物,只有一些原先并不常见的地府生物在黑暗里窜动,时不时露出一双猩红狠毒的眼睛。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生石上照三生 墨赦想去举报她,曾经。 后来还是作罢,到底不愿意彻底让谢必安失望。 也不知是为什么,她总能跟他边的人扯上关系,从前不在意她是什么,后来她消失后就懒的搭理,可现在,他得知道,他得一点点挖出她隐藏的东西。 三生石上能照三生,但却要赑屃以神力开启。 最麻烦的,是他们待会能叫醒的,是哪个头,慈眉善目的头贪财,口衔宝剑的头提问,回答错了就要吞鬼。 白唐跟着墨又走过了奈何桥,就立在质朴的三生石前。 白唐蹲在那跟石头似的乌龟面前,诧异道:“都石化了,怕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吧?”完了又嘀嘀咕咕道,“当时地府全面崩盘,都没吵醒他啊,也太能睡了。” 墨赦道:“当时醒了的,把这一片都罩住了,后来又睡了,他睡着就会石化。” 白唐哦了声,又拍着那赑屃的头道:“我这么拍它有感觉没?我觉着趴在它耳边轻声呼唤怕是不能把它叫起来,嗯,你说我用不用大力一点……墨墨你表有点奇怪啊……” 墨赦没搭理它,又恭敬行礼,道:“赑屃大人。” 赑屃……大人? 白唐表瞬间就凝固了,感觉放在赑屃头上的手都在颤,他吞了口口水,拼命向墨赦使眼色。 墨赦还未给出反应,白唐就感觉手下冷硬的手感发生了变化……有点柔软,还在慢慢抬起…… 不知道拍它头它会不会觉着这是表达友好的动作,白唐慢动作的回头,手已经伸入了口袋,刷的掏出一大摞钱,二话不说就往赑屃嘴里塞。 “大人您醒了,呵呵呵,那什么,最近新发了笔小财,给您老人家也孝敬点,您看您这整天风吹雨晒的,为地府安全劳心劳力的多不容易……你看这点够不?不够啊,哦哦没关系我还有……” 他噼里啪啦的说话,全然忘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没什么能力的小废柴,桃花眼笑眯眯的,满脸谄媚。 墨赦都有些不忍猝视,他冷静道:“我们这次来是想让您帮个忙,想看看他的前世。” “小皮猴子……”赑屃十分不客气的将白唐手里掏出的钱吃了个干净,睁着土黄色的绿豆眼,从上而下的看白唐。 白唐心虚的把手藏到了背后,又看了眼还闭着眼睛的那只衔剑的头,心说幸好醒来的是个好伺候的。 那赑屃温厚,道:“收了钱,自然要办事,能看见多少都是缘分,不能强求。” 墨赦和白唐一致道:“是。”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两人又附和道:“是。” 赑屃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了眼他们,弯着脖子去看背后的石碑,双眼中有温和的白光出,映在那石碑上,石碑立刻变的光滑且 透明起来。 赑屃道:“把手放上去。”说着又闭上眼,“不要再吵我睡觉,不然打你们股,胡闹的小皮猴子,也不知道带条鱼来……” 白唐闻言一抖,回头再看墨赦,墨赦脸上也闪过不自在的神色。 都活几百年的人了,还被人威胁打股,这滋味实在有点其妙! 墨赦干咳一声,催促道:“快去,心里想着苏毓秀。” 赑屃撩了下眼皮,没睁眼。 白唐忙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了石碑上。 那石碑上一片白光闪烁,然后出现了真实的景。 “……”墨赦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发黑了,道,“你在想什么?想苏毓秀!” 那上面的图是一个人侧对他们,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鱼…… 白唐忙收敛心神,在心里默念“苏毓秀”,他的上也有淡淡的光芒发出。 三生石里光华朦胧,里面出现了一个走路都带风的翩翩俊请青年,青年眼中有桃花盛开,慢慢从山道往下,眉目奢华。 他后跟着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女子悄无声息的走在他后,他时不时转头去她说话。 接着又是漫天血光,鲜血染红长空,他在无边的鲜血里仰视苍穹,神色有种桀骜的倔强。 三生石上三场景,却没有一个能说明白唐与苏毓秀的前缘的。 白唐忍不住叹气,转头去看墨赦,却见他脸色差的厉害,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捂在口处,脸上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 白唐一阵奇怪,心说总不能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但墨赦已经看出什么了吧,问道:“墨墨,你怎么了?” 墨赦口猛烈起伏了下,才恢复平静,他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认认真真的打量白唐,视线几乎要把他穿透,良久才道:“没事。” 白唐被他古怪的反应吓了一跳,眼珠子转了下,道:“不会是发现我的前世是你仇人吧?老墨,咱可说好了啊,前生恩怨前生了,可不能这时候算账啊!” 墨赦平静的很快,仿佛刚才失控的人不是他一样,他镇定道:“三生石里一般都会出现人最想看的前后三世,你的只有三个场景,为什么?” 白唐抓头发,道:“因为我比较特殊?我早说了这肯定是有特例的,在你看看小说里那些主角,这些大家都能用的法宝,一般对他都没用,我觉着我就是这种……” 墨赦忍无可忍的转,白唐跟在他后碎碎念,力图证明自己天赋异禀的属设置。 他们走后,那闭着眼的赑屃又抬起眼皮,咕哝道:“投胎就投胎,还不告诉自己兄弟,啧,小皮猴子,有个的前世。” 它旁边衔剑的头颅睁开眼,冷冷看了它一眼,贪财的赑屃头微缩了下,重新又闭上眼,假装什 么都没发生过。 …… 三生石前问过前生,白唐和墨赦重又走在黑暗的地域里。 白唐话很多,但墨赦几乎没有反应,他只是冷静的叫白唐回去,叫他回人间去,说他自己在地狱还有事要办。 白唐敏感的神经告诉他墨赦有问题,他本能的觉得那事跟三生石上的景有关,但他聪明的没有问,还装作毫无所觉的答应墨赦回人间。 但墨赦虽然神经恍惚,却毕竟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他亲自把白唐送到了通往人间的路口,看着他回去,才转回到地狱。 他满心都是疑问,又都是害怕空欢喜的恐惧。 谢必安要一直被关在地府,只等他拿十万不愿自归地府的灵魂去换,才能重得自由。 他们当时说,谢必安犯了天大的罪,所以必须要足够的功德才能抵消。 可刚才,他在白唐的前世里看见了谢必安,怎么能是谢必安?不可能是谢必安! 但那样鲜活的眉眼,那样集天地灵秀独一无二的脸,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也绝不会认错! 可那不应该是谢必安!谢必安他还被关在凌霄宫的地牢里,他怎么可能去人间投胎! 墨赦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仿佛狂风过境一样,原先清楚明确的东西都在一点点模糊,地府第十九层地狱,专门关押堕魂的绝对牢狱,谢必安能出去? 他摇摇头,他知道不是的,他太了解谢必安了,他有多少斤两,再没人比他更清楚,谢必安不可能逃出去,那谢必安与白唐之间就必然会有联系,不然三生石上不可能照出谢必安的脸。 墨赦第一时间想去的,就是凌霄宫的地宫,他想亲眼看看谢必安,可那个地方他上次去看过,他打不开那层结界,没有人能。 墨赦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底满满都是叫嚣的“谢必安”。 他一个人坐在没有光的地方,锁魂链为他圈出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起那锁魂链,脚步沉缓的朝着第六层地狱走去。 除了总是闭口不言的谛听,还有可能知晓这其中缘由的,就只有一手建立起监察司的月戎了。 月戎彼时正在办公室偷耍滑,气的又被借调过来的陆判想亲测一下背主弑君的成功率。 墨赦冷着脸,客气又强制的将月戎从第六府君办公楼带了出去。 “你说什么?”月戎掏了掏耳朵,十分不敢置信。 墨赦目光幽远,脸上是一种近乎决绝的肯定,道:“我要看生死簿。” 地府生器生死簿,能看出任何人的生死轨迹,只要用生死簿寻根溯源,肯定能查出白唐与谢必安的关系。 月戎看着面前姿拔如松柏的墨赦,从他深邃的眼瞳里看出了暗 暗聚拢的狂风暴雨。 月戎轻轻吸了口气,道:“怎么了?老范,出啥事了?” 墨赦鹰隼一样锋锐的目光停在他面上,道:“谢必安……还在神寂地狱吗?” “在啊,他不在那儿能去哪儿?”月戎脸上露出十分自然的诧异,恰到好处,分外真诚。 墨赦却没被他的皮相骗过去,略过这个话题,道:“生死簿,借不借?” 他就站在黑暗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良久得不到回复,转就走。 月戎心底一寒,见着他形消失的方向,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你发什么疯?” 墨赦猛然回头看他,眼神凶狠如豺狼:“你不借,我自己取!让开!” 月戎脸色一瞬间变的十分精彩,怒道:“在外面呆几年呆傻了?当生死簿是你想偷就能偷的?这些年地府外松内紧,你不知道?” 墨赦甩开他的手,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连锁魂链都竖了起来,寒意凛凛。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死簿上的白唐 月戎上宽大的衣袍被突然涌起的强风吹的猎猎作响,形却办不不退,叹道:“特么的,要不是认识几千年,我管你去死!” 他原地转了两圈,像是困兽一样,然后猛的停下脚步,道:“生死簿拓本要多少有多少,你非要那一本?给你几个拓本行不行?” 他口中的“那一本”,是由第五阎罗天子亲自看守的地府圣器,上面记载着无数天机,非府君级别绝不能轻碰。 墨赦自然也知道这点,可他得去,除了生死簿,在没有什么能帮他了。 他的表将话都说尽了,月戎话一出口,就知道他不会妥协,再一看那张黑脸,怅然道:“你给我个非看生死簿的理由……那东西又不是啥好东西,包子自己平常都不看的,你要看它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查。” 墨赦闭了下眼,道:“我看见了谢必安……月戎,我必须要看一眼白唐的生死记录……” 说到底,他心里还怀着一个荒唐的念头,此刻他需要铁一般的证据来证实他想的是错的,他得知道白唐更加详细的,全无保留的生死因果。 月戎愣了一下,继而脸上神色也复杂起来,沉默了片刻,他道:“范无救,谢必安一直在神寂地狱,至于白唐的生平,我可以告诉你。” 若是在地府效力多年的鬼差投胎,那生死簿上只会有出生时辰,没有前生,注明因由,但其他都是后天完善,因为鬼差本也是跳脱在轮回之外,命数不可定。 墨赦既害怕白唐是谢必安,又担心他不是,一时心复杂到了极致,但看向月戎的眼睛的却还是满满的怀疑。 月戎面色坦然,道:“我当年虽然百般提防你,但我跟谢必安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他脸皮扭曲了下,似乎也对自己形容的“关系不错”感觉别扭,“白唐初次被你带来地府时,我就觉着有些古怪,生怕出现什么篓子,所以去查了生死簿,生死搏上,他前生是血青年,一生都投于救国中,死于23岁,今生他也命数完整,人生事件丰满,先天纯命格,无父无母,本应出生就夭折,但他抓住了一丝生机,被白敬泽收养。” “六岁初遇鬼后,高烧将死,被白敬泽用一生功德吊住命,后他一直行善积德,所以命又往后延长了几年。” 他目光瞥向墨赦,道:“22岁,他该死于一场恶鬼制造的连环车祸中,但在那之前几天,他又遇见了你,从而体质被激活,可见鬼,避开了死劫。” 墨赦听到这里,心里那些没有明说的期望都落了空,仿佛一瞬间被精怪抽走了精魄,满面凄惶颓然。 月戎却好像没发现他的状态一样,继续道:“命数将尽而未曾尽,你知道是为何?” 墨赦没有说话,心里只有一念清明无比——白唐不是谢必安,谢必安没有出来,他们是两个人。 “因为你授他鬼道,助他争命,还多次帮他挡灾,你的一半命也就给了他……但你本就是已经死掉的人,所以他必然会越来越不像个活人,遇见的事也只能是鬼怪的事,是地府的事。” “我曾把他丢进四灵法阵中,你那时几乎跟我拼命,咳,为了避免咱们同胞相残,我又一次去查了白唐的生死簿。”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才继续道:“他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消失了,老范,这意味着他此后跳脱轮回,非人非鬼,也不再受地府管辖,他命数完整,脉络清晰,绝不会是谢必安!” 墨赦闭着眼,挣扎一般的道:“……三生石上,没有他的前生,他是……” “三生石上你看见了谢必安?”月戎风淡云轻的问了句,然后道。“三生石那鬼东西,连功能都模仿的是生死簿,也就是骗骗底下的小鬼……好吧,就算你看见了谢必安,那也可能是谢必安早年浪时不小心弄出的因果,说到底,他当年没少干这些蠢事。” 墨赦彻底沉寂下去,月戎上前几步,安慰道:“你不要遇见谢必安的事就炸,冷静一点,说不定就是白唐倒霉,花了钱也没投影到自己的前世,而是谢必安无意留在三生石那里的意识借机出来溜达,你也知道,他当年到处写‘谢必安到此一游’,那三生石是多著名的风景,没道理他不荼毒。” 这么一说,墨赦竟诡异的被说服了。 说起来,当年的谢必安的确是有过那么一段中二的年月,连船叔那把划水的老桨末端都有隐晦的一行小字——谢必安、范无救到此一游。 当年这厮胆大包天,甚至还想去包大人办公的桌子上留字,被护地盘跟护食一样的月戎追着满地府跑,顺路还摸去了陆判那儿,跟陆判一顿的胡扯,到底在他宅子里正中的顶梁柱上刻上了字,还将自己的英姿封印了进去。 鬼见鬼烦,可以说是很有成就了,偏他那一柄哭丧棒很是强悍,府君以下,没几个能打过他的,后来实在太皮,被包大人亲自收拾了,连带着他也吃了挂落,又一次被罚了俸。 被罚的谢必安还不老实,嘟囔着总说是包大人公报私仇,是为月戎报仇的,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黑着脸的包大人黑面神一样在背后站着,他们被罚的俸禄就翻了一倍…… “你若是不信,现在再去三生石那儿看看,保不齐还有什么痕迹。”月戎语重心长道,“地狱最近乱的很,你没事别老回来,谢必安那小子,没个千八百年的出不来,他要是出来了咱们地府的脸就真的不要了,你要相信地府的手段。” 墨赦上 强撑的气场终于彻底颓败下去,长而卷翘的睫毛蝶翅一样轻微的震颤,后退几步,不发一言的消失在黑暗里。 月戎猛的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绷紧的神经也才松懈了下来一样,“妈的!” 骂完二话不说就又冲了出去,形如幻影般匿入地狱的黑暗里。 …… 白唐被墨赦从地狱押送上来后,就一直心绪不宁,他也看见了三生石上的那些景,而且感觉很是微妙,就好像他真的曾经历过那些一样。 但那里面出现的人跟他长的并不一样,虽然都是桃花眼,但他“前生”的眼睛却更加深邃,表也比他坏,看着就像个流氓。 白唐又在上翻了个,然后觉着自己比“前生”长的好,也长的壮,顿感十分欣慰。 他心一好,同向东交流时也就格外和蔼,语调轻柔的让人满都起了鸡皮疙瘩。 “斩神行动?”白唐软骨病一样瘫软在沙发上,手里抖着向东亲自给他带来的一份绝密计划,眉锋挑的老高,“向哥诶,你们这次这么大手笔啊,这玩意是要掀起战争的吧?” 这是a市新建立的修道者联盟分部,外面都是各种电子加符篆的防卫,白唐被向东的连环夺命call请来之后,还对这环境很是赞赏了一番。 向东此刻坐在他对面抽烟,看样貌竟比以前苍老了不少,他道:“就是战争!你把跟哪吒的谈话发给我们后,修道者联盟立马派遣了专人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 白唐稍微坐直了些,道:“还有更多?” “你也是站在修道者巅峰的人,我也不瞒你,将神的因素考虑进来之后,很多未解之一迷都有了端倪,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前段时间m国多次向我国政府来函,里面挑衅意味浓厚,甚至公开表示要争夺一处边境资源,具体哪儿就不说了,话里话外都是不同意就开打的意思。” “这么叼?” “这还是轻的,”向东摇摇头,“更严重的事你都想象不到,大佬们商量了下,就决定启动斩神行动。” 停了下,又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白唐,道:“国家现在已经把你的列为保护神级的大佬,很多权利都给你开了,但你也要有自己是大佬的自觉,手机不开机是怎么回事?本来人家都说等等你,但是……” 但是实在是等不到,白唐太飘了,飘的向东不得不特地来寻他,想让他给个能联系到的保证,不然太没安全感了!顺便通知他“斩神行动”的事。 向东谴责的眼神实在太明显,白唐只好打着哈哈道:“我大所述时候都在环境恶劣的地方奋斗啊,电话不通也不能怪我啊……咳,不说这个,你今天来跟我讲斩神行动,是想让 我参加?” 向东在口袋里掏了掏,将一个圆形挂坠递了过去,道:“这是东郭良大师特制的通讯符,你可要随携带啊祖宗!只要你还在地球上,这东西就能让我们联系到你!” 见白唐好脾气的将那挂坠挂上脖子,他才有种巨大任务完成的放松感,道:“斩神行动的执行者自然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都不会知道……民众太容易被煽动,这时候再坐实神仙作乱,那些暴动者,会的将这件事上升到暴乱,说到底,这已经是一个躁乱的时代,做什么都得小心。” 白唐将他的话咂摸了两遍,从里面品出了沉重的味道。 鬼怪横行,生存艰难,哪怕国家已拼尽全力维系社会治安,但百姓还是惶恐。 第二百一十五章 醉生梦死白云间 全民学道已经成为当前的趋势,就连修道者的地位也被一抬再抬,连带着传承几千年的修道门派都又一次被人奉为仙派。 向东没有细说“斩神行动”的决定背景,白唐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下,继而又冷静下来,迟疑的问道:“所有神……都杀?” “都杀!”向东的目光里仿佛涌出无数血腥,连带着空气都凝重起来,“我们没有时间去确定哪个神是干净的,哪个神又是该死的,但毫无疑问,他们一旦对人起了杀念,是杀伤力最大的,所以,人类选择不要他们的保护。” 因为不能肯定他们会不会对人类倒戈,什么时候会倒戈,所以人类修道者拒绝接受“神”的庇佑! 人类的事,他们自己处理,鬼也好,神也好,谁不让人类繁衍生息,他们就与谁为敌,总能给人类开辟一条血路出来。 这样决绝强悍的态度,无所畏惧,自强不息,这就是人,哪怕弱小,但绝不依附。 向东现在跟白唐说话,几乎是全无保留,因为他来访,不止是代表他个人,更多的是代表政府,代表华夏最强大的修道者联盟,他是来向他表明态度的。 不需要反驳,只让他接受。 白唐敏锐的嗅出了这段话里的血腥味,连心都蒙上了影,他看着向东的眼睛,问道:“神仙可远不止地上这几个,你们是在玩火!趁着这计划还没开始,修改一下!不然这计划就是在找死,在跟整个天庭作对!” “我们都知道!”向东说,“现在地上发现的神仙中有80%都杀过人,剩下的20%也只是暂时没找到证据,但他们作为神,销毁证据太容易了……再说,下面这些神仙这么乱搞,真的就只是个人意愿?” 向东冷笑着,眉眼都锋锐起来:“白唐,你修道成就虽然几乎到巅峰,到底还是年轻……除你之外的所有修道者都对这件事进行了评估和投票,结果就是全票通过斩神行动,白唐,天庭开了这个头,以后的对立是迟早的!你必须有心里准备!” 白唐按着额头,感觉自己一下从相对平稳的三国年代掉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国时期。 人类已经多年不曾修炼,连顶尖修道者也就那几个,能跟神叫板? 白唐觉得他们疯了!是在拿人类的以后开玩笑,可他给张怀德打电话,张怀德居然也坚定的赞同那一行动,他又给甄俊打电话,甄俊也格外坚定的同意这个行动。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以后的神战势在必行,只有他还在恐惧战争开始后的血腥。 …… 墨赦从地府带回了大箱大箱的酒,都是地府最著名的烈酒,传闻能让府君都饮醉。 白唐的三只鬼使现在彻底成了无人管理的放养状态,十天半月的不着家 。 用白唐的话来说,就是玉九被刘正邪征用了,王五被常青霸占了,黄七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家里冷清清的,没有人。 墨赦脚步在门口停了停,没进去,形一动就上了高空。 天上风景独好,是喝酒的最好地方。 上一次和何蔚一起喝酒时,他们喝的还是那种只有一点酒味的孟婆汤。 那时那人还意气风发,沉寂在岁月里那么多年,他上也依旧是那种有些活泼的矜贵,如同一只看透世事、爬伏在纯金王座上的狮子。 墨赦举起手中封存上百年的烈酒,朝着虚空处遥遥一碰。 “喝酒,阿蔚。” 高空中风穿梭来回,带些轻柔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如同亲吻。 分明没有人应答,墨赦却仿佛听见了那人跨过时间的回答,依然铿锵有力的应诺。 他指尖捏起白云,终于捏出了人的样子,依稀是眉目如画的青年,慵懒骄矜的像一只皮毛华丽的猫,目中也是惯有的包容。 墨赦手指微微蜷缩,终于又动了动,将手里的酒坛朝着另一边的空气举了举。 “谢必安,喝酒!” 没有人答,四周寂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沙哑的声音。 他又动了下手指,又一团白云从庞大的云团中分裂出来,转瞬就成了他熟悉的样子。 那青年桃花眼,远山眉,挽着袖口大步朝他走来,满面都是笑,叫他:“大哥!” 墨赦眼神晃动了一下,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谢必安。” “老范,喝酒啊,别又是想偷懒吧,快快快,老谢灌他,灌他!”“何蔚”在一旁起哄,手里拿着一坛酒,满面笑容。 醉眼迷离间,故人依稀还是当年模样。 “大哥,喝啊,”谢必安就坐在对面,桃花眼里都是促狭的笑,“好不容易聚一回,你可别扫兴啊!” 墨赦抱着一只酒坛子,猛的大灌了一口,温和道:“谢必安。” “怎么?”“谢必安”回头,笑问。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他,良久,喉结滚动,“我想你了。” “谢必安”淡然微笑,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他。 墨赦又转过头,看向另一位殷勤劝酒的故人,他道:“阿蔚,你还好吗?” 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无所谓好不好,何蔚早已不在三界,神魂消湮,永无再生之机。 往后的无数岁月,他只能这样自欺欺人的怀念他。 墨赦神恍惚,却听那“何蔚”轻轻开了口,他道:“好啊。” 一句话后,墨赦又猛烈的灌了一口酒,灌的自己都忍不住咳嗽起来,仿佛要将有些东西一起咳进肚子里。 “总觉得该对你说点什么,”他说,“可仔细想想 ,还是不说了吧,也没什么可说的……二十八星宿全都战死地狱,也算你大仇得报,嗯,或许你根本不在意仇不仇的。” 地狱的烈酒是真的烈,想求一醉的人都能如愿,墨赦也不例外,他神志已有些恍惚,话也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谢必安,我之前真的以为,以为你们是一个人,我以为你从神寂地狱出来了。” “但是你还恨我,所以不肯见我……谢必安,你狠我么?” 面前的“谢必安”机械的笑着,道:“恨啊。” 一言就是地狱,醒着便是地狱。 墨赦躺在洁白的云朵上,抬手遮住眼,手里的酒却不自觉的往嘴里灌。 是了,谢必安恨他,也应该恨他。 天上无岁月,白云又苍狗,转眼星辰起,朦胧一醉间。 白唐用寻魂追踪术找到他的时候,墨赦已彻底成了醉鬼,边只有散落的酒坛子,漫天闪烁的星辰下,只有他躺在白云上,惬意又孤单。 白唐叹了口气,觉着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收拾一下墨赦这闷葫芦的臭脾气。 他看着墨赦在星空下模糊的眉眼,手没忍住,又一次邪恶的掐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脸捏成了古怪的形状。 “你说你吧,脾气又硬嘴巴还笨,你说要是没有我,你得吃多少亏!”白唐自顾自的说话,也不管那人听不听得见,揽着人的腰就把人弄到了自己背上,“喝酒就喝酒,在家里喝多好,非得跑天上来,能耐了你!” 背上已喝的烂醉的人轻微动了下,冷硬的眉峰都蹙了起来,白唐回头看了眼,撇着嘴调整了下姿势,把他背的更舒服些,继续碎碎念道:“看!睡着了还这么难伺候!啧,还藏着掖着当谁不知道呢,不就是为白无常那点事吗,啧,叫什么来着,谢必安?” “谢必安~”后那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沉入深谷的意识都被提出来一大截,模模糊糊的念叨。 白唐哼唧了声,道:“谢必安,哼哼,谢必安,你说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后的人脑袋轻微转了下,鼻息喷在他后颈上,有些微的暖,白唐动了动脖子,偏头看他,道:“这么不老实?喝醉了就该好好睡觉吗,你……你醒了?呵呵呵,那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那双原本闭合的眼睛已张开了,清亮亮的,里面有剔透晶莹的光,没有说话。 白唐眨了下眼,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谢必安。”墨赦深邃的丹凤眼里澄澈一片,是他从未见过的干净单纯。 白唐又眨了下眼,一下就明白了,知晓他根本就没醒,多半是听见“谢必安”这三个字的本能反应。 白唐砸吧了下嘴,感觉心里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嫉妒,但只两 个呼吸的功夫,他心里就转了别的念头,桃花眼微微一弯,脸上露出一个笑,促狭道:“大哥。” 墨赦垂在他口的双手略微收紧了点,直盯着他的眼睛,怯懦着嘴唇叫他:“谢必安。” 白唐半点没有被认错的伤感,笑眯眯的腆着脸认了,哄他道:“嗯,什么事儿?想我啦?” 这个回答让墨赦怔了一怔,目光呆呆的,仿佛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 白唐眼睛弯的更深,就那么背着他朝家走,还顶着谢必安的皮子胡说八道,道:“怎么不说话?嗯?看见我太欣喜了?来吧,哥哥我大度,不跟你计较这个,快趁着现在多看两眼,给你过过谢必安的瘾。” 墨赦眼神更凝滞了,长睫毛颤巍巍的,一张脸近看也没半点瑕疵,如同最完美的冰雕天神,脑子都混沌了,白唐的话在脑子里转圈,却到底没转出该有的意思。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她么,是个怪物 那样子,实在很古怪啊! 他想了下,道:“你不管我了?你前段时间还对我不离不弃的?”他郑重的转到墨赦面前,掰着他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来,你看着我说,说你真的不管我啦?” 墨赦猝不及防的被他绕到前方,眼睛不自觉的垂下,道:“没有,别瞎想。” 白唐道:“你看着我!” “别闹!”墨赦道,“我还在查线索,不会不管你。” 白唐狐疑的看他,道:“那你这一副做贼心虚的表现是为什么?连我带人回来都不多问的?你说吧,你是不是偷摸的做了啥对不起我的事?” 墨赦后退一步,脱离他的桎梏,道:“没有。” 白唐沉思了下,突然道:“我那三个鬼使还在吧?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卖了?还是我藏在冰箱角落的那一盒炸黄鱼你偷吃了?还是……我游戏账号你又给我打废了?” 墨赦面无表的看他。 白唐干咳一声,转过脸去:“哎呀太晚了,我去睡了睡了。” 也不知怎么的,被墨赦那么看着,还有点心虚,好像上次趁着他睡着做的那些事都被他知道了一样。 白唐摸了摸小心脏,麻溜的就要出门,却听墨赦清冷冷的开口,道:“没再梦见奇怪的事?” 白唐想说梦见谢必安算不算奇怪的事,但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就摇了头,道:“这两天心好,没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 墨赦就点头,道:“不要急,苏毓秀的事我们都在查,找到她力量来源了就能解决你的问题。” “嗯嗯,说不定我再梦见那个小苏毓秀,稍微两句话就能出点有用的消息。” 墨赦目光朝着客厅扫了扫,道:“去问问他。” 白唐会意的点头,朝墨赦挑了挑眉,道:“刚好他之前还欠我卦金,住宿的房费也没给,我先去收点利息。” 墨赦一阵无语,道:“你还在算卦?” 白唐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啊,不算卦怎么摸骨,不摸骨怎么能给白老头找个好徒弟?” 他前段时间闲下来了,就又想起了白敬泽那本书,老琢磨着给找个徒弟,一琢磨就琢磨出算卦这么个营生来,但到底是为了给白敬泽选徒弟,还是为了他自己好玩贪新鲜,那就天知道了。 墨赦曾亲眼看着他算了几回卦,遇见长得好个子高的青壮年就要摸骨看品相,顺便给他们认“天书”,认识的字越多就越有天分,可惜至今也没人认全那本书里的一页字。 白唐由此对自己的佩服更是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心说就老头那一手狗爬字,能勉强认全的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墨赦对他这种儿戏的选徒手段十分无语,奈何白唐觉的这是个绝妙无比的主意,说他他 还振振有词,歪理一一的。 墨赦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 白唐嘻嘻笑着,从他刚刚炸好的一盘小黄鱼里摸走一条叼在嘴里,卡巴卡巴嚼着,猫一样飘移了出去。 “苏毓秀?”三太子神色讶然,似是没想到白唐会问到她,继而叹息一样道,“她么,是个怪物,不管你为什么对她感兴趣,我劝你,别招惹她。” 白唐撇着嘴,道:“招不招惹的,也就这么回事了,少废话,就说你知道的。” 三太子认真想了下,道:“之前我杀那些败类时,就是她第一个发现我,很多消息还是她给我的,哈,北方那些神仙的老巢,每一个都是她提供给我的。” 白唐听的心里发怔,想着苏毓秀柔绝美的脸,依然有些不能相信。 三太子这句话里似乎没什么特别消息,但仔细想,就能想到更深处的、让人不得不怀疑的东西,比如,苏毓秀庞大的消息网是从哪里儿来的?又是什么样的势力,竟能连神仙的事都挖出来。 三太子眯着眼,不可避免的回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他脸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但转瞬又是嘴角上扬,道:“我跟她相处过几天,完全看不透她的实力,她的住处有超乎你想象的强力结界,不,也不能说是结界,总之,是能屏蔽天机的特殊存在,苏毓秀也是个厉害人物。” “嗯?有多特殊?有多厉害?” “我父……爹的照妖镜能照天下怪异物,却在她的住所照不到任何东西,连我藏在里面都照不到,照妖镜是我阐教至宝之一,普天之下也就那一块,上古大妖、司府君,都在它面前无所遁形,无论本相是人是鬼,是神是妖,都会在镜面里投出最真实的样子,就连当年的我师尊太乙真人,也在镜子里显了本体。” 哪吒看向听的入迷的白唐,微微一笑,道:“我师尊那样的先天神祗都在照妖镜下无所遁形,苏毓秀却能避过它的搜索,你说她多厉害?出了她的住处,任你道法通天,也再卜算不出半点与她住处有关的消息,连追踪术都会在附近迷路,特不特殊?” 白唐用手按着自己的心脏,感觉它受到了重创,他早对苏毓秀的道法高深有直观印象,但从没想到,桀骜不驯的三太子对她的评价都那么高! 三太子想了想,郑重补充道:“苏毓秀还特别富有,你想象不到的富有!” “不,”白唐说。“我能想象,她肯定资产上亿,珍宝无数!” 三太子摇了摇头,道:“肤浅!我说的富有,指的可不是人间钱财,而是天才地宝……也不知她活了多久,多半是个不死不老的怪物,家里的藏宝库建的浩大无比,里面全是珍宝,不过那些宝贝多半都属偏,可能跟 她修炼的方法有关,那还只是我发现的那一处,而她的住处有多少,里面珍宝又有多少,你想想。” 白唐干笑两声,有种奇怪的感觉——苏毓秀搜集那么多属偏的宝贝,很可能是为了他,或者说,是与她有前缘的“他的前世”。 “还有呢?”白唐问,“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三太子沉思了下,骤然抬头,径直看向白唐,认真道:“她对神仙有很大成见!她想……攻打天庭!” 白唐被这句话吓的心脏都暂停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攻攻攻……天庭?” “她没明确这么说过,但她绝对有这个意思!” “不可能的,你别是大惊小怪捕风捉影吧,”白唐僵硬的笑着,“她对神仙有意见完全可以理解,你想想你们都干了什么事儿,别说她,你去问每一个修道者,十个有九个都得有意见,她一个小姑娘,哪怕再能力通天,她怎么可能敢攻打天庭?天庭那么多神仙呢!” 三太子不置可否的笑了下,道:“或许吧。” 白唐坚持道:“她有能力,只是对神仙有点意见,不会干那么没脑子的事,这时候消灭地上的神仙是迫不得已,她不可能招惹天上那群的!那会真正掀起两个种族的战争,无数百姓都要受苦,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抬头,看着三太子,认真道:“苏毓秀她是蛮横了点,但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人类!她不可能把人类推向地狱!” 哪吒随意的摁着遥控器换台,眼睛随意的瞥着液晶大屏电视,道:“这倒也是,她的确对人类有好感,呵,不过那也该是你cāo)心的事。” 白唐眼神锋锐的看向三太子,从他冷厉的侧脸上似乎看见他逐渐冷硬下去的心。 但他没有问,就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 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清楚,谁也不是活菩萨。 …… 而在被人议论着的苏毓秀此时正窝在沙发上贴面膜。 一张白色无缝贴合的面膜,软软的贴在脸上,可即便这样,那张脸也依旧是完美的脸,她有些略柔弱的躺着,颇有些生不如死的感觉。 苍白、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能蜷缩起体来一样,如同最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一点都看不出她拥有让神灵都畏惧的能力。 “你这到底图什么?”美人蹲在她对面,满脸都是无奈,看着她的眼睛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都这个样子了,还贴什么面膜!” 苏毓秀微微侧,蜷缩在沙发里,精致的小脸上露出虚弱的笑,隔着一层面膜,那股子鄙夷的味道也散发的淋漓尽致,她道:“你懂什么,没有一张漂亮的脸,怎么可能钓到男人?” 她幽幽一声长叹,体蜷缩的更紧了些,像一只弓 起腰的虾米:“男人啊,嘴上说的再好,说什么脸蛋不过一张皮囊,但没有皮囊,就绝不会有人你皮下那张森森白骨。” 美人撇嘴,心说那不是废话,凡是审美正常的人,谁会喜欢一堆白骨? 但他又仔细想了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也不都是啊,我就不看重那层皮……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有一张正常的皮,不管好不好看,我都喜欢啊。” “嗯?”苏毓撕下面膜,尾音上扬,纤纤玉指微微抬起,指尖夹着一层薄薄的面膜。 美人认命的过去,将面膜从她水葱似的手指上接过,精准的投入垃圾桶里,才盖弥彰似的解释,道:“我可不是说你,我是说我喜欢的人,”他转过,动作娴熟的去给苏毓秀接了杯水,又嗖的飘回来,“我要是有喜欢的人,无论她长的美还是长的丑,我都会对她好!”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暗夜杀戮(1) 苏毓秀接过水,不在意的嗤笑一声,道:“没有那张美丽的皮,你动不了喜欢她的心思。” 美人刚要反驳,却见苏毓秀微微支肘撑起半边子,那双琉璃醉的眸子盯在他脸上,还有些湿的面上勾出了惑人的笑,她道:“我好看么?” 好看!当然好看!她的姿容绝世,又岂是单薄的“好看”可以形容? 美人心跳如擂鼓,分明早就没什么温度的体竟有些发,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拼命叫嚣着让他后退,但他却仿佛沉醉在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眸里。 不可自拔,无力自拔。 那双眼睛又弯了弯,连带嘴角都轻微的上翘,呵气如兰,嘴里吐出的话却又狠又毒,道:“你看,这张脸的魅力多大,无论你心里念着谁,这一刻你连拒绝我的心思都升不起来,男人啊。” “不是!”向来怂包的男人骤然后退,露出倔强又固执的神色,“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拒绝你,是因为心里那人就是你!没办法拒绝,因为你在 但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因为说了也没用,苏毓秀一心一意惦记的人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她甚至因为自己与那人有几分相似,就能一再容忍自己的种种行为,说什么当宠物养,不过是相思入骨,饮鸩止渴的慰藉而已。 她骨子里已经疯了,拼了命的想将那人弄到手,却也拼了命的压制心里咆哮的恶念,怕伤了他,怕吓到他,怕他厌恶,怕他不高兴。 喜欢入皮入骨,便连最狠毒的相思毒药也只肯自饮自酌,生怕关押几千年、一朝脱笼的伤他一点一毫。 苏毓秀啊! 苏毓秀她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白唐! 谁都不能替,谁都替不了! 哪怕他做无数次的侧影替,也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白。 他喉结滚动了下,一股恶意突然从心底涌出,刻意的提起那人,他道:“那他呢?他也是男人,跟你口中只皮相的男人都一样,为什么你就看上他了?” 苏毓秀抱着水,眼中闪过怅然的神色,道:“他啊,他不一样的……但他是个蠢的,自然也美女。” 他曾看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哪怕他现在不记得,可她心里知道他不一样。 她得给他看自己最美好的样子,当年没做到的事,如今却无论如何都要如愿。 她轻微的笑着,伸手按了按心脏,那里还跳动着另一个人的脉搏,传出些许忧虑。 苏毓秀放松了体,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憧憬着未来,想象他对自己温柔微笑、任撒、甚至偶尔犯蠢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足以让她怦然心动。 那副沉溺温柔的样子实在碍眼,美人微微错过眼,又取出一个杯子,灌满水,重重的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苏毓秀眼睛斜过,忽的笑了,道:“你刚才那样,倒是和他很像,”顿了顿,又揉捏眉心,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事,“但更像另一个人,啊,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美人接过她手里已经没什么温度的那杯水,没好 气的道:“是是是,我反正大众脸,跟谁都有点像,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出点秦皇汉武的影子!” 口吻里怨念颇重,还不知死活的道:“再怎么看,也不会变成真人!” 他看向苏毓秀,眼睛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占有,疯狂又压抑。 苏毓秀坐起,目光望向大大的落地窗外,唇角含笑,道:“有时候,你真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口里说着话,手却朝他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美人叹一口气。知道是那个人又要来了,每次他来,苏毓秀都要支开他。 他识相的化作轻烟消失,消失前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恰看见落地窗外出现的高大影。 …… 夜色还很浓,a市城墙上,月亮斜着挂在高空,周围一片朦胧的星辰,满目银辉将开阔的城墙上映照的格外厚重。 入秋的风已有些寒凉,吹着人的衣袂,竟有些格外萧索的感觉。 城墙边缘上依靠着一个人,泛着轻微金光的短发,高鼻深目,捂住口的指缝间有淅沥的金色液体一滴一滴的垂下,连同太阳处也有一个恐怖的洞,流出的金色血蹄将他整张脸都糊满了,仿佛涂了一层暗金色的油一样。 那是夜游神,白为游神,晚上又会继承另一种能力和记忆,诡异的以一体双魂的形式存在着。 那也是极有名的神祗,受过万人供奉,享过千年香火,如今却奄奄一息,如同最普通的凡人般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下苟延残喘, 如今,终于山穷水尽,穷途末路。 白唐盘着腿坐在城垛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觉着那月亮又圆又亮,有些像之前元宵节时墨赦给他们搓的汤圆。 白皮黑芝麻馅,咬一口就能满口流香的那种,他一顿能吃二十个,完了还能再吃八个蟹黄包子。 黑色的气混在浓重的夜色里,除了能让他空气更寒凉一点,再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倒在旁边的人还在喘息,喘的如同破旧的老风箱,又沉又重,白唐听着,觉着他下一秒能说断气就断气。 “喂,”伤重垂死的夜游神叫道,“说两句吧。” “想提前听祷词?”白唐收回看月亮的视线,垂眸看他,“喜欢西方的还是东方的?老实说,我诗歌朗诵当年还得过一等奖。” 这是他赋闲在家数后,向东给他的第一次任务,就在他都以为自己因为那反对斩神心动态度明显被放弃时,向东又带着一浓重的疲惫来找了他。 他也没废话,径直将两份资料放在他面前,一份是面前这位神祗的基本资料,一份是在他出没地域消失的人员名单。 没有更多的证据,但向东说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因为知道他还犹豫顾虑,所以给了他一个理由。 其实并没有说很多话,白唐却知道他根本没有选择,因为他还有留恋的人,那些人都还是人类。 人类与天神,他永不可能站在后者那面,哪怕他和有些天神曾是朋友。 他见到这位神祗的时候,他已经极度虚弱,像是一个 普通的病弱的年轻人,有苍白如鬼的面色和孱弱不堪的体。 他亲眼看着太阳落下后,那个白天只是病弱的年轻人转化成夜晚强悍的、受伤孤狼一样的男人。 白唐就是那时候动手的,他将四周都用结界封死了,在现实的城市里割裂开一块空间,酣畅淋漓的同这叫做游夜的重伤神祗战了一场。 毫无疑问,他赢了。 屠灵刀抵在他眉宇,那冷硬的男人却骤然开了口,他道:“等朝阳出来,再杀我。” 他的目光太冷太刚,连说请求的话都是僵硬着脸,像极了他家的墨神。 即便处在劣势,也说不出软语来,就连说那句话,也像在命令一样。 白唐却被戳到了心里柔软的地方,他咕哝着“早死晚死都一样”,就自己爬上了城垛子,默许了他慢慢死的愿望。 上刑场的死刑犯还有权吃顿断头饭呢,没道理一个即将消亡的正神不能再等几个小时,他想。 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亮西沉。 两人相对吹了半夜的风,临近黎明,游夜才开了口。 游夜轻微的扯了下嘴角,道:“他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白唐深以为然的点头,得意道:“我这样的人,是个审美正常的都得喜欢。” 游夜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艰难的伸出手,道:“拉我上去。” 白唐撇嘴,嫌弃道:“事多。” 但游夜还是稳稳坐在了城垛上,跟他之间的距离得有两米远。 白唐的目光定定停留在他面上,那张有些凌厉的脸已迅速衰老,连头发都一点点在变花白。 天人五衰,白唐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在脑子里存在很久的词。 那时他还很弱,最好的朋友却被人剥了灵慧魄,他那时第一次看见神仙哮天。 当时墨赦就说过天人五衰,一衰灵力,二衰衣表,三衰智慧、四衰悟、五衰法华。 而此刻,面前的游夜连维持外表的灵力都没有,狠辣如孤狼的眼睛依然明亮,却仿佛被混入了杂志,有些混沌的朦胧。 白唐转过头不再看他,口中却道:“多久了?” 游夜用手抹了把流到脸上的鲜血,朝着白唐侧了侧脸,道:“很久了,天人五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处理一下,血流太多了。” 月亮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黎明马上就来,将死的人话终于多了起来。 白唐没有废话,抬手就画了一道止血符,曲指一弹,那道幽光就没入了游夜头上的伤口处。 眼见头上的窟窿没再涌出更多的金色液体,游夜放了心,舒了口气,想着自己现在的形象不会太差,终于有心搭理白唐,他道:“看我快死了,又开始同了?呵,我给你一个忠告,杀戮里没有仁慈。” 白唐似有些困惑,他道:“我生长的年代不让崇信鬼神,但我们从小就知道,神是守护弱小维护秩序的存在,你们到底为什么?” 仿佛终于遇见了能解惑的人,他憋在心底的那些疑问再也刹不住车一样一股脑的冒出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暗夜杀戮(2) “到底什么是神?难道我们千古传下来的信仰都是错的?如果你们全都罪大恶极,都对人类有那样纯粹的恶念,为什么神话传说里会把神仙美化到那种程度?” “哪吒屠神,那些被挖掘出的东西,我们都藏着掖着,一点风声都不敢露,神在人类心里,根本就是保护神,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背弃?” “愚蠢!”游夜扯了扯嘴角,“现在说那些,难不成我说了迫不得已,你就能让人类停止猎杀神?” 他目光里有看破生死的平静,也沉淀着几千年的沉重,道:“你做不到,神维持天地秩序,总归是要活着的,人是天地钟灵的物种,也要活着的,那就只好让天做抉择了。” 白唐目光沉沉,倒映着黯淡的光线,格外的晶莹好看,他沉默了下,道:“为什么两者非要对立?像以前一样,和平” “哪来的和平?”游夜冷笑,头发已经完全变成白色,如同发着寻找平衡的家伙,自己都早早消道陨,连活着都不能,说什么和平?” 白唐望着他已接近极限的脸,心里蓦的发冷,有一个歹毒无比的想法一下子就浮上心头,他张着嘴,却没有问出声。 因为一旦问了,有些事,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他静了下,道:“我可以不杀你,你回天庭去。” 游夜微微摇头,遮着嘴轻咳,道:“回不去。” 他张开手,掌心里一块黑色石头发出灰蒙蒙的光,“等你们再遮掩不住,炙化的战争将彻底打响,神器,秘典,丹药……都会让人类成为追逐而存在的野兽。”他转头看向白唐,目光里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对人类的恶意,“等你们把人间的神猎杀干净,把他们上的东西都掠夺干净,你说,你们会不会开启通往天庭的路,九重天上,有更多,更多的神器。” 黎明终于要来临,启明星已在高空闪耀。 衰老虚弱的游夜神=上出现另一道虚影,苍白羸弱如病重少年。 “被哪吒杀掉的,不过是沧海一粟,更多的神还隐藏在黑暗里,”游夜年轻的影子也渐渐在衰败的躯体上浮现,“我们只是先行者,你们不会知道,你们这次的猎神行动,到底会引来多可怕的怪物。” 那两道虚影终于完全在躯体上呈现,一明一暗两道影子,如同光与暗,白与黑,交杂在泛着灰蓝的天色下意外的和谐。 那两道影只互相对视了短暂一秒,就如冰雪样急速消融,彼此眉目间却都有一股安宁从容。 朝阳终于从地平线的那一头跳跃了上来,橘红色的光线将世界映照出一片温暖的金黄,不刺眼,不过度,舒服的让人想发出呻吟。 白唐看着那已完全没有生机的神蜕,从他手心拿走了那块黑色的石头。 手腕上的手表又在滴滴的请求通话,白唐没搭理,他将那具神蜕搬了起来,驾轻就熟的朝着阳交接的鬼差引渡点走去。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问,比如他想问,如果他没在那个时候出手拦住游 夜,他会不会真的对无辜的人下手,在白天那位游神已明确表示反感的况下。 后来想了想,大概他还是会,哪怕相处不长,但白唐莫名就是知道,游夜肯为了让与他此消彼长、共土而生的另一位神祗多活一,付出任何代价,更不在乎别人的命。 途径一处路口,一道修长拔的影静静矗立在那儿,似乎已等了一段时间。 白唐脚步一顿,继而更加快捷的迎了上去。 “他们彼此相伴,一个厌倦在剥夺生命中存在,一个却饱食生命供养彼此,一个在白天救死扶伤,一个在夜晚杀人害命,可他们共为一体,那是有罪还是无罪?” “不知道。” “啊,”背着衰败神蜕的男人微微侧脸,看着走在边那人英俊冷硬的完美侧脸,露出温和的笑,“我也不知道,但他说的话,可真可怕。” “那就不要听。”他的同伴说,“做想做的事,就好了。” “有道理!”桃花眼眯起来,男人的声音重新豁达起来,“为了奖励你助我破开迷津,本大仙要奖励你一件宝贝!看!” 白皙修长的手指张开,露出里面黑漆漆不起眼的石头。 “……” “别看它样子丑,好歹是我从尸体手里扒下来的,没准是个神器呢,你拿着……别躲啊,喂喂,这是神器啊老墨你别不识货,别人要抢破头的” “白痴!”同伴忍无可忍,终于拉下脸,怒斥,“正宗鬼修,把克星抱在怀里,你没觉得不舒服吗?!蠢货!” “……没,没啊,就是有点不喜欢……呃……” …… “去吧,昔鸣,把他放出来,”苏毓秀揉着眉心,似乎有些疲惫,“他已经睡的够久了,再不出来怕真是要发霉了。” 在她后垂手而立的男人恭声应是,但没退下,面上言又止。 苏毓秀差异的挑眉,道:“还有话说?” 昔鸣有些尴尬的摸头,一张秀气如女孩子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道:“之前您吩咐我去查看时见过,困住他的结界太强了啊,我进不去……” 苏毓秀拍了下额头,有些恍然的道:“是了,那些老怪物亲自设下的牢狱,要是被你轻易进去了还得了……你等等。” 她轻微的闭了下眼,继而手掌一翻,洁白如玉的掌心里就躺着一只金色的铃铛,她随手一抛,道:“也不必进去,就将这铃铛挂在他牢门口,有事没事晃一晃。” 昔鸣对她的话从来都言听计从,此时闻言也就直点头,接了铃铛就走,片刻也不停留。 苏毓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峰不自觉的拧紧。 时间不多了,她等待的子和为那漫天神佛准备的东西都快要好了,只等一朝雷下,就能让万物有新,天公地清。 那些事都不难,难的是在段时间内,让另一个人与她并肩而战。 真是头疼,明明已经用线拴住了他,甚至只要她一动念,就能感知到他在哪儿,但就是感觉他的心离他不远不近。 她偶遇过几次,每次分寸都把握的很好,她敢肯定半点俞越都没有,绝不会让人反感,但白唐居然还是在跟她保持距离。 她轻微的叹息了一下,又掰着手指算子,好像时间真的不多了,不管是她,还是天上那群家伙,都在等待那一天。 那是绝无仅有的好子,所有挣扎都会在那一天到来前停止,而现在,就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所有人都像是被天道困囿其中的蛊虫,神也好,人也罢,甚至那些自以为能置事外的鬼类,都在拼命的自相残杀,只是他们的残杀更加高级,格局也更大。 可预见的腥风血雨在暗地里酝酿,有人却还在坐着平和的梦,自以为闭门封路就能躲过这一场由神界掀起的战争! “呵,”想到躲在地府沟里的那群人,苏毓秀忍不住嘲笑出声,精美如精灵的脸上都是刻薄而恶意的笑,“本就是众生劫,谁又曾真的逃脱过天道的法则,自欺欺人总会付出代价。” 没有人应,她将手中的水杯朝后递了递,仿佛要同谁碰杯,“是吧?” 后的空气dàng)漾了一下,美人从里面探出头,接过那杯子,尴尬又不失狸猫的笑,道:“我那什么,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 苏毓秀淡淡转头看他,眼中是如针芒的锋锐寒光。 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美人拿着杯子的手都有些抖,他忍不住眼神闪烁,后退了两步,一张鬼皮险些都要吓掉。 苏毓秀却突然笑了下,顷刻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那股来自四面八方的、能将鬼都压的再死一次的压力不复存在,她道:“有时候你真的跟他很像,胆子又小,又惹事。” 美人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张口就要反驳,看见那双寒岑岑的眸子,又猛然收口。 他微微垂了头,握紧了手中的水杯,缓了一会,才将心里那股暴戾的绪压下去,嘟囔道:“我胆小?我一个鬼,出去说吓死两人就能吓死两人,绝对不吹牛!” 苏毓秀上那股子岁月沉淀而来的厚重矜贵感也悉数褪尽,如同最普通的小姑娘样歪着头,微微的笑,笑容明媚又阳光,她道:“去给我挑个礼物,要那种让男人一看就很惊喜的!” “趣内衣!保证惊喜!” “……”苏毓秀静静的笑,声音从齿缝里露出来,“你今天又想死了?” “不不不,我是说,你放心,礼物什么的,保证惊喜!”美人感觉一股凉意袭面而来,十分识时务的改变说辞,认真提议,“你要给谁送礼?得有个缘由吧?是不是过生?” 苏毓秀想了想,道:“还真没什么理由……你这个名目不错,就送生礼物!” 美人动了动嘴唇,艰难的提醒道:“是白唐?可他生不在附近啊,应该是前半年的时候……” “我说他现在过生,他就现在过生!”苏毓秀浑不在意的摆手,眼睛眯起来,像一只计划偷鸡的小坏狐狸,“他这辈子不是这几天,那上辈子也是啊,反正他过生就好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所谓天门(2) 其实可以召唤临时鬼使来打扫,但白唐琢磨着,难得有一天不用惦记鬼神,便决定亲力亲为。 刚将地面都拖了一遍,向东向东给的那吊坠就开始发烫,像是活生生要烫下他一块皮。 白唐嘶的一声,刚从口袋里捞出那吊坠,面前就弹出一个三维立体的请求视频通话的界面,就那么直愣愣的树在半空中。 白唐无语片刻,才伸手按了接听选项,几乎是他按下的瞬间,眼前就出现了数个熟人的脸——半靠在上的甄俊真老爷子,仙风道骨正襟危坐的东郭良老先生,脖子上悬挂着粗金链子的天师门掌门张怀德,还有多未见的刘正邪,不过他看起来面色不太好看, “你接的倒快,”刘正邪显然的也看见他,眼睛亮了下,又仔细看了下他,道,“你在干嘛?” 白唐此刻正挽着袖子,手里还拎着抹布,闻言就将手里的抹布转了两圈,道:“大扫除啊,这都看不出来?” 刘正邪神色有些遗憾,这破坠子也不知是谁发明的,前面的等待接听完全就是幌子,只要超过两分钟没接听,这玩意会立马强制连接。 他那时正打算去厕所,可想而知,鸟还没掏出来,面前先闪现出一堆老头,心中惊恐可想而知。 抱着自己囧不如大家囧的恶劣想法,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给白唐拨通了这超强版联络器,说不定还能看到他不雅的睡姿!只是没想到,一向懒散睡懒觉的白唐今天居然起那么早。 打扫卫生的勤勉阳光小青年的样子一下就在几个老头面前刷足了好感度!连张怀德看他的眼神都跟看自家小崽子似的柔和又良善。 “咳。”在一群自由散漫各种表都有的人当中,东郭良显得格外的庄重和严肃,他干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昨晚那道雷,是从九天上来的,不是普通雷霆,对此,你们有什么想法。” 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白唐暗暗在心里算了下,在座的人虽然不多,但基本将人间修道者的势力完全笼罩,每个人背后都有强悍而历经百年的门派或势力,只有他不一样,他能来这里,纯粹是因为自实力够强,强到他们不得不重视。 最先发言的是张怀德,他是个暴脾气,听完就道:“两个小的怕是不知道,但其他人都应该心里有数,昨晚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震颤了下,我们祖师爷留下的东西给了两字——昆仑。” 东郭良点了点头,目光瞥向占验派的齐石,只听他道:“我们修炼到这个境界,不客气的说,魂魄定然强大,能让我们灵魂都震颤的东西,绝对是能让世界都发抖的厉害东西,要么是盖世魔头,要么是……上位天神下凡。” “不,不对,”躺在病上的甄 俊摇头,勉强撑起半边子,“只有那一声雷,不像那种人物临世。” “嗯,我昨晚追踪过,是到昆仑附近,上了云层万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东郭良淡淡道,“你们门派中的传世古籍可有记载?” 场面一时沉寂下去,好几人都默默摇头。 “天门。” 实在看不下去这帮人只能沾点边的猜测,白唐吐出两个字,继而又迅速闭口。 立时,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他上。 白唐神自若的继续用抹布擦桌子,全然没察觉到气氛的凝滞。 气氛短暂的停了几秒,张怀德憋不住,道:“白家小子!你干什么呢?接着说啊!” 白唐眨巴眼,道:“我一个人都说了多不好,显得我太一枝独秀,咳,我得给别人机会不是。” 众人空前一致的手发痒,都有些蠢蠢动,盯着他的目光也都不是很友善。 东郭良盯了他几秒,才开口道:“如果是天门,那这将是神族与我们的先锋战!” “嘶~昨晚的动静,的确像是传说中有人撞天门的动静,如果是天门,那就解释的通了。”甄俊若有所思。 张怀德狠狠瞪了白唐一眼,思绪也很快转到了天门上,道:“声震三界,众生皆颤,没想到,让咱们这一辈人碰上了,也算好事,打仗么,没道理咱们在地面上追杀人家的人,不让人家撞个天门来增兵。”他全然不当一回事一样,脸上仍是大喇喇的表,“那天门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咱们几个先去顶一阵,给他们再争取点时间。” 东郭良垂着眼睑,脸上是一片死寂,他道:“天门无形无质,古籍记载是在昆仑,但具体在哪儿还要找。” “不用找,等着就是,”甄俊道,“他们既要开天门,便不会只试一次,咱们早不着的地方,对那些神仙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等下一次……” 这场修道者顶尖高层的会议持续时间并不长,但他们又将针对天门事件的态度表现的清清楚楚——天门不能开,谁开谁先死。 那座白唐还没有看见过的天门,似乎成了一道备受瞩目的关卡,无论是谁要从那里迈步而出,人间强势无匹的修道者都要让他见血。 两边都像是绷紧了弦,就等着绷不住的先放手见血,然后整个世界都会混乱起来。 白唐处其中,感觉尤为奇妙,像是头顶压着一口无边的锅,随时都能扣下来,将所有人一锅炖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那一力撞天门、挑拨各方已经绷如满弦神经的人,跟自己的关系还近。 那通强制视频电话结束后,刘正邪又给他打了私人电话,在电话里将那顶尖联络器的尿批判了个体无完肤。 白唐不耐烦的撂了电话。 打 扫卫生还在继续,又顺手给屋子里加了几道防尘祛符,再一一梳理那些堆放在书房里的杂书。 正在此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苏毓秀就站在破败巷子里,立在白唐家门前,克制而礼貌的微笑,见门前的灰褐色门扉打开,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将手中硕大的生蛋糕举了举,甜甜道:“生快乐。” 白唐:“……啊?” 苏毓秀笑容可掬的越过他,自来熟的朝里面走,边走边道:“这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啧,很有调啊,用来庆生刚好,地方不大,但温馨。” 莫名求秒就要过生的白唐一脸懵bi),跟在她后,力图纠正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生不是今天……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大美女,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那就当补你去年的生吧,过来!”苏毓秀道,“需要我给你唱生歌吗?我唱歌很好听。” 白唐捂着脸,有些不知该摆出什么表。 苏毓秀还在蛊惑:“一曲让人醉,醉死温柔乡。” 白唐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脑子里不知怎的,就出现了一尊冷硬俊美的黑面神,他道:“高抬贵手。” 苏毓秀温温柔柔的笑。 …… 明面上看起来,城市里一片明媚阳光,那样潜藏在黑暗里的怪物都在道术昌盛的趋势下收敛爪牙。 墨赦慢慢走在街上,脸上都是金色的阳光,但那张脸却格外的冰寒,周围都没什么人靠近。 他不缓不慢的走着,慢条斯理的走过两个十字路口,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条完全沐浴不到阳光的背巷里。 巷子很长,被两排住宅小区夹在中间,墙体呈破败的灰色,上面被人用彩笔划出凌乱的线条,还有些幼稚的字。 一踏进那巷子,连空气都似乎寒了不少,墨赦目不斜视,脚步依旧不疾不徐,对那潜藏在暗处窥视的视线全当不知。 “跟踪我?” 原本空无一人的巷道上突兀的出现一道人影,就站在路中间,抱臂看他。 墨赦停下脚步,目光平视过去,正盯在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 仍是斜挑入髻的眉,清隽漂亮的一张脸,脸上还有少许红晕,似乎方才在太阳下行走时被晒出了一血。 但墨赦知道不是,那是拼命压制内伤扩散留下的表象,看似健康,实则不堪一击。 他道:“是你做的?” 三太子眉峰一挑,反问道:“你指什么?” 墨赦沉默的看他,面上神色不变,却仿佛一切已了然于。 三太子警惕的看着他,如同被实力相当的其他狼抢夺猎物的孤狼一样,既凶狠又冷静,在做出自己最能接受的宣判。 墨赦手插裤兜,整个人露出完美的冷面贵公子 气息,淡淡道:“天门。” 三太子轻笑一声,也不否认,道:“关你什么事?你就是个被褫夺官的前无常,严格来说,你连鬼差都不是,范无救,少cāo)心,才能活的久。” 说到最后,声音冷如三九寒冬,连空气都似乎咔嚓咔嚓结出一层霜花。 墨赦手扔插在裤兜里,淡声道:“你想干什么?开天门对你没有好处。” 外面的阳光黁和而烈,却忘了照进这一片影。 三太子脸上的红晕褪下,露出森森的白,那是那天撞天门留下的伤。 这些天他想了无办法,但衣服遮蔽下,那道从左斜划到右腹的狰狞伤口一点都没有愈合的痕迹。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强撑着的无事的模样,可那道一直发疼的伤口却时时提醒他那天门警告的凌厉。 他想起那些藏在深处的眼睛,一双双冷酷而又清醒的眼睛,如同贪婪的狼,被他弹压着不敢动弹,一旦他露出伤态,别的先不说,那些人就能把他撕碎。 第二百二十二章 地府警告 腹背受敌,里外非人,一着不慎,道毁魂消。 三太子心里浮出一股厚重的沧桑感,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压弯直的脊背。 对面的男人一脸冷肃强势,分明是低jiàn)如尘埃的恶鬼,是的,是连鬼差都不是的恶鬼,但他却活的比自己透彻,也比自己纯粹。 “我的事,你没资格管,也管不起。”眉宇上染上一丝戾气,他恶意的弯起,“范无救,仔细想象吧,你又能比我好多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仔细想想吧,等他们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会是谁。” 三太子向前走了几步,那张因为苍白而显得羸弱的面孔更清晰的出现在面前,面上浮着清晰的厌倦,:“不管你为了什么来拦我,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合作。” 墨赦神色不变,全然没被他的话影响一样,径自道:“天门一开,三界动dàng)顷刻就至,地府自混乱还未平息,你在犯众怒。” 他手腕上的锁魂链沿着手腕缓缓旋转,一股森寒的气息缓缓从他上发出,来自地狱的使者分明全无动作,强势彪悍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三太子目光一凝,眼中神光汇聚,就看见墨赦后隐约浮现的面容,只出现了一瞬,却足以表明态度。 墨赦道:“我来,就是警告你,不要打天门的主意,地府不同意。” 三太子冷冷一晒,没有说话。 墨赦停了下,声音淡淡,道:“人类猎鬼,古来有之,当年规定不让鬼差于人世现,何尝不是对鬼差的保护。” 说着地府的事,话里话外却都是别的意思,他目光幽远,神色浅淡,似乎在说的是与己无关的事,“鬼差违规,会被地府驱逐,严重还会直接被罚做花肥,地府有监察司,有引渡使,还有能清除人记忆的忘川锤——”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地府与人界相互依存,却一直在用行动跟人类表态——地府辅助人间运转,绝不参与,就连神界,在之前的上千年,也淡出了人类视野,成为神话,”墨赦声音如缥缈的云雾,一点点抽丝剥茧,半分都没被三太子不耐烦的话打断,“这就是规则,天道在人,你现在在做的,是毁人界的事,后果是什么,想过吗?” 三太子傲然而立,直直的戳在那儿,强撑着气场,道:“管好你自己。” “不是为了你,”墨赦说,“他很看重你,看他的面子,提醒你一句,与其在人界折腾,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人类,也躲天神。” 他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如水样的平静和寡淡,但就是那样的淡然随意,让三太子骤然生火,他厉声道:“事不关己,才能夸夸而谈!如果屠刀是悬在你头上,你还能这么轻松的说这种话?呵,天道在人, 你不知道的事,就别摆出这幅说教的样子!你没资格!” 天界大门封闭,地上数千小神都被滞留在人间,大川名山,高堂庙宇,甚至市井街道,谁也不知道人间还残留着多少正位神,又还存在着多少合该飞升却未被天界接纳的伪神。 在漫长绝望的岁月里,能幸存下来的,又能是什么善类?他们每一个,都是暂时收敛獠牙的上古凶兽,他们的爪牙都萃了毒,出必见血。 哪怕他已在北方杀了一批,可还有更多隐藏更深的,披着普通人的皮,做着吸血鬼的事。 他曾经同那些弱小的人,哪怕他们已在迅速强大,甚至还做出了斩神这样疯狂而坚决的决定,他的天职扔让他对弱小有保护。 修道者与天争命,天神也是,他们死伤如何全凭实力,但人界还有无数如风中烛火一样弱小而无辜的生命,天庭也有更多志不在此的天神,无论如何,他得为了他们争一争。 他父帅曾说过,他与天庭可以一刀两断,只凭自己喜好做事做人。他要做的,就是能让他无愧于天无愧于己的事。 他不可能将人间的神斩杀殆尽,他只能另觅途径。 天意让这场战争不可避免,他偏要寻一条平衡的路来,让那些隐藏着的神祗不至于五路 各归天命,互不干涉! 而天门,是他给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神祗的活路,也是他为阻截那场战争拉下的最后一道休止符。 风险虽大,成功之后的结果,却值得他冒险一试。 况且,那样只有一线的希望,也能让那些被追捕的神祗不至于背水一战,让他们有路可走,才不会铤而走险。 他咬着牙,口的伤灼灼作痛,面目倔强偏执:“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叫我躲?范无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墨赦再不多说,转过了,朝着巷子口缓步而行:“适可而止,否则下次见面,便是地府执法队灭杀你之时。” 前行几步,又顿住脚步。 “李天王死道消,才换你在人间逍遥度,他既消了你与天庭的羁绊,你……即便为了他,也不该步入歧途!” 歧途?三太子勾唇冷笑。 墨赦的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眼光普照的拐角。 三太子依然松柏一样笔直的站着,也微微转过,皮鞋踩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冰冷的啪嗒声。 “你受了伤。”墙壁上的简笔画扭曲几下,终于成了一张脸,从墙上伸出,幸灾乐祸的道,“还很重。” 三太子冷冷的瞥眼过去,手掌上有火焰跳动,道:“杀你,还是易如反掌,你要试试?” 那张脸露出微笑,随着他的形在墙壁上游走,道:“都是同袍,敌意别那么大,说了跟你,自然 听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反水的。”然后微笑着递出了掺了毒的惑果实,“现在天地间的灵气浓郁程度还是很低,你自己怕是恢复不好……碰到你之前,我还有些存货,纯净又充沛的力量,要么?” 三太子手掌的火焰刷的朝着那墙面扑去,他面目狠厉,形一动,就将刚躲过火焰攻击的神祗从墙里抓出来,扼住咽喉,凶狠如贪狼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温和随意的瞳孔,一字一句道:“别让我再发现你耳杀人,杀一个,我剐你一刀,我保证,刀刀见骨!” 那被抓出来的年轻神祗如砧板上的鱼样在他手下动弹不得,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口中却道:“你放心,你让我们用神心起誓,我又不是真不想活了,在你死之前,绝不杀人!” 三太子松手,将他往后一推,那神祗立马就融入了侧的墙壁里,再看不见半分影子。 三太子环视空空如也的巷道,傲骨铮铮,声音冷冽:“规矩,我定的!想活着,就听话!不服就来战!不要以为能杀自己凡人,就有多了不起!在真正的上神眼里,你们,算个!” 巷子中没有人应,只有风声萧瑟。 三太子直着脊背,强悍又无畏的向巷子另一头走去。 …… “来!吹蜡烛!”苏毓秀笑语盈盈,小女生一样欢喜的看着白唐,“你今天过生,别拉着一张脸啦!快点!” 天上阳光正好,但白唐家的小院子却很是寒凉,因为院子四角都站着吹拉弹唱的小鬼。 准确来说,是附在活灵活现的剪纸人上的小鬼。 白唐心里吐槽那些诡异冷笑的小鬼,心说这是过生?确定不是下葬来的? 只差一个花圈一个棺材,把他就地埋了都没问题,反正连断头饭都有了! 他眼睛上翻,生不如死的斜看头上那个该死的“生快乐”王冠,简直想呵呵她一脸。 凭啥别人过生都是party加亲友,到他这里,除了一个破蛋糕,剩下的全不是人! “怎么啦?脸色这么奇怪?开心傻了?”苏毓秀笑眯眯的,对他的尴尬视而不见,径自拿着手机全方位拍照,“不要太感动啦,以后每一年,我都会陪你过生,这真的没有什么。” 白唐浑一阵恶寒,有种乌云罩顶的感觉,他估摸了下这女人的战力,又思索了下自己皮糙厚的程度,默默吞了口口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不兴过生的,呵呵,我和墨赦从来不过生的,呵呵呵。” 苏毓秀似笑非笑,开始给她讨厌的那人上眼药,道:“只有你不过吧,你边那位可难说的很,毕竟你们才认识多久,他跟他以前的搭档可认识了几千年,据听说,每年都会送礼物哦。” 用心不 可谓不恶毒,一方面挑拨离间,让白唐心生隔阂,一方面还体现自己多体贴! 可以说非常的心机了,奈何白唐仿佛没有听懂,只傻呵呵的笑着,道:“看不出来啊,墨神还有那么心思细腻的时候啊,哈哈,倒是苏大美女你,你以前认识他?还认识谢必安?” 苏毓秀的脸色不变,眸光却轻微闪烁了下,将“谢必安”三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几遍,才展颜一笑,道:“他连谢必安都告诉你了?呵,我还以为他要一直顶着‘墨赦’这个名字跟你装到底呢。” 四周吹奏喜乐的小鬼们吹的阳顿挫,颇有些怀旧的味道,白唐莫名就也生出了一种往事不可追的惆怅。 他晃了下头,那种感觉就如火上薄雪般消失无踪,快的仿若他的错觉。 第二百二十三章 白小唐,你喜欢我 苏毓秀又举着蛋糕刀催促他吹蜡烛,白唐无法,只好凑近了,就要一口气吹灭,却见那女人又喊了暂停,道:“差点忘了,要许愿的,”她看着白唐,眼中流光醉,衬着白皙如凝脂的精致脸蛋,有种妖艳的美。 白唐骤然抬手,用手遮住眼睛,道:“别对我用那招,大美女,我脾气可能会不好。” 上次已经因为大意惹了一条线缠在上不得解脱,被墨赦用看白痴和罪人的眼光看了好几天,连带着还被地府那一帮人嘲讽,白唐表示真的够了,完全不能接受再来一次。 苏毓秀噗嗤而笑,瞬间连周围森森的鬼物都活泼起来,她看着白唐有些警惕的神色,笑的不能自已,鬼魅般靠近了他,白唐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惊了一下,本能的后退。 苏毓秀又踏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减到无限接近,白唐被她靠近的姿势压的体微微后仰,正要再退,却被那女人一把揪住前衣服。 “我什么都没用,”苏毓秀从下而上的看他,脸上是活泼泼的调皮神色,“白唐,你的心跳的很快。” 白唐张口就反驳道:“心不跳的那叫死人,我——” “那不一样!”苏毓秀手贴在他口上方,微微用力,让白唐都感觉到呼吸困难,“你知道的,那不一样,跟上次的感觉一样。” 这个角度看她,恰能看见她微微下垂的眼睫和翘的鼻子,五官显得格外立体和精致。 白唐也看的呆了一下,继而在她肩头强制而有礼貌的一推,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吐槽道:“别动不动就靠那么近啊,怎么说我也是男的,你就不怕——” 后面的话他自己自动消音,因为好像那个威胁对苏毓秀并不算威胁,搞不好面前这女的还会反将军一局,到时候他才叫骑虎难下。 苏毓秀显然发现了他的犹豫,更是欺负人也似的往前几步,又bi)近他,猫逗老鼠也似,笑道:“我就不怕什么?说啊,怎么不说啦?” 白唐一抹脸,心里简直要泪流满面,真是没办法!这么一个女的,还是把目的都摆在了明面上,每次都在即将踩底线的边缘疯狂试探,要惹恼他的时候她就恰到好处的退一步,真生气又生不起来,实在憋屈。 白唐生无可恋的转了脚跟,换了个方向避开苏毓秀,感觉自己真是没脸了,居然被一个女人bi)的只能后退。 “白小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苏毓秀没再靠近他,就那么站在离他一米远处,“以前不是跟女人玩的很开?这时候怎么怕了?” 那是因为,别的女人不吃人! 但话当然不能直说,白唐毫无心理负担的甩锅,道:“我小师傅说要四大皆空,尤其不能靠近女人,那会影响我修 道的决心!所以,咳,我戒色了!” 生怕她不理解自己小师傅是谁似的,还诚恳的补充道:“对了,我小师傅就是墨赦!” 苏毓秀看他还单掌竖起做了个清心寡的和尚礼,几乎要被气笑,见他还低眉顺眼,就差念出一声“阿弥陀佛”来说明自己清心寡,她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清火咒。 “许愿!”苏毓秀露出职业假笑,善意的提醒。 白唐为了尽早结束这该死的“生”,配合的随口许愿,道:“希望世界和平人民团结社会友海清河晏天下大同!” 刚说完,四周便有白色的冰花一朵朵冒出,从墙上、地面、门口一簇一簇的盛开,每一朵都纯白的犹如白云,那些花朵交缠着在他后绽开,噼啪的声音清脆入耳。 “你许了愿,”苏毓秀站在他面前轻微的笑,犹如一朵蔷薇花,既清雅又美丽,“你的神听见了,她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 后的冰花持续生长,又扭曲着枝干形成两人相对而坐的一副庆生图。 图中有圆桌一张,石凳两个,另有一男一女喜笑颜开,共同祈愿,中间是圆形的蛋糕,活灵活现,眨眼就成。 明明还是艳阳天,周围也尽数都是纸片鬼,但白唐却依然嗅到了百花盛开的芬芳气息,虽说有些冷,但感觉很美好。 他并不吃这,心里也对她没生出半分愫,但却总觉着她方才的话犹如立誓,听的他心里发慌。 苏毓秀静静的笑,看着美轮美奂的冰花升至半空,又悉数化整为零,变作漫天芬芳的雪花,片片落下,她隔着稀薄的雪花,眉眼生华,眼角微微上挑,美如妖狐,明明周遭唯美若幻境,她的声音却清醒而冷彻,她道:“白小唐,你太懦弱了。” “你在上次我送你缘生花时就动了心思,偏还要装作无动于心,对我冷着淡着,以为我会放弃你、背离你?因为害怕,所以不敢接受,像个懦夫!”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不喜欢我不我?”白唐没法直接说出口的话被她冷静的说出来,分明是伤人心的决绝话,她却半点不伤心,甚至还若有若无的笑了下。 “那你心乱了吗?”苏毓秀眼神骤然锋锐起来,就从纷乱的雪花后,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用急着说没有,仔细想想,你那时候的心跳乱的像是揣了只兔子在怀里,隔老远我都听的见。” 白唐下意识的抿着嘴角,似乎是不高兴,但脑子里还是想起了当时被苏毓秀算计鬼迷心窍的时候,那时因了缘生花的缘故,他浑上下都觉着舒服,似乎心跳是有些失常。 他道:“那是因为缘生花,不是因为你。” 苏毓秀依旧不疾不徐的笑,如 同最老练的猎人,缓缓的放线钓鱼,打开猎物的心理防线,道:“是么?那刚才的心跳加速呢?” 刚才……在她手贴着他的口时,白唐就有种轻微晕眩的感觉,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收紧了一瞬。 白唐说不出话,他从没谈过恋,以前跟别的女孩相处,也没出现过这种况,不,确切来说,出现过一次。 那是他高中时,第一次对异产生憧憬,面对已经想不起名字的漂亮班花时的感觉,似乎,就是! 苏毓秀神笃定,手掌一张一收,那美轮美奂的场景就成了掌心的冰雕刻画,被她捏在手中,轻盈盈的放在他掌心。 她的手按着他的脉搏,面上是如妖如魅的艳丽,让白唐都头脑有一瞬发晕。 “白小唐,是什么束缚了你,让你连承认自己动心都不敢?”苏毓秀说,“白小唐,你对我动了心,你喜欢我!” 言之凿凿,铁口直断! 恍如晴空霹雳,旱地生金,白唐落荒而逃,没敢回头。 …… 通常况下,白唐是个无事能生非、平地也能起波澜的二货型选手,如果没被召唤去折腾妖魔鬼怪,那么多半就是在家里折腾三鬼使一小蛇,再要不然,就是去天桥摆摊算卦坑路人,绝对没有安静如鸡深沉思索的时候。 墨赦已经在客厅走了第三回,杯子里的半杯水一直都在那个刻度上,接水接的很是精准,跟他的眼神一样精准。 还未到夜晚,白唐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干果零食一样没动,就连被坑着在窗台上挂一夜的白汤圆气势汹汹的来讨公道,也只换回了他一个死气沉沉的凝视,竟然没半点反应了。 墨赦在第四次经过客厅时终于忍不住驻足,但以往对他的视线反应格外灵敏的白唐此次居然没有反应,就像没看见。 “白唐,”墨赦叫道,“出了什么事?” 白唐被他从某个玄妙的境界中叫了出来,愣了一秒,接着又仿佛被妖精吸干精气的书生样颓靡的倒在沙发上,“没啥子事,本大仙在参禅!” 事实上,他是在思考苏毓秀的话,并且颇有些魔障。 苏毓秀长的好,能力强,甚至现在看来,还对他一心一意,最关键的是,他似乎也有那么点感觉。 这么说其实也不对,因为他每次在靠近苏毓秀时总会觉得怪怪的,没被人提醒时尚不觉得,在被苏毓秀那样直言不讳的提及后,连他自己都觉的不对劲。 那种感觉,让心脏都感觉麻麻的,但只有苏毓秀不在,那种感觉就不会有,若非体里有她之前绑下的线,他经常会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么一想,难道他真是颜控?就因为苏毓秀那张脸,所以才有点动心? 白唐略 心痛,自己都感觉自己有点渣,立马陷入谴责自己的漩涡中,正在心中反复纠正自己的失当行为,却突觉额上一凉。 他上翻着眼珠,看着放在自己额上的手。 墨赦手收起来,蹙眉道:“没病?” 什么话! 白唐合上眼皮,不想搭理他,心说没商真可怕,看看这说话的水准,换个对象分分钟就是被打死的货! 没等到该有的反驳,墨赦更觉着悬心,于是更靠近了他,伸手去搭他的脉。 白唐被他按住脉门,睁开眼睛,幽幽道:“我孩儿……几个月了?是男是女?” “……”墨赦甩开他的手,冷酷道,“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白唐露出悲伤的表,惆怅道:“我果然是个渣!唉,孩儿他爹,我对不住你!”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所谓“爱情” 可如果这种感觉对墨赦也有,那就真的尴尬了!况且现在事的发展还有些出人意料,明显存在问题,这时候要是还照实说,那就真的是蠢,而且找死了! 白唐干咳了一声,瞎编道:“那什么,王五不是跟着常青玩么,最近有发展人鬼恋的趋势,我打算去警醒警醒她,呵呵呵,人鬼恋没有好结果的……” 他说的话,墨赦一个字都不信,单刀直入道:“你想去找苏毓秀!你打算怎么做?答应跟她交往?以后跟她结婚?做神仙眷侣?” “没没没……真没有!绝对没有!我绝对没这个念头,我以后的梦想是考地府公务员,吃公粮住公房还拿官银在人间浪,不,捉鬼!我都想好了我晋职升官的路一二三,我跟你说啊,我这第一条路就是……” 打断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废话,直插中心,冷声道:“多久?” 白唐负隅顽抗,道:“真没有。” 空气越发安静,对面的视线也越发冷冽。 白唐以前抄书抄的有影了,此刻被他这样看着,恍惚间觉着有万书压顶,分分钟就要砸下来一样,嘴巴比心更扛不住,当即道:“就三天……真的,最多半个月,真就打算用这点时间确定的,额……” 墨赦脸色冷的仿若能将人冻死,甩手果真给他丢了本书,白唐一把接住,正要抗议,却听那人冷冷道:“蠢货!” 白唐不服,道:“换你你也得迷!那种感觉,心跳加速、头脑发晕,还觉得她好看,那就是,就是书上说的!” 墨赦完全不想理他,手指朝着他怀里的手点了两下,道:“一天,看完!”顿了顿,眼神发凉,“看完再来跟我说你的!” 白唐将那本书翻了下,正好看见书名——《人体心理学》。 过后几天,白唐看见墨赦就想捂脸,完全没法直视墨赦。 那本书他连夜读完了,也知道墨赦为什么会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缘生花那次,苏毓秀利用他初次接触那种让灵魂都发颤的香气,加上她天生的美貌,那种况下,任是谁去,心都得加快跳,过“生”那次,就更离奇,因为她按在他心脏上,而《人体心理学》上讲,人心脏受到压迫,会产生窒息感,骤然放手,就会让人不自觉的产生愉悦感。 加上美色在前,很容易就产生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感觉,那就是所谓的。 墨赦显然在听他说完后,心里就生了疑,于是才有了那本《人体心理学》的出场。 白唐堪破了里面的玄机,顿觉尴尬,亏他还以为自己真那么放dàng)不羁美色,明知对方背后有惊天大秘密还是上她,到头来,竟还是她简单而歹毒的一个局,从送他缘生花的时候就开始暗示, 让他们同悲同喜互有感受,再到最后的体反应……一环扣一环,实在厉害。 白唐不由庆幸,幸好他这段时间抵抗住了惑,没有在心底那股时不时的欢喜下投降,否则他现在绝对会自投罗网,往后必然也会在她的影响下一点点走上她想让他走的路。 但墨赦这两天看他的眼神就十分耐人寻味,白唐见了他,都恨不能躲着走。 原因无他,那种鄙视的眼神,是个人都受不了,关键他还理亏。 苏毓秀心理暗示没有成功,却让白唐对她的警惕程度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因此,在她又一次轻扣窗扉,来找他谈心的时候,白唐彻底爆发了。 “苏毓秀,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你想找的人!”白唐就站在窗前,表隐在暗淡的星光下,但说话格外冷漠,“你看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其他人,你比谁都清楚。” 苏毓秀面容精巧,暗夜精灵一样坐在他的窗棂上,双腿垂在半空,笑道:“吃醋了?”不等他说话,又甜甜一笑,“没有别人,从来都是你,白唐,没有别人。” 白唐有些没来由的焦躁,低吼道:“苏毓秀!” “干什么?”苏毓秀丝毫不怵,抬头看他,星眸里都是柔软的光,“我想带你去月亮上,那里很漂亮,你一定喜欢……” “我不想绕圈子,哪怕真是我的前世跟你有什么牵扯,那不是我!”白唐道,“我不喜欢你,你也收起你那些把戏,强扭的瓜它不甜也不熟!” “那要先扭了才知道啊。”苏毓秀微笑,心平气和,“是墨赦又跟你说什么了?” 白唐不耐烦的反驳道:“没有,你别扯别人,咱们好好谈一谈。” “呵,他又跟你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了吧?”苏毓秀脸上露出冷漠的笑,笑容反复淬了毒,又刻薄又凄凉,“他自己又是什么好玩意了?白小唐,你去问问他,他好好的范无救不做,为什么改名叫‘墨赦’,你看看他敢不敢告诉你。” 白唐眼神闪烁了下,强硬道:“改名怎么了,在人间行走的鬼差,改名多正常,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是么,”苏毓秀的脸在夜色衬托下笼罩上一层稀薄的寒,“我们都不是好东西,谁也没资格说谁,但是白唐,若说我们两人中有一个要害你,那个人绝不是我。” “墨赦啊,”她看着白唐,声音淡淡的,形也淡淡的,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掀翻下去,如一缕飘dàng)在外的孤魂,“他没认出我,我却早就认出了他,他啊,可比我卑劣多了。” 白唐道:“你别说这些没影的,就事论事,就说你半夜爬窗的事!” 苏毓秀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本来想爬来的,你也醒的太早了,不然明早你会听见 我叫亲的。” 白唐抖了一下,心说那我可醒的太特么及时了! 他心里默默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真是格外有冲击力,能吓的他厥过去。 苏毓秀尤嫌不足,道:“你说你吧,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毛病?我这么活色生香的美女,谁见着都该欢欣鼓舞,祖坟都要冒青烟,你看看你什么态度?” “……”白唐看着那女人,仿佛想用眼神把她掀下去。 苏毓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下,投降道:“好吧好吧,白小唐,被喜欢的人有资格任,你不让我来,我自然会减少来的次数。” “一次都别来!” 苏毓秀的眼神一下子变的危险起来。 “我觉着睹物思人更有美感,我照片多,还都帅,都给你,怎么样?”白唐劝说道,“毕竟你看上的是我的前世,我感觉我和我前世差距大的,看着人多没感觉,看这张脸就行了,那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苏毓秀长长的、长长的吸了口气,将蠢蠢动的双手按下去,依旧盈盈笑道:“白小唐,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白唐想了想,发现自己都没有答案,心里却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如惊鸿掠雪,连爪印都轻的仿若没有。 苏毓秀看着他有些茫然的脸,也有些怅然,道:“我长相很好,脾气不差,如果没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你当真不会上我?” 声音越来越轻,如同呢喃,带着浅浅的伤感:“就因为我之前没跟你说我真实实力的事吗?所以现在都不肯对我放下戒心?还是你对我做的事不高兴?白小唐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这样示弱的话让白唐将心中的火都不得不憋回去,苏毓秀的脸背着光,有些模糊的暗淡,那股淡淡的悲伤从她上流淌而出。 白唐抿着嘴,道:“不是。” 真的不是,苏毓秀遇见他的时候的确隐瞒了实力,甚至自导自演了英雄救美的场景,但白唐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如果她不提,他根本不会再想起他们的初遇。 苏毓秀彻底不隐藏之后,做的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没展露出一丝危险,除了对神仙的态度激烈了些,她护凡人,尽心尽力的帮着他们稳定局势。 没有一丝不对,也没有污点,连绯闻都没传出来过。 这样的人,真的就是女神。 可白唐就是警惕,他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他要跟这个女人靠的很近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再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要是让墨赦知道他又跟这个女人见面了,那才叫恐怖! 苏毓秀没错过他脸上复杂的绪,却径直转了话题,指着外面的夜空,道:“看,流星。” 一道无比璀璨的流星划破天空,迅速消失在视野尽头。 白唐拍着额头,含蓄的赶人,道:“很晚了。” “真不留宿?” 白唐脸一黑:“不留。” 苏毓秀轻笑一声,道:“不是说要给我照片?” 白唐翻白眼:“以后不来了?” 两人再次谈崩,互相对瞪。 苏毓秀率先受不了,移开视线。 白唐忽然想起什么也似,叫住苏毓秀,道:“上次那只魇鬼,是你干的吧?” “什么魇鬼?”苏毓秀浮在半空,诧异的回头。 脸部神半点破绽都没有,但白唐笃定了是她,从那润物细无声的手段来看,除了她不做他想,但苏毓秀坚决不承认。 白唐也不管她,自顾自道:“比起小萝莉,我更喜欢成熟点的美女。” 苏毓秀不动声色,但眼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她觉着自己就是成熟美女。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为社稷故 白唐挥手,关窗,拉窗帘,一动作十分流利。 …… 苏毓秀夜探白唐时,叫美人的男鬼又一次在她家里陷入沉眠,做着古怪而熟悉的梦。 那是更加清晰的场景,无数伸着信子的蛇被火光照亮,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在他的瞳孔里不断闪烁交替,蠕动着纠缠在一起,竟无端勾勒出悲伤的沉重色、 “嘶~嘶~” 蛇吞吐信子的声音近在耳畔,他就站在那盛满蛇的大坑前,满目哀戚,说不上在悲伤什么,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陛下~”有苍老的声音躬长揖,站在明火铺就的长路末端,满头华发泛出凄凉的火色。 “陛下~”他后又出现排列整齐的两列官员,宽大的袖子直直垂下,遮住他们的容颜,他站在那一条用无数火盆照出的光亮之路尽头,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清那些人的容颜,却感觉被他们bi)的无路可退,“为社稷故。” “为社稷故。” 所有人都齐齐道,音色里有莫名的悲壮。 他腔里积攒着愤怒,却怎么也发不出去,掌心握着滴血的剑,心中戾气怎么也消不掉,一字一顿重复:“为!社!稷!故!” 手指却忽然被更为柔软的手握住,他右手举剑,左手抓紧了那只柔软的手,听见一道细软清脆的女声道:“为社稷故,为苍生故,陛下。” 他钢铁样的手握的更紧,却还是感觉她的手如沙尘一般从指间滑下。 她说:“放弃我。” “不!”他骤然回首,却只看见她头顶带着的白狐步摇摇摇晃晃,她皓首低垂,云鬓堆叠,脖颈上肤如凝脂,行的是屈膝礼,“孤会,护着你!你站起来,站在孤边!一步都不许退!一步都不用退!” 那一个个用支架撑着的火盆撑着明亮的火焰,风吹拂的火焰摇摇晃晃,如同那一张张在火光背后看不清的容颜。 “陛下!”他们齐齐俯首,在那条路上先后跪下,长跪不起,一声声唤他“陛下。” “为社稷故!” 她也在他侧跪下,抓着他衣袍下摆,将脸贴在他腿侧,一声声劝他,“陛下,为社稷故,弃了我吧。” “不!绝对不!”他大叫着醒来,眉眼中狠厉神色未褪,嘴唇轻动了两下,继而才清醒过来也似,拍了拍口,给自己顺气,虽然他自己是一只鬼,也不知顺哪门子的气。 突然觉着不对,再一回头,就看见苏毓秀正直直看着他,面上是复杂而难言的神色。 美人又一下翻坐起,小心的窥视她的脸色,道:“我又说梦话了?” 苏毓秀面色实在太一言难尽,她点了点头。 美人道:“我,我说了什么?” 苏毓秀微笑,道:“说了你最真实的想法,美人啊,你最想干什么呢?” 美人想都不想的指着脖子上的咒枷,道:“这个这个,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回地狱,都得偷偷摸摸的避着地府大佬,我觉着他们肯定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那我被人私养了,得让他们多愤怒,毕竟丢的是地府政府的脸。” “你想取掉?” “那必须啊,正常鬼谁不想……不是,你,你别这么看我,要是你不愿意,就当我没做过梦,额……也没说过那话。” 说到最后,那些理所当然的话都被苏毓秀别有深意的眼神吓了回去。 苏毓秀哦了声,颇为可惜的道:“本来还想着你要是真那么想取掉的话,我就给你取了,毕竟我是个好说话的人,既然你说不用了,那就算了吧。” 美人狐疑的看他。 苏毓秀就静静的笑,道:“当然啦,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一种锁,比如库存里的那个” “不不不,咒枷就很好,又美观又舒适,不麻烦不麻烦,呵呵呵。” 苏毓秀逗完了他,就不再理他,转就上了楼,但刚一转过去,面上神就沉寂了下去。 她根本没听见美人的梦话,但她看见了他醒来后说的那一句低语。 他说你,就是江山社稷。 这句话,实在是莫名的熟悉,她按着眉心,感觉被她深压在心底的某些记忆又开始翻腾,实在是让她不舒服。 美人在苏毓秀走后,才大大松了口气,仿佛掩藏住了自己最深的秘密。 他原本圆润的眸子不知不觉就变得狭长而锋锐起来,这种变化与他相处的人几乎不会发现,但隔很久才看见他一次的上司却敏锐的注意到了,当时还打趣他做了鬼还长体。 但美人心烦气躁,他总觉着自己越来越频繁的梦见的东西,绝不只是巧合的梦境。 更何况,人才会做梦,鬼又哪里会? 他还专门就这个问题去咨询了上司,上司又咨询了上司的上司,一轮咨询下来,终于有人说,他这是返魂。 返魂,是鬼中千年难遇的稀罕事,于是他还被第六府君特地召去瞧了瞧。 第六府君将他从上而下的看了看,就含笑道:“这魂有趣啊,也不知转世了多少次,竟然还碰见了累世执念的东西,出现了返魂。” 所谓返魂,就是执念最深的那一世记忆如毒素一样,连孟婆汤的药效都压不住,一点点在他现在的魂魄里苏醒,渐渐的,让他承载起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美人觉着很痛苦,那种模模糊糊的记忆在体里慢慢复苏,让他感觉自己在承载另一个人的人生。 更痛苦的是,那份记忆里全然都是沉重,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否则怎么可能记那么久。 但就那些零碎的碎片来看,他很久很久以前是做过皇帝的,美人又朝着楼上看了眼,觉着苏毓秀大半夜的应该不会再传唤他,当即又飘飘dàng)dàng)的回地狱去。 他得去地狱对普通鬼差开放的图书馆查查,看看历史上什么皇帝跟他的经历相似,推断一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帝王。 好歹曾经做过皇帝,怎么说也值得吹牛来着。 …… 白唐绷了好几天的皮,晚上没听见那可怕的雷声,连墨赦那股死亡视线都变回了原本的平淡,他终于放了心,感觉除了要避开苏毓秀这个雷,生活也没别的难处了。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刘正邪正儿八经的请帖,请他去参加上清派掌门的继任礼。 其实上一次在开顶尖修道者会议时,白唐就猜到这一天不远了,刘正邪能参加那次会议,必然是代表上清派的。 墨赦这两天一直人间地狱两边跑,听白唐说了这事,只从自己私库里掏出一枚纯黑色的耳饰,就让白唐一并给刘正邪送了过去。 为了私库的事,白唐多看了他好几眼,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墨赦最近实在没心思管他,一心一意和月戎扎在地狱浩瀚如山海的典籍里,就指望着能翻出什么特殊的能对看出苏毓秀本体的法器或着有用的记载,时不时还要去监督一下三太子的行踪,实在是忙的够呛。 相比之下,白唐就轻松多了,毕竟现在没大事,都没人来打扰他。 所以收到刘正邪的邀请函,他穿着一合体的西装就来了。 “就像你想的那样,”刘正邪压低了声音,神色有些暗淡,“恢复不了。” 说的是刘信真,那个原本上清派的掌门,之前在辰川被莲涅的黑暗心虚感染了心魂。 白唐拍了下他的肩,道:“人还活着就好。” 刘正邪也大喇喇一笑,道:“可不是,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他能活着就很好啦……反正不做掌门,还有我给他养老,也不用他扛锄头干活。” 白唐将自己带着的两份礼都抛了过去,道:“好歹是继任掌门,要养一大家子人,咳,这礼我可费了不少心,千万别太感动。” 刘正邪看着背后写着密码的银行卡,蹦出了一脑门的青筋,咬牙道:“那可真是……谢谢你费心了!” 这根本就是全没多想,干脆送钱!依白唐那货的拮据程度,刘正邪对卡里的数字根本就不抱希望。 玉九见着白唐,像是终于见到狠心亲生爸爸的被领养孩子,政治鬼都散发出幽怨的气场。 白唐见着他,就忍不住笑,上去过问了一把,立马就被勒索了一打强力平安符。 玉九吐槽道:“大人啊,你是不知道,这刘老头面上看着和蔼又客气,乍一看,真是一个大善人啊……当然,在我眼里完全不这样,那完全就是披着道士皮的恶棍,整天想弄死我这种可怜的小鬼。” 刘正邪在接受上清派长老的鞭策,发誓要奋发图强,争取将上清派发扬光大,白唐看了眼,只觉他也不是当年与自己初见时那没心没肺的少年了。 就那么持着五钱剑而站,浑上下居然也出现了一股让人无法一开视线的强者光芒。 哪怕现在的刘三还不能与商衡比肩,但后必然会追上去。 那才是人类的希望,蓬勃的、不沾灰尘的希望。 白唐想着,耳边还听着玉九唠唠叨叨的抱怨,轻微一笑,道:“那说明刘三信任你啊,能将看他爹的任务交给你,足见你在他心目中多重要。” 玉九伸手比了个八,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哭唧唧道:“八次!最高纪录,刘三他爹一天之内想弄死我八次,要不是我跑得快,大人啊,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半路捡人 玉九天生就胆小,所以老天爷给了他一种对危险近乎直觉的强悍天赋,看来现在也发挥的很好。 刘三朝着众位观礼的人行礼,着重与几个修道者的顶尖人物拉关系,游刃有余又沉稳可靠。 白唐欣慰的看着,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玉九还在絮絮叨叨,一边吐槽刘信真的神出鬼没和歹毒心思,一边还得意洋洋的向白唐吹嘘他现在的手。 白唐时不时应和一句,等至夜初时分,才向刘正邪和玉九道别。 不用多说,看见他们的现状,白唐更有一种放心的感觉,只是玉九哭唧唧的朝着要跟他回去,做混吃等死的宠物鬼,被刘正邪一力镇压。 他正端着一脸死而无憾的笑,仙风道骨的挟着滚滚气从上清派的村里卷了出去,跟黑山老妖的出场极度类似。 边似乎没什么人了,只有白汤圆还从他口探出头,碰了碰他的下巴。 半路又被人拦了路,依稀还是故人。 “怎么又是你?”白唐看着那靠坐在墙角的人,满脸都是嫌弃。 那人周围有浅淡的香气,闻言就将头后仰,用极欠揍的高傲脸道:“这就是缘分!能与天神相遇,你上辈子一定积德了!” 白唐看了他一眼,眼神一言难尽,但还是伸出一只手,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这就是来碰瓷的!整个一赔钱货!” “你要这么说的话,”三太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借他的力从地上站起,“那今天还真要赖你一场了!” 他起后,露出地面上明显的一滩清水样的湿润痕迹,发出幽幽清香。 白唐露出“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气在他腰上一卷,跟掳小白脸回家的黑山老妖一样。 只是家里还有一个更大的黑面妖怪,这个妖怪还十分冷峻,见他又将瘟神弄进了家,眼神冷的能结冰,就差堵在门口不让进了。 白唐陪着笑,笑的牙口都有些发酸,连带着下了无数次最后一次的保证,才勉强将人稳住。 墨赦刚从地府回来,苏毓秀的事刚有了点眉目,驻扎在昆仑附近的小鬼们也传信说没什么异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 不成想,刚回家就看见了那个让人界与地府同时很紧张的罪魁祸首。 白唐虽然在带人回来时,特意做了掩饰,但墨赦还是不放心,自己又在四周画了隐藏行迹的符,这才折返。 白唐问都没问三太子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只是按着脑中记忆的方法画了聚灵符,暂时将房间里的寒气息驱散,汇聚四方灵气,给他恢复神体用。 “一天。”墨赦突然开口,口吻冷寒,不带半点感。 正在闭目调息的三太子骤然睁开眼,见着他没半点波澜的神,忽的笑了下 ,道:“你发现了?” 墨赦不置一词,视线却停留在他肩头的伤口上。 三太子放松体,半靠在沙发上,道:“一天就够了,你放心,我自然不会拖累你们。” 那伤口是神器所伤,伤口上还有明显的神息残留,要是墨赦没发现,那才是有鬼。 他本来也没想在他们这里借住多久,只是凑巧遇上了白唐,又恰好白唐自已到了能屏蔽大部分天机的段位。 也不知怎的,他此时的脑子里竟想起了苏毓秀,那个女人手里有的东西,才能让他快速恢复。 只是她要价太高,代价太大。 墨赦见他识相,也不多说,径自去看白唐,却见白唐正在书房翻箱倒柜。 他眉心一跳,道:“你干什么?” 白唐头也不回的继续在角落里查看,连桌子角都没放过,道:“上次我想送你的那石头,那玩意咱又用不上,给他吸收了吧,那还是快没打磨的石头,说不好他能直接用。” “用不上!” “用的上!”三太子耳尖,隔着半个客厅就喊道,“拿出来我瞧瞧,什么稀罕玩意儿。” 白唐就朝着墨赦笑,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道:“他说用的上,反正你也不要,以后我送你更好的,这个就让他看看是啥玩意……” 墨赦没说话,白唐就当他同意,一拍口:“白汤圆!你磨牙棒呢?叼哪里去啦?” 墨赦看着他来回翻找,终于看不下去,手一招,那石头就从白唐翻过的一处角落里飞到了他手里。 墨赦朝后一丢,三太子稳稳接住。 白唐神略呆,还未反应,就听见客厅一声古怪的“嘶”声。 “这虽然是的好东西,可却同样是个麻烦东西,”三太子用手上下抛着那东西,滴溜溜在指尖转了两圈,回头去看白唐,“一块自生的神原石,拿来也就能抛着玩,不嫌大的话,还能当弹珠玩。” 白唐道:“你确定?那游夜死的时候特意把这东西拿出来,我还以为他专门答谢我来着。” 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三太子有一瞬失神,继而又笑开,随意道:“那个自己跟自己玩的死变态也死了?可真是不容易,幸好死的早,不然我还要收拾他。” 白唐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那种惆怅,道:“这东西真没用?就是快石头?” 三太子将那东西在手上把玩,面如金纸,眼神却明亮,依然是桀骜不驯的样子,道:“游夜?那个黑心肝的能给你好东西才有鬼,这东西充其量能砸个人,里面蕴藏的力量虽然至纯至洁,但却是不可吸收的,哈,要是有个打铁的,说不定能将这东西弄出个样子。” 他说的打铁的,即便没特意强调,白唐也知道那必然是指能打造神兵利器 的神将,而非凡间打铁匠人。 白唐有些失望,道:“对你也没用?” “如果是神原石,他用不上,你却可以。”墨赦突然插口,看着三太子手上那块石头,眸色里有异样的神色。 白唐疑惑的看他。 墨赦道:“地府囊括万物,不少人都活了成千上万年,那些该学的不该学的很多人都会,他说的‘打铁的’,地府里有。” 白唐眼睛忽的亮了,仿佛落满了星辰一样,熠熠发光,笑容这都遮不住,道:“绝世神兵?本命法宝?” 墨赦冷静道:“只有拳头大。” 白唐眼神活灵活现的降低了亮度,继而又道:“掰开了面积还会再大点,做个护心镜妥妥的吧?再不然给锁魂链做个装饰……” 三太子看着他们两人讨论,插口道:“我记着,这东西现在归我管?”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东西都送出去了再往回要有点丢脸,于是装作没听见,打算一会直接动手抢。 墨赦也选择的忽略了三太子,道:“苏毓秀的来历一直没查出来,连生死簿里都没记载。”他用嫌弃的目光看了眼白唐,“从你上找不到线索,只好另寻他途。” 白唐略不服,咕哝道:“我有想话来的,这不是没再遇见那小苏毓秀么。”顿了下,又看向墨赦,“苏毓秀说你两是老相识,按道理你不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吗?” 墨赦沉默下去,一时没有说话。 三太子也被这话吸引,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墨赦。 白唐却忽然在他肩头一拍,道:“好啦老墨,记不好不是你的错,不是说有别的途径?怎么来?” 白唐从来不是咄咄bi)人的人,他是在四邻照拂下长大的,对人的绪格外敏感,察觉出墨赦的沉默里有些不愿说的东西,当即就给他递了下坡的梯子。 墨赦却仿佛没领略到他的意思,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来,只淡淡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一缕魂,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又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就连当初认识,他也是在谢必安将那缕幽魂从必死之局中救出来后才注意到。 那两人间又发生过什么,谢必安没说过,他也没时间问。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女人是一场惊天大祸的起源,曾间接拉开了地府颠覆的序幕。 就是在那场可怕的内战里,他失去了谢必安。 过去这许多年,他从来都不愿回忆那段过往,就像所有参与过那场战争的人一样。 不愿提及,不愿回忆。 外人都当他们这些幸存的人是胜利的一方,那一战是辉煌的一战,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没有人愿意提及。 那绝不是荣耀,那是与同袍刀剑相向的伤心。 “这样啊 ,”白唐说,“那咱们慢慢挖,反正我现在除了偶尔会感觉她的绪,还会被她定位,其他都好的,不着急,来来,说说你那个其他途径。” 他笑的一点瑕疵都没有,依旧又暖又阳光,嘴角大咧咧的弯着,眼神明亮。 墨赦看的一时有些晃神,脑子里浮出谢必安的样子,这两个人,在有些时候,真的太像了,那双桃花眼下弯的时候,简直神似到了极点。 他微微移下眼睛,将目光从白唐脸上移开,道:“溯洄镜,能照出生灵的本相渊源,我虽不知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肯定,她绝不是普通的魂灵。” 白唐将那三个字在口中咀嚼了几遍,道:“这黑石头真能做成镜子?要是真能,你怎么不早说?” “之前不知道,”墨赦说,“这两天月戎才从书里翻出来……只是没想到,溯洄镜的必备材料竟然在眼皮底下。”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庭来客 目光有些垂涎,**有些可耻。 三太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唐,道:“长的出来的话,你是不是就想吃我?” “那什么,不是……额,我的意思是,我家墨神吧,他吃饭比较挑……但他就偏好个糖醋莲藕,你看你这材料还是现成的……” 白汤圆一听这话,眼睛也刷的就亮了。 被无辜甩锅的墨赦一张死人脸,只冷冷盯着白唐,眼神锋锐到吹毛断发,白唐梗着脖子,没敢回头。 三太子目光也可以杀人,但白唐吞了下口水,心说普天之下的活招牌仙人藕也就这一个了,食材还香喷喷的,讲真,谁能不动口腹之?他又没辟谷! “你看我一大男人,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尤其家里这口子吧,他还挑食,但昨儿个晚上,他眼巴巴瞅了你半天,又眼巴巴瞅我,你说这意思还能不明显?”白唐说的深又直白,满脸都写着“养家不易”的沧桑。 接着话风一转,开始打感牌,道:“你看咱们兄弟多年,要不你那什么一下?” “兄弟?”三太子咬牙切齿,“这么垂涎我的体啊!” 白唐悄悄侧移了下体,但感觉黏在后脑门上的杀人视线还牢牢贴在上面,他狠狠一握拳,破罐子破摔,心说今儿个人都得罪了,没尝着糖醋莲藕实在是亏,当即就一拍白汤圆,大义凛然道:“兄弟!你放心,我下手又准又稳又快,保准不疼,白汤圆也给你准备着,保准你……喂喂,哪吒!太子!别动手啊!动手你就输了我跟你说!” 背后与前同时传来一声冷笑。 墨赦后退几步,又在四周布上结界。 三太子默契的动手,拼着半死也要收拾白唐。 “觊觎老子的体!我看你是想死!二货!白痴!蠢货!” “说话要说清楚啊兄弟,谁觊觎你的体,我……” “糖醋莲藕?!啊?” “这个,这个……你不愿意咱们可以换一个,拌葱花也可以接受,再说我又不吃独食……” “砰!” 墨赦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斯文的背过了,仿佛后那两二货不存在,顺便给结界消了音,还顺手抽出一本没看完的书,就坐在被移到墙边的沙发上看书。 看至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也似,回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三太子。 那两人正胡闹的厉害,却忽的齐齐顿住,目光朝空中一点看去,墨赦也坐直了体,目光冷肃的看向半空。 就在方才,他们同时感觉到一股冷冽的视线从上扫过,那种蛇一样冷的目光,让他们三人本能的竖起了浑的寒毛。 “是他。”三太子放开白唐,从地上翻坐起。 白唐也一个鲤鱼打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墨赦。 墨赦微 微点头,道:“开天目,原来是他。” 白唐擦了把额上的汗,道:“要说就说清楚,不说就憋回去,这说话说一半的毛病,都跟谁学的?” 墨赦无奈的看他一眼,提醒道:“天生神目,法力通天,能随时开眼窥众生,还能是谁?” 白唐想了想,道:“千里眼?” 三太子:“呵呵,你可真会想。” 墨赦神色不动,道:“再想。” 白唐正经道:“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一听那个描述,就知道肯定是二郎神来了,道号二郎显圣真君,我刚刚就是跟你们开了个玩笑。” 众人一致面无表。 白唐感受到了被众人不信任的愤怒,他刚要表达自己的绪,就迎面被人丢了样东西在怀里。 三太子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将白汤圆一把抓过去,道:“那算是谢礼,修修还能用,想着你们恰好能用上。”又转头向白汤圆道,“小龙,你再多吐点生机出来,这个人我记在你头上,往后必还。” 白汤圆已经不是原先智商不够的小蠢货,也早跟白唐学会了捞人,闻言还故意沉吟了下,才貌似不甘愿的吐出一大口的“白云团”,道:“也不要多的,我上次见你有好多好东西,嗯,我就想要那个圈,就在你手腕上!” 三太子装作没听见,努力的吸收“白云团”恢复伤势。 白汤圆暗戳戳的摆尾巴,还在对着那乾坤圈流口水。 白唐也不管他们,径自低头去看,就见一面灰扑扑的八菱镜,只有两个巴掌大小,镜面上已有裂纹丛生,将他的脸都照的四分五裂。 他又将镜子来回看了两遍,觉着那真就是个破镜子,顶多能多看几张自己的脸。 墨赦的声音从后响起,道:“收起来,是个有用的。” 白唐当即手一翻,那镜子就被抛向了墨赦,被他稳稳接在手中。 白唐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对着三太子和颜悦色道:“虽然镜子是破的,但我一点都不嫌弃,当然啦,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话,我觉着你可以给我一截莲藕……” 三太子额上爆出几根青筋,眼珠在眼皮下剧烈的跳动,头顶都似乎在冒烟。 白唐还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似乎真的对仙人藕念念不忘。 墨赦想了下,终于大发慈悲的伸手,从后面拽着白唐的领子将人曳到了一边。 白唐不满,道:“打扰别人表达友是要痿的,老墨,你不地道!” “要吃了他的友?” “话不能这么说,咳,那还不是因为你挑……那什么,我的意思是,咱好好商量一下家规,你看你这动不动就冷脸啥的,我心脏负荷得多大啊……” “你快闭嘴吧!”墨赦控制着自己蠢蠢动的手,“让他安静的养 伤!” 再让白唐刺激下去,三太子旧伤未愈,怕是又要添新伤! 而养好了伤,他才能更快的走。 三太子说绝不会连累他们,可追他的人已近在咫尺,很多事都会变的不可控。 白唐觑眼看他,面上依然笑笑的,道:“二郎神开天眼,是来找他的?” 墨赦没说话,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唐抄着手,回去看三太子,道:“你说我给他弄条锁链,拴到深山老林里,成功率会多大?” 三太子周的气压又低了一低,态度十分明显。 墨赦想了下,道:“他的事,他会处理,不需要你出手。”顿了顿,又道:“真要帮他,就闭嘴,他会感谢死你!” …… 三太子走的时候,悄无声息,仿佛从没来过一样。 白唐在跟墨赦组团打游戏,只是cāo)作人物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全当没这件事。 天光已经大亮,阳光却没穿透乌云,显出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要下雪了。”墨赦说。 白唐懒懒的伸着体,道:“咱们有房子,不怕。”顿了顿,又道,“那小破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跟你说的溯洄镜有关系?” 墨赦将窗子打开,清冷的空气立马从外面涌入室内,白唐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冷颤。 墨赦站在窗口,背后是一片沉的天空,他神色却有些莫名的温柔,原先冷硬的轮廓线条都泛出柔和的光,他道:“嗯,那是照妖镜,李天王的护法宝之一,是绝无仅有的珍贵材料打磨而成,可以做溯洄镜的本相。” 天上果然闪现惊雷,原本有些明亮的天色骤然又昏沉下去,狂风从平地升起,席卷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 白唐想着那个桀骜的三太子,有一瞬失神,继而又笑开,道:“他也真是舍得,照妖镜说送人就送人了,他爹要是还在,又得骂他败家子!” 嘴上这么说,但白唐心里很清楚,三太子是玲珑剔透的人,他看出自己对苏毓秀的介意,所以将可能帮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赠,哪怕这东西对他的意义也非比寻常。 高空中又有雷电交鸣的声音,墨赦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道:“他来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礼貌的敲响了。 “咚、咚、咚~” 白唐笑眯眯的去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长相冷硬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长大衣,高腿长,额间一点火红色的藤蔓纹,显得整个人又冷又傲。 那男人的目光在他上停留了一瞬,道:“纯之体。”继而又越过他看向里面,道:“地府鬼差。” 他的气场很强,即便不说话,也给人一种睥睨的感觉,修长的手指插在口袋里,眉梢眼角都是锋锐。 白唐将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看人也没有进屋的打算,也没说话,冷冷的撑着气场。 墨赦从后一点点走近,直到站在他后,才停住脚步,淡淡道:“二郎显圣真君。” 杨戬看着面前一高一低两道人影,面上半点波澜也无,道:“哪吒是天庭叛逆,你们昨晚收留他,是地府的意思?” 白唐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果然昨晚被这货看见了,现在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墨赦神色也冷峻,但比起杨戬来,更多是面冷,上那股淡漠到底不如杨戬,他道:“哪吒之前不是叛逆,地府不为难友军。” 墨赦并不想与二郎神直接交恶,在这个问题上取了巧。 杨戬也不多追问,只淡淡然的看着他们,道:“凡事,可一不可二。”停顿了一下,才道,“我以天庭上神的份命令你们,协助我缉拿哪吒,维持人间秩序。” 第二百三十章 你去,快去。 语气不激烈,却满是森然的感觉。 白唐与墨赦都没说话,杨戬的目光淡淡从他们上扫过,又落在墨赦上,道:“三内,方圆五百里内所有鬼差到此待命,本君调用。” 墨赦面色冷然,道:“真君虽是上神,却无权调动地府鬼差,恕难从命。” 似是没想到会被拒绝,杨戬面色更冷,看着墨赦的眼神如看蝼蚁死物:“孤魂野鬼,便有地府功德在,也该惜命。三后此时,若一人缺席,你——” 他和墨赦的气质本就相近,此刻却用那样带着轻蔑的口吻说话,白唐一下就怒了,也不多话,桃花眼沉沉的弯了下,然后避也不避的看着杨戬的眼睛。 “砰!” 用力的关上门,那更加元气满满的鄙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神经病,老墨,不搭理他,该干嘛干嘛去。” 门里门外两尊冰神显然都没想到这个cāo)作,一时空气都寂静下来。 墨赦被白唐推着朝里走他,白唐自己却门神也似守在门边,挑眉对墨赦笑的甜滋滋的,露出一口小白牙,道:“我打赌,他要踹门来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护龈未落,门上便传来恐怖的威压,白唐面不改色的一抬手,掌心一道同样强横的力量撞击在门上。 那扇素来尽职尽责的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里外两股力量对抗下一点点碎裂分解,最终连粉末都未曾剩下。 黑白双色光芒在对冲下烟消云散,能量光波成环状扩散,将周围的房屋都无声无息的震塌,一层一层钢筋混泥土浇筑的墙壁如粉尘般下落,有人类惊叫的声音依稀传来。 墨赦手在地面一拍,锁魂链如游蛇般游走四方,将已隐隐要坍塌的上层楼都撑了起来,给那些遭了池鱼之殃的人逃跑的时间。 周围沙尘四起,那两人之间却干净的半点杂质都没有,一人懒懒散散的站着,一人形笔的站着。 杨戬眼中神色微动,如突然起了涟漪的湖水,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白唐笑的眉眼弯弯,一脸的和善没脾气,说的话却格外气人,他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怎么知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一般人登门做客都会先报姓名,你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哇,有点土。” 气氛突然冷凝,杨戬的脸色黑的能滴下水来。 墨赦踏前一步,还未说话,却听白唐道:“墨墨,这货是来挑事的,你守着咱家,我离了那张会睡不着,你快把东西搬一搬,还有你喜欢的那张书桌……” 杨戬周已成冰场,手抬起朝着白唐一抓,恐怖的吸力就从他手上传出。 白唐不为所动的偏了偏头,砸吧嘴道:“二郎神是吧?听说当年你把你妹妹压在桃山下,让你侄子还去玩 了把劈山救母,心狠手辣的……今天这乍一见面,你想干啥,想再让我家墨神去劈山救我?” “找死!”杨戬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影分明还在原地,那只修长的手却已伸到了面前。 白唐手也瞬时抬起,在杨戬手腕上一敲,借势旋到他背后,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完成了位置交换。 而本人边都还停留着对方尚未消散的影像,形看起来略诡异。 “想打架?”白唐微笑,“去天上吧,这里可施展不开。” 杨戬却没回应,目光只停留在右手上发出微弱绿光的扳指上,片刻后,才道:“好啊。” 声音里有白唐还未明了的森然,只一眨眼,两人形就消失在了眼前。 墨赦甚至都没来得及插一句话,他手在地面轻拍了下,口中念咒,召来几只附近游dàng)的合法鬼民,指着房子里的家具,道:“都搬走。”又想了下,给他们留了个地址。 后的小鬼齐齐应是,利索的在锁魂链的注视下进行拆家工作。 墨赦到底不放心白唐,形一动,就像被风吹皱了影一样,忽的就没影了。 …… 九天之上,云海中间。 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耀眼的金光在云海中四处翻腾。 两道人影倏的从云海中冲出,形乍合又分,流光也似落在云的两头。 天边雷声隐隐,白唐摆手道:“还是算了吧,在规则压制下,谁都不能尽兴,再打下去,还要被雷劈。” 杨戬的脸隐在白云间,看不清神,没有动手,但声线依旧冰冷生硬,道:“怕了?” 白唐哈的笑出来,眉眼都是耀眼的光,道:“你可真别得寸进尺,二郎真君,讲真的,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印象,”一上来就用目光侮辱墨赦的人,他忍不了,那是他的底线,“你恐怕还不知道,现在的神在人间,可不是那么好混。” 眉目突然冷下去,生出一股狠辣强横的光:“说是丧家之犬,都不为过!你,最好夹着尾巴做神。” 他没有即刻动手,是因为他始终觉着对神赶尽杀绝不是明智之举,况且那时是在闹市区,猎杀一个神的代价太大。 白唐从来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人,他的心只偏向他认为对的一方,所以他执行斩神行动,却从不主动去斩他认为无辜的神,他护着自己所在的一亩三分地,像狮子守护自己最后的领地。 他看着杨戬,明确的厌恶他,但全然没有到要杀死对方的地步,所以哪怕他只需要发出信号,那些顶尖修道者就会蜂拥而来,一起围杀这个高傲的神,但他没有。 可以打架,不服就干,但没到那一步,至少在对方没表露出更大的敌意前。 “好啊,”杨戬声 线冷沉沉的,那双寒星也似的眼睛穿透浮沉的白云,直直盯在白唐面上,“你很好。” 白唐谦虚道:“还成吧,还有进步的空间。” “几千年未曾下来,人间果然不一样了,”杨戬说,“我记住你了。” 白唐不假思索的劝道:“还是别了,惦记我的姑娘就多的了,你真没机会。” 刚跻九天的墨赦恰将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顿时神色微妙起来。 白唐也看见了他,顿时肃杀的桃花眼又眯了起来,原先拔的体又不正经的歪斜起来,“家具搬了吗?房子是不是都毁了?” 强敌在前,墨赦对他的心大一阵无语,沉默了下,还是回道:“搬了,在福德巷。” 白唐就笑,没心没肺的样子,道:“以后可就是我包养你了,老墨,包做饭包打扫,给你房租八折……” 墨赦本来是想认真严肃的跟杨戬谈一下地府天庭互不干扰条约的,不知怎的就被白唐带歪了十万八千里。 杨戬死死盯着白唐,右手大拇指上的绿光已然淡了下去,但他绝不会看错,那之前,这扳指就没黯过。 就在白唐靠近他的时候,青玉扳指上发出微弱的青光,时明时暗。 他到底是不是呢,杨戬有些拿不准。 他想把人抓走,只要揪出灵魂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方才也确实那么做了,可惜没抓住人。 那个人本居然有那样强悍的力量,几乎将鬼术发挥到了极致,那些本来天生就比神息弱许多的气在他手中,如一把开了刃的绝世神兵,随意一挥,也能发挥出强大的效果。 天道规则下,他的实力被强硬压制,看那个人的样子,显然也没发挥出全部实力。 如果他真的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东西,那他就得慎重一点了,毕竟物力并不能完全压制他。 杨戬的目光朝着他边的那鬼差移去,说是鬼差,却没有官职,但那一修为竟也到了必须靠天道规则压制才能在人间行走的地步。 他们都是跟地府亲近的人,天庭目前并不想跟地府撕破脸。 “不着急,”他看着站在白云堆后的两人,眸中有涟漪轻微dàng)漾,“我们来方长。” 不能把那人的灵魂直接抽出来,他还有别的办法,毕竟几千年的资历在,他会想办法确定他的份。 …… 等墨赦从白唐絮絮叨叨的废话中回过神来,九天上已没了杨戬的影子。 白唐浑不在意,还遗憾没能从杨戬上扒拉下点有价值的东西,他觉得甚是吃亏,毕竟他家的房子都被毁了! 当晚,那种让人灵魂都发颤的惊雷又一次响彻苍穹,仿佛黑夜都要被强悍的白光照亮。 白唐泰然的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又一 次玄之又玄的入了梦。 他又一次看见了小苏毓秀,小女孩还在原来的地方,轻声啜泣,穿一粉色襦裙。 就好像一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轮回,小苏毓秀又领着白唐去她家,走过荒芜的田野,走过碎碎青石铺就的小路,小苏毓秀抓着他的手,向他指明前路,道:“你去,快去。” 白唐惑然不解,道:“去哪里?” 小苏毓秀歪头道:“去我家,家里有个魔鬼,你把它杀了!”她嘟着嘴唇,委屈的像被幼童欺负了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控诉道,“那个魔鬼占了我的地方,它不让我回家,你去杀了它,我就相信你是我叔叔,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白唐还未说话,就觉体被人推了一把,后推他的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的为他指路,道:“看见了吗?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到最后右拐,路过那家买火烧的铺子,再往里走五百米,就看见我家了,那里只有我们一家,没有别的府邸。”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门行(1) 白唐反手拉着她的手没放,笑眯眯道:“我们一起啊,我一个人,可找不着路。” 在这古怪的地方,他可没心大到真的听这小不点的话去挑战什么怪兽。 但不可否认,他的心此刻有些微妙,出现在他无意识梦里的还是个小萝莉,那只能说明这事苏毓秀本都不知道,或者说她掌控不了,否则以她那样不放过任何培养感机会的子,跟他相见的应该是个成熟有韵味的大美女。 小苏毓秀看着人小,却已然是美人胚子,见他不肯一个人去,也有些急,小眉头皱着,又可怜又可,她可怜巴巴的看着白唐,道:“那只怪物很厉害,我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的话,它就发现我了,那时候我要被吃掉的,你帮帮我啊,求你了。” 白唐不为所动,还露出一副同样惊恐的样子,道:“那怪物那么厉害,我也害怕,万一也吃掉我呢,多可怕。” 小苏毓秀急了,脱口道:“不会的,它肯定不会吃你,它喜欢你。” 白唐心底一亮,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毫无心理负担的哄骗小姑娘,道:“我不信,我就是个可怜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那可是怪物,怎么可能喜欢我?” “它肯定喜欢你!”小苏毓秀跺脚,力图说服他,“我也喜欢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别怕,你快点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唐心里疑惑更多,总觉着小姑娘口中的怪物跟他必然大有联系只不知是怎样的渊源。 小苏毓秀趁他静思,猛的朝他一扑,白唐纹丝不动,两人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白唐下意识笑了下,刚要开口,却被那恼怒的小姑娘狠狠在腿上踢了下。 四周的城市闹起来,小苏毓秀却如临大敌,转就跑,白唐想也不想的拔腿要追,却只觉眼前一晃,自己竟踏上了那条小苏毓秀蛊惑他走的路。 无论如何往后走,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高挂招牌旗的铺子,那旗子迎风招展,上面写着繁体字,白唐一个都不认识,但他心里却明白,那必然是家买火烧的铺子。 再往前,就能看见修建简陋却很大气的宅子一角,那就是他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宅院。 白唐思索了会儿,索大踏步向前,径直朝那建在僻静处的棋牌府邸走去。 石板路,红门庭,门下有台阶若干,门前摆着威武霸气的石狮子,门头上还挂着两个崭新的红灯笼,灯笼摇摇晃晃,时不时露出上面的繁体字——苏。 只能是这个字,不会再有别的, 白唐心有些复杂,觉着自己好像就要接触到苏毓秀最初的秘密了,他没在那门前停留多久,就拾阶而上,扣着门环叫门。 也许只是眨眼功夫,也许是过了漫长的一 个世纪,有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古的宅院里传来。 白唐凝神静气,眼神错也不错盯着那紧闭的大门,却听里面传来门栓被拨动的声音——门缓慢而沉重的打开。 白唐伸长了脖子,还没看清门后的人,就觉眼前一晃,猛地坐起来。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屋顶,白唐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那真是十分玄妙的感觉,不像是梦,更像是一种意识沉浸,因了体里苏毓秀留下的那条线,不仅让他们两人能感知彼此,让苏毓秀能体会他的喜怒哀乐,也让白唐在苏毓秀不能掌控的况下进入了那种诡异的状态里。 白唐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如果现在的苏毓秀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那他见到的那个小苏毓秀可能就是她最不能抹杀的弱点。 可惜这种意识相见,终归不能随心随意,迄今为止,他也才第二次看见那小小的苏毓秀,明亮的如同星月一样的苏毓秀。 白唐抹了把脸,放松心,只觉有些遗憾,只差一点,他就能看见那门里的人了。 就在这个当口,手机不出意外的响了。 白唐拿着手机,淡定开口:“喂。”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白唐抬眼看向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应道:“知道了。” …… 人界天空惊雷阵阵,地府里却是安稳,第六府君奢华的办公室里。 “行了,知道了,你跪安吧。”月戎把玩着手上的照妖镜,又将神原石随意丢在桌上,漫不经心道。 自从上次白唐亲自出手给了他一刀,第六府君面上没什么表现,但一直在地狱修养,很是消停了一阵,连带着地府最近都风调雨顺,鬼民安居乐业。 此时,还有些没恢复过来的第六府君神厌厌的,对墨色和带来的两样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墨赦也不管他,交代道:“溯洄镜你若没把握,就另寻人去弄,材料只此一份,若是失败,除非苏毓秀自己肯说,否则她上那股能逃脱天地规则的力量,就再也找不出源头。” 月戎将头搁在面前的书案上,不耐烦的赶人,道:“啰嗦!一面溯洄镜,我跟包子两个人,还搞不定一面破镜子?” 墨赦不再多说,形如烟雾消散,转瞬已不再内。 月戎却突然想起什么,猛然直起子,叫道:“范无救听令!” “咚!” 一道黑色影从虚空中凝聚成形,在他桌案前五米处重重落下,拱手听令。 月戎道:“你方才说杨戬下凡了?查查看他想做什么,记住一点,天门不能开。” 天门绝不能开,天门一旦开启,三界立即就会失衡,哪怕现在地府全力修复界壁,到那时也绝不会能独善其。 那帮家伙…… 月戎眉目染上不自觉的冷冽,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讨喜的人:“昆仑山里可有不少老家伙,老范,你去探清那些老东西的底,谁敢妄动,杀!” “是!” 月戎手指又摸上桌上的照妖镜,脑子里转着各种思绪,却没叫墨赦走。 墨赦也就沉默的等着,心思澄空。 “之后我会抽人再去人间,你先去昆仑。”月戎道,“天上那群人让杨戬下来,绝对没安好心,谁不知道杨戬,呵,怪物。” 杨戬,那个封号二郎显圣真君的男人,在三界都是出了名的薄和极端,还有上那股子要命的目无下尘,他到人间来,可绝不会是为人界那些早早被他们抛弃的下仙伸冤的。 而昆仑,是个好地方,如果他们有所图,也只能在昆仑了。 月戎目露嘲讽,却到底没再多说,又恢复了没正经的样子,见墨赦还干戳在那儿,面上虽看不出表,但心里多半惦记着那个人,他笑了下,道:“以你现在的份,这种事可以不做……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范无救,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固执。” 墨赦面无表,道:“这件事算两万业绩,此事过后,我要见到谢必安。” 月戎定定看他,道:“你如今业绩已快满百万,见他一面,就要从头再来,你想好了?” 他们曾经约定,范无救若抓够百万不愿投胎的怨魂恶鬼,谢必安就能自由,他昼夜不敢稍息的捉了五百年,终于将那样巨大的数额缩减到了五十万,可那样一直游走在至邪至恶边缘,总会出问题。 后来被何蔚拼死拦着,强硬的守了他两百年,将他无休止的状态掰了回来,那两百年,他让他已近乎黑暗的心脏慢慢安定下来。 于是他学会了在人间驻扎,学会了白工作,晚上才去捉鬼。 到如今,居然也快个千年了,他也只差两万怨魂恶鬼,就能凑足百万业绩。 到那时,他要用积攒下的所有功德为谢必安点灯,照亮他出那座地下凌霄宫的路。 墨赦定定抬头看向月戎,道:“我要看着他,从那里走出来。” 月戎微微动容,嘴唇蠕动了两下,看似玩笑的道:“若他自己不愿意出来呢?” 墨赦冷定道“不会。” 时间过去再久,谢必安也永远是谢必安,他哪怕再生气,也绝不会错过重获自由的机会,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月戎笑了下,转移话题道:“那个到时候再说,先说——” “现在说。”墨赦淡淡的打断他,“我要肯定的答复。” 月戎按压额头,感觉有些头疼。 墨色和目光如冷刀,声音干哑生涩:“已经过了快千年了,再大的罪过也该揭过,纵然你们不肯揭过,那他的罪,我 帮他洗!” “当初规矩是你们定的,我遵守了,现在,你们也要。”墨赦脊背的笔直,眼神清冷却bi)人,显然听出了月戎话里的推脱。 月戎往后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手掌下意识的摩挲照妖镜上纵横的纹路,道:“谁还不是个守信的鬼呢,放心就是!”顿了顿,又道,“杨戬那孙子不是好东西,这次来肯定要搞事,地府的精魂缺的够多了,你当心点,去吧。” 墨赦用审视的目光看他,到底没从那张千锤百炼的脸上看出什么。 他没再说什么,形悄然消失。 月戎眸子里沉淀着别人看不懂的绪,看着那照妖镜上倒映出的清秀面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 不驾鸾凤骖虬龙,径蹑香烟上空中。 月宫下青蒙蒙,昆仑寒暑昼夜同。 嵯峨九关常烈风,凛然萧森变冲融,不悸不眩如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门行(3) “闭嘴!”杨戬终于被他那凛然正气的样子激怒,三尖两刃刀赫然出手,在空中几个翻转,就将混天绫反缠其上,用力扯住,那张冰雪生就的铁面上戾气丛生,“凡人愚昧,你为上神,竟也如此痴愚!” 哪吒冷笑,乾坤圈在空中一个来回,又朝着他当头砸下,回道:“司法天神,真是执的好法度,神仙杀人无过,恶鬼救人丧命!杨戬,爷瞧不上你!” 他目的太明确了,招招都下狠手,全然不惜自,打法又野又凶残。 杨戬招数妙变无穷,面上却肃然狠辣,一边抵挡又冒出来的火焰枪,一边道:“我司天庭法度,天庭掌人间秩序!天庭不存,人间崩塌就在眼前!枉你在佛前聆听大道千年,灵珠子转世,不过如此!” “凡人寿命短暂,魂魄流转,原就是灭而复生,生而复灭,天地生灵秀,灵秀育天灵,你从未想过,人类精魂出自何处吗?他们生生不息,取之不竭,那是天地给天庭的活路!” 杨戬道法传自玉鼎真人,修的是**玄功,在道法修为造诣上胜出哪吒一截。 三尖两刃刀猛的翻转,“当”的一声将又一次从背后袭来的乾坤圈挑飞,刀刃上还卡着柔软无比的混天绫,骤然收紧的混天绫让两人距离近在迟只。 杨戬的眸子里似有明月星辰流转,竟在冰天雪地里生出熠熠光辉,他们溢散而出的神力震颤的脚下高山颤颤发抖,山巅上的积雪成片塌落,簌簌而下。 “大道将湮,我择其一,你护百万生灵,我,”杨戬盯着哪吒,冰雪样的脸上一片虔诚冷淡,“护这人界亿亿万生灵!” 哪吒盯着那样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震,转瞬却又心境澄明,怒斥道:“自私至极!你说的再高尚,也不过是你们的一言堂,问过别人的想法么?你问过那些要被你舍弃的人愿意不愿意吗?” 混天绫一扯,手掌上翻出一块金砖,间不容发照着脸拍去。 杨戬侧避过,道:“愚昧!” 言罢在不多说,只奋力去擒拿他。 但此刻两人都被那无形的天道法则压制,只能发挥出同水准的神力来,哪吒上法宝众多,还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杨戬竟有些落下风。 哪吒咬着牙冷笑,将一把火焰枪猛的插进地下,自己骤然抽,转瞬就是千米开外。 杨戬还待反应,却见四周符文骤乱,竟由原先的聚灵阵变成了困龙锁。 “我是猜不透你想做什么,也杀不了你,但把你困在这儿,我就不信,你还能翻出天去!” 哪吒的声音从雪花纷杂的高空传来,却格外清晰坚定。 杨戬没有发怒,也没有动,神色里有种莫名的坦然。 “总归是要开天门的,”他低语道,“尽管去吧 ,没有后顾之忧的全力以赴吧。” …… 昆仑大雪封山,那些在普通人类无法看透的领域发生的事,都成为了时代背景下一个个神秘故事。 天气已经很冷,昆仑的雪仿佛径直吹遍了无数城市,让整个国家都蒙上一层白色,将那些肮脏都掩盖在白色之下。 但那些暴怒的人却没在这样的寂静下熄灭怒火,他们叫嚣着,如同一股洪流,在清洗一个时代。 “砸!”有面目狰狞的男人高声叫道,手里抡着巨大的铁锤,只一下,就将供桌上那慈眉善目的文殊菩萨彩像被一锤锤掉了半个臂膀。 拿着金刚宝剑的右手臂咚的砸在供桌上,又咕噜噜滚下供桌,重重砸在地上。 菩萨面目慈悲,左手的莲花还静静开在半空,悲悯而漠然的神像静静坐着,下的狮子坐骑已被一锤子捶掉半个脑袋,面目有些参差的狰狞。 “砸了!都砸了!”那领头的男人满面横,又一锤抡下,将菩萨的脑袋也从神像上砸了下来。 “砸!”跟在他后一起冲进来的男女都高叫着,掀翻了供桌,砸毁了功德箱,将供人跪拜的蒲团划的稀巴烂,签筒摔在地上,里面的签柱散乱在地上,被无数双脚踩来踩去。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这是神啊,是神啊!”有闻声匆匆赶来的庙祝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不管不顾的去推那些还在捣毁堂香烛的人,看着被砸坏的菩萨金捶顿足,看那些人的眼神如同看着一群疯子,“你们想干什么呀,造孽啊!遭天谴啊!” “什么神?”领头的男人一脚踩上面前的菩萨头颅,满脸凶恶,“那是什么神?哪有神是吃人的?你见过吗?你的神吃人你知道吗?” 神目沾尘,头顶都碎裂了一道裂纹,在众人不曾注意的角度下,似乎有白色灵光一点点消散。 “胡说!”年老的庙祝目呲俱裂,满面怒容,厉声怒斥,“亵渎神灵,神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领头的男人哈哈大笑,肩上的大锤猛的砸在地上,笑的脸都扭曲起来,道:“那快让他们来!让他们来惩罚我!现在这厉鬼横行的世界,他们如果真的有本事,却不管我们死活,那他们凭什么受香火,凭什么受跪拜?” “你看,我们砸了庙,你的神连都不敢放一个!”那领头的人恶劣的笑着,将庙祝狠狠推到一边,道:“那些你口中的神,杀人了!” 他有些神经质的笑着,双手划出一个大圈,道:“成片成片的杀,前段时间新闻里成百上千的死人,知道是谁做的吗?”他走过去,揪住那老年庙祝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神!” “就是你的神,在用我们抵抗不了的神力,随意的杀人 !哈,你竟然还要供奉这样的东西?” “就是就是!那哪是什么神?那都是魔鬼!” “这世界哪有神?都是一群吃人的魔鬼,都该死!信奉他们还不如信奉苏毓秀!至少人家大明星愿意给普通老百姓免费发符!她还给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庇护!” “苏女神,那才是神,是活在人间的神!” “……” 那座原本富丽堂皇的庙宇终于破败,被一群人暴力拆卸了个干净,那庙祝蹲在角落里,上被人重重踩了几脚,模样凄惨又可怜,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 一只素白的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张餐巾纸,纸上泛着淡淡的香气。 那老庙祝接过纸巾,撑着肿胀的眼睛去看那人,口中也发出嘶哑的声音,道:“谢谢。” 那是个穿着淡粉色修羽绒服的女子,带着绵绵的绒线帽,踩着黑色的短靴子,脸型小巧精致,连说话声音都温润悦耳,道:“如果神保护不了你,为什么不换个能庇佑你的存在来信仰?” 那庙祝闻言一怔,苦口婆心道:“小娃娃,你不懂,神肯定存在,他们一定会来拯救我们,你要相信,神从来不会抛弃信仰他的人!” 他面前的漂亮女人微微笑,道:“是么?” “是啊!肯定是!”老庙祝信誓旦旦,又有些狐疑的看她,“你这小娃娃有些面熟,总觉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女人于是笑了下,不再说话,又将手里的一包餐纸巾递了过去,道:“世道艰难,老爷子要好好保重,说不好,能见证神渡世人的那天。” 老庙祝期期艾艾的点头,还要说话,却仿佛见了鬼一样猛的睁大了眼,捂着心口一股坐在地上。 那女子已瞬息就在百米开外,连影子都看不太清。 “神仙?鬼怪?”他喃喃着,受到惊吓的心脏却清明了一瞬,终于叫出了那女人的名字,“苏毓秀!是那个大明星苏毓秀!” 这样的声音苏毓秀早听不见了,她正淡然的一步百里,朝着昆仑前行,肩膀上坐着巴掌大小的男鬼。 “网上都吵翻天了,每天都有哪哪哪的神像被砸的消息,这种事你都见过多少了,今天还去凑这闹图什么?”美人面色不解,“你不是急着去找你的小猎豹么?” 苏毓秀专心的踩雪,连眉毛上都沾了细碎的雪花,一抖,就颤巍巍的落下来,细细的痒。 见她没说话,美人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我聊聊呗。” 苏毓秀集就笑,道:“你说你吧,到底什么毛病,能力不行,还事多!”顿了顿,淡淡开口,“有什么好说的,那庙里的真神还在呢,那帮人冲进去 毁神像踩金,不是找死?我恰巧见了,自然要收拾亦一下。” 美人道:“是么?你这么好心?我怎么不信呢!” 苏毓秀白了他一眼,道:“说了你又不信,还非要问。”顿了顿,又轻笑道,“谁又告诉你这次去昆仑是找白唐的?我啊,有别的事。” 叫美人的男鬼沉默了下,嘴巴动了动,似乎在抱怨,但也只是蠕动嘴唇,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不反驳了,苏毓秀还有些意外,于是用手指戳了戳男鬼的头,道:“咦?今天话这么少?在地狱给人欺负了?说到这里,你最近往地狱跑的很勤快啊,美人啊,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归属权啊。” 她笑眯眯的,秋水样的眼睛里含着柔柔笑意,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假笑,也分不清她眼里看着的是他还是别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天门行(4) 美人突然开口,道:“那你还记的我名字吗?”他偏头看着苏毓秀,有些锋锐的眉峰上挑,竟有些凌厉的感觉,“我原本不叫美人来着,你还记着我叫什么名字吗?” “咦?”苏毓秀疑惑道,“你说过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你就叫美人啊。” 美人抿嘴,转过头去,满脸的不高兴。 嘴角下撇的样子,实在跟白唐十分相似,两人上还都有一种固执倔强的味道,苏毓秀看的一晃神,继而面露遗憾,道:“说来也奇怪,我最近总觉着你长的有些不一样了,要不是味道没变,还真会以为你被人掉包了。” 继而又促狭的笑道:“该不会背着我化了妆?” 美人突然看向她,眉眼都染上了一层锋锐的光,看着竟与他平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连说话也尖锐起来,道:“我有什么必要化妆?你再怎么要我温和点,不许我高声说话,我也不是那个人!” 苏毓秀脸色也拉了下来,连脚步都徒然停顿下来,俏脸生寒:“你想说什么?” 美人仍旧不知死活的道:“我也是不明白你,放着活生生的人在那儿,还非要我这个赝品,苏毓秀,你想干什么?” 天上落雪纷纷,空气突然安静,有人眸光生寒。 一人一鬼,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近在咫尺的对视着,没有人退缩。 良久,苏毓秀笑了下,一弹指,就将那一团鬼魂弹飞了百米开外,她道:“我最近真是对你太好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多脆弱,啊,跟蚂蚁一样脆弱。” 鬼魂分明没有重量,美人却被那一弹,径直弹到了积雪下的地面里,连厚重的积雪上,都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人形坑洞。 美人脑子里一晕,却知道苏毓秀没有下重手,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还没有散魂。 他是鬼体,那些于常人来说非常厚重的积雪,他几乎眨眼就扒拉开来,刚从雪里冒出头,就听见那人冷淡至极的声音,接着就感觉一股重力将他狠狠的压在原地,让他再钻不出去。 苏毓秀形愈来愈远,声音却被风雪带了回来,清冷如寒冬,道:“宠物就得有宠物的样子,你最近太逾越了,就在这儿反省吧!” 美人伸长了脖子,挣扎的魂体都变形,却还是没办法再爬出一步。 他狭长深邃的眼睛愤怒的眯了起来,面朝着苏毓秀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大雪越下越大,天空低沉沉的,如同看不见的影倒扣在苍穹之上。 地上堆积的雪花越来越厚,终于连鬼脑袋都给埋了进去,那鬼的嘴唇才颤巍巍的动了下,声音轻的仿佛说给自己听:“我姓殷,曾。是故人。” …… 天上的雪已下了整整五天,绵延数万里的昆仑更是一片冰天雪地, 白茫茫的颜色遮盖住一切入目之色。 高耸入云的山峰上,有人如大鸟般,伸展着漆黑的羽翼,在群山间来回,翩然若惊鸿。 “奇了怪了,怎么还真就找不着了?”白唐又一次收敛起用气凝聚而成的黑色翅膀,停落在一座山顶,入目仍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几乎能让人心里压抑到极致。 那场酣畅淋漓的赌约之后,他们三人就分了开来,立马去搜寻隐藏在昆仑深处的“天门”。 而如今,已是他们分开的第五天,每天都会在晚间互相通讯,但他们谁也没找到那“天门”,就连疑似“天门”的点都没有找到。 他其实并没有见过“天门”,但地府里的姐姐闭合点是有北酆都大帝那等级别的人镇守,甚至还有整整一个城主府做看守,想来“天门”也必然只强不弱。 那来历神秘的徐老爷子在他们临别时,将那枚双鱼玉佩抛进了白唐手里,含含糊糊的道:“天门啊,你看见了,就知道那一定是。” 白唐当时就觉着这老爷子神色古怪,好像他真的见过天门一样,但他稍试探了两句,那老爷子一直说“天门”是最特殊的,他看见了一定能认出来。 昆仑山脉蔓延数十万里,他少说也跨越了五万里,见过三头的怪树,见过头顶长角的老虎,还见过躺在水里泡澡睡觉的雪豹,但完全没有“天门”的痕迹。 白唐脑子里琢磨着这些,还不忘用手机实时给墨赦拍照。 从山顶朝下俯瞰,能看见一大片被白雪覆盖的谷地,还有在寒冬里依然郁郁葱葱的树木,白唐觑着眼去看,却恰好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在谷地穿行,眨眼那芝麻大的人影就消失在视野。 “结界?”白唐眼睛倏然一亮,形也大鸟也似猛然下冲,如一颗璀璨的流星轰然坠地。 地面上仍是人小腿高的白雪,雪上半分痕迹也无,白唐放出了自己的气线。 一条条黑色的气线如爬行的蚯蚓样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但那些气都在离开他一千米后骤然消融,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一瞬间将他的那些探测线尽数切断。 白唐有些愕然,再看围绕四周的山峰林脉,竟有些朦胧深邃看不清的感觉。 仿佛在看着高不可攀的巨山,又仿佛凝视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油然而生出许久不曾出现的敬畏感。 “谁?” 突的,他瞬间转头,看向那皑皑白雪尽头。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一股明显的视线,不强烈,却绝对在看着他。 但在他看过去时,后一片空白,只有绵软的雪花飘悠悠的落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刚才那一瞬也像是他的错觉。 但白唐知道不是,自从在地府走过那一遭后,他的五感 就成百上千倍的增强了,绝不会感觉错。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吹雪花的声音都很均匀。 白唐弯着桃花眼,微微笑了下,也没再自语,原本还站的歪七扭八的子倏然绷直,眨眼就到了千米开外,一把朝一块石头抓去。 那石头在他手掌临面之时,突的一滚,等白唐定睛再看,竟是个童颜鹤发的长发老头。 那老头手掌在地面一拍,也立时朝着白唐攻来,手掌方到面前,就华掌为拳,直击面门,白唐略微后仰避过,那手竟又变拳为指,直插双目,脚下也朝着白唐下肢狠辣踢来。 白唐形灵活,手中气一划,划出几缕细而锋锐的黑线,将将缠住那已伸至面前的手,右腿也迅速抬起,正与那老头踢他踝骨的左足碰上。 闪电间,两人已对拆数十招。 形倏聚又散,各自退开,那老头一副笑模样,虽是坚毅刚强的长相,眼角眉梢却都是和煦风。 白唐上下打量着他,半点心神都没敢松,还未开口,却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白唐,住手。” 白唐耳朵动了下,没动,依然警惕着对面的老头。 墨赦无奈,踏前几步与他并立,道:“他不是敌人,没事。” 那老头见了墨赦,也拱手一笑,道:“范无常,都谈完了?” 墨赦微微点头,向他道:“余先生,这是人界的小朋友——” “他可不是人界的小朋友,”那余先生淡淡打断他,轻轻一哂,“或许曾经是,但如今却不是了。” 墨赦没有说话,白唐眼睛弯的更深了些,道:“余老这话说的不对,我祖籍是人,户籍是人,受人的教育办人的事,保人的家卫人的国,守人的土护人的疆,自然是人。” 那余先生微微一晒,不与他争辩,只想墨赦微微行了一个揖礼,形便又化如雪花,气息也消失不见。 墨赦拍了拍白唐的肩,领着他七拐八拐的绕出了那片谷地,四周的风景也不知不觉发生着变化,十步一景,百步一山,终于入目又是雪山。 墨赦道:“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 白唐心里确有无数疑问,但听闻他此话,却没有立时发问。 雪花无声无息落下,旁一直没有动静,墨赦有些奇怪,下意识要转头看他,却被白唐一手推住脑袋,没让他扭过去。 白唐声音平静,道:“我不是人了。” “嗯。” “不是人,人间就不是我的家,不是鬼,地府也没有我的地方,墨墨,我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墨赦也放松了体,嗓音低沉,道:“换个角度,你不是人,可以在地府自由来去,不是鬼,可以无畏阳光在人间行走,两处都能有你的家。” “我会长长 久久的活着,我的人却会一个个死去、轮回,他们都会忘了我,我以后,会孑然一。” “换个角度,以后能跟你长相往来的人,都是永生不死的存在,你活一千年,他们就活一千年,你活一万年,他们也会活千万年。” “可我……”他想了想,又想出了一个值得悲伤的事,“我没办法恋,也不会有伴侣,我——” “换个角度,”墨赦说,“可以放心的发展事业,你之前说要在地府考公务员,月戎问了我好几回,以后能一心发展地府事业。” 白唐是想继续伤感来着,但实在是进行不下去,墨赦这个“换个角度”实在是选的好,刚酝酿出一点伤感气氛,听完他的话,也瞬间就没了。 白唐抓了下头发,在想自己是要继续感伤永生不死还是顺从本心的跟墨赦打听八卦,就听墨赦道:“现在不问,就没机会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门行(5) 白唐立马放下手,道:“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个结界?我在山顶的时候就看见你了,就晚了两秒,你人就没了!那结界什么年代的,厉害啊。” 墨赦斜他一眼,眼神挪喻,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道:“那是东汉时候的大能画下的符阵,即便二郎神亲至,也勘不破的。” 这个对比……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 白唐琢磨了下,还没琢磨明白,脑子里的新问题就又蹦跶出来了,道:“刚才那余老头是什么人?你来这儿是不是找他,或者说他们的?你之前还说是去地府给我造什么溯洄镜来着。” “溯洄镜月戎在做,要等几天才能好,”墨赦道,“刚才那个,是余玠。” 白唐:“……啊?” 墨赦提示道:“历史上的余玠。” 白唐做恍然大悟状,道:“是他啊,厉害厉害,居然活了这么久啊。” “余玠,字义夫,南宋抗蒙名将,曾实行以山城防御体系抗击蒙古军队,将这体系发展至巅峰,诈死于宝祐元年,死后宋理宗辍朝,赠五官。” 白唐干咳了一声,高深莫测道:“嗯,嗯。” 墨赦定定的看他,就见那双桃花眼又眨了几下,然后倏然明亮,一双眼里仿佛注入了星辰的光,也紧盯着墨赦的脸,见他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当即一笑,如风回暖,桃花乍放:“老墨,他们有多少人啊,那些历史洪流里的明星,有多少还跟余玠一样活着?” 墨赦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那双向来清淡疏离的眼睛也回了暖,嗓音温温和和的,道:“不少。”顿了下,又道,“人间的斩神计划不是贸然执行的,即便是你,也只看见了那计划的一鳞半爪。” 前雪花徐徐落下,四周静谧如死,墨赦的声音也寒岑岑的,道:“如果没有这些人在背后撑着,张怀德他们又哪有胆子做这种决定?” “神,毕竟是神。哪怕他看起来再弱小,再无害,那也绝不是凡人轻易可以动的。” 可就是凌驾在万物之上的神,被这些隐藏在人类背后的、真正的老怪物们,bi)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那些消失在历史洪流里的人,哪怕表面份再明朗,再显赫,死的再明白再妥帖,但他们的魂魄却从未真正的到过地府。 不入轮回,不登天路,就永世困在这人界,可现如今,也正是这群被时间遗忘了的人,在这种时候,掀起了滔天大浪。 墨赦眼神有些幽远,仿佛连思绪都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候,还曾有人追着他和谢必安跑,哭着求着让他门把他的魂勾到地府去,一声声说着活够了,一声声控诉他们徇私枉法,说他们漏掉了他。 可他们道法高超,寿命悠长,生死簿上都 没勾勒寿命,孟婆汤都没法清洗掉他们累世的记忆,范无救与谢必安自然不能送他们去轮回。 被劫道的次数多了,谢必安不耐烦,就开始做起了那人的思想工作,叭叭叭说了很久,终于跟那死不了的人成了朋友,还给各地老不死的牵了线,让他们报团取暖,抵御彻骨寒冷的千年孤寂。 一晃又是这么多年,竟然已是那么多年。 白唐长长的吐了口气,笑道:“真是没想到,人界还有那么多老怪物,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站到了巅峰,哈哈,果然我小看了人间。” 墨赦赞同的点头,道:“虽然灵气衰微,道者凋敝,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活下来的人,每一个,都是传说。” 白唐眼中有兴致勃勃的光,追问道:“那比起我呢?你知道我现在的力量绝不止用出来的那点,嗯,他们跟我比怎么样?正面揍的话,我打不打得过?” “听说过李淳风么?”墨赦问。 闻弦歌而知雅意,白唐立马反应上来,嘶了声,惊道:“他还活着?那袁天罡……也没死?我我我,我感觉心跳有点快!老墨,你别告诉我他们都没死,成百上千年的活着!” 他是喜怒都摆在脸上的人,此刻脸上的震惊完全不加掩饰,那股已经消失许久的敬畏也终于慢慢又爬上心头。 “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墨赦说,“他们有上千年的积累沉淀,手里不定存着什么罕见的秘宝,你纵然自强大,可你什么都没有,战斗,从来不是凭借纯粹武力的事。” 昆仑还在飘雪,这场雪纷纷扬扬,遮住行人迷离的双眼。 墨赦无声的行在前面,白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还在脑子里苦挖历史知识,默默计算人界到底还有多少祖师级别的人。 良久,才又道:“那老子呢?庄子?孔子呢?他们也是修道的吗?老子都封神成圣了,其他的呢?老墨,你见过他们的吧?长什么样?那个谁,白起,秦国人屠,也是修道的吧?啊?长什么样?” “死了。” “啊?哦。”白唐停了一瞬,声音又明亮起来,道:“那郭璞郭子仪呢?还有杨筠松,他们呢?” “不是历史名人都会修道的,那是少之又少的机缘,连袁天罡也都化作尘土,别瞎想了……”墨赦被他念叨的头疼,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跟东郭良他们在一起,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话题切的太生硬了啊!”白唐手搭在他肩膀上,走路都不好好走,歪歪斜斜的,笑容却明媚,“我在这儿不奇怪,倒是你,你过来干什么?” 按照两人之前说的,墨赦这会应该在地府里督造溯洄镜,或者是在人间捉拿厉鬼凶魂,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偏远的昆仑腹地。 墨赦默了下,道:“执行任务。” 白唐就笑,又狡黠又明亮,道:“我帮你,你说吧,勾谁的魂?” 他一副跃跃试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能撸袖子打架。 墨赦却知那不过是随口的玩笑,当即又伸手,薅了一把他的头,道:“你来这里,也是要守天门的?放着你这么大一个助力,东郭良竟然放你出来瞎转?” 白唐大咧咧道:“不放我出来,谁给他找天门?” 言语中全无凝重,全是天塌也能当被子盖的坦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那块水色的双鱼玉佩,在手指上转了两圈,献宝似的道:“你瞧瞧这东西,我回去卖了,给弄大别墅,你想要哪儿的?我去过西郊几次,看着那儿的都不错啊。” 墨赦看见他手中的玉佩,脸皮几不可见的抽了抽,道:“别胡说,这是个好东西,留着。” 白唐道:“留着干什么,我又没子孙后代,这也当不了传家宝啊……你认识这东西?” 那是一枚掌心大小的翡翠色镂空雕花玉佩,翡翠色打底,戏水双红鱼做内里,有种自然的贵重。 白唐没见识,不认识那东西,墨赦却知道的清楚,那是曾让无数人类争破头颅的东西,是那个人绝不轻易赠出的信物。 碧落龙鱼佩,是一个时代的标志。 天上雪花簌簌而落,高略有差异的两人在雪中慢慢前行,说话的声音也极浅极淡,几乎化在茫茫雪地。 “那是碧落龙鱼佩,很珍贵。”想了想,还是换了种说法,“当收藏品吧,好歹是古董,卖了可惜,放家里做点缀吧。” 这句“家里”莫名就戳中了某人心里的柔软点,但白唐是有骨气的,于是他矜持了五分钟,转而将玉佩揣兜里,道:“行吧行吧,谁叫你是我小师傅,不卖,但大别墅还是得有!” 他又开始念念叨叨算计自己帮人捉鬼弄到的钱,声音清朗悦耳。 …… 而另一边,三太子正盘腿坐在一株伸至悬崖外的遒劲古松上,整个人飘逸的恍如山间妖精。 底下是眼可见的灵气,那些朦胧的、光一样温暖舒适的灵气正有规律的朝着一方运转,而在人眼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灵气正汹涌着朝昆仑汇聚。 “灵气始终是灵气,不可能冲开天门。” 轻柔的声音从空中淡淡传来,一道穿着淡粉色羽绒服的纤细影在虚空中缓缓凝聚,也低头看向底下似缓实急的灵气流。 他们都在千米高空,底下一片云气汇聚。 周围风雪寂然无声,两人相对而坐,都坐在摔下去就会粉碎骨的高空。 “你又来干什么?”哪吒头也不抬,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苏毓秀微拧秀眉,精致如妖如鬼的脸上露出 疑惑神色,连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茫然,无辜又清纯,隔着茫茫雪色,她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我分明一直在帮你,或者说,我们的目的从来不对立,你对我的敌意到底是哪里来的?” 三太子道:“道不同。” “道有什么不同?”苏毓秀单手支颔,细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去,声音有些清冷的意味:“我们是一样的,你所介意的,不过是手段。” 三太子默然,但心里知道她说的不错,自己确实介意她的手段。 从她开始找到他,他们只简单交谈了几句,那时候他接受了她的好意,甚至曾跟她合作清理最初的一批恶神,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心生芥蒂的? “是在我问你要天庭南门兵防图的时候,你心里怕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门行(7) 完了又遗憾道,“可惜他修行不到家,昔年佛祖割喂鹰,他没这思想觉悟,一块藕都舍不得喂我这只虎。” 墨赦想了想,道:“少惦记他点,他会活的久一点。” 白唐撇嘴,眼珠子又一转,道:“说起来,天门这事,我怎么总觉着跟他有点关系?你知道的吧?” 天神才会知道天门的位置,他捡到哪吒的时候,那人上伤口狰狞,看起来更像是全力一击的震裂伤,他那时随口说是被天上的东西伤了,可白唐心里清楚,人界的天神还真没有能伤到他的。 就连杨戬,都未必能将他伤成那样。 哪怕当时他还一个劲的皮,但白唐是亲自把他捡回来的人,再没人比他更清楚哪吒上的伤有多可怕。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白汤圆去救。 墨赦颇为意外的看了他眼,道:“是他。” 这不是机密,也没人对他下过闭口令,之前不说,只是觉着没必要,而如今,既然白唐自己问到了,他自然也不会刻意瞒着。 他们已到了昆仑,若的哪吒执意要开天门,相遇也是早晚的事。 念及此,墨赦索道:“铤而走险,火中取栗,他要开天门的决心,远比你想象的坚定。” 白唐眸光闪了一下,随意的用手去翻捡火上插着的。 “天门啊,”他说,“那他可要好好努力了。” 墨赦拨开他的手,将那串又翻了下,道:“天门万年来鲜为人知,更没有人开过,但若要开,不过须臾之间。” 白唐疑惑的看他,道:“怎么?不会还有钥匙吧?这就太犯规了吧!” “不是。”墨赦将烤好的递给他,“你知道什么是天门吗?” “是什么?” “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力量的一种极致表现,天界与人界原本是同一个世界,而天门,就是分开两界的点,将原本互通有无的路从中截断,交错空间,如同一条线,被人用大能力从中切开,再将两条线间的平行位移拉开,一高一低,看似并行,实则永不相交。” “而要开天门,其实就是将错开在两界的那个最强力结界,打开。” 墨赦神依旧淡淡的,侧脸在红光映衬下格外的冷峻:“破开那个让两界交错的结界,断开的那一点被接上,天界与人界就不再是遥不可及。” 他信手拈起一缕在空中飘dàng)的灵气:“你看。” 白唐定睛去看,却没看到特殊的东西,当即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昆仑就像一个巨大的灵气场,那些收拢汇聚在此的灵气互生循环,连年增加,包括天界那边同样的灵气场,不夸张的说,如江如海都不足以形容这些灵气的数量,这些,都是支撑‘天门’的。” 白唐愣愣的啃 了口鸟,机械的动着嘴巴,仿佛没回过神来。 墨赦对他装模作样的投入视而不见,径自道:“天门开后,这个场里所有的灵气都会溢散出去,华夏地区的灵气度能在短时间内翻一倍,到时候,即便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受到的影响会更大,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他手中的那缕灵气微弱的伸缩变化,如同一尾活泼的鱼。 白唐伸出爪子,一下就将那灵气排散,道:“弱者越弱,是体承受不住强力灵气的冲击吧。原本大补的人参,给病弱不堪的体灌下去,可不是弱,会死吧?” 现如今的华夏境内,灵气已不知不觉的遍布各地,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在大环境中,很多原本只是正常上班的人都开始接触修道,几乎全民崇道。 但现在的天资分化还不明显,国家一直在努力找一个修道者与普通民众的平衡点,一旦灵气进一步充沛…… 白唐向来擅长举一反三,他道:“灵气充沛,不只是针对人类,到时候妖魔鬼怪也要更盛行了,人类会迎来一场彻底的大逃杀,对吗?” “那对神呢?爆发的灵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白唐嘴里还咬着,说话有些含糊,但一双眼睛却极明极亮,里面闪烁着思索的光。 终于,那双眸子闪烁了下,将目光停在墨赦脸上:“人类大逃杀,会死很多很多人,他们想要的,是死人么?无尽的鲜血?” 他想到了哮天,想到了清风,想到了三太子怒而诛杀的那些小神,心里有个念头慢慢清晰。 “他们想要鲜血,人类的鲜血!” 天门打开,那些神就会向黄雀一样,利用强大的实力,躲在影里,或者站在阳光下,冷眼旁观人类的自我淘汰,兴致来了,还会煽风点火,让鲜血流的更欢畅一点。 想到那些场景,白唐就觉着头脑一晕,感觉浑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含在嘴里的怎么都咽不下去。 墨赦拨了拨火,让跳动的火焰越发明亮,没有说话,神色却越发柔和。 “到底是为什么?”白唐缓了缓,心中那股奇异的恶寒就被他压了下去,狠狠咬了口,“神话里都说,神是人类的神明,是保护人类的,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老墨,我不明白。” 墨赦冷静的将另一根烤好的腿递给他,淡淡道:“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总会明了的。” 当年没弄明白的事,他现在也没弄明白,自然也不可能告诉白唐什么。 白唐于是也不多说,飞快的接了,吃的满嘴油,却总觉着墨赦今天的话有点多,多的他都有些不习惯。 墨赦说话也是点到为止,心思都藏在了那些看似闲谈的东西里。 两人又浅浅说了几句,才又 安静下去。 四周寂静的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还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唐却忽的笑了下,眉眼弯弯,从影里转过头来,道:“墨墨,放心。” 墨赦一点也不意外,却转过了脸,有些尴尬,强撑着冷酷的面相:“嗯。” “以后可以直说,”白唐说,“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介意,也不会对你生出嫌隙。” “嗯。” 白唐嘴角一直翘着,觉着这样的墨赦有些莫名的可。 他把天门说的清楚,解释的透彻,后面又点出了天门开后的后果,一点一点,仿佛都在说天门。 可那个人,其实想说的是三太子,是想开天门的太子。 因为他跟三太子是朋友,所以他担心他会心软,会立场不坚定。 他在隐晦的提醒他。 还怕他会起反骨,所以铺垫了那么长。 白唐哼着歌,心格外的好。 青年清朗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动听,哼的是不知名的曲调,连歌词都没有,但音色极好,听的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正在此时,天空又是一道惊雷轰隆隆炸响,仿若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慢慢拉开序幕。 …… 已经是深夜了,昆仑腹地里也格外漆黑,那些密密麻麻的嶙峋山石里,仿佛都潜藏着看不见的怪物。 有人于漫漫大雪中缓步前行,形轻的如一缕烟。 周围都是皑皑白雪,天上是倏忽一闪的闪电,映亮那人精致如妖鬼的眉眼。 还有,前方那飞速逃窜的黑影。 那是个连轮廓都模糊在黑色里的人,只在闪电划过高空时显出个模糊的形,仿佛眨眼就已消失。 跟在他后的女子步伐不疾不徐,甚至还伸出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扶了扶头上的白绒毛帽子,然后才抬脚,踏雪无痕的向另一边去了,眨眼就没了影子。 一片不堪白雪重负的叶子晃悠悠的从树上坠落下来,直砸在下面同样覆盖满霜雪的石头上。 昆仑里寂静的可怕,却时不时有狼嚎悲悲戚戚的传来,拖长了尾音,能让听着落泪,闻者伤心。 或许只过了一瞬,又或许过去了许久,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里骤然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咳。 “咳~ 声音极低,那覆满白雪的石头上慢慢显出一个人形来,那人的面容隐在被白雪映亮的晦暗里,抬着满是褶皱的手,捂着嘴巴。 手指间却还是有细细的血丝渗透出来,天生笑模样的脸上是不熟练的痛苦之色。 他又缓了下,才慢慢在那块石头上盘膝而坐,手掌拈印,引导四周灵气朝己汇聚。 但只是片刻,他就睁开了眼,面上出现了古怪之色,只见那些被他收拢在掌心的灵气却没法被他收入体内。 就好像,体内那被人洞穿的地方,截断了灵气运行的关键点。 “呼~”他又喘了口气,按了按口处那个不明显的血洞,脑中不自觉的出现了那个如鬼魅般的女人。 忽的,头顶又传来一声轻笑。 余玠立马翻下石头,体如绷紧的弓弦,想也不想的就要继续遁走,却感觉口又是一疼。 他动作僵硬下来,不用低头也知道,他口又被看不见的东西穿透,那仿佛月光一样细致的线条,将他牢牢的锢在原地。 “还是别跑了吧,我懒得再跟你玩啦。”有甜美的女声淡淡道。 余玠转了转脖子,就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大树木上坐着的女人。 那人带着白绒帽,一头黑发部分散在前,眼睛明亮又惑人,水光潋滟的仿佛会说话。 若是年轻点的人来看,瞬间就能被那张脸迷惑了去,心甘愿为她奉上一切珍宝,连命也不惜亲手送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门行(8) 可余玠不是年轻人,他已经活了七百多年,从南宋一路过来,将人世间的浮华一一看遍,也看惯了红颜白骨,江山如画。 此刻那女子晃dàng)着双腿,头顶绒帽上的圆球被风吹的有些摇摆,更为她添加几分可,好像不知世事的顽皮孩子,但那斜挑的眉眼,却又让她看起来像个吸人精魄的绝世妖姬。 苏毓秀手指微微动了下,那些缠绕在指间的月光丝线缠绕着树下男人的所有关节,牢牢将他束缚在原地。 他上的鲜血顺着看不见的丝线缓缓落在地上,将地面都泅染出一片红色。 “真是很奇怪啊,”苏毓秀微微笑着,“血都是红的,却拥有跟神一样的实力,在那样的打压下,你怎么修炼到现在的实力的呢。” 余玠喘了口气,强忍着浑关节处传来的刺痛,抬头看她,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毓秀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想怎么样,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嗯,顺便请你后的那些人一起帮忙。” 余玠是天生的笑模样,听见这话,咧嘴笑了下,道:“请人帮忙,是这样请的?” “我斯文的问过了,当时你拒绝了我。”苏毓秀有些遗憾的看他,“先礼后兵,古来都是这个道理,不如你先去给他们传个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 她晃了下那些丝线,余玠傀儡样被拉着朝前移了一步,淌下的血将地上的白雪都融化了一点。 “单靠这个的话,可请不动我,也请不动他们。”余玠面色不变,体站的笔直。 “那就没办法了,”苏毓秀说,脸上露出明显的遗憾神色,“那我只好杀了你了,用你的尸体传话吗,嗯,你觉得怎么样?” 余玠嘴角抽动了下,道:“怕是不好。” 虽然已经活了几百年,但他真没有活腻,况且现在昆仑灵气充足,哪怕不能飞升,但一直修炼,却终能达到无上大道,一窥其中奥义,他还没见到修道的终极,自然不想死。 苏毓秀双腿轻轻的踢着雪,自顾自道:“如果你的尸体也请不动他们,我就每天送他们一具尸体,直到我的小盟友完成他的阵……或者,也许你愿意告诉我,什么东西能让你们趋之若鹜?” 余玠道:“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你说的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有。” “是么?”苏毓秀神依旧淡淡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天庭呢,那些你们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呢?更广阔的空间,更瑰丽的宇宙,跟你们眼中所见全然不同的世界呢?你们活了千百年,却始终没办法踏进的领域。” “这些都不能让你们心动么?” 余玠神色不动,心底却泛起了波浪。 怎么可能不心动?那是修 道者一生所求,封神登仙,问鼎太虚。 可他们都没有机会去往那个世界,近五千年来,无人飞升,哪怕再道法高超,都不能升天,甚至还会被无形的规则束缚力量,仿若给灵魂加上了一道枷锁。 苏毓秀如能看破人心的妖怪一样,寂静的笑着,循循善道:“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只要你们伸手,那道把你们锢在人界枷锁就能轻易挣断,那些还被压制在体内的力量能全无顾忌的发挥出来。” “那将是……信马由缰、天风脚下的自由。” 余玠心动的厉害,连眼睛都垂了下去,强调道:“天门不能开……后果太严重了。” 苏毓秀轻笑了一声,已将他看透,手指一缩,那些将他拉扯成傀儡的月光线就柔柔的消散了。 她道:“那有什么关系?” 徒然撤掉拉扯着体的丝线,余玠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你走吧,”苏毓秀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了下来,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到了他面前,“去告诉他们,两后,来一起开天门。” “世界上没有不经过选择就轻易得到好处的道理,人啊,本都是自私的,你可以去问问,看他们都怎么选。” 嘴里含着半句话没说出来——如果他们主动的选择不能让她满意,她会再帮他们选一次。 余玠转就走,形眨眼就轻烟也似消失在视线里。 “你会回来的。”苏毓秀的声音如附骨之疽般在耳边响起,“带着他们一起。” 余玠心头一震,速度更快,满脑子都是那女人施展术法时调用的那种强横力量——那是跟他们全然不同源的力量,一种陌生的力量。 苏毓秀在他后看着,眼神寥落,似乎看见了他后遥远的未来。 “没有老不死的,能抗拒新世界的惑,对不对?”她忽然偏头,对着一个方向轻声自语,“毕竟这个世界,他们都看腻了,再美的地方,看了上百年,都该腻味了。” 被她看着的地方慢慢飘起一个鬼影,形拔,俊美星目,乍一眼看去,几乎能被他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霸气折服。 “美人啊,你这幅新样子,可真不好看。”苏毓秀说。 叫美人的男鬼撇嘴,道:“谁管你好不好看,我就长这样。” 苏毓秀就笑,道:“在雪了埋了几天,怎么脾还没消下去,你这样,我会很为难。” 美人一窒,看着那笑盈盈的脸,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的就那么想。 也分不清她为难的是自己出现在这儿的事,还是自己这张越发跟以前的自己不像的脸。 但他聪明的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转了话题,道:“刚才那人看起来很厉害,后面还有撑腰的,你没事招惹他们 干什么?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傻了啊?” 苏毓秀定定看了他一会,看的他有些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又强撑着没有避开她的眼神,样子实在像极了炸毛的松鼠。 她又笑了下,仿佛放弃什么似的,道:“因为哪吒太心软啊,他以为凭着他召集来的那点小神就能镇住场子,有些可笑。” 美人也敏感的发现了危险解除的,当即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道:“那让那些人来能给他镇场子?我看不懂。” 苏毓秀白他一眼,道:“你都能看懂了,我还玩什么?” 恰在此时,一只红睛翠羽的鸟儿扑簌着翅膀从高空落了下来,又朝着苏毓秀叫了两声。 苏毓秀抬手,那鸟儿就谄媚的落在了她手背上,任由她顺了顺背毛,这才又一振翅,没入了夜色里。 “走吧,”苏毓秀说,“时间还有点赶……要不是发现他背后有人,刚才就该是他埋在这里了,啧,还需要几个神桩啊。” 她说的风轻云淡,美人却听的心惊胆战,甚至都没敢细问那“神桩”是什么意思。 风雪越大,漂亮如画中妖狐的女子轻微的踩着雪,边还跟着一个真正的夜鬼,双脚不沾地的在她周围护卫。 而另一边,三太子也在紧锣密鼓的加固自己的阵法,辛勤如同园丁。 他后还站着数十位跟随他的人界小神,都懒懒散散的看着他行动。 “能行吗?”有人撞了撞旁的小神,传音入耳的小声问,“开了天门,能让咱们这些小神上天,还不用死?” 在他边的同伴神色不动,却也同样与他传音入耳,道:“那谁知道呢?总归是要听他的,咱们可打不过他。” “也是。”最先说话的小仙背靠着树,又朝着四周打量一番,疑惑道:“咱们人数是不是少了?我看着那桃源土地、四值功曹都不在了啊。” “呵,胆子真大,等这哪吒抽出手来,就该把他们都抓回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可不是么,这杀神既然要给咱们一条新出路,何必再去毛线逃跑,反正失败了也是他顶在前面。” “……” 那两人的窃窃私语都没传到哪吒耳朵里,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苏毓秀之前的话。 他在害怕? 不可能!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说法,哪怕面对的真是整个天庭,他也不可能怕。 他抿着嘴,眼睛看着山下那些穿行的神仙,心思却已放空。 他不是怕,他只是不想。 因为他爹至死都在为天庭效力,他已经是不孝子,不想再去主动破坏他爹拼命守护的东西。 人间杀戮太重,那些小仙被bi)的无路可退,他的心让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神在人间打开杀戒,更没法看着他们被从昆仑里 走出去的老怪物斩杀。 人与神,不该是这样的关系,可涉及生存,似乎他们都别无选择。 哪吒不想看见那样血腥的场景,所以他寻了第三条路。 可苏毓秀的话如当头棒喝——如果天神自上而下都变了模样,他在怎样努力都只能是螳臂当车。 除非……把现在掌舵天庭的人拉下来,将这些已经偏离轨道的天神们重新拉回正轨。 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哪吒呵了口气,心里主意已定。 这才注意到他后散落的那些小神,见他们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心里发闷,目光如冷电般在四周扫了一眼,道:“还有几个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有人耸肩,神色轻松,“或许是跑了吧,也或许是找个地方打盹去了……太无聊了。” 哪吒冷冷横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门行(9) 以这座山峰为核心的三百里范围内,灵气已浓郁的眼可见,仿若白雾一样在山间流淌。 哪吒脸上难得出现轻松神色,照这样的灵气汇聚速度,或许不用等三天,他们所有人都能用这些灵气恢复巅峰实力,甚至这些山脉还会汇聚更多灵力高强的人。 那时,天门打开只在须臾。 他眸色暗沉,破釜沉舟一样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乾坤圈。 他会开天门,会给这些受到他召唤而来的神祗一次登天的机会,但他也会收场,绝不会让不该去往人界的人穿过那道屏障。 …… 越来越多的灵气在昆仑腹地汇聚,几乎凝成实质,连人的视线都遮挡起来,恍然若仙境。 白唐又一次用特质的通讯符与东郭良进行了通讯,两人互通了音信,心底都对这一夜之间呈指数增加的灵气存有疑虑,稍微探讨了两句,就没再多说。 墨赦站在那浓郁的白雾中,眉眼影影绰绰,轮廓也有些看不分明。 声色却依然清冷,他道:“太浓了,这不对劲。” 白唐收了通讯符,抬眼看向四周,也道:“的确不对劲,这么浓烈的灵气,跟妖精出行似的,不定是谁在兴风作浪呢。”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阵震颤,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昆仑腹地里咆哮,震的群山都开始发颤。 雪花落的越发密集,白唐看向墨赦,却见那人立在浓稠的白色灵气里,指尖涌着黑色的纯粹气,信手画符,口中低念一串咒语,那由气汇聚而成的符在他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时,迅速化作一只我黑色的乌鸦。 白唐嫌弃他审美的功夫,那乌鸦已在他们头顶盘旋三匝,流光也似的飞入了浓烈的雾气里。 两道影默契的同时纵而起,跟在那乌鸦后。 “那是什么符?我怎么没见过?”白唐为了照顾那乌鸦刻意放满了速度,但形依旧如流光飞逝,“小师傅,你又对我藏私啦?稀奇古怪的符咒那么多,怎么也不见你教我啊。” 墨赦一直跟在他边,两人竟然诡异的达到了相对静止状态。 听见他说话,墨赦就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道:“家里的符文书,没看?” 白唐呵呵干笑,瞬间转移话题,道:“那什么,你那小乌鸦是要带咱们去哪儿啊?这荒山野岭的,安不安全的啊,呵呵呵,可别走了不能走的路啊。” 这尬聊的实在生硬,但墨赦只冷静的看了他一眼,就体贴的接了这个话题,道:“去灵气汇聚最浓的地方。” “嗯?” “无论这次的昆仑灵气汇聚是因为什么,总归会有一个最强的点。”顿了下,提醒道:“哪吒必然也在那儿。” 白唐愣了一下,继而微微笑,心说可不就是这 道理嘛,能在昆仑搞出这么大事的,也就那些天神了,而看起来,哪吒在天神里的地位并不低。 前面乌鸦领路,后面跟着两道迅疾如闪电的人影,就在被白雪覆盖的连绵群山里肆意纵横。 …… 而另一边,杨戬在壁立千仞的高山上微微仰头,看向不断落雪的天空。 “要开始了啊。”他轻微的低喃,仿佛从一切正常的天空里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依然保持着盘膝静坐的姿势,双手扣着莲花印,发顶肩头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冰雪雕成。 侧依旧是寂静一片的冷风寒雪,无人应答、 他站起,慢条斯理的伸手拂去上的落雪,听着那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神态淡然。 而就在此时,那数十万里的山脉中心又传来一声低沉的呐喊,像是谁绝望的哭喊,经过一重又一重的高山,终于变成了模糊又恐怖的颤音。 杨戬眉峰为不可见的皱了下,抬手在恶心的火红色纹上划了下,但见那道火红色藤蔓纹慢慢裂开一条缝,看不清缝隙里是什么,只能看见幽幽的白光。 杨戬转动着视线,那白光也向四周去。 须臾片刻,他就看见了那仍在那仍在费力指挥下届小仙的哪吒。 哪吒就站在从无人到达的昆仑最高峰顶上,后是已破开封印、显出形体的阆风苑。 那里有玉楼十二,玄室九层,右瑶池,左翠水,环以弱水九重。洪涛万丈,建在昆仑之巅。 杨戬眼神动了下,那些往昔盛景依稀还在眼中,当时的仙子林林,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仿佛都是昨天。 转眼,竟已是人去楼空,连青鸟都一只不剩。 月穆穆映亘古,风涤涤倚韶华。 当时那姿绰约的女神仿佛还端坐在高高的堂中,举着杯盏朝赴会的众仙道:“时逢佳年,诸君共勉。” 时逢佳年,蟠桃万年结子,玲珑盘郁,势若虬龙,正对大而生,琳琅的红映照的大上都红光融融,其时盛况,连佛家娑罗、广寒丹桂、三岛珠林琼树,都不能与之比肩。 瑶池一会,能让三界共羡,众生嫉妒。 但那到底都是曾经了,自从瑶池主人一朝化成道,瑶池水干,蟠桃枯萎,现如今,连那原本美轮美奂的碧桃,青鸾、石麟三都失了神采。 哪怕不沾灰尘,却依然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 哪吒就站在宽阔的大道上,正对着青鸾行礼,三拜三叩,执礼极严。 他后的小仙也只默然了一瞬,相继在他后跪倒,三拜三叩。 仿佛瑶池主人仍在主位一样。 他们中的很多人,或者是全部人根本没见过这位西天主母,但他们每 一个都知道那位主神有多不容易,维持一方秩序,不断编织大道耗费心神无可以计。 可即便强大如她,也终于逝去了,在许多年前就关闭了瑶池,连昆仑都成为了凡人可以染指的凡山,只在昆仑巅留了一座仙宫。 那些小仙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悲戚,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杨戬心头也一阵悲凉,那是兔死狐悲的凄凉。 天道在他们所有神祗的头上张开了一张大网,压的他们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墨守成规,就只能在那张逃不开的网络里慢慢走向死亡。 幸好,他们还有法子。 杨戬心里丝悲凉如火上薄雪,转瞬就被蒸发干净,再去看,就见已直起来的哪吒冷冷的将视线转向这边,满脸桀骜和不驯。 那只手却已举了起来,瑶池仙宫光华闪烁,如同蓄满了力的硬弓,只待弓箭手松开手指,就能出苍穹宇宙。 杨戬转了头,不再看他,他目光穿越厚重的积雪,穿越高达三千里的嶙峋山石,看见了那些在山石下挣扎的脸。 一张张狰狞的脸,都被看不见的锁链牢牢束缚在山底,浑都是流转不息的神力。 “一个,两个……”他转动着头颅,那只开了一条缝的天眼就将他想看见的所有东西展现在了面前,他轻轻开口,数过那被山峰压在底下的神祗,“十四、十五……十五个,聚灵、神压,呵。” “那样的阵也敢用,哪吒……”他轻喃着,“还少一个,让我看看,你打算选谁。” 那样的阵法,是让做阵基的神祗处在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再一点点抽干神力,如同永不枯竭的泉眼,消耗寿元为代价,不断恢复神力,又不断被抽出神力,直到天人五衰,神魂消亡。 而他们上还都被下了加速这个进程的小型法阵。 真是狠啊! 说什么慈悲,却原来是这样! 所谓开天门,采用的也不过是这样粗暴的方法,呵,用神圣强大的血来填满最后的空隙。 杨戬微微一晒,心头蓦然生出一个念头:素以慈悲为名的三太子,不过如此。 “补上了,最后一个。”杨戬的目光看向西北向的一处山峰底下,就在刚才,只是他将视线停留在哪吒上的功夫,那神压阵的最后一角被人补上了。 而被填在那最后一个位置上的,竟也是个熟人。 杨戬目光凝定,看着那满面络腮胡的愤怒男人,终于微微抿了下唇。 事不对。 他又将额上神目睁开了一点,却还是没捕捉到任何人影——那个补全最后一个阵角的人,他没有看到。 杨戬心里生出古怪的寒冷感觉,那是成神后,首次出现这种况。 人渡万劫而成神,成神则废七,修的是长生道, 掌的是众生秩序,自然不能意气用事,所以神多冷清薄,甚至寡薄淡漠,长久修道,便会连梦都不做,更不用提预感。 他们没有第六感,他们心由道生,若是有感,那便是对事的直接预测。 危险。 杨戬心中无端就浮出了这两个字,还未待他想明白,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只挥了挥手,他便觉额上那半开的神目一疼,连形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脚下的巨石悄然分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内而外震成粉末。 冷面的天神面色惨白,几乎和周边白雪浑然一色,他抬手按着额上那第三只眼睛。 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有隐隐的金色痕迹淌下,半开的神目已彻底闭合。 他猛喘了一口气,双眼捕捉到了一抹翡翠色的光,面色又是一变,拿下覆盖在额头上的右手。 果然,右手拇指上的翡翠色扳指熠熠生辉,发出的光几乎能将他的眼睛闪瞎。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门行(11) “只要我在一天,你跟他,就绝不可能!” “他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你,不行!绝对不行!” “呵,”苏毓秀面容也尖锐起来,冷厉的笑浮上面庞,寸步不让道:“你算他什么人?师傅?兄弟?朋友?管天管地还能管他谈恋?范无救,你永远只是他的旁人,但我,却一定会成为他的内人。” 她眉眼里一派势在必得,继续道:“他是那么温柔的人,只要我一直在他边,他的心,早晚都是我的。” “你要害死他!” “绝不会!”苏毓秀反应异常激烈,猛然从那树冠上站起来,直视着墨赦,道:“谁也不能动他,我的人,谁动谁死!哪怕天道要亡他,我也会把他抢回来!”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风从中间穿过,带动无数翻飞的雪花。 苏毓秀忽的又柔柔的笑了下,道:“范无救,你看着吧,终有一,他会跟你形同陌路,拔刀相向!” 停了下,仿若在蓄力,然后又慢慢的亮出了刀,刀锋霍霍,直扎心脏:“就跟谢必安一样!” 一击必杀。 仿若被锋锐的剪刀径直插进头颅心脏,墨赦被那句话切割的支离破碎。 在“谢必安”三个字面前,范无救永远是弱者,哪怕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见那三个字,也依旧让他无力抵挡。 苏毓秀请冷冷的站着,嘴角锋利的上挑,仿若行走在世间的妖魔。 墨赦死死咬着牙,深邃的眼睛里如灰如烬。 可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如以往做过的许多次一样,把那三个字锁进心底,于是面上越发平静。 “我们会不会拔刀相向,不关你的事!”他说,“但是你,不许再缠着他!” 他死死看着她,如同再看着一个食人精血的妖魔鬼怪。 什么威胁的话都没说,但苏毓秀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决绝,就如同他当年护着谢必安时一样。 终归还是默然,哪怕那三个字确是能刺穿对手的一柄利剑,剑柄上却也淬着毒,伤人伤己。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天上雪花越落越急,天空压抑的摇摇坠,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在暗沉的天幕里,只等一声惊雷,就能酣然炸裂。 突的,苏毓秀怆然一笑,道:“纵然少年游,难得杏花天……范无救,都是故人,你别再挡我的路,我不想为难你。” 话直此刻,似乎已没什么可说。 她总归不会放弃,已将他护在羽翼下的少年视作囊中物,掌中雀。 那黑色的锁魂链终于绷直,直指着苏毓秀,道:“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强!” 苏毓秀眼瞳漆黑,神色是墨赦看不懂的深邃,她伸出手,一把将后一直仿若不存在的男鬼朝后推了 推,道:“想要我的命?好啊……不过要换个地方才好,在这里,太容易伤了我的宠物。” 言罢,形如飞鸟掠起,只一眨眼就已在百里开外。 锁魂链萦绕在周,面容冷峻的男人斜斜看了眼她飞走的影,也瞬息消失在原地。 山中风雪越大,叫美人的男鬼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脸色冷凝,却终于还是朝着昆仑那头飘去。 …… “你真是固执。”三太子说,手中的火焰枪朝天指着,后的昆仑仙宫静静开着门,与外面道法喧嚣的场面形成极致的对比,“如果非要打一架才能解决,那就来。” 白唐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闻言咔嚓咔嚓将那根棒棒糖嚼碎了,满嘴的甜味,连笑容也像洒了大把蜜糖的牛罐,能一直甜到人心口里,他道:“啊,那就来吧。” 又玩笑似的提醒道:“这次可千万别留手,不然我真会把你锁起来,做个山间的小野神,有事没事就去采个莲,欸,你会结莲子不会?那种莲蓬?” 四周阵容格外分明,那些可与神明抗衡的历朝历代名人都在与一个或两个小神对抗。 可怕的并不是他们本的实力,而是他们层出不穷的神器法宝,还有三仙宫对神仙道术的自然加成。 无数道法灵力在空中纵横来往,但没有人死亡。 那些大小神仙都极擅长遁术,总在与那些人类骨灰级修道者相触时,形又如游鱼样滑开。 那些骇人的攻击都无声的落了空,连空气都碎裂了几回,却又在转瞬恢复正常。 白唐微一侧脸,避过水蛇一样缠绕过来的艳红色混天绫,思绪也被打断。 那柔软的红绫擦过脸颊,竟发出破空之音,又在掠过后,悄然掉头。 白唐子如轻燕一般纵起,手掌只在那柔软的缎面上一拍,整个人就脱开了层层缠绕的混天绫。 形跃在高空,底下又是一杆火焰枪,从脚下直追而来。 三太子伸手握住火焰枪尾,眉眼都是淡漠,道:“放手来吧,这里没有规则限制,实力有多强,就能发挥出多少。” 白唐心中莫名浮出一丝违和,但他还来不及多想,三太子的乾坤圈已兜头砸来。 “过分了!这真的就过分了啊!”白唐咕哝着,手中软趴趴的那红色小蛇一甩,那蛇立马张口咬住了暗金色的乾坤圈。 干脆的嘎嘣声听的白唐都替白汤圆牙疼,三太子面色也抽搐了下,挥了挥手。 乾坤圈立马飞起,白汤圆咬着圈不松口,另一端还握在白唐手里,嘴里呜呜叫着子也不断拉长,眨眼就面条也似被拉长了近百米。 那细小的尾巴在白唐手背上甩了两下,白唐晒然一笑,松开手,白汤圆立马就脱了线的风筝样 飞远了。 哪吒头疼道:“你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忒不要脸了!” “神器啊,”白唐无所谓的耸肩,“你不是见过么……不过仔细说起来,它还是从你们天上来的,你不知道么?叫屠灵,我当时嫌名字难听,就给它换了个。” 两人分明应该打生打死,但面对白唐这种人,三太子也实在是没办法,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聊天的属,实在是很要命。 一点气氛都没有! 他眸子闪动了两下,觉着这气氛得在调动下,不然就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什么时候能真的打起来? “咦?”白唐忽的发出了惊呼声,目光竟然直接越过了他,看向在占地千倾的昆仑仙宫上优雅交手的两人,“那是老墨和……苏毓秀?嘶~我就说肯定得打起来!” 他砸吧着嘴巴,静静看了会儿,那两人在空中交手,速度极缓,但就是很“优雅”,仿佛弹琴一样,一人信手拨弦,一人抬手接音,一个出手,一个接招,动作缓,但带起的能量波却大。 那一片空气都不断的被撕裂又愈合,两人的形都如鬼魅般在碎裂的空气里来回。 力量撕破长空,天风从中灌入。 三太子几乎要被这殊死相搏中都能走神的人气笑,他想,这二货就是这样的人。 对谁都心软,哪怕明知此次他们是对立的,可只要他还没做出过分的事,他就不会动真格的。 这么蠢的人! 三太子咧嘴一笑,心内暗暗说了声对不住,朝着白唐道:“白唐。” 白唐回头看他,眼睛又黑又亮,面上是波澜不惊的泰然,见他面色沉重,于是笑了下,道:“你要告诉我你的谋了?” 他自己什么德行,自己比谁都清楚。 就是下不了手,因为他始终觉着,那样光风霁月、心底柔软的三太子,做不出来那种祸害人间的事。 就像之前的杀人魔,最后不也证明那是一个误会?这次不定也是呢。 可现在,看着三太子那样坚定的眼睛,白唐心灵灵透,一下就动了——这次,不是误会。 三太子手里攥着火焰枪,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他,道:“是啊,我得告诉你,我都做了什么事。” “你看看四周,”他说,“你看见了什么?” 白唐闻言四顾,看见了数十位强大至极的人神在昆仑仙宫四周斗法,空气里都是乱窜的能量。 哪吒点了头,形一晃,双手都出现了火焰枪,那条混天绫也从头上兜头罩来,强横无匹的力量铺天盖地。 白唐虽被这突然而来的袭击弄的一惊,却到底没有慌乱,周气暴涨,仿佛在仙宫里拉出一条黑色的幕布,手指一捏一甩,就将那混天绫远远甩开。 那两杆火焰枪也尽在眼前, 白唐双臂挡在前面,愣是用覆盖在手臂上的层层气铠甲挡住那两杆长枪。 体却终是后退了几步,模样隐在浓郁的黑气里,有些剔透的白。 哪吒持续攻击,白唐的反击也很凌厉,眨眼就是几个来回。 他们边也开始有丝丝缕缕的裂缝,乍裂又合,仿佛一只巨兽,不断吞噬着那些溢散出去的力量。 “看见了吗?”哪吒说,“这儿的所有力量都散不出去,哪怕天翻地覆,都没法逃出去,白唐,我得用这些被昆仑三宫吸收的力量,开一条天门的缝!” “他们打的越凶狠,昆仑宫吸收的力量就越多,在这里,不会疲倦,没有死亡,灵力运转速度成倍增加,越打越凶,越凶越打……再等等,等这片空间承受的力量达到极限,我会作为先驱,开一条缝——” 白唐眸光一凝,心内怪异的感觉倏然就明晰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门行(12) 四周是此来彼往的交战,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人,连嘲讽都没有兴致,各自为了各自的使命,努力挣扎。 是了! 天门存在那么多年,那个结界又被昆仑灵气复一、年复一年的充斥滋润,强是更强,可那毕竟是个结界,再强也是有极限的。 一旦结界内储存的力量超过了结界能承受的最大力量,整个结界就会蹦碎! 就是这样!墨赦说这结界倾倒也可以是须臾,白唐想,果然就是须臾。 转念就又咬牙切齿,看着三太子的眼神都凶狠起来,道:“就为了人间那几个天神,你就要开天门?让三界都陷入混乱?那些天神里面有你老相好吗?” 哪吒猛烈的进攻被这句话刺激的一顿,怒目瞪过去,道:“我总有一天要撕了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白唐冷笑,却没有再反击,只一味躲着他的力量太强了,真的不敢擅用。 终于退无可退,与哪吒对击一掌,各自退开。 “住手,都住手!”白唐猛的高声道,“不能打了,再打天门就要开了!都停手!” “没用的!”三太子淡淡道,“你还没感觉出来吗?昆仑仙宫已经开始膨胀了,再等几分钟,我就可以动手,切开那一条缝。” 空中还零散着许多人,听见那话,有人隐隐已有退出战局的意思,有人却理也不理。 那无数的能量波都被收拢在美轮美奂的仙宫里,仿佛在不断为一只闭口的祈求充气。 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只气球就会炸开。 不知怎的,面前还是如同闹剧一样的战斗,白唐脑子里却浮出了鲜血横流的人间悲景。 “你想开一条缝,万一开的不是缝,而是整个天门都炸开呢?”白唐看着三太子笃定的脸,咬牙切齿,声音越来越大,“白痴!你想的倒好,开一条缝,把那些神仙都弄上去,给他们一条生路,那后果呢?你特么就不想后果吗?” “你就没有想过,你控制不住怎么办?天门那东西,又不听你的话!” 再没空废话,他猛的从与三太子对战的战局中抽,神色凛然的看着四周那些还在主动或被动动手的人。 另一边,墨赦心头也瞬间敞亮起来, 难怪苏毓秀一直引着他动手,还非要到这一片地方来。 昆仑仙宫,才是真正的天门,建立在天界与人界当中,分割两界的天门结界,那里原本是由昆仑主人亲自镇守的。 可昆仑主人已经归大道,再没有人能消化益充盈的灵气力量,加上这次有人存心做局。 那昆仑天门,果然破裂只在须臾。 墨赦眼里深邃如星海,没有再理会苏毓秀的挑衅,哭丧棒横在前,将他们分开在两边。 那边的白唐已如一颗黑色的流星,不断的分开那些激战的人,一手扔开一个。 墨赦与他分明从未商量,却奇迹般,榫头对上了榫眼,榫卯啮合,默契无比,他形忽坠,一条锁魂链强很无匹的横在中间,硬生生将被白唐分开的两方人马分开。 昆仑圣地里,被黑压压的冷黑气割裂了半边天。 那浑萦绕着气的青年看着并不强大,但每一伸手,无论纠缠的人打的多激烈,法宝斗的多凶狠,都会被他一手抓住。 瞬息就是几个来回,那约莫百许人的交战就这样被那一双桃花眼的青年止住。 白唐分开众人,手臂又是一震,叫道:“白汤圆!” 一条暗红色长龙在空中一个翻转,就化作一柄暗红色长刀,在空中来回穿梭,那被白唐激dàng)而出的气竟无端稀薄了一点。 墨赦手中锁魂链也是一甩,一条黑色长龙在空中扭动,与那暗红色的长刀一东一西,各占一半天地,将那布满苍穹的气吸食的干干净净。 白唐大咧咧的回头冲着墨赦笑了下,墨赦对他微微点头。 他们都是修鬼道的,气使用虽然容易,但终归是对人界不好的东西,他们从修炼开始,未曾学会使用气,就先要学会净化气。 连他们不离手的兵器,都被赋予了那样的使命。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唐上,每个人的面部表都不尽相同。 白唐道:“都看我干什么,神仙也就算了,各位都是人类先祖,你们也要开天门吗?” “这昆仑结界能吸收能量,现在已经快炸了!”他站在高空,目光凛凛,“你们再打下去,这天门不用人动,自己就会破开!” 声音如响雷落地,站在地上的一众枭雄都从这三言两语中体会出了什么。 终于,有着灰色长袍的男人轻轻的叹了声,淡道:“原来是这样。” 空气中的黑色气渐渐消融殆尽,也格外安静下来。 那些凡人听不清的结界膨胀声在在场众人耳中清晰如雷。 三太子喟然一叹,手中火焰枪锋芒毕露,脚下风火轮也露出行迹,他整个人都踏空而战,神态凛然,目光清冷。 白唐只觉得心里窝火,那是种被人算计还无法可想的窝囊,现在他只能分开激战的众人,让越来越浓厚的灵气依然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而不是如被那些人转化使用的力量般汹涌和不稳定。 他唇角微微抿着,侧脸看向墨赦,眼中询问意思不言而喻。 墨赦轻微的摇头,道:“不能拦他,他若能撕开一条缝,天界与人界气息互通那瞬,会消耗大量灵气,结界才不会全面崩溃!” 他结界只是裂开一条缝,就还有修补的可能,如同裂了缝的杯子,修补修补总是能用的,但如果此刻拦他,等那不但蓄积的能量超过结界承载极限,那才是真正的崩毁。 墨赦的声音不大,但在场众人都不是凡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淡淡朝他们看了一眼,道:“还有一个办法。” 说话间袍袖一张,那袖子顿时如鼓满了风的风箱,眼可见的灵气朝着他袖中汇聚。 “擒住哪吒,不开天门,我们这些人,尽数将这些灵气吸纳入体内……人界灵气匮乏这么多年,大家体内从来没充盈过,这次正好试试,灵气充体 ,扛过去了再晋一级,抗不过了全当殉道。” 那江河大海一样惊人的灵气在他眼里,仿佛不值一提,张开的袖子鼓鼓囊囊,那人神也自淡薄,道:“动手。” 他上自有一股堂皇的宗师气度,哪怕未表现的多强势,也有一股让人折服的感觉在。 三太子后的众神们都攥紧了手中兵刃,面前站着的是许多年来他们从来都不屑一顾的人类。 可此刻,那些在昆仑灵气滋养下不断突破提升的人类却成为了他们的拦路虎。 “不是……还等什么啊,哪吒,你倒是上啊!没听见对面已经开始明着商量对策收拾你了吗?” 现场一片沉默,哪吒朝后那群小神看了看,正好看见一个在人群背后暗戳戳发言的小神,那神祗连形体都维持不清,全都是简笔画一样的线条,看着实在有些滑稽。 但他一说话,却立马就将现场气氛带动了起来。 “对啊,你等什么呢?等过年还是咋的?” “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啊,我们冒着生命危险遛了他们一大圈,你停这儿干嘛啊?还能不能行了?” “老大你整不整啊,你不整我们要跑路了……这天宫绪好像不太稳定,我有点方……” “……”白唐脸色瞬间一言难尽起来,他看向墨赦,觉着还是他家墨神这张脸赏心悦目,总比那边耳画风突变的神仙要让他心里好受,“墨墨我怎么感觉自己走错了片场。” 墨赦心头也是一言难尽,这种感觉,就像是摄像机、导演、群演全都到位了,连台本都是清宫剧,但一眨眼,穿着宫装的妃子开口就喊出一句“,wifi断了!” 心头诡异实在不能用言语描述。 连雪花都仿佛尴尬起来,哪吒狠狠剜了那些小神一眼,又感受到了那股结界炸裂的膨胀感,在山腹已浓郁成实质的灵气也已蔓延到昆仑仙宫里,将整个宫映的云雾飘渺。 三太子忽的冲天而起,白唐心中一跳,立马将白汤圆召了回来,还未抬头,就已听见了破空声。 “白唐!动手!”远处的东郭良叫道,抬手就朝哪吒抓去,“天门一开,就关不上了!” 与此同时,原本已暂时停止攻击的众人又再次在空中集合,再次大战一触既发。 但人类修道者还顾忌着岌岌可危的天门结界,而天神那边顾忌就少多了,况很是不妙。 白唐骤然转头,看向最先说话的灰袍老头,道:“前辈,您估计能压制这边的灵气多久?疏导这些灵气又要多久?”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老者,虽然还不知道那是谁,但凭他在那些隐世修道者眼中的地位,就绝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白唐需要他一个承诺,一个时限但凡有第二条路,他绝不想让哪吒开天门,将三界都带入混乱。 那老者微微转头看他,刚要张口,却似感觉到什么一样,神色凝重下来,道:“来不及了。” 脚下传来强烈的震动,仿佛潜藏在地底深处的野兽终于挣脱了枷锁,愤怒的在地底发出咆哮。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门行(13) 白唐自的感知早已放大了几百倍,此刻他也感觉到了万丈高山下那磅礴的灵气,汹涌的如同能掀翻天地的狂潮巨浪。 此时若从高空往下看,就能看清昆仑巅四周,十六座山峰都在以同一频率震动,一股股狂暴至极的灵气如百川入海般朝着昆仑仙宫涌来。 竟仿似一条条白色的巨蟒在山间游走,以无可阻挡的强力势头扑入昆仑仙宫所在的最高峰。 哪吒已在高空,周有炙的红色火焰,法已现,三头六臂,每一条手臂都朝上举着。 当真是神力滔滔,无边无际。 一层一层的神力从高空碾压而下,那些修为不足的神明和人类老祖宗都被打压下去一大截,眼睁睁看着那人如神王降世。 三颗头颅,一颗仰头望天,一颗俯首看地,还有一颗缓缓看向四面,一张脸怒目如金刚,一张脸慈眉如菩萨,还有一张无悲无喜如仙佛。 “万本根,广修亿劫,役法驱华,证吾神通!破!” “破~” 空旷的山间都是恍若雷霆的回音,威严凛然,犹如天地在借他之口发音。 白唐仰头去看,就见那还勉强站在高空的众人也都凝住了子,全都仰头看着立在千米高空的那一尊正神。 哪吒六只手臂尽数上举,齐齐握着一杆火焰枪,混天绫在他周萦绕,风火轮踩在脚下,将全神力运用到了极致,朝着那灰蒙能的高空全力劈斩而去。 那一瞬,昆仑上的雪都停止飘落,高空电闪雷鸣,如同末世降临。 昆仑仙宫猛烈的震颤起来,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破裂悲鸣。 地动山摇,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白唐与墨赦并肩而立,一黑一白,俱是俊美如画的面容,锁魂链和暗红色的长蛇萦绕在他们周,为他们将所有震动都挡了下去,更为他们圈画出了与周遭全然不同的一方净土。 要结束了。 白唐想,哪怕他们千算万算,将所有力量都凝聚在这昆仑巅上,想阻止地上众神破天门,却到底没能拦住。 遥远的昆仑上空承接了那样惊天一击,狂暴的风雪突然寂静下来,恍若黎明前的黑暗。 那最后的天门碎裂声还没响起,在场众人却都已目露叹息。 那穿灰袍的老者眼里终于露出难掩的叹息:原来这就是开端,就是这些年他们怎么推算都没法避开的混沌开端。 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来临。 那么……如果开启这场混沌的是哪吒,那带走那个人的是谁?让他们不得不聚集在这里的人是谁?又在这一起事件里扮演怎么样的角色? 他的目光瞥向在远处宫顶上翩然而站的女人,那女人侧着脸,目光半点都没放在高空万众瞩目的人上,只投向了一个莫名的地方。 她目光所至,却是站着那与众人绝然不同的地府来人。 幽冥鬼域,黄泉万里,他们又在这起混沌开端里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推动者?阻拦者?还是被动搅局的人? 再要深思,却觉有一道视线穿过千里灵气,直直打在脸上。 穿着灰袍的老者敏锐的转过头去,正 对上一双平静如死水的眼眸,眸中光明灭,却似无生机。 那双眼睛既纯且魅,就静静的看着人,也能让人堕入阿鼻地狱,滋生万丈劫。 岁月混入了那双清浅如溪又惑乱众生的眼睛,沉淀下无数故事的的光。 皮相仍美,眼睛却苍老,如披着美貌人皮的陈年恶鬼。 那双眼睛微微弯了下,仿佛在笑,然后张口唇,无声无息的吐出两个字。 那两个字,让历经千年的修道大师都形一震,目光越发犀利的盯着那个看起来纯然无害的女人。 是什么人呢,居然还能认出他来? 苏毓秀冷冷掀唇,又再次清晰无比的做出了那两个字的口型管辂。 这两个字,是足以让李淳风和袁天罡都放下骄傲去仰望的人,哪怕他们都已被一个时代奉为神话,却始终要活在这两个字的影之下。 高空上一片静谧,那被哪吒全力一劈的天空没半点反应。 “怎么回事?”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仰的脖子都酸了,也没出现该出现的裂缝。 “失败了吗?再来一次?” 在场的众神都轻微的私语起来,仿佛都对这结果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真的失败了吗? 白唐心里也出现了同样的疑问,高空上的雪花都停止下落,一切都风平浪静。 没有人动,现在再去阻止哪吒开天门已经没有必要,因为不让他开出一条缝,整个结界都会崩溃,还不如只让他劈一条缝。 原本震颤不止的群山都暂时稳定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都是触摸到天地大道边缘的人,都有非同寻常的感官,他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来自昆仑仙宫周围十六峰的不对劲。 “是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 …… 风雪骤停,那些被昆仑山上连风雪吓的战战兢兢的人都停下了颤栗,只惶恐的朝着那神秘而庞大的山脉跪拜。 无数当地人双手合十,面朝昆仑,跪拜了一又一,只求天罚止步昆仑,不要将那样可怖的天威移凡间。 今,昆仑终于咆哮,如同狂怒的巨人,终于敞开了嗓子高呼,发泄萦绕在的怒火,一声又一声,连大地都颤抖起来。 数不清的眼睛遥望着连绵的昆仑,他们都看见了那在昆仑里盘旋的百条白色巨蟒,汹涌的、澎湃的、带着无无穷毁灭力量的白色巨蟒。 没有五官,没有形体,如混沌,翻滚着涌入了昆仑腹地,甚至带走了终年笼罩在昆仑外围的白雾。 昆仑在这一,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却也只是出现没有人能真正走上昆仑。 那座深山仿佛被神魔画上了标记,明明就矗立在那儿,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没人能踏上那昆仑山的一寸土地。 如海市蜃楼一般,用最精密的仪器,也只能看清那最高峰上缥缈的仙宫轮廓。 黑云压顶,风雪云集,偶有火焰凌空,间或还有滔滔黑气。 若非神魔降临,又该是什么? 沉默在无声的大地上蔓延,恐惧渗透到了骨髓。 而高高立在昆仑巅众神之外的上神冷眼看着,能捕捉三界罪恶的天眼看不见那些渺小的恐惧,也捕捉不到那些畏惧到灵魂里的卑微祈求。 “是谁?”额上有藤蔓纹的神祗也被卷在了昆仑仙宫的结界里,却一直都置事外,不曾出手,不曾现,站在远离青鸾的地方,用独一无二的法门屏蔽了那些人的搜索。 是谁呢?那让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亮的刺痛双目的,究竟是哪一个? 他将目光锁定在全场最强的几个人上,看着他们的目光都冷锐锋锐如千年冰刺。 一个个扫视,一个个评估,却一个定论都没下。 穿灰袍的老者,穿淡粉羽绒服的女人,穿白色运动服的青年,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古怪鬼魂…… 要确保万一,就不在没有彻底证实前,一个都不排除,那就不会有任何可能的疏忽。 “轰~” 哪吒的火焰枪带着划破天地的力量划上高空,强横的力量带动无数翻滚的白色灵气。 撼天动地,翻生倒死。 那才是天神,真正的天神。 可就是动用了法的三太子,也没劈开那颤颤的天门。 杨戬的目光从那几个人上移开,眼瞳将高空上的三太子收在眼中。 却见那素来桀骜的莲花太子神灰败,眼睛里收着莫名的光,六只手又狠狠握住那火焰枪,牙龈紧咬,眼瞳都凝缩成了一条缝。 失败? 不可能失败!他借用昆仑万载灵气,将结界撑的膨胀裂,脆薄如一张饺子皮,都能看见里面翠绿混白的韭菜鸡蛋馅,只待他轻轻一划,就能轻易戳开那道皮。 届时天人两界互通,会迅速吸收大量灵气,只需一瞬,那些小神便可踏入神界,入天宫,永离尘世。 到那时,他再借着剩余的灵气,用法做补,那一条缝,他合的上,就算他合不上,昆仑上聚集了那么多不想开天门的人,合力总该能合上。 可怎么会打不开?那结界近在咫尺,却没法打开,仿佛一个牢固无比的囚笼。 汹涌而来的灵气还在渊源不断的汇聚,仿若在向快要爆炸的气球里不断吹气。 哪吒眼睛灰蒙蒙的,耳旁是天门结界被攻击发出的万钧雷霆声。 声声入耳,如同催命。 “万本根,仙旆临轩,覆映吾,神火证道!开!” 哪吒浑又冒起冲天火焰,仿佛要与谁同归于尽一样。 在地面上的众人都感觉到了来自他上的威压,这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三太子,是翻江倒海的三坛海会大神! 神力无穷尽,滔滔如江海。 天生神目的神明目露叹息,近乎喃喃的道:“既已做了神压,又何必折腾这一出。” 言罢,双手在前交叉画印。 “到底多年同僚……” 神通广大的神祗低垂双目,手掌印在下仙宫顶上。 顷刻,那些原就源源不绝涌入昆仑仙宫的灵气流动的越发迅速,旋转翻覆如神龙,更有汹涌强横的力量一路到达那被无形力量遮挡的山峰底部。 第二百四十五章 裂天门(2) “陆北走,昆仑仙宫都要炸了,你跟这儿磨蹭什么呢?老子叫你别管老子了,听着没?” “闭嘴!”面容斯文俊秀的判官终于忍不住寒了脸,道,“早不死晚不死,非得跟着我的时候出事,这是寒碜谁呢?” “陆北走,你就是个驴脾气,老子——” “钟判,陆判。”墨赦形从昏暗的空气中扭曲成形,“神压阵已经启动,昆仑灵气尽数汇聚于昆仑仙宫,神压阵成了最强壁障,所有阵柱神魂消亡之时,就是被无数狂暴力量充满的昆仑仙宫炸裂之时。” “昆仑仙宫一炸,那天门结界自然碎裂,几成死局。” 那两人齐齐转了目光看他。 都是旧相识,虽然已隔了许多年没有见过,却到底也不陌生。 墨赦已看见了那些古怪的月光色符文,当即眉峰一皱,那些月光色能量太熟悉了,迄今为止他只见过一个人用过——苏毓秀。 这满地底的符文都带着嗜血的残暴,连绪都会不知不觉的被影响,变得狂暴而愤怒。 那些符文闪动着,能重新唤醒神嗔怒,甚至会一步步促使他们发狂,最终自爆神魂。 “老子就知道那帮天上的不是什么好鸟,这次居然连自己人都坑,草,他们还有天人五衰的时候,倒是死的痛快,这特么的神压阵,是要用老子平衡阳!” “玩这么大!神压!”陆北走几乎咬牙切齿了,“十六柱?” 墨赦毫不含糊的上前,在他那黑色气罩外围又刷刷加上几道阻截符,眼眸冷冷看着那些不断扭动的月光色能量,“嗯,十六柱,我下来的时候,已有八柱爆了神魂,按照那个时间间隔,最多十五分钟,这最后一柱就得灭魂。” 钟馗被锁的死紧,还抽空嘶了一声,道:“就靠着老子这一点气来打底,有有阳,还懂生生不息的道理,这是个行家!” 他徒然就挣扎起来,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活力,连上那股经年不散的酒味儿都淡了,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把老子弄出去啊!老子堂堂罚恶司判官,被捆这儿bi)成自爆的疯子,那可对不起我地府钟判的名声!” 罚恶司掌世间恶鬼,曾也镇的一众鬼怪闻风丧胆,钟判那令人发指的“四不四无”原则几乎将那些恶鬼屠戮干净。 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斩! 无礼、无义、无廉、无耻,斩! 他不是地府最强的,也不是地府杀戮最多的,但他的凶名却是最早传出地府的! 哪怕也颓废了这许多年,哪怕上那股冲天戾气几乎消磨殆尽,可钟馗依旧是钟馗,他凶起来,是真的凶。 并且不讲理! 用他的话来说,天下能讲理的地方多着,偏不是他这一处,他做事就 只看孽镜台,什么苦衷,什么不得已,什么差阳错,全都不问,孽镜台照的恶,那就是恶,孽镜台里说多大罪,那就是多大罪。 孽镜台不会骗他,他自己却会骗自己,到底成了千年间的混沌模样。 陆北走狠狠剜了眼那魂体密密麻麻被捆在中间的人,道:“你有个的名声!”又朝着墨赦道,“前段时间月戎让我一起查那古怪力量,就是这种?” 他见过天地灵气的各种形态,也见过各种力量,却唯独没见过这种。 那是月光一样柔顺而强韧的力量,仿佛圣洁无害,但转瞬却又能坚韧强横的无可匹敌。 那不是由灵气或气支撑的能量,是其他的、由另外的东西转换而来的不知名力量。 墨赦点头,目色里沉着清冷的茶色,道:“使用的人太强,才让这些由她绘出的符文都强的可怕,但我不相信,她真强的逆天!” 说到最后,声音里的冰碴子都像要往外冒。 陆北走一偏头,道:“认识?” 墨赦手上动作利落干净,嗯了声,道:“最近在查她。” “胆子可真大,”陆北走说,“连月戎那二百五都没胆子说收拾判官就收拾,那人什么来头?” 墨赦在快速的在空中绘符,道:“没查出来……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前世,也没有来历。” 陆北走啧了声,还未说话,就又听见一声绝望的嘶喊从远处的地底传来。 “这是第几柱?谁数了?”钟馗最先炸了,尽管头都抬不起,仍愤怒的狮子一样怒吼,“草,这到底第几柱?” 那种轻微的颤栗如同锯的钝刀,一下下刺激着人的神经,加上四周符文的作用,连浑噩的判官都要着了道。 “要快点了,”墨赦说,“钟判,生死簿拓本带着吗?借我一用。” 地府这个机构里,说到底,判官都是文官,哪怕出了钟馗这个异类,但他们在道法上终归弱了些,所以才在出事后第一时间联系他这个“武将”。 地府十大帅,终归不是虚名,何况他还在人间修行那么久! 但就算道法上偏弱,判官上有官格,有地府气运罩着,除了个顶个的大佬,还真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想来月戎挑来挑去,把他们扔出来协助他处理这次天门的事,多半也是想着天门不开,不想跟天庭直接撕破脸,派两判官一帅过来也差不多能顶事。 只是没成想,这一文一武两位判官出师太不利。 他们碰上了苏毓秀,或者说,钟馗碰见了苏毓秀。 钟馗道:“谁出门带着那玩意儿?没带!” 勉力维持气防护圈的陆北走被气的一个倒仰,怒道:“生死簿拓本是判官重要法器,你出来撑场子不带那个?” 生死簿是地府圣器,供奉在第五的阎罗天子那里,是镇着地府的东西,他们四个判官,手中的全都是拓本。 人手一份,掌管不同篇,平也都是当武器使的,毕竟就算是拓本,那也与普通神器差不多品质了,不说别的,单就地府鬼物,但有见之,莫不臣服。 可钟馗那厮,居然理所当然的说没带! 墨赦画符的手都顿了下,继而面色不改的朝陆北走道:“陆判,借生死簿拓本一用。” 陆北走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钟馗,一道金光慢慢从他体内分出,倏的飞向墨赦。 那一瞬间,他的气护罩又出了丝纰漏,顿时那无孔不入的月光色光芒又钻入了一缕。 钟馗本就生来恶相,此刻整个人更显出一种狰狞来,戾气几乎要从七窍里喷出来。 暴戾的绪在心中怒涨,体却被困在原地,体里的力量却越来越多。 “快点!老范,再快点!”陆北走催促道。 后的肿瘤周涌动起暴戾的气,依稀还是当年的鬼王。 墨赦接过生死簿拓本,道:“陆判,撒手!” 陆北走手立马松开,墨赦脚尖在地上一蹬,形翻过他,画着符的手立马拍上暴躁的钟馗,另一只手也猛的在生死簿上一拍。 无数游动的暖黄色月光忽的汹涌而来,几乎瞬间要将他淹没。 陆判方转过头,就见那生死簿拓本上爆发出剧烈的金光。 …… 昆仑之巅的仙宫上方乌沉沉一片,间或有锋锐的白光闪烁,如同巨兽睁开的眼睛,在寻找能纳入口中的粮食。 经年的昆仑雪已悄然化了一层,顺着高耸的昆仑山脉丝丝缕缕的往下淌,如同无色的血液。 两道人影纠缠着从昆仑仙宫里打了下来,一人面色发白如死鬼,另一人面无表如死人,上那股淡漠的气质倒有些一脉相承的味道。 后有被撕裂的裂缝缓缓吐着寒气,原本平整的天空都被那两人撕裂出了一道一道的口子。 白唐简直要被这两个人气炸了肺,一头就从地底扎了上来,刚一上来,就看见远远还有一个窈窕的影冲他挥手打招呼,登时更气,桃花眼里肃杀一片。 他死死盯着那在裂缝边缘悠哉看戏的女人,假如目光能吃人,她早已是一堆白骨。 眼前又是一道白光闪过,第十四个山峰里的神也自爆了神魂,冲天的白光与暗黑的苍穹遥相呼应,像一个黑顶白壁的囚笼。 那结界碎裂的声音终于彻底没有掩饰,哪怕在昆仑之下,也听的清清楚楚。 “天庭修道几千年,哪吒,你优柔寡断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斜斜指着地上,眸里是千年不化的冰雪,“看人类弱,就帮人类屠神,见 下仙弱,就又要帮他们开辟生路,庸庸碌碌,反反复复。” 空气里的莲花清香浓的呛鼻,那将火焰枪拄在地上的青年瞧着狼狈,气势却半点不输,一条混天绫柔软的丝带样浮在周,如同海藻。 “比不上你,”他说,“修的更加心狠手辣!” 杨戬额上的第三只天目半张,里面漆黑的瞳仁静静看着对面的人:“要开天门的人是你,现在后悔的也是你。” “不是!我——” “你没想这么做?天门碎裂不是你想的?可谁规定事都要依着你的规则走。”杨戬淡漠的看他,“天道在此,天门该开。” 哪吒紧握火焰枪的手上青筋暴起,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都没反驳出来。 “天道张口说话了?”冷不丁的,一道有些清朗的声音从地上传出,“你跟天道是亲戚?他跟你说了现在要开天门?” 第二百四十六章 裂天门(3) 杨戬目光朝那说话之人看去,就见之前见过的那个刺头纯体质男人从地上彻底冒了出来,正拍着上看不见的土,怼完了他,又朝着哪吒道:“都什么时候了,打个的嘴炮,打的过就干,打不过就边上歇着!” 那手指伸出来,冷冷朝着旁边一指,目光再看向杨戬,道:“等这什么破规则彻底碎了,你来,人界一堆人要跟你单挑!我算一个,底下那管辂也算一个!” “呵呵,以后天门彻底打开,咱们相亲相的机会多着呢!不着急!” 终于,地底爆发出一股强横的能量波,那是两股灵力撕扯对冲的余波。 白唐手掌在空中一挥,暗红色的刀反转,愣是将冲向他这个方向的能量波切断。 未退一步。 离他不远的哪吒也直着脊背,衣襟被风吹的簌簌作响,没有动。 肆虐的风刮过,卷起细碎的雪,迷蒙住冷冽的视线,但白唐看的清楚,对面的人只侧了下,那暴躁的能量波就绕过了他。 稍远处的苏毓秀却也猛的抬了下手,似是把什么捏在手中。 白唐眼睛扫了下边的哪吒,甩手就将白汤圆扔了过去,那暗红色的小蛇无辜的盘旋在哪吒边,冲着他吐舌头。 白唐道:“这傻子交给你了,白汤圆,别丢咱们白家的脸!” 白汤圆兴致缺缺。 白唐道:“家里零食翻一倍!外加……锁锁陪你玩三天!” 白汤圆荧黄色的竖瞳更两了,子绕着哪吒,头却伸到了他面前,道:“五天,不不不,十天!” 白唐没空跟它闲扯淡,摆摆手,准了。 苏毓秀唇角微微掀着,手里流动着月光也似的光线,瞥见白唐那样的眼神,只一迈步,就到了他面前。 天空暗沉沉一片,连风都静止下去,千米地底的人类修道者还在试图拯救出被强硬压在地底的许成功,准确来说,是白唐眼中的“徐成功”,用碧落龙鱼佩标记一个时代的那个人。 他们面前的这座山峰高万丈,上有仙宫阆风苑,美轮美奂的三主九偏宫,右瑶池,左翠水,端的精致唯美。 白雾于昆仑仙宫上凝聚,一层一层从山峰的最底层绕缠着将整座仙宫所在的主峰都萦绕在内。 再冷的表,在朦胧的白雾中都有些柔和。 苏毓秀坦然的站着,迎着白唐的目光,坦坦dàng)dàng),眼睛干净的如三月雪,不掺半点杂质。 她手上的那缕“月光”发出柔和的光,在她指尖翻转跳跃那是在蓄力。 昆仑上的那座仙宫摇摇坠,终于不能再恢复,有细小的玉珊瑚雕花从高处一点点下坠。 一切都紧绷到了极致,没有风,没有雪,连痛苦的哀嚎都停了下去。 苏毓秀离他还有两米的时候,白唐抬了下手,做出防备而推拒的动作。 苏毓秀从善如流的停下脚步,小巧的形站在白色的雾气里,有些朦胧而魅惑的美,小巧的下巴倔强的抬着,隔着一层稀薄的雾气看他。 白唐清楚的感觉到了她的难过,但他更感知到了底下那群人最后 的奋力一搏,他眼睛朝下瞥,道:“停下来。” 再看到被捆在山底的那个人时,白唐心里就清楚的知道,苏毓秀在这神压阵里有不可取代的作用。 那些柔软而强横的“月光”,与埋在他体里的那条“线”同出一源,他知道那是谁的。 苏毓秀即便在隔空与那些地底的人类修道者斗法,跟他说话却依然是专注而深的,她叫他:“白小唐。” 只这三个字,仿佛大把的蜜糖洒进了牛罐里,饮一口,就能甜的人心口都发软。 “白小唐,站的高一点,”她说,有时候你眼所见不过是水中倒影冰山一角,没有看清全貌,不要轻易选立场。” 白唐额角直跳,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幽冷,那双桃花眼里倒映着她纤薄的影:“苏毓秀,天门还有多久会炸裂?” 苏毓秀纤细的睫毛颤了下,道:“三分钟。”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再说几句话的功夫,李淳风就得死。” 许成功,真正的姓名是李淳风,姓李名淳风,生于隋仁寿二年,风靡于唐贞观年间,是几乎家喻户晓的修道大师。 白唐在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猛然的吸了口气,实在没想到那个最先入世界。面容和蔼的老头,来头会那么大。 碧落龙鱼佩,是隐藏在《推背图》之下的瑰宝,是李淳风从不轻易示人的标志,每一件碧落龙鱼佩,都有他神通造化的庇佑在,有那个年代最不能招惹的李淳风在。 白唐的眼睛看着苏毓秀,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犹豫后退,甚至回避也好。 只要有那样的绪在,他就有把握说服苏毓秀撤掉底下那凶悍的嗜人符文。 但是没有,苏毓秀的眼睛清澈如昆仑腹地里那一处清澈的天水,干净的半点杂质都无。 什么都没有,那是主意已定的决然和坦然。 白唐点了下头,嘴巴向上翘了下,桃花眼却没有弧度,形一闪,就又朝着地底钻去。 “没有用的,天门结界已经到极致了,”苏毓秀的声音追着他的影下潜,贴在人耳边似的,“李淳风的力量只是锦上添花,白唐,那是他的命运。” “这个界限存在的太久,打破是必然之事,白唐,你站的高一点,看的远一点,才能看的清。” 白唐没有回答,全然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苏毓秀回想起他方才的眼神他眼睛像是深埋地底的冰冷洞窟,里面跳跃着两团火焰,虽弱却亮,带着希望。 但那样的光亮,却终于在他转的那一刻,暗淡下去。 苏毓秀的眼睛露出一丝脆弱的光,继而周盈满月光,白玉样的小手猛然朝地面拍去。 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从地表蔓延而下,如倾泄的瀑布洪水,眨眼就冲到了最里面。 天门非开不可,她已没有时间再去精心策划另一条路,可这些事若避无可避,她会尽量快一点,不想让他全力以赴的站在她对立面。 她闭着眼,脑海里的景象却清晰管辂领着陆续赶到的人类正一点点将她附着在李淳风体上的丝线扯下, 一根一根。 他们以为那些线只是另一个形式的力量,可以以力拆力,毕竟再强大的力量,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也不会无懈可击。 “错了。”她轻声道,“那不只是力量。” 手掌倏然合紧 昆仑主峰的千米地下,管辂捏着最后一根丝线,迅速的将它从李淳风的上拔了下来。 “好了。”他说。 李淳风笑了下,从地上爬起来,自叹道:“到底是老家伙,都受不住小东西们折腾了……叫你看笑话啦。” 管辂一派仙风道骨,道:“这昆仑灵气我已全力再吸收储存,却到底是海中取水……天门大开,已成定居,你是对的。”顿了顿,又道,“这一劫收不了你,你的劫数还在后头。” 李淳风脸色却仍是没有放松,手指松松的扣着数,道:“早算出我=大限将至,这次” 话音未落,神倏变,手猛的就朝管辂抓去。 管辂形倒退,手中光束下意识去缠李淳风,却只听砰的一声,一股沛然无比的气息直冲面颊而来。 李淳风神魂尽裂,第十五神柱发出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昆仑主峰。 脚刚刚落地的白唐被那股沛然的力量冲击的一愣,接着视线就消失在漫天的白色光芒里。 昆仑仙宫终于承受不住,轰的一声从地基开始崩坏,碎裂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膜。 白唐明明还在地底,却感觉被人牵着走上了一条充满冰雪的路。 路上有着淡粉色羽绒服的女孩灿灿而笑,后是一片琉璃冰雪。 白唐只看了一眼,桃花眼一沉,再细看时,那宁静的冰雪世界尽数消失,只前女孩还在,微微而笑。 “天门最外围的仙宫先碎,接下来,就该到天门了,就像烟花一样,盛大的绽放。”她说。 白雾越来越浓烈,白唐的脸隐在浓郁的灵气里,看不真切,也没回应,只是遥遥望着唯一还暗着的一座山峰。 “神压十六山,山灵引路,神明做基,天门若是不开,神压屏障便绝不会开启。” 这才是囚笼,能困住众神的囚笼。 或许是一瞬,又或许过去了许久。 白唐有预感的抬头,看见了灰蒙蒙的天空,还有天空上不断旋转如同旋涡的白色灵气。 一缕同样惊人的气如同明火,嗖的就窜上了天,搅动在满目的白色里,有些细弱的和谐。 大雪毫无征兆的从天空席卷而下,仿佛一片片亡灵的骨灰,从高空疾驰而下,连同那些白蟒一样的灵气,将眼前遮盖成纯然的白色。 地面开始晃动,昆仑上的仙宫终于彻底从中裂开两半,用稀世珍宝堆砌的仙宫一点点幻灭。 碎裂的声响夹杂在轰隆的雷霆声里,微弱的可怜。 十六座山峰依次塌陷,仿佛被彻底抽掉了脊髓的巨人,一点点的弯下腰来。 绵延数十万里的昆仑发出阵阵的颤音,如同呜咽。 藏在昆仑腹地里的生灵们尽数发了疯,尖叫着、咆哮着从藏处奔了出去,没头没脑的逃窜。 第二百四十七章 裂天门(4) 一圈又一圈的灵波震动着,在十六座山峰间碰撞来回,但无论如何碰撞,却都如被收纳在一个无形囚笼里的小鸟,怎么都撞不出要命的笼子。 原本在那些逐渐湮灭的山峰里藏的精怪鬼魅,都嘶吼着在这片山脉里渐渐消散,化作那无数灵气里的一抹。 “咔嚓~” 轻微的,仿佛枯枝被踩折了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高逾万丈的昆仑上空白雾涌动,狂悖的灵气漩涡里,出现了第一道黑色的闪电。 紧接着,仿若能将天空都劈成两半的力量在高空发出尖啸,势若疯虎。 “开了……” 有不知谁的声音在耳畔轻声道,恍若梦呓。 …… “天门……开了!” 体淡薄的仿若一缕黑烟的人抬起头,在边同样伤痕累累的同伴搀扶下站直了子,冷峻的眉眼里半分绪也无,只垂在侧的手无意识的蜷缩着。 陆北走面色煞白,嘴唇却是鲜红,如同刚从地狱爬出来的艳鬼,上那袭衣袍是仿佛熨烫过的平贴,一丝褶皱也无,只是换了颜色,纯然的黑,能遮盖一切的黑色。 “是啊,”他也仰头看着那已然裂开一丝缝隙的天空,感受着周围的灵气以势不可挡之势奔向那万里高空,“开了。” 第一道天门裂缝,就在所有人的瞩目下,避无可避的,开了。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仿佛一颗完整的鸡蛋终于被里面过量的蛋清撑破了,露出密密麻麻而又细小的缝。 缝隙里是看不清模样的恶魔,也或许是一片虚无,更可能的是,谁也猜不到的怪物。 地府帅与判官齐齐仰着头,面上是一脉相承的淡然,那些天门未开之前还存在的凝重,都在这漫天的碎裂声中变成了漠然。 “开了!真的开了!”有不知何处传出的声音激动的叫道。 更有人克制不住的手舞足蹈,看着一层层在昆仑上方显出痕迹的裂缝,发出呜咽的声音,似高兴,似欢欣,又似是什么都没有。 有人麻木的站着,眼瞳里光芒幻灭,如同石塑木雕。 “天门重开,三界乱至……” …… “开了……” 在长风浩dàng)的九天上,有人终于从神座上睁开了双目,缀在四壁上的星辰从内而外一层层亮起星光,让整个大都陷入耀眼的明亮中。 冷冽清寒恍若集天地灵气生成的神祗抚着额头,眼眸里光芒明灭,仿佛已穿透层层云霭,看见了九重天下的那一处昆仑。 九重天上风高云卷,一层一层的仙林奇葩依次舒展枝丫,仿佛得到了丰沛的灵气滋养。 那冷清若无人的洞府仙苑都在几乎同时打开了门庭,从来无无的仙人都一致将目光转向了遥远的云雾之下。 原本阻隔他们神力窥测的地方终于能被纳入眼中,仿佛珍贵瓷釉上蒙着的一层的幕布终于被强力的大手撕开。 穿着柔软衣袍的仙人们都请冷冷的踏在白云上,冷眼看着那天门碎裂,感受着脚下的白云也开始颤颤巍巍,仿若整个世 界都在被莫名的力量强行撕扯。 “天门啊。” “呵,终于还是开了。” “命运的齿轮,又一次转动了。” “……这一次,该拿什么强行停下呢?天帝陛下?” 九天之下是天翻地覆的灵气暴动,九天之上却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只是所有神仙都在那瞬间将目光投向了那九重天下,如出一辙的漠然表下,是谁也看不透说不清的复杂心思。 明明是活在最阳光最灿烂的天庭,却每一个都仿佛披起一层古怪的皮,皮下是怎样的骨血,谁也不知道。 一条又一条的裂缝在昆仑上方出现,穿过缝隙,能依稀看见那离天最近的昆仑的之巅上,三座古怪的仙宫慢慢化成飞灰。 那姿容绝世的女神似乎又出现在众人面前,穿着彩云纺织出的襦裙,衣袂飘飘若风举,神态逍遥,面目慈悲。 那曾让三界都拜服的女神就端坐在青鸾的主位上,引领者昆仑众仙,朝着天上遥遥敬酒。 随手一挥,就是金色的秩序从掌心落下,遗落在愚昧懵懂的凡人心里。 那样瑰丽的秩序光线,是世间任何瑰宝都无法比拟、无可形容的景色,能映照的昆仑通天彻地的绚烂神圣。 昆仑一捧雪,人间百世,原该如此。 细细想来,那些繁华竟似只在昨,依稀如故。 霓旌照耀麒麟车,羽盖淋漓孔雀扇。歌听紫鸾犹缥缈,语来青鸟许从容。风回水落三清月,漏苦霜传五夜钟。 …… 漫天的白色灵气犹如长龙滑空,终于翻卷着在空中肆虐摆动,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风暴。 神秘而危险的昆仑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坍塌声,无数在昆仑生活的生灵都嗅到了那危险的味道,惊慌的露出了痕迹。 而就在天门碎裂的同一时间,无数翻涌的灵气在被那些裂缝吸纳后,终于没有再翻涌的迹象。 昆仑在不断的摇晃,如同被巨大的手连根拔起,无数断木滚石从不知名的地方滚落下来,储存了千百年的冰雪锥子一样从高空往下坠。 离昆仑山脉较近的地区都发生了震感极强的一场地震,国家一直在稳定局势,还有科研人员在网上解析昆仑的况。 所有人都在猜,是不是昆仑里面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如果外缘都天崩地裂,那么昆仑内部又该是怎样的惨烈? 大家都在猜,却一个结论都没有。 网络上叫嚣的尤其畅快,各种猜测络绎不绝,但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承认了一个事实时代,变了。 而外面的喧嚣无论如何都传不到昆仑里面,昆仑腹地里,已是一片水深火。 那十六座山峰上的血,是天门索取的第一笔代价。 那些在剧烈震颤下承受不住冲击和压迫的人神,是第二笔代价。 那往后必然会出现的无数鲜血,是开启天门必然要付的第三笔代价。 白唐喘了口气,还没从那种天门碎裂的震撼里醒过神来,体本能的将滚动到边的高空坠物都扫落干净,神思却还留在方才那轰然炸裂里。 就像是积聚了足够力量的鸡蛋,虽然先被撑开了一条缝,可里面灌入的浓稠蛋清实在是源源不绝,怎么都放不干净,于是整个鸡蛋被从里面撑开,满溢的蛋清四散而去,搅动的昆仑整个都陷入毁灭的震动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层无形的结界彻底消失,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狂暴的罡风从九天之上灌下来,搅动起原就纷纷扬扬的碎雪。 四周已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水裹杂着碎裂的泥土山石,朝着低处滚滚流动。 像最汹涌的泥石流,能把一切都卷进去。 但白唐四周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为他们创造了一块不受影响的空间。 哪吒整个人已陷入意识混沌,哪怕他在那剧烈的冲击来临时第一时间护住了他,他还是被天门反扑的群攻力量冲击的当场昏厥,此时正被他放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 白汤圆安静的盘在白唐肩头,难得的绷着一张蛇脸,也跟他一起抬头看着天空。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白唐面前出现了一条深不可测的深谷,无数岩石都翻滚着落下去,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这已经是哪吒聚众开天门的第三天,整个昆仑十六峰晃动了三天。 那无穷无尽的狂风渐渐停下,高空上的惊雷也烟消云散,只有一直没有停歇的昆仑大雪持续落下。 却温柔许多,仿佛一点危害都没有。 “汤圆,”白唐摸着肩膀上的蛇头,声音干哑的厉害,“你这次怎么不吃了?” 白汤圆偏头,避开他的触碰,有气无力道:“吃不下。”停了片刻,又补充道,“白白,我刚才感觉有眼睛盯着我……好像是想吃我,可怕!” 白唐体还没感觉,心却疲惫的很,听见这话,也不由笑出声,道:“为天下第一吃货,还担心被别人吃掉?” 他是故意的,在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放松心,于是只好拿着自家的小蛇逗闷子。 跟人说两句话,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也能让他不去想来之前还一脸慈祥的老人血模糊的样子。 太难受了。 哪怕见过了无数死亡,这种上一刻还言笑晏晏,再见时那人就成了拼都拼不起来的血……太难受了。 那个相似的年纪,那样慈祥和蔼的脸,多像白老头。 就跟在很久之前离他而去的白老头一样,明明前一刻还在绞尽脑汁抢他碗里的红烧,下一刻……就没有下一刻了。 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就跟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记不清多少次,他会从夜里惊醒,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梦里那血模糊的死人不是他家的刻薄死老头。 时隔多年,连他都经历生死好几轮,这一刻,那种感觉却终于又想了起来。 白唐想到了那个给他碧落龙鱼佩的老头,不知怎的,连带着就想到了自家不着调的白老头,分明两人没半点想似,但他心里总不能平静。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真正有血有的尸体了,他想,只用余光看见了那猩红一点,居然也会难受的想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冬蛰(2) 再远一些的地方,站着形清癯如竹的一道人影,那人影挥手间都是灵气四溢,在昆仑的白色灵雾里起手画闭锁的阵。 白唐和墨赦遥遥看了一眼,没有去打招呼。 昆仑上方的雪似乎终年都不会停止,一直飘,像是要将那些枉死的枯骨都深深埋藏下去。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踩着雪,形如鬼魅般在昆仑雪梨里穿行,半点痕迹也无。 风轻轻掠过,却将偷听来的几句闲话传了出来。 “……苏毓秀的来历,不能拖了……” “嗯。” “……那什么溯洄镜,真的什么人的来历背景都能照个干净透彻?会不会有意外?我看苏毓秀可不像省油的灯,十有**会出意外!” “嗯,你要好好用,用的好了,就没有意外。” “……这个……难不成要色?……咳咳,你这眼神收回去,什么眼神?我的意思是我是卖艺不卖的……什么叫用的好?” “她自愿照,让你进入她的过往。” “我们商量一下,去把她绑架回来严刑拷问吧,我觉着这个比较靠谱……” …… 昆仑天翻地覆,积累近千年的积雪在那场莫名的“天劫”中的融化大半,在那场激烈的地动停止后,就系数从高高的山峰上流了下来。 弯弯曲曲的将临近昆仑的一些低洼处都淹没成了小湖泊,像一颗颗镶嵌在大地上的明镜。 而昆仑那场强烈的震动毫不意外的又掀起了一场舆论高峰,网络上的所有网页几乎都在传那一天的远距离视频和照片。 “昆仑那事是天罚吗?是神要抛弃我们了吗?有没有知人出来爆料啊,坐等真相!” “可靠消息:昆仑炸了!对,没错,就是炸了!别看外面没变,里面的芯子可都是换了个遍!” “还谈什么神?就是那些cāo)蛋玩意儿干的,不然你们以为昆仑好好的能炸?”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神,都是魔鬼!都是食人血的魔鬼!” “……” 无数条评论将那解析昆仑事件的帖子顶的高高的,每天都有人在追问昆仑的事。 白唐手一滑,又将微博刷新一遍,立时就看见了另一条居高不下的搜帖子。 那是一张让他看着就有些不舒服的美丽面容——苏毓秀。 那条微博只看标题就能知道内容,全是对苏毓秀的追捧,点赞和关注人数竟已达上亿,里面全是对女神的崇拜和赞美。 神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淡化,又在可以追溯的时间段里不断爆出血腥的手段,不知不觉,早被人无形的扒下那层神圣的皮——哪怕神曾在人间的历史长河里璀璨过,被疯狂的信仰过,但他们也早被时代淡化成了一抹影子。 在万鬼出行的特殊时期, 又被人连皮带骨的爆出那些有理有据的龌龊事,哪怕之前做过再多的善事,也会被愤怒的人群翻过,全当没有。 白唐静静看着手机里那巧笑倩兮的女孩,心里一点点回想去过去的那些事。 似乎她都置事外,但又似乎每一次都会留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到底是正,还是邪?她到底在做什么?又想什么? 白唐想了许久,仍是想不明白,但有些东西却在思维里慢慢清楚——比如苏毓秀对神的态度。 憎恶。 她不止一次跟白唐提过,说那些神都污脏不堪,哪怕话说的都隐晦,却到底是一种态度——她想让白唐同她一起,站在神的对立面。 白唐长长的吐了口气,想起之前数次润物细无声的说服,感觉好像被毒蛇吐着信子在肩头上添了一口,浑的寒毛都本能的炸了起来。 苏毓秀看似单纯的眼睛里,含着太多他看不清的东西,很多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流露出的绪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表现给自己看的一个表象。 网上沸沸扬扬,神几乎被踩到了尘埃里吗,随手一搜,就能搜出神庙被毁、道馆被砸的视频,还有扯的能有几米长的“反神”条幅。 神,已经陨落。 可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喜欢在遇到苦难的时候找一个心里寄托,尤其是在现在这个鬼魅横行的时代,他们就更需要一个强大力量来告诉他们没有事,都会过去。 可神已经不可靠,该找谁呢? 神已放弃众生,那该谁来拯救人间? 国家始终是神圣而强大的,是正直而威严的,那是他们的依靠,却不是他们的救赎。 所以人们自己造出了一个神,一个温柔和善富有同心、还有资本调用普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资源的神——苏毓秀。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苏毓秀被捧上了神坛,她在昆仑附近的庙宇里出现的事也不知被谁发到了网上。 神秘出现,救人于苦难……那就是神。 苏毓秀她已成为这个时代的和平使者,政府在一定程度上对她做公益的事乐见其成,而她本的粉丝团队又强横无匹,加上她与国内各修道者似乎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还总是为那些普通人散各种符咒。 她若不是神,便没有人可以是神了。 白唐正想着这些,眼皮突的又是一跳。 向东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叮嘱他去看修道者内部网。 白唐也没废话,径直登陆了修道者内部网站,立马就有一条消息推送过来。 那是一段公开的视频,视频里不是别人,正是苏毓秀。 “我有很多粉丝,幼年的、青年的、中年的和老年的,细算下来,至少要有七亿多,但这个数量还不够。” “在鬼魅横行前,很多人叫我女神,是因为我的容颜,嗯,或许还有演技,在鬼魅横行后,很多艺人都大量大量的掉粉,甚至活不下去,因为民众生命都危在旦夕,谁还有心追星?但我没有,我的粉丝们,从来没有放弃我。” 视频上的女子穿着一英姿飒爽的休闲运动衣,头上带着明亮轻快的白色运动帽,就站在一处宽阔的舞台上,周围是欢呼雀跃的、仿佛疯魔一样的人群。 他们拼命喊着“苏毓秀”“苏女神”“我们你”,声嘶力竭,狂的如同被蛊惑了心神的异教徒。 苏毓秀只微微笑着,在要说话的时候才抬起手,朝下压了压,那容纳了数万人的场地里竟真的安静下去。 白唐的手机里一连跳出了许多消息,大多是他们那个敌场称霸鬼见愁的中二群,群里一帮未来的修道界天才,现在也已经在不同的地方挑起了大梁,但那种雄见面的冲劲儿和火药劲儿依然在群里炸裂。 聊天消息已几百条,白唐大概翻了翻,翻到了最近的那几条消息。 天下男神我为尊:什么况?苏毓秀是在哪儿进行公开宣讲呢,我看着视频向是直播,怎么个况?知人士出来爆料? 八块腹肌小狼狗:手动挥爪激动!最新消息,就在b市,新民广场,现场的妹纸发消息说人山人海,劲爆! 言笑有毒钉:肤浅!就看见那张脸了吧? 跪下叫爷:蠢货!这是在宣传!完全是在搞个人崇拜,那片地区谁管着?出去收拾啊! 八块腹肌小狼狗:收拾个,见着场面上围着的人了吗?现在过去,不管是谁,那女人一句令下,都得被撕成碎片,血沫子都溅不到地上! 白唐默默窥屏,觉着或许能从这帮分布在天南地北的修道界年轻天才们的信息交流中发现什么。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神,那些自持正义的‘神’,也不过是一群放高利贷的吸血鬼,要让他们保护,就得付出代价,祭祀,多可怕的事,但你们的血灵魂,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顿下午茶,或者,也可以是聊以果腹的小点心……” 那声音依旧甜美清脆,像是羽毛干净美丽的黄鹂鸟,但说出的话却极具导。 白唐猛地朝忽然打开的电视屏幕看去,正对上苏毓秀仿若注入星河的眸子,清清亮亮,一派干净,手里还拿着话筒,面上带着微笑。 白汤圆蜷着遥控器,无辜的摆了下尾巴,继而又卷着那遥控器磨牙,咔嚓咔嚓的,却一点也挡不住电视机里那甜美的女声。 “……如果非要有信仰,那就信仰我吧,以后,我做你们的神!真正的神!聆听你们的愿望,护佑你们的安全!给 你们想要的安宁,涤dàng)这污浊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那些所谓的天神不愿普度众生,那就我来,我带你们走向和平和宁静!或许,有人会说我一个弱女子,连道法都不会,怎么可能真的庇佑你们?” “那么今天,我要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们,我,究竟可以为了庇护你们,变的有多强大!” 她朝着天空看了看,那里正有一大片乌云,逐渐遮住太阳,美丽如妖鬼的女孩抬起手,缓慢的收缩手掌。 镜头极缓极真,那方圆十里的乌云竟真的被她撕扯了下来,露出天上明亮的太阳。 视频里的尖叫声几乎刺穿耳膜,那些原恩就狂的人更加疯狂,看着苏毓秀的眼神都疯魔一样,似乎苏毓秀让他们去死,他们也绝无二话,会欣然赴死。 苏毓秀淡雅的笑着,后是被她从天上拉扯下来的乌云,更衬的她明眸皓齿,神人之姿。 第二百五十章 冬蛰(3) “太阳会被乌云遮蔽,但光明不会,天神会辜负你们,但我不会。” 她轻微的摆动双手,后如同乌黑色背景板一样的乌云又悠然飘起,悬在人们头顶,她屈指一弹,细密的雨珠就轻飘飘落了下来。 初冬的雨本应是冷的,但淋到雨的那些粉丝却都惊讶的发现,雨水都是有温度的,一点点的暖。 现场更疯狂了,人挤人的要凑到她面前,却见苏毓秀又是一抬手,手掌下压,所有粉丝就又静止了。 “那些恶魔住在天上,他们已经对我们露出了獠牙,跪拜、求饶、献祭都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他们这次想要的,是所有人洁白的灵魂,这个时候,没有退路了!” “除了战斗,已经没有退路!不如站起来,神若伤你,便斩天神,天若伤你,便破天去!我,将是你们的保护者,是你们的神,是要让你们见到海清河晏、天下重新太平的人!” “若是没有信仰,没有能支撑你们绝望生活的东西,那就信仰我,我做你们的支柱!”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仿佛含着能震破苍穹的力量,瞬间传入了耳膜。 白唐看着她举重若轻的脸,只觉心口一阵阵的发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掌控力? 明明该是最狂最没有纪律的粉丝见面场合,但她轻描淡写的全然控场,哪怕那些粉丝曾数度因为她的话失控,可她只要一抬手,那些人就都会安静。 她就是神明,已经是被她的粉丝们捧上神坛的人! “厉害吗?”突然的,有人用幽幽的口气问。 白唐一回头,正看见从窗户里钻进半个头的男鬼。 见白唐抬眼看他,男鬼从窗户里利落的爬了进去,还假模假样的拍了拍上不存在的土,又一把捏住飞到他边的白汤圆,笑道:“好久不见啊,白唐。” 白唐觑着眼看他,但见眼前这男人修眉长目,长眉几乎斜挑入发鬓,浑都透着一股冰冷而矜贵的气息。 活像是从古书卷里爬出来的原始古人,只还留着短发,穿着地府时兴的现代衣装,将他暮鼓晨钟样的的气质拉的稍微活泼了些。 “你是哪个?”白唐疑惑道,“鬼差?墨赦的同事……找他的话,得去地狱找,他不在家。” 那男鬼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他,咕哝道:“我早该知道,你这种人就是这幅死德行……” 白汤圆在他手指上扭动,一口锋锐的小牙在他手指上摩擦,那男鬼皱了皱眉,屈指一弹,就将白汤圆弹回了白唐手上,道:“是我,我们见过。” 白唐张着嘴,依然一脸的迷茫。 美人无奈的提醒道:“三尾狮子印,那个鬼差。” 他这么一说,白唐立马就想了起来,当即咧嘴笑道:“呦,老熟人啊, 你怎么来了?话说你这小鬼命可真大,地府那么大的变故都躲过去了,不过你这……” 视线在他上来回扫过,慢悠悠的开口:“形象差别有点大啊,这是去找谁给你捏的脸,手艺不错啊。” 美人笑了下,薄唇上勾,有些薄而冰冷的味道,道:“自己长的,我这个况在鬼魂里有些罕见,算二次发育。” 白唐啧啧称奇,又见白汤圆蠢蠢动的弓着子,心里转了个弯,道:“来找我?什么事儿?” 这鬼也是艺高鬼胆大,什么地界都敢瞎闯,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但这个鬼多次出现在苏毓秀边,实在不是个能一巴掌呼飞的简单人物,白唐也开始用探究的眼神看他。 美人却在与他目光相触时,微微转开了头,道:“找你,是有点事……” 白唐果断升起了点兴致,心说他跟这男鬼真的不熟,这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儿? 美人面上什么表都没,道:“我想做你的鬼使。” 白唐:“……什么鬼?” “鬼使!”美人说,“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你那种,你放心,在这个时间段我会确保你的人安全,为你做鬼使该做的所有事,白唐,我要做你半个月的鬼使!” 白唐更加莫名其妙,又看了他一眼,谨慎而礼貌的道:“你有病?有需要被奴役的病?” 美人显然也想到了个不太好的词,堪称冷厉的瞪着他,道:“没有!”顿了顿,又道,“条件随你开,我就跟你半个月。” “为什么?” 总不能是见他长得帅,就真来投怀送抱了吧……这也太不靠谱了! 脑子里冷面男神的脸一闪而过,白唐道:“我有三个鬼使,个顶个的不省心,你嘛,份来历背景全是黑雾,我要你干什么?不缺胳膊不缺腿,我也不用人伺候,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闪了闪,继而继续嚼着嘴巴里的口香糖,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 美人也笑了下,这一笑,越发显得面目凉薄,道:“那就当我不存在吧。” 说着径直往天花板上一粘,如同一幅壁画。 白唐:“……” 实在是接受不了家里客厅有一双眼睛在,当即将那只鬼团了团,扔垃圾一样从窗口扔了出去,目测至少能扔出半个a市。 但那只鬼差就跟冤死的鬼一样,不大会儿又回来了,背后灵一样的贴着白唐。 白唐琢磨着那好歹是地府鬼差,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大多时候还真是不搭理他,自顾自的洗漱犯懒。 这段时间,除了群里叫嚣的欢快的那群天师门,最让他提心费神的就是昆仑那事了。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但向东给他的消息还是少,只说昆 仑那边被几个人类大能暂时压住了,现在国家在紧锣密鼓的加训新一代修道者,希望在彻底的杀戮来临前,能尽可能的教给他们更多的东西。 向东跟白唐说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他的鬼道能不能大范围修炼,对修炼者心智什么的会不会有影响,约莫是想把他也拉去做壮丁。 但白唐机灵,向东的试探方一出口,他就照实说了——他们师门收徒严格,体制要求更严格,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厉鬼反噬。 直说的向东冷汗涔涔,彻底揭过了让他去当人民教师荼毒下一代的想法。 白唐对此很是喜闻乐见,也不多说什么。 那美人来的莫名其妙,恰巧墨赦这两不回来,白唐素来不在乎那些,见他说的时候虽神色坦dàng),脸上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哀伤之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便他。 美人总是会在他起来活动的时候观察他,也真的做到了形影不离,好几次白唐都被盯的发火,不由分说就给他扔出去。 可美人皮厚,每次给他扔出去,他都能若无其事的回来,然后继续用“隐晦”的复杂眼神看白唐。 转眼已是半月,美人算了算子,知道这是最后一天了,他看着白唐喂那只小蛇,然后又跑去天桥算卦,下午的时候睡一觉,起来听女鬼使的任务报告,有事了就打电话找人,没事就刷手机做窥屏狗。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美人想,他们两真的一点都不像。 比如白唐喜欢吃糖,有事没事嘴里会叼个糖棍,他最讨厌的却就是甜食。 就连长相也不像了,以前他还撑着一副温和的外表,似乎怎么都不会生气,可现如今这张脸,却是更加的凌厉和尖锐,跟白唐越发没有一丝想象的了。 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连面貌都朝着遥远的过去发展,但这幅魂体却越来越弱,如同一个承受不来那些沉重感的古老瓷器,名贵却虚弱。 上司的上司说,他这种况,属于倒霉中的倒霉,是返魂中最不好的那种——前不知道多少世的他,命格太贵重,那残存的魂魄碎片在他体里修补完成,那样的命格多少也移了一部分到他上。 可他已经是鬼,受不住那么贵重的命格,所以那些东西若不完全苏醒,他就还可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鬼差,若然那些东西不加克制的在他的记忆里彻底苏醒,那他就可以做稀有的地府珍贵案例了——被前世的贵重命魂压死的鬼差。 那可真是不太妙,他想,所以他找了上司的上司,厚着脸皮求了一张延缓记忆复苏的咒,可他的脸还是一点点的靠近了很久之前的那张。 思绪飘的有些远,等拉回来的时候,正对上白唐一双静静打量他的桃花眼。 那双桃花 眼含着些探索,就从沙发上斜了过来,没有弯,看着有些冷。 美人从天花板上把自己撕下来,像撕一层墙皮一样,等落地后,体又吹气一样的鼓了起来。 白唐一直没有说话,他旁那只暗红色的小蛇就趴在他头顶,也顶着一双荧黄色的竖瞳森冷的盯着他。 美人想了想,告别道:“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这段时间,偷窥的可还满意?”白唐眼睛弯了弯,道。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有些面嫩的长相,这两年整跟鬼打交道,还修炼以气为根基的鬼道,面相也不免带了些冷厉,轮廓比大学时更加锋利,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但那双桃花眼弯起来,却就能立刻风化雨,连面色都柔和起来。 美人摸不准他的意思,谨慎的道:“纠正一下,是做你的鬼使,不算偷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冬蛰(4) 白唐从废人样的躺姿变成了坐姿,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不甚在意道:“好吧,就算是我的鬼使……那这段时间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吧?目测你还比较满意?” 美人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手刚碰到墙壁,便被上面冰冷坚硬的气息堵了回来,他又站直了体,看向白唐,道:“你有话问我?” 用的是疑问句,出口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白唐笑眯眯的点头,道:“不顾我的意愿强跟了我半个月,气的我们墨神半个月都没着家,你还想说走就走?” 美人眼睛都睁大了,一脸无语的看着他自说自话颠倒黑白。 “你跟的倒是满意了,我亏大了,不交点实质的报酬,我怕你今天会不怎么愉快啊。” 美人又伸手指戳了戳后的墙壁,再一次确定,果然如铜墙铁壁,于是他也笑了下,一下就到了白唐对面的沙发上,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我之前还在奇怪,那么轻易的就愿意我跟着……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你实力很强,为什么不直接刑讯bi)供?” 白唐摆了摆手,懒洋洋的靠回沙发上,道:“我是那种人?持枪凌弱这种事,咱不能干,凌鬼也不行,这是我们家家规。” 至于这家规是什么时候有的,那就天知道了,大概是在白唐扯出家规两字时产生的吧。 美人以一副“骗鬼呢”的生动表看他,心说把房子四壁都贴上鬼符,这还不持强凌鬼?太能扯了吧。 白唐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慢悠悠道:“咱两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是童叟无欺的公平交易,是吧汤圆?” 白汤圆矜持的点头。 白唐又给美人讲道理,道:“我还是先服务后收费,你看,都等你跟踪满意了才来收取报酬,毕竟做生意,还是得诚信为本。” 美人麻木的点了下头。 白唐就笑,面上如风化雨,问出的话却直指核心,道:“苏毓秀是什么人?” 美人撩起眼皮看他,削薄的唇上勾了下,道:“交易的话,这十五天只够我回答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问。” “我许你再偷窥两天……” “那不叫偷窥,那叫观察!再说我看够你了,不需要!”美人拿起桌上对灵大有裨益的茶水喝了口,也放松的瘫软在沙发里,仿佛这一刻,那个懦弱又蠢笨的鬼差又回来了,还抖机灵的跟白唐道,“我算彻底见识到你了,也就这回事了,我是个地摊货,你是个高仿,最多算个自然仿,瑕疵还是多的……” 这话说的就有点没头没脑了,但白唐略微思索了下,脑回路居然神奇的跟他对上了,当即冷嗤一声,道:“有意思没有?还高仿?啧,脑子里少转这些没意思的废料,不定你就追上苏毓 秀了呢……行了,不扯这些,刚才你说一个问题,那就一个问题吧——她从始至终,是什么人?” 他话说的巧妙,眸子里都是狡黠的光。 苏毓秀可能会有很多名字,有很多份,甚至有很多职业,但她一直如一的份,只能是最初的那个她,是最真实的她。 美人想了想,道:“女神。” 白唐脸皮一下就耷拉下去,看着他的眼神十分不善,道:“我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为了你的鬼安全,建议你多想一会儿,再回答哦!” 见美人要张口,就又补充了句,道:“都是做生意的,诚信点,有来有往以后才好相见啊,你可别糊弄我,惹急了我让你投不了胎的我跟你说。” 美人有些无语,半晌才道:“我们鬼差,不用投胎,就算真要投胎,也有特殊通道,你还能控制通道?” “我不能,但我能控制你!” “哦。”美人拖长了音,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又想了想,道:“为了好聚好散,那我重新说吧……苏毓秀她以前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是苏毓秀,一个大明星,之后相处的时候,发现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大明星,更像是一个非常高端的捉鬼师,相处再久一点,我又觉着,她是一个漂泊许久的幽魂。” 他目光瞥向白唐,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那样的表却在白唐心里停了很久。 事后白唐回忆起那时的那个男鬼,总是回忆起他当时的表,似乎怅然,似乎压抑的愤怒,甚至还有同病相怜的怜悯。 “她有很多私人的宅子,不是现代常住的那些,是更隐秘的、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那种宅子,每一栋挖出来,都能做古董研究,每一栋里面都藏着许多珍宝,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那种,嗯,没错,就是对地府魂特别有吸引力的。” “她习惯的收集那些东西,就堆放在私宅里,刚开始发现的时候,我简直乐疯了,你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只是在里面打个滚,出来都能通体舒泰……你记得三尾狮子印吧?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两天,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就仍在仓库里发霉,最后说送你也就送你了。” 白唐对这些话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一直沉默的听着。 “白唐,苏毓秀那个时候,就对你有意思了……或者说,完全移在你上,因为始终在她心里的那个人,叫谢必安。” 谢必安三个字一出,连白唐都不由恍惚了下,但面上神依旧没变,只示意他继续说。 美人没从他脸上看出被当做替代品的愤怒,似乎有些失望,连语气都低沉了不少:“那可真是个魔鬼一样的名字……苏毓秀所有的收藏,都是为了他,像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白唐敲了敲桌子,道:“跑题了,我的问题可不是她有多神,我不关心这个。” “没跑题,这就是重点,是我知道的,有关她的最早消息,”美人声音淡淡的,道:“那个谢必安,已经在地府消失了将近几千年,苏毓秀心里的白月光是他,那苏毓秀活了多久?” “谢必安是地府十大帅,我查过他,资料少之又少,就像被时代抹去了一样,有人说,他是背叛司的人,甚至跟范无救决裂过。白唐,你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人吗?既深又薄……” 白唐脑子里闪过那个之前帮过自己好几次的影子,总在自己被bi)到绝境的时候出现。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每当有人讲起谢必安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想起脑子里那若有若无的一双桃花眼。 谢必安的眼睛,应该是温和明亮的,能照亮黑夜一样的耀眼,毕竟他即便犯了那么严重的错,也还有着许多人惦记他。 “……苏毓秀,至少是和他同时代的人。”又停顿了片刻,美人揉着自己的一团乱发,有些困惑的道,“或许更早,我的记忆有些混乱,很多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发生的,可能也是之前见过她,更早的时候,就是……就是人们穿着古怪的衣服,但我看不清哪个朝代,那个时候,她似乎是格外位高权重的人,记不清了……” 头脑记不清了,但体却仿佛自动记忆了那段时间,所以才会格外难受。 他停了下来,似乎又陷入了朦胧的回忆里。 白唐也安静下来,飞速的将信息理了一遍,然后气恼的发现,除了知道苏毓秀是个老怪物,别的真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他有些不满意,正要开口再掏点别的,却听美人又补充了一句,道:“很久以前,她是我的。” 继而又自嘲的笑了下,削薄的面上一片冷清,他重又看着白唐:“谢必安连影像都没留下,我是见不着他了,只能来看看你这个高仿……可你也没什么特殊的……” 白唐用看赔钱货的眼神看着他,嫌弃的十分不遮掩:“没别的了?要是再吐槽我的,就憋回去。” “……没有。” 白唐咕哝了声“亏大了”,就摆摆手,让那个男鬼滚蛋了。 他心思在苏毓秀上转了一圈,继而毫无阻碍的转到了墨赦上。 那个人说去地府监工,竟然真的有小半个月没露面,白唐暗戳戳的琢磨,要不要去地府探查一下,万一给地府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吞了呢。 正琢磨这些,忽的感觉浑一凛,他机敏的抬头,眼前只有天花板,但他的眼睛却似乎穿透天花板,看见了天上那双同样冷醒的眼睛。 …… “我是没精力管那些的。”月戎翘着二郎腿,就歪 靠在沙发上,活像是隔岸观火、看死人不嫌闹大的王八蛋,“地府现在是这幅鬼样子,那些府君们死的死,懒的懒,这么大块地方,我和包子不眠不休得至少三百年才能整饬一新。” 他眼睛又轻微的一眯,道:“人间那一锅粥,自然有合适的人收拾,管辂自然得牵头处理,地府?我们自顾不暇呢,难不成这时候还调兵遣将去给他防护?老范,当时地府能抽人出去阻止开天门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手里把玩着一块小镜子,在那镜面上摩挲了两下,道:“这溯洄镜看着美好,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里面的镜灵很特殊,你要用它映出过去,最好先狠狠地的收拾一顿。” 那镜子面上飙出一串的红点,似乎极度无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冬蛰(6) “他说,谢必安一出来,就必然得是血流成河,天地翻覆,你明白吗?”月戎停下脚步,问他,“所以,你要谢必安出来吗?” 哪怕是天下血流成河,地府天翻地覆,也要谢必安出来吗? 月戎的手抚在自己的白色月刃上,面上是沉着冷静的神色,看不出在想什么。 墨赦只感觉上阵阵发冷,脑子都有些混沌,明明月戎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那些字组合在一起,他就好像有些听不明白。 月戎一双清冷冷的眸子直直盯着他,脸上一片迷蒙的白雾,在固执的等他一个答案。 墨赦体一点点冷下来,他看着月戎,仿佛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脊背一下直了:“你——”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轻轻的,若有若无的撩拨人的神经,在不见天的第十九层地狱里,听起来格外诡异。 月戎显然也愣了,脸上有些不明所以。 墨赦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点,也绷紧了面皮,听力提升到了极致。 “刚才那是……铃铛?”又等了会儿,那声音却没再响起,月戎不由问道。 墨赦微微点头,两人方才的剑拔弩张都按捺了下去,彼此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一茬,只当没发生过。 墨赦道:“这里怎么会有铃铛?” 幽冥十九层地狱,哪一层都可能有这种东西,但第十九层,绝对不可能有,尤其是在十九府君沉睡的时候。 月戎和墨赦对视一眼,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事的不对。 就在这时,又一串轻幽幽的铃声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空旷幽远,似乎是穿透了无数岁月才来到耳边,故意勾着人去听一样,不知不觉连灵魂都会静下来,只顺着那铃声响动的频率走。 月戎与墨赦几乎同时动,两道人影闪电般朝着正东方掠去,月戎的气场瞬间就压了下去。 万鬼哭嚎,风阵阵,眨眼就将方圆十里都龙招进去。 那铃铛声仍不疾不徐,轻轻的摇晃着,半点都感受不到月戎的杀气和震慑。 月戎面目更加肃杀,墨赦手腕上的锁魂链也绷紧了,两人都流行也似杀向那铃声发出的地方。 “那儿。”墨赦眼尖,于朦胧白雾中一眼就看见了一只金色的铃铛,立马道。 那铃铛就悬挂在空气里,周围半分鬼影都没有,兀自按着节奏响动,仿佛被人设定了程序,就自动自发的定时发作一样。 墨赦一探手,锁魂链就自动伸长,刷的一下就将那铃铛勾了回来。 墨赦捏着那金色的铃铛,来回翻看了下,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被月戎伸手接了过去。 月戎也来回看了两下,才道:“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铃铛,要 说特殊的地方,大概是声音传的有些远。” 想了下,又笑道:“总不会有人是想靠着这铃声,叫醒里面镇压的人吧……啧啧,也太能异想天开了。” 说着将那铃铛揣进袖子里,又四处望了望,道:“这才过去多久,地狱里又要出幺蛾子、” 墨赦不动声色的将四处都翻查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这才点了点头,道:“要小心,十九府君不能再出去了。” 月戎嗯了声,没再说话。 他看着墨赦,却见墨赦眉目渐渐沉静下去,又朝着那庞大的凌霄宫走去。 月戎眸子微微下垂,抬步跟在了他后。 时间静悄悄的走,在他们的影彻底消失在缥缈的白雾中后,又过了会儿,才有一道人影轻飘飘的溜达了过来。 那是个面貌过于秀气、甚至有些像女孩子的男人,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一双猫儿也似的圆润眼睛,泛着轻微的琥珀色。 男人仰头看了看空dàng)dàng)的空气,轻微的皱起眉,下意识的伸手抓头发,咕哝道:“麻烦了……人还没醒,铃铛丢了。” 而另一边,在空旷而森寒的宫深处,巨大的佛魔双色莲里,有人双手拢在前,静静的躺在那双色的花蕊里。 花瓣紧紧合着,花瓣里面却并不黑暗,那闭眼躺在花蕊中心的男人上不时有金色光芒闪动,映照着那张邪魅冷酷的脸,无端显出几分诡异来。 凌霄宫外传来模糊的声音,依稀是两人在说着话,声音经过空气一层层涤dàng),只露了几个音进来,模模糊糊的响在男人的耳边。 男人一动不动的躺着,就像之前的所有夜一样,无动于衷,如同死寂。 仿佛那些曾夜在他耳边响动的铃声半点也没传到佛魔双色莲里。 金色的光芒一点点在那人的体上流淌,终于从他的口爬上了他的脸颊,那冷冽邪魅的脸上也被映亮了一点。 那张双眼紧闭的脸上,缓慢的,露出了一个笑。 但仔细去看,却又好像没有,似乎那微微上翘的唇角,从最开始就是那个弧度,从没改变过。 …… 似乎已经过去许久,但地府依旧荒芜,隔老远才能看见孤零零的鬼魂。 白唐将又想跑出去捉鬼塞牙缝的白汤圆团了团,死死塞进口袋里,并对它进行了强烈的道德教育。 “地府都成这幅德行了,你还去吃它的鬼?良心大大的坏啦!这可要不得,白汤圆你懂不懂?要护弱小!” 白汤圆挣扎着从他衣服口袋里冒出头,摇头晃脑道:“它们一点都不弱,比人界的强。” 白唐继续毫无心理负担的忽悠,道:“鬼在人间是普遍物种,咋地府是珍惜物种,那不一样……嗯,就算地府以前鬼满为患,现在 也得给鬼一个稀有物种的称号。” 白汤圆扭着脖子朝四周看,很是不服的样子。 白唐强力的镇压道:“老实点,小崽儿你不记得在这里闯了多大祸了?那帮府君们惦记你惦记的可狠了,你再折腾,不定就有多少人来抓你呢。” 他一边跟白汤圆瞎说话,一边朝着第六层地狱行去——墨赦一定在那儿,他要监工溯洄镜的锻造,只能去第六层地狱赌月戎。 已经半个多月没墨赦的消息了,白唐面上不显,但心里实在有些放不下,天门刚刚打开,这个档口实在太敏感。 虽然钟馗死在昆仑这个事跟墨赦没多大关系,但万一他们觉着他办事不利呢? 来往地府这许多躺,足够白唐看清一点——墨赦在地府,没什么后援了。 那就只好他来做这个强有力的后援了,白唐想,再没有比他更体贴周到还强大的舍友了。 想着自己要做别人的后台,那口袋里的小崽子可有大用,一言不合他就把小东西放出来再霍霍一次,就不信了,还有人敢轻易动他家的墨神。 白唐看待白汤圆的目光越发柔和,但白汤圆一点都没感受到他的慈,还在摆着蛇头回忆那次闯祸,回忆的差不多了,就道:“不怕,那个人一点都不凶,桌上的笔筒也不高,我一下子就能爬出来。” 言语中还很是得意,连尾巴都甩的啪啪的。 白唐被它那没脸没皮的样子逗笑,又觉着这小东西有点长歪,那话怎么说来着?对,没有敬畏心! 所以他教育道:“你才见了几个人啊,上次那阎罗天子把你放笔筒里是没存心跟你计较,他要真计较起来,就你这样的,一巴掌就能呼死你。” 白汤圆对于被人一巴掌呼死的说法十分不信,于是后面的路就是两人针对“能不能呼死,怎么呼死”的强烈讨论。 正闹间,却见白汤圆脖子一仰,竖瞳发光,看见稀罕物一样的朝一旁抻着脖子,那小粒一样的小爪子在白唐口袋里用力的扣着白唐的体。 “那儿那儿,白白,有好东西!”它像是看见人参果的猪八戒一样,口水都要留下来,一个劲的嚷嚷 要不是白唐家教严——可能也是因为他眼疾手快的捏住了白汤圆飞快窜出的尾巴,白汤圆一下就能糊那人脸上,尽管那个“人参果”还在千米开外的位置。 白唐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觉着那人瞧着跟地狱的确不是一个体系的,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地狱人,也没多管闲事,只依旧似缓实急的奔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离的近了,那人的样子更加清晰了,白汤圆也越发激动,要不是白唐把它捂在口袋里,那哈喇子能淌一地。 将将擦而过时,白汤圆疯狂也似的 扒拉白唐的口袋,嘴巴里唔唔的,小爪子能抓出天际。 白唐“甚少”见它急躁到这个地步,也不由多打量了那人一眼,但见他眉目秀丽,脸庞精巧,但脖颈上有明显的喉结,是个男的。 若非要从溢美之词中找出一个形容词,白唐觉着,最贴切的莫过于“男生女相”。 “你口袋里的是什么?”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垂涎,原本轻盈的脚步一顿,朝着白唐的口袋看去。 白唐对陌生人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哪怕在地狱里遇见份不明的人也一样,当即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是我养的小东西。” 那人也轻微笑了笑,似乎有些害羞,道:“可以让我看看它么?它看我的目光太炙了,可能有点喜欢我……很少有动物会这么喜欢我。” 白唐用手指一次次把白汤圆不断往外探的脑袋顶回去,面上不动声色,只和善的笑着,道:“它有点怕生,一不小心就攻击人的……对啦,看兄弟你龙章凤姿的,也不像个普通的小鬼,不知是哪一位府君座下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冬蛰(7) 那人笑了笑,看着还是有些腼腆的样子,目光直直看着他的口袋,道:“要不我跟你换吧,这小东西真的跟我有缘,你把它让给我怎么样?” 他口中的小东西终于还是从白唐的压迫下露出了头,一双竖瞳炯炯有神的盯着那人。 白唐见他们都大眼瞪小眼了,也不再拦着,白汤圆呲溜一下就窜到了那人脸上,被他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还扭头啃了他的指头一下。 那人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依旧拘谨的笑,手下却很利落,三两下就把白汤圆打了个。 这利落的手法,看的白唐都有些瞠目,他道:“你是捉蛇的?这手艺好的啊。” 白汤圆全然没有意识到不妥,正晕陶陶的努力啃那人的手指,咬的咔嚓咔嚓的,好像两端披着模样的金属在互相碰撞。 白唐有些牙疼的咧了下嘴,就听那被咬的人一点感觉也没的道:“这小龙虽是器灵所化,到底沾了龙形……是不太听话,但我喜欢,你真的不卖么?我有很多适合鬼修的兵器,各种等级的都有,随便你挑……” 话说到一半,鼻翼耸动了下,继而奇异的盯着白唐,低喃道:“奇怪。” 他还没“奇怪”出个一二三,就迅速收敛了表,上的气势有些凛冽。 白唐见着那还含着小女生害羞红晕的清秀脸蛋,心思转了两圈,就有些明白了。 再去看那好像胆小羞怯的男人,就颇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居高临下感。 这小子,是想明强,先露出点实力吓唬人呢。 白唐体不动,漫不经心的朝前几步,就那么随意的去捏白汤圆被打了结的体。 越到近前,越能感觉那股森然的视线,在他手指捏上白汤圆脑袋的时候达到了巅峰,甚至那人修长的手指还揪着白汤圆的体没放。 白唐轻笑了笑,道:“兄弟,你这一薄薄的气,我一眼就看出是个幌子,出来混,要听人劝,别打那些不该打的主意。” 说着,他白兔皮一脱,也露出了森森獠牙,浑上下都是能硌掉牙的浓墨一眼的气,笑的像个准备偷鸡的黄鼠狼。 后追兵的气息两人都感受的清清楚楚,但似乎还没确定是这边,只在沿途小心探查,只是再耽搁下去,那追兵再追前几步,他上的秘宝就藏不住那种气息感应了。顿时,那人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松了手。 白汤圆硬是没撒口,白唐也权当没看见的往回拽,于是等白汤圆顺利的回归旧怀抱,那人的手指上少了一块皮。 白汤圆的牙缝里似乎有什么闪光的东西一闪而没。 那人也抽了下嘴角,对面前这一人一龙的燕过留毛的毛病有些无语。 他脸颊动了下,又朝退后两步 的白唐挤出一个和善的笑,道:“别误会,我对你没恶意,嗯,你上还有点熟悉的气息,说到底,我们还是同盟……” 白唐眨巴眼,也做出和善无害的样子,点点头。 那人秀丽的脸上顿时更加柔和,正要在走前再嘱咐这家伙几句——就是以后见面要互送见面礼什么的,再比如他觉着送一个小龙就不会失礼什么的。 但他还没开口,就见对面白唐张开了嘴,惊天动地就是一句:“咋抓刺客啦!通缉犯在这儿啊!” “刺客”那张女儿脸几乎都扭曲了,感觉到那股气息眨眼就要追过来,忙挥袖窜了。 临走还放下狠话:“有你求我的时候,小东西,别得意!” 追兵是又重新翻出一书生袍,头发束着,带着进贤冠,驭风而来的姿势真有点飘飘仙的感觉——如果脚下的风不是黑色的妖风。 白唐眼见那位老熟人来了,就把手指朝左侧一指。 楚江王脚步停也没停,却还抽空瞅了他一眼,略想了想,也报出了几个字,道:“神寂地狱。” 白唐眼睛弯了下,露出一个光明媚的笑。 楚江王的背影也“嗖”的一下没了。 白唐抄着手,露出一个偷到鸡的黄鼠狼式微笑,告诫白汤圆道:“看!逃命的时候千万要长脑子,前有狼后有虎,可别跟他似的想着躲狼骗虎顺手牵羊,不然很容易就给人驱虎吞狼了。” 差点被顺手牵的白·羊·汤圆似懂非懂,还在回味那已经化作能量融到体内的战利品。 白唐也不多说,将白汤圆往肩膀上一放,就悠悠然的掉了头,朝着神寂地狱行去。 早先年道法不够,记忆却是够的,跟着墨赦去过两次,早知道哪里可以开出近道。 …… 而就在白唐晃晃悠悠的朝神寂地狱时,墨赦和月戎已站在了凌霄宫的门口。 那守候在外援白色迷障里的眼睛冷醒的盯着他们,一直到他们站在那地宫的入口,才轻微的移开了目光。 穿黑色的地宫就在这座庞然大物的底下,像影子一样的存在。 此刻,那囚了谢必安无数年月的制就在眼前,甚至一位府君手持利器站在他侧,连那最外围的地府神兽都默然许。 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触到那扇门,穿过那地宫里的层峦叠嶂,就能看见那个人。 谢必安。 只三个字,就能让一颗早就不会跳动的心脏活跃起来。 墨赦就站在那黑色的门扉前,足足站了一刻钟,面上全无表,眸子里却涌出翻天覆地的绪。 月戎一直在旁边站着,束手而站,面上浮沉着说不清的神色,温温淡淡的,让那张原就有些清俊的脸显出几分地府千年府君的沉稳来。 四周寂静 的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于是墨赦那点近乡怯的手指蜷缩声就格外明显。 他直愣愣的看了那扇门很久,才缓慢的抬手,轻轻放在那有着莲华净世图的门上,那张半佛半魔的简笔画脸面,如同择人而嗜的恶魔,随着他的手搭在门上,逐渐裂开了嘴。 墨赦的手放在上面,只觉一股股凉气顺着指尖蔓延到全,他克制着心里翻涌的绪,道:“月戎,开门。” 开门,打开那扇仿佛会吃人一样的门,掏出鲜血淋漓的心脏。 月戎没有废话,手在那门上勾画描摹,额上那专属府君的印记浮动上来,若隐若现的发着光。 那扇古旧厚重的门上扭曲出另一道虚影,正正投影在他们脚下,那才是地宫真正的大门。 月戎推开面前竖立的门,脚下黑色的影子门也随着那一推开出出一条缝,里面有冷的气息一阵阵吹来。 墨赦一步跨过去,入目却不是正宫那富丽堂皇的明亮,而是点着一排排幽绿鬼火的晦暗。 一簇一簇,跳跃着的鬼火寂静无声的燃烧着,里面依稀能看见一张张扭曲的脸,恶形恶状,却也只能是恶形恶状了。 逃过魑魅魍魉寄居的前,绕过遍布漆黑蠕动藤蔓的走廊,绕过那茫茫不知为何物的庭院,就到了最深处的那一处大里。 那一处,就该是谢必安被囚的地方。 墨赦一步步走着,脑子里竟有些空白,全然不知该想些什么,连旁的月戎都注意不到了。 地宫内幽深空旷,除了琳琅满目的藤蔓,还有潜藏在藤蔓里那一双双贪婪而暴戾的眼睛。 一进地宫,月戎上府君的气势完全放了出去,连墨赦也不由自主的将浑煞气都放了出来,若不是这样,这地宫里敢飞上来吃掉他们的恶鬼凶魂,还不知道有多少。 大概是在心里做了千万遍的建设,墨赦的心终于静静的沉了下去,只剩下一双敛尽芳华的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狡黠又机敏,微微一弯,就能温柔整个森恐怖的修罗场。 或许是想过太多次,以至于他都出现了幻觉,一错眼间,仿佛看见那青年从黑色的藤蔓中缓缓踏步而出,就站在靠近左甬道的梁柱前,藤蔓都缠到了他腰上,他却自在的仿佛那都是一件饰品,还灿烂的冲着他笑。 笑的又灵气又傻气,眼睛弯的像两只月牙儿,似乎永远都不会记仇,还叫着他“大哥。” 嬉皮笑脸的招手叫他一起去捉鬼,说耽搁了太久,那黄员外的魂儿怕都要dàng)漾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再一转眼,那家伙就穿着勾魂袍,腰间的七枚蹀躞分明都在位置上好好呆着,偏生他却愣是将衣服传出了放dàng)不羁的风流感,还不知悔改的在前面故作潇洒的 回头笑。 墨赦一阵晃神,呆呆的看着那人一步一摇的晃dàng)进了那幽深的藤蔓里,眼睛都有些干涩。 月戎没有提醒,也没多话,只肃穆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一道门——那是最后一道门,上面也刻画着一道道最精粹难解的封魂符。 墨赦看着那被漆黑藤蔓爬满的门,喉结滚动了下,连手都有些哆嗦。 会不会,一开门就看见谢必安充满憎恨的桃花眼? 会不会,谢必安现在就藏在门后,正用那绝不原谅的憎恶的看着他? 会不会…… 太多的会不会,却终归都化为锁魂链的凌厉一劈。 “咻—啪!” 锁魂链狠狠砸在地上,那门上蠕动的藤蔓发出尖锐的叫声,碎裂成一截一截的,那些不知从哪里延伸出来的主干茎一下就窜了回去,安静的落针可闻的大里响起一阵窸窣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冬蛰(8) “咻—啪!”毫不迟疑,锁魂链狠狠撞上了那道年久失修的门。 门应声而碎,门内一片黑暗,一股格外森冷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无止境的黑暗里,似乎有一双冷锐的眼睛慢慢张开,凝视那站在微弱绿光中的人影。 …… 约莫又走了一个小时,白唐才算进了神寂地狱的门。 老实说,他有些愉悦,顺着那无之黑摸进来的时候,不少红色眼睛一样的幽灵藤不知死活的上来找茬。 他也没客气,将那敢上来的幽灵藤薅秃了,权作回礼——要不是这些东西是地狱特意培养出来的看门狗,他真能把那一片全都收拾了。 在人界遇上的时候得收着力,怕这个担心那个的,到了地府什么都不管,那些玩意在他面前就是伸手可抓的蛐蛐,碾死了都嫌尸体不好看。 白唐在门槛处过足了动手的瘾,进去之后就有点懒得动,晃晃悠悠的看着那些漂浮的九天堕魂。 顺带将垂涎滴的白汤圆死死按捺住,收拢它放dàng)不羁的灵魂。 没办法,白汤圆这小东西没吃到那个倒霉催的路人甲,满心满眼都是怨念,中途还瘫成一张蛇饼,强烈抗议白唐不给他捉鬼吃的丧良心行为。 此刻见了那些气纯净的堕魂,两眼都冒绿光。 白唐一边费心费力的压制白汤圆,一边还抽空琢磨了下自己的想法。 矫点说,跟宿命一样,他来到这个第十九层地狱,仿佛冥冥之中有东西在指引一样。 起先他全然是为了墨赦来的,越往后就越觉的,除了担心墨赦被人欺负,他私心里也想来。 越往里走,那想法就越明晰,白唐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早已消失在体里的意识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印记,那印记平无声无息,但在特殊环境下却会给他指引。 到底是什么呢?那个曾救过他数回命的人,究竟是谁? 那些曾在梦魂中闪现出的碎片记忆,是他偶尔做的梦,还是一些别人存储在他体里的记忆? 莲涅的府邸是遗世独立的存在,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茕茕孑立,周围是海洋一样的大红色彼岸花,中间一条用术法压出的鲜红色长路。 每踩一脚,都能听见脚下彼岸花里藏着的那些灵魂的呻吟。 白唐脑子里的某些神经似乎被激活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一些画面,不真切,恍惚的也像是被这彼岸花弄出的幻觉。 他仿佛看见了穿纯白滚黑边官袍的人,手里捏着高高的尖帽,十分不尊重的转了两圈,微挑了一边的眉毛,笑的招摇又痞气。 白唐眨了下眼,那同样一双桃花眼的脸就泡沫一样消失在眼前,仿佛被谁一指头戳破了。 他揉了下口,强行将 腔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按捺下去。 心莫名就蒙上了一层影,仿佛被什么东西笼罩了上去,当时去照三生石时都没半点感想的他,莫名就在神寂地狱里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那是能让没心没肺如他、开朗豁达如他的人都缓缓沉寂下来的压力。 白唐放轻了脚步,踩在那火红的罪恶之路上,一步一步,似乎踩在了谁的过往上,那些曾生动的时光正一点点从尘封许久的过去缓慢而来,只等一个门开,就能潮水一样填满心脏。 “吱~呀” 那扇纯黑的门分明寂静无声,白唐却仿佛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他踌躇在门外,如同一只明知里面有大危险却不知死活探头探脑的猫,时不时伸出小爪子去抓那门扉,却始终没有彻底迈步进去的勇气。 后是漫天迷离的白色雾气,里面有无声无息的冰冷眼眸,静静的将视线投在他背上。 白唐深吸着气,桃花眼里浮过自己都不懂的感,沉重又压抑,让他连神色都不由郑重起来。 白汤圆在肩膀上伸着脑袋,有些无知无畏的大胆,那素来草包的脑袋却在这时有了点作用,本能的没有闹腾,只用尾巴一下下扫着白唐的脖子。 “轰~” 那如怪物一样的门里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谁在无助的宣泄怒火。 那压抑的感觉、熟悉的气息都成了加在白唐胆子上的最后一根毛,他握紧了双拳,终于抬起一条腿,坚定的踏进了那扇门里。 在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一声轻微的笑声,那个同样有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似乎站在了他旁边,也与他一起迈进了那扇门。 厚重的黑色门扉在后重重关上,只留下那一道道森的绿色鬼火灯。 …… “人呢?谢必安呢?”墨赦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谢必安?” 空dàng)dàng)的大内是爬满的黑色藤蔓,里面还有那些连灵智都没生出来的地狱低等生灵。 柱子都是冷的,上面满满的妖魔鬼怪,是一笔一笔随意的涂鸦,那些与狰狞鬼脸格格不入的涂鸦。 那是用指甲划拉下的,一下一下,强硬的刻画成疯狂的形状。 是的,绝望。 墨赦只是看着,就觉着不能忍受,恨不能连这幅鬼体里的心肝脾肺肾一股脑的都掏出来,更恨不能……替他被关在这里。 谢必安那样闹的人,他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些孤寂,年年岁岁,他是怎么压抑那些能让人疯狂的孤寂的,他那么闹腾。 “谢必安!”墨赦突然出了声,咽喉仿佛在沙砾里滚过一样的嘶哑,“你出来,谢必安!” 他脸上的冰冷像是薄薄的一层纸,轻轻一戳就能散个干净。 锁魂链在空中来回,将那如潮水 一样的黑色藤蔓卷杀个干净,却还不肯停手,直将那些藤蔓都蹂躏成拇指长短的一个个小截,仿佛要的将它们的骨髓都翻出来,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一个叫谢必安的灵魂。 不绝于耳的惨厉叫声穿透耳膜,那些生长在幽冥深处的黑色藤蔓用各种声色哀嚎着,卷起一阵阵冷的风。 “谢必安!别躲了,我,我看见你了!”他撑起冷锐的目光,一点点将那空旷的大翻遍,“我看见你了!” 可大里没有谢必安,只有那些经久不散的破旧刻痕,仿佛孩童最可笑的胡乱涂鸦。 墨赦一寸寸的抚摸着大内的每一寸,摸一寸,心就冷一寸。 哪里……都没有谢必安。 终于,锁魂链连那盘绕着恶鬼修罗的柱子都绞倒了,轰隆隆的声响砸掉了大里的寂静。 连那锁链都像个不知该干什么的无助孩子,茫然的伸着头,哪怕再凶神恶煞,都显出一种孤独来。 月戎悄悄按捺下手中的白色月刃,心一时也有些复杂,想,终于不用走到那一步。 可谢必安呢?那个判卷中被羁押在凌霄地宫不得重见天的鬼呢? 这大虽掩埋在邪恶的土地下,但也才是区区几千年,总不能那堂堂帅就被折磨的没了样子,连半点魂魄都没留下……但再一想,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善茬,对被削弱了的魂也不会存什么好心。 那边墨赦还在疯魔一样找着谢必安的痕迹,似乎已听不见耳畔的声响。 月戎叹了口气,叫道:“范无救。” 没有人理他。 月戎自顾自道:“范无救,这里没有谢必安。” 原本想说“你冷静点”,却蓦然想起这句话有多苍白,甚至说的人有多不走心,到嘴边的话就成了冷酷又肯定的“这里没有谢必安”。 “那谢必安呢?”墨赦回头,眼神如失去幼崽的孤狼,“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牙齿磕碰着嘴唇,声音又冷又干,道:“你把谢必安还给我!” 那样孤注一掷的眼神,让皮厚如月戎都有些受不住,他微微错开了视线,道:“我还不了,这地府,没有人能把他还给你。” 墨赦一阵气血上涌,质问道:“你们当时说,我攒够了任务量,就放他自由!你们说的!” 那锁魂链已绷直在空中,似乎随时要发疯。 月戎的白色月刃不得不暗自出现在掌心,他慢条斯理的剥丝抽茧,道:“他不在这里,你应该感觉的到,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气息了,老范,你要接受现实,谢必安他不在这儿。” 哪怕他曾经在这里,也在很久之前不在了,这里一点残存的气息都没有。 月戎心里比谁都清楚,谢必安不在这里 ,可他不能这么直白的跟墨赦说。 停了半晌,才叹息一样的的继续道:“这么些年,背着他的负累,该够了,就当他死了吧。” 墨赦的眼神顿时如刮骨的刀,光用视线就能将人剁碎一样:“胡说!” 月戎冷静道:“我虽然不太清楚当年具体是个什么事,但大抵不是什么好事,谢必安他从来不是小子的人,那时候却跟你反目……你们两当年的交,那不是说出来的百年千年,是你们真真相处过的千百年,要说你们真的反目,还那么彻底,那就只能是他故意的……他被府君们一致的下了死令,哪怕最后死里逃生,可他那样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他的存在是多大的隐患,他自己都没想着能出去。” “这大里的东西不可能千年内就弄死谢必安,他如果不在,那就只能是自己散魂了,划了那么多涂鸦,却没一个字留给你……范无救,承认吧,他什么都不想留下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地府前尘(2) 月戎避无可避,又不想被打坏上的新衣服,只好撒手推开,脱口斥道:“以下犯上,没大没小!范无救,本府君命令你,停下来!” 他形倒转着滑了出去,心中一口恶气还没撒干净,就瞥见那冷峻已极又格外森的侧影。 墨赦牙关咬得死紧,两颊绷出了一道凌厉的弧度,周修炼千年的气如刀如剑,偏生还都带了睥睨天地的凛冽,锵锵锵的接替那锁魂链在莲花合起来的花骨朵上作威作福。 墨赦本人的脸上已无悲无喜,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淡漠,他道:“早就不是地府的人,你拿什么命令我?” 这句话一出,连月戎都呆了呆。 虽然墨赦的确已不算正经的地府体制内鬼差,但这几千年来,他从没说过这样撇清的话, 就连他们这些府君,也都习惯了他还是地府最出色鬼差,时不时抽空剥削他一把,他们都清楚,这样繁荣的地府是他们那些人呕心沥血的成果,哪怕说的是褫夺官职,可是地府的鬼,他到哪里就都是地府的鬼。 月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腔里全是一片悲凉,仿佛才生出了迟来几千年的凄凉,道:“你别瞎说,但凡人间鬼物,自该都归地府、归我管!”顿了下,又苦口婆心道,“世间常有不如意,悲欢半点不由人,你修道修了这千百年,还看不透?” “不!”墨赦用一种近乎bi)人的冷静转头看他,周绕着层层戾气甚重的气,“我只要莲涅给我指一条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去把谢必安找回来!” 这幽冥地宫内,能跟谢必安接触的只有那半佛半魔的莲涅府君了,那他就一定知道谢必安在哪儿,是生是死,他总该知道。 “谢必安,你们不给,我自己找!” 月戎感觉自己是劝不回这头倔驴了,又一看那被地府帅全力冲击的光华闪烁的双色莲,心一横,也顾不上想他家包子知道了会不会收拾他,就跟放出了笼的野兽一样,满心都是收拾了面前这要翻天的前无常,眼色一厉,连那一直不温不火压着哭丧棒的月刃都凌厉了起来。 分分钟就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反正这种事他也不生疏。 冷不丁后传来一声沉声呵斥,十分不讲道理,还光明正大的帮亲不帮理,道:“好么,果然我一时半会的没出现,就有人打算欺负咱家墨神了!” 白唐晃悠着一头呆毛,轻飘飘的从一侧游廊里转了出来,侧了侧头,指挥肩膀上的小蛇,道:“去,把那王八蛋月刃给我咬个豁口下来,不然白瞎了你这一口牙!” 白汤圆得了解封令,呼的一下就窜了出去,连体都瞬间变大,依稀又是当年搅动的地府不得安宁的暗红色长龙。 月戎肚子里 那些不怎么光明磊落的想法连同那将出未出的锋锐杀气,一同被这他混账的话封回了肚子里。 他捏了捏眉心,感觉今天是流年不利,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白唐这该在人间浪dàng)的王八蛋也循着味儿来了地府。 他道:“你来干什么?” 白唐瞧着墨赦孤傲的背影,整个人半靠在游廊的黑色廊柱上,懒洋洋的开口,道:“当然是觉着你不是个好东西,墨神要跟你讨那溯洄镜,我能不跟来?幸好我来了,不然你这厮刚才要干什么?” 耳畔传来钢牙利齿磕碰月刃的声音,月戎嘴角抽了下,道:“老范他犯病了,我正给治病呢,倒是你,把地府当什么地方?又当这神寂地狱是什么地方?胆儿太肥,怕是找死!” 白唐随意的摆着手,就在月戎眼皮底下溜达到那巨大的佛魔双色莲下,看着立在那黑白分界上的墨赦,突然就开了口,道:“墨赦,你下来!” “不就是个破莲花,不用你这么耗费精魂,下来,我能开。”白唐说,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这破东西,都不用我做别的,敲敲就开了。” 月戎听的目瞪口呆,觉面前这位吹牛连草稿都不用,甚是叹为观止。 那站在高山一样的莲花上的人状若疯魔,全然听不进去,只一心一意的要撬开那闭口的莲花。 白唐仰着头,桃花眼半眯了起来,道:“都不是事儿,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老墨,你下来,你站上面我不好cāo)作,听点话,下来。” 墨赦体几不可察的僵了下,居然真的停下了手,漫天黑色气如云雾散,只露出那人孤独的眉眼,就立在黑白分明的佛魔双色莲里,仿若在无边黑夜里飘摇的一抹零星灯火。 白唐笑眯眯的,脸上没半点霾,就那么仰着头,见他看过去,居然还挑了下眉。 四周云烟散尽,岿然不动的佛魔双色莲固执的闭紧嘴巴,一丝缝隙都没给勤勤恳恳在它上开洞的前任无常留,活像个吞了钱的貔貅,死活不肯把里面的人吐出来。 墨赦见着那熟悉的桃花眼,那股灭顶的冲劲儿似乎一下就过了,只剩下了满目的茫然。 人间最难,不过“无能为力”四字。 地府森冷的空气划过体,那绷至极致的神经被一双桃花眼缓缓的扯了下去,塞满腔的冰碴儿被人一字一字的掏了个干净。 “下来,不就是个谢必安,有什么难的,我帮你找!”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咱们人找不到,可以造东西找嘛,多大点事儿。” 他轻松的说这话,似乎全然没将话里含着的那些难处放在眼里。 墨赦腔里的冰碴儿一下倒了个干净,竟也能感觉到地宫森冷了。 他沉默着,锁魂链 哗啦啦的响声灌入耳中,终于从那莲花上飘了下来。 白唐上下扫了他一样,道:“你边上站着,防着点那小白脸,别让他背后耍招。” 月戎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小白脸几个字妥妥的是落在了他头上,登时脸就有些绿,见白唐那王八蛋居然还真朝着那双色莲走去,不由刻薄道:“多大脸啊,地府至宝说打开就打开,你喊一声‘芝麻开门’,说不好它还答应呢。” 他高冷的袖手旁观,摆足了看笑话的嘴脸:“你敲,敲开了我跟你姓……两个神经病,这莲涅是个什么等级的祸害,你们心里没点谱?白唐那婴幼儿没点判断力,范无救你千年王八万年鳖的活着,心里没点数?” 顿了顿,又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已经一锅粥的人界,似乎……也不差莲涅这一个? 这念头有点危险,他连忙打住,心说哪怕人间已经是个大杂烩的锅,这笔账也不能跟地府扯上关系,谁知道天道那老东西啥时候就来算总账了。 于是哼哼唧唧的半提醒半警告道:“我可通知了那几个老不死的,你们等着吧,地狱十八层叫你们一一尝遍,好好给你们长个记……” 话说到最后,已经渐渐消音,却见白唐真就抬手在那巨大的莲花上敲了两下,还抽空回头冲他道:“既然是你叫我开,那就没办法了,谁叫你是府君呢,我能怎么办?我只好开了啊。” 好不要脸,月戎想。 然后白唐凌空一个后翻,就落在了墨赦边。 空中一片寂静,没半点反应,那佛魔双色莲也只是默默的散发可怜的双色光芒。 月戎嗤笑一声,正要说话,却突觉寒毛倒竖,脚下的土地寸寸开裂,连后无比森大气的莲涅居所也发出了颤音。 不知从地下深处什么地方伸出来的无数条触手搅动着,一条条黑色触手上的吸盘都精准的吸住了这宫各个地方,将他们都拖向不断旋转的黑色深渊。 几乎顷刻,这一大片土地都在往更深处的罪恶土壤中堕落而去,与此同时,那开的足有两座房屋大小的双色连由外而内一层层的张开花瓣。 所有东西都要被拖进地府底下更不为人知的深渊,月戎气息都有些岔,近乎恶狠狠的瞪着还稳稳站立的白唐:“你特娘的,干了什么?” 墨赦已一道流光也似投入了不断绽开的双色莲中,完全不顾那东西也在不断的下坠,不知要坠向什么古怪的地方。 白唐啧了声,也朝着那莲花纵跃去。 “莲涅!”墨赦终于扒住了那一道躺在里面的人影,近乎手忙脚乱的拨开他上的那些黑色藤蔓,拼命的叫着他,自己的气也不管不顾的往他体里灌,“醒醒,莲涅!” 那莲涅似乎终于听 见了他的喊声,刷的张开眼睛。 “谢必安呢?我问你,谢必安呢?” 墨赦腰上被一条气线缠上,但他全然不管不顾,只一个劲的追问。 莲涅的嘴角张了张,却露出一个诡谲的笑,继而全就慢慢化成一缕一缕黑色的气,转瞬就如冷风扑面,消散无踪。 墨赦瞬间感觉心头一凉。 缠绕在腰间的那缕气线骤然收紧,力度加大,扯着他急速上行,在眼底的那朵巨大的双色莲旋转着下坠,几乎看不清花瓣,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黑白太极。 散发着不知名气息的深渊有无尽的吸力,白唐拖着墨赦只感觉无处借力,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正在这时,那朵巨大的莲花正正被吸入那黑色的深渊,似乎堵住了什么缺口。 …… 而在神寂地狱的另一边,眉骨锋锐,气质冷冽的男人淡淡的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轻微的转过,朝着地狱之上行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她出现了! 后是已然湮灭的凌霄宫,仿佛连那十九府君的份也一同埋葬。 里面的人都是曾经故人,却终归也不是什么放不下的,那困圄他无数年月佛魔双色莲都被那镇压在地府更深处的东西吞噬。 从此之后,当能应那人之约,青天直上,搏一个自由自在。 前方似有铃铛声隐隐约约,依稀是前些子时常在耳边响起的。 这十八层地狱终于也一层层走过,不招摇、不狂躁,如同地狱里最普通的一粒尘埃。 既是众生劫,谁又能真的置事外? 等又一次触摸到阳光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 有姿容丽的女人静静站在阳光下,怀里抱着一只看不见的小猫,见着他来,只微微一笑,道:“等你好久了。” 他接过那猫,顺了顺毛,道:“什么时候?” 那女人抬手指了指天,又做出翻掌朝下的动作,轻微的笑道:“再收敛两天,天时地利,才能心想事成。” 与此同时,在至高的九天之上,恍如冰雪生成的男人依然耗在冷寂的大里,不时会将手掌中凝聚出的金色光芒洒向脚下的一池波光中。 那是他耗费心神才能编织出的天地规则,里面琳琅满目,有绝对真理、人文秩序、道德准绳,还有天纲五常修道法则,他耗心耗力,几乎百万年来勤耕不辍,时时都在修补那总是漏洞百出的秩序。 他有一双慧眼,既冷又利,无所不在,他就在九天之上,看着那些被他编织出的秩序被生灵使用,不断的纠正和重绘。 他修改了一次又一次,让那些秩序趋于完美,他每一次都会在人类文明快要断绝的时候为他们延续文明,让秩序存于天地。 他可以化千万,每一个都能在他编织的大道中体悟、感受、完善新的秩序,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感觉力不从心。 秩序在,世界就在,文明就在。 他一个人分担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秩序,而他手下的一众天神,又从方方面面对那些秩序进行维护和执行,确保每一条秩序都能发挥它的作用。 他是三界最尊贵的男人,无无求,他存在的本就代表天道,天神存在的本就是为了让底下的世界正常运转,让无数生灵能流转不息,生生不灭。 可大道面前,却总有人因愚昧而裹足不前。 “帝君,她出现了!”跪在地上的青年一战甲,面色却有些灰白发青,仿佛一盏遭遇强风的灯,一时三刻就要拔灯吹蜡呜呼倒地,但他的神却又是极为冷酷而坚硬的,“天庭通缉多年的千世祭魂出现了。” 负手立在湛碧色池水中的帝君波澜不惊的点头,只低头看着那方小小的水池,仿佛从中看见了芸芸众生。 半晌,才缓缓的开了口,道:“没有带回来。” 虽是疑问的尾音,但说话的语气却全然是肯定的陈述句,完全不需要回答。 杨戬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却听那位三界权力最高的男人又幽幽开口道:“连你都拿不下她了。” 九天上清冽的风 徐徐吹着,内镶嵌的星辰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那两人俊美冷漠的面庞。 杨戬声音极冷极硬,道:“她已今非昔比,这千余年来,已寻了另一条大道,道法入上神域,深不可测。” 穿一肃静白袍的男人高冠束发,神冷如冬夜皓月,半分波澜也不带,道:“到底是天地造化之物。” 杨戬默然垂手,哪怕到了神息充沛的天宫,上那几能致命的伤依旧没有完全痊愈,隐隐作疼。 那淡然如清雪的帝君一伸手,就有一缕月光色的力量从杨戬伤口处溢出,堪堪落在他指尖,轻薄的如同发丝。 “帝君,那到底是什么力量?”杨戬目光闪动,落在了那莹白如瓷玉的指尖上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一丝力量,“我见过力量千万种,变化千万种,却未曾在她使用的力量上捕捉到一丝相似。” 那帝君的衣袍乍一看去,仿若是清净无垢的一捧雪,待他微微一动,竟就显出了些许谁也看不见的暗纹,光影转动,华美贵重,恍若天边流云变换,又似人间沧海潮汐翻涌,无尽变化都蕴藏其中。 帝君清冷冷的立在那一池不会流动的池水前,偶尔的衣袖挥动才显出一点流光溢彩的端倪,如最尊贵的一方古月,闻言淡淡道:“山间清月是力量,水中游鱼是力量,力量从无定数,她用的不过是万千力量的一种,不必深究。” 那一丝昏黄色的力量在他指尖舒展来回,像是一个被驯服的顽皮孩子。 “黑夜可以覆月,洪海可以溺鱼,力量来源从来不重要。” 这位帝君的声音含着一股独有的冷淡,哪怕随意的说话,也总给人一种那是天地大道、至高真理的庄重感,让人发自心底的信服。 哪怕他的话再狂悖,也自有一股让人唯命是从的魔力,就跟当年那不置一词的命令一样。 杨戬眸中是澄澈的服从,低垂着头,只能看见光滑如镜的地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似乎额上多了一条皱纹,正横在他的天目上方,不仔细看,就半点都看不见。 “太始之要来了。” 良久,那冷冽的帝君淡然的开了口,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她既出现,便是天道给的生路,杨戬,你再去,天上神将随你点。” 他那双淡薄到极点的眸子扫过来,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杨戬上那些几乎致命的伤口处残余的月光色能量都被捏了出来,转眼就在那人掌心中化为一缕轻柔的风,“去人界,带她回来。” 杨戬只觉浑一轻,上那些尚未痊愈的伤口在天界高度浓郁的灵气催生下飞速的愈合,再起时就已然又是天庭不可冒犯的司法天神,凛然生威仪,三界莫敢逆。 “原本就是生在天界的人,也该回来了。” 杨戬恭声道:“是。” 九重天上罡风烈烈,他脑子里已在思索能与他同擒那苏毓秀的人选。 这一想,无可避免就想到了那女人放他回来时的神色。 那时,她单手掐着他的脖子虽然即便将他的脖颈真的捏断,他也不会消亡,但那样的姿势里有强者对 弱者的睥睨,他近距离的看着那双藏着清冷于妖媚的眼睛,看清她鸭蛋青的眼白和黑的莹润的眼珠。 她说:“看见了么?如今的我,你们再也不能随意揉捏,而你……”她轻微的偏头,手指在他咽喉上滑动,指甲用力,金色的血液就染上那葱白的手指,“蝼蚁耳。”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始终平稳跳动的脉搏在那一瞬有些微的停滞 那女人嗤笑一声,松开手,他不自觉的躬下,却勉力维持着天界司法天神的尊严,没有将腔里被震出的淤血呕出来。 “回去告诉昊天,天门已开,太始之要临,叫他洗干净脖子等着,那一,我会亲手拧下他的脖子。” 苏毓秀轻轻的用湿纸巾擦着手,将指甲上沾染的那些神血擦的干干净净,目光里是空无的不屑,那用过的纸巾随手扔在他脚下。 彼时昆仑山上的大雪依然扑簌簌的下,鹅毛一样,落在了他们稀薄的眉目上。 “杨戬,”帝君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如雨天里响彻的惊雷。 杨戬豁然回神,抬眼去看那清冷的帝君。 “你着相了。”帝君背负双手,目光里似沉着月山河,一眼就能看穿莫测人心,“惑于输赢,就是不智。” 只一句话,仿佛就将他的心智看的透彻,杨戬已有些裂纹的心脏微微跳了一下,道:“帝君,我修道几千年,她只寻道千年,我已不及她,她若是真正的……” “她是众生劫的一把解药。”帝君淡淡道,“天地赋予她超凡的天赋,便是为了这一场众生劫。她若不能翻天覆地,如何做渡众生一程的芦苇舟?” “杨戬啊,”眸中有山川万里的帝君在高高的蟠龙阶上俯瞰他,如以往数千年一样,睫毛上落着星辰细碎的光,毛茸茸的,但昊天帝君的眉目依然冷淡如冰雕,“众生劫,最先应劫的便是天神,若被外物蛊惑动摇信念,你啊……”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杨戬却已然听的明白:若信念动摇,那他前尘种种便都无处安放,自生心魔,心魔一生,神魂便无处可逃。 杨戬面上也是跟帝君如出一辙的寡淡,规矩的行礼道:“是,多谢帝君教诲。” 昊天道:“你便是神界对外的刀,你多锋利,神界就多强,你多坚定,神界就多坚定。” “是!” …… 地府第十九层地狱又小小的崩溃了一回,始作俑者却脸扳的比谁都直,一个棺材板死人脸,全程装死,连别人脸色都不看,另一个动如马猴,挤眉弄眼跟家养的伪蛇真龙眉来眼去,完全不在意别人脸色。 “砰!” 月戎狠狠摔了杯子,面目都狰狞的扭曲了,怒喝道:“你们给我站好!什么态度?啊?” 墨赦抱臂而站,一脸的魂游天外,哪怕月戎加重了语气都没能让他的眉毛挑动哪怕一下。 白唐好歹给了他点面子,将视线从那白痴小蛇的上收了点给他,道:“有话好好说啊,吼又不能解决问题……照我说,有在这里跟我两扯皮的功夫,你还不如去收拾收拾神寂地狱。” 第二百五十九章 留下白汤圆 月戎登时就一阵气结,感觉这厮一点都没有犯错的觉悟,神寂地狱那朵佛魔双色莲完蛋后,他就第一时间忽悠了陆北走过来支援,就跟他忽悠楚江王去追寻在神寂地狱里放铃铛的人一样,连带着还把最靠近的十八府君叫过去帮着镇压,加上还隐在暗处的谛听,自己这才能站在这里问罪。 但这些都没必要跟这两人多说,他脸上都是出离的愤怒,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格外冷静,他道:“你还知道神寂地狱?你知道你们两这一闹,会生出多少是非?我看也不用天道给你们算因果,你们就这么自己作,也能把自己作死!” 白唐满不在乎的耸肩,不耐烦道:“差不多得了啊,就跟这儿训我们两小时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月戎目色沉沉,道:“做了错事,拍拍股就想走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里流转着狐狸样的市侩光芒,上上下下扫视白唐,跟相马似的,还带着称斤掂两,完了还嫌弃的撇了撇嘴,道:“留点有用的东西做赔偿!” 白唐琢磨了又琢磨,始终觉着自己上最值钱的必须是自己,当下大咧咧的一挥手,十分轻松的道:“要我啊?不成问题,不过你可得再等几年,等我看着人间太平了,自然回来给地府当牛做马,不就是捉鬼偿债吗?放心,我业务已经熟练的很了。” 月戎狠狠的瞪他,满脸都写着“你在异想什么天开”,牙齿磨着下嘴唇,道:“不要你!” 被明晃晃的嫌弃,白唐也没脸没皮的半点不在乎,手一摊,道:“那怎么个意思?也要关我个千儿八百年的?” “不关!地府只杀不关!” 白唐上下两片嘴唇又碰了碰,道:“你可真是个事儿精,要我留下的是你,不要的也是你,啧……” 月戎道:“你从哪里看出你自己有用的?”生怕白唐又开始胡说瞎扯淡,他忙做个闭嘴的手势,自己往下接,“把屠灵留下!神寂地狱缺个镇狱的!” 白唐断然拒绝:“不行!” 白汤圆也一下伸直了脖子,荧黄色的竖瞳里露出凶恶的光。 墨赦站直了体,目光沉沉的扫了过去。 月戎道:“佛魔双色莲原本是镇在神寂地狱的神物,可那东西因为你们毁了,这就是你们欠下的债,世上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白唐,你现如今集四灵之力在体内,地府要强行留下你代价太高,现在也不会贸然做这种选择,但这不代表你真能无拘无束。” 他手指朝上指了指,“哪怕上面那一群都是酒囊饭袋,但天道不是,那东西就像一只眼,只会盯着能影响世界格局的人,而你,也算一个。” 白唐嘴唇动了下,依然道:“那跟白汤圆没关系,你另想别的,什么赔偿我都认!” 月戎冷哂,道:“它之前吞了三尾狮子印,导致刀山地狱崩塌,那时就欠了地府的债,现在你与它气机相连,又一道毁了神寂地狱的根基……若不为地府稳这神寂地狱,后千万年,地府孽业罩顶,便是再能耐通天,也不过一个魂消道湮,你想清楚了再决定!” 白汤圆吱哇乱叫,道:“不行,我不!这地方不好玩!我不!” 白唐抬手安抚着白汤圆,面上的温和之色褪净,只剩下一层同样的狡黠:“哪有什么千万年?天门大开,神界与人界大战一触即发,那神界可还有那么多大能呢,在夹缝里苟且,谁能保证有什么千万年?” 月戎道:“……原本你苟且活着的概率是99,不还这笔债,罩在头顶的地府孽业能让你苟且下去的概率降到99,懂了吗?你还不还?” 月戎袖子都撸起了一半,跟黄鼠狼盯住小鸡仔一样的盯着他,大有不还钱就硬抢的意思。 白唐眸光闪烁,没有说话。 蓦的,墨赦将锁魂链往前一送,道:“这个。” 月戎恶声恶气道:“不行!这无形的债又不是你想替就能替的,再说,你那锁魂链还不如我的月刃,顶个用,哪有吃过府君印的屠灵有用!” 墨赦眉头一下皱起,冷道:“莲涅是我放出来的,我会把他抓回来!” “当然要你抓!”月戎翻了个白眼,“地府这千疮百孔的样子……一点多余人力都抽不出来,你弄出的乱子,自然得你去填!但在他回来镇守神寂地狱前,我们不可能分个府君来镇着,只能是屠灵!只有它有资格,还有能力。” 似乎觉着自己语气有些生硬,想着驴还是要顺毛捋,于是月戎又放柔了语气,道:“老范,白唐这个棒槌不明白有债要还的道理,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他好。” 墨赦看向白唐,点了头,言简意赅道:“他没有说谎。” 白唐脸色翻来覆去的变了两变,心说不成,他要是真把白汤圆这蠢货留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那货怕不是要哭。 白汤圆也眼巴巴的看着他,像一个生怕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既凶狠又可怜。 白唐顿时被激起了一颗拳拳老父心,觉着儿子再傻,那也是上了他老白家户口本的,哪儿能因为它闯了两回祸,就抛弃它呢,不成,绝对不成! 于是他看向月戎,霸气道:“不行!白汤圆它怕鬼,镇压不动神寂地狱的堕魂!” 听见堕魂两字,白汤圆脑子里都是那种气又纯又多的浮动食物,当即吞了口口水,不愿意留下的意志有了点动摇,但它马上坚定下来,伸头摆尾巴叫嚣:“不愿意!不好玩,不愿意!” 月戎眉毛狠狠跳了两跳,心说一对儿属貔貅的王八蛋! 又想,我大地府什么没有,还哄不住一个贪嘴的二货屠灵?笑话! …… 半小时后,白汤圆兴高采烈的缠在锁魂链上,朝着白唐摆尾巴,叮嘱道:“我就在这儿玩两天,白白,你快走吧,我过两天就去找你。” 在一旁捏着一枚奇形怪状果子的月戎笑眯眯的将那果子往白汤圆嘴前一递,温柔道:“我们地府,除了你刚才尝过的那六十八种果子,还有一整个地狱的美食,保管每天都不重样。” 于是方才还宁死不屈的白汤圆双眼都冒了绿光,也不管神寂地狱黑不黑了,当即就“勉为其难”的同意留下个把月。 它还很机灵,嘴里叼着吃的,爪子扒着玩伴,还要对白唐千叮万嘱:“白白啊,你可不要偷懒啊,要快点过来接我,我就待一个月,”想了想地狱里层出不穷的美食,又宽容的多给了白唐一个月时间,“两个月,你一定得来接我!” 白唐对这见吃忘义的小东西翻了个白眼,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按照月戎的意思,这小蠢货这么一留下,除非那莲涅重回地府,否则它就得安稳的做地府的吉祥物,老老实实的在神寂地狱待着。 像个人质。 而莲涅……那家伙多半又出去兴风作浪了,鬼知道得费多少工夫才能把那家伙活捉。 想起那个人,他面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连带着看墨赦的目光都有些奇怪的生疏。 墨赦警觉的侧脸看他。 白唐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道:“没事,咱们这一趟回人间,要干的事儿可有点多。” 要捉莲涅,要找谢必安,还得把苏毓秀的老底掀出来,如果天界的那些天神不长眼,白唐想了想向东那张褶子脸,觉着自己可能还得跟天神们干一架。 毕竟,他还是个人,那得天生就得护着人界。 要出神寂地狱的时候,白汤圆在他们后模模糊糊的喊:“白白,早点来接我啊!你要是敢忘了,我就咬死你!” 白唐大咧咧的朝它摆手,看着那一长条暗红色的小龙跟怕孤单一样死死缠着有点灵的锁魂链,那一黑一暗红的两条缠绕扭动着,白唐竟莫名看出了点和谐。 等走出老远,白唐后知后觉的觉着有些空落落,面上难得就带出了点郁闷。 墨赦道:“屠灵生来是神器,后来却染魔,暗合了佛魔双面,在神寂地狱里没什么坏处,你放心。” 白唐随意的点头,口中却还是道:“那小东西皮实,但自从有灵识就跟着我,这会被美食所迷没觉出什么,等过了这股劲儿,可能还得作一场。” 闹不好又会嚎啕大哭,虽然它只会嚎啕,没办法流出眼泪,但那样子还是有点让人头疼。 白唐想起了之前每次那蠢货干着嗓子嚎啕的样子,顿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道:“还是得快点把莲涅弄回来……老墨,咱们再快点。” 墨赦微微垂着头,眼睫遮盖住眸底万千绪,淡淡应了声。 “老墨,那个谢必安肯定还活着,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找着。”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万一不认得你了呢?” “他不会!” “哦。” 两人之间安静下去,只有冷冽的风来回吹拂,仿佛要在他们中间吹出一道口子来。 …… 地府昏昏暗暗,鬼民萧条,人间也浮躁萧索,空气里都是紧张焦躁的因子。 那些原本在人界十分活跃的低阶鬼物似乎统一的偃旗息鼓,竟已连续几没出来送人头,这让一干起早贪黑除魔卫道的修道者还有些很不能适应,整忧心忡忡,担心它们躲在黑暗里,准备憋出个大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吃记忆的镜灵 本来从没想过能见面的人,这么一下居然就看见了。 那是极普通的一张脸,有着年轻女孩的张扬和不稳重,所以后面偷摸的用毯子裹住他,将他放在风雪飘摇的路边,完全可以理解。 白唐心里甚至连伤感都没来的及出现,就看见年轻一点的白老头晃悠悠的抱起了他。 然后他印象里不靠谱的老糊涂师傅居然眼神犀利的朝着空中一处看去,就好像那里曾有什么东西一样。 溯洄镜里的时光如指间流沙,倥偬一下就到了他上小学的年纪,他方才回忆过来,在他看见那一白色的鬼魂扑向那妇人肚子时,空中的确有一抹着黑色衣服的影子一闪而过。 但他的眼睛还是被那影子的一头耀眼红发刺的一眯,顿时脑子里就闪过了莲涅那个祸害,登时心里就一个哆嗦。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 阔别十年之久的老鸭嗓念经声终于穿过时光,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白唐不自觉就弯了眼,以一抹无足轻重的影子姿态靠在彼时还不算斑驳的墙上。 那时候他才**岁,正是皮的时候,老头烦的不行,就大门一关,吊着嗓子给他念《清静经》,他一个字非得拖成两个字那么长的音,摇头晃脑,还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怕白唐要翻天都不屈不挠的念经。 此时那老头就手里摇着大蒲扇,又不着四六的跟小白唐念经。 小时候还有些“虚胖”的小白唐啊啊叫着打扰,却终于还是败在了那气若游丝的调子上,不不愿的去搬了他的小板凳,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旁,还将作业本朝着老头扬了扬,示意认输了别念了。 于是老头就又转了个调子,收了尾,悠哉悠哉的去喝茶润嗓,完了还得意的瞥一眼白唐,活像斗赢了小狐狸的老狐狸。 白唐忍不住发笑,心说自己当年可真坚强,居然在那样的魔音里坚持了**年,再次听到……白唐想了想,还是给了个可观的评语——不堪入耳,什么玩意儿,一如当年! 那是治理皮猴子的唯一利器,十分管用。 老头的影也只出现了一下,就如过期的老电影一样,消失在满是雪花的电视荧屏上,再也未曾看见。 他一路野草似的疯长,竟也成了窜天猴也似的少年,岁月如梭,但白老头的影却只在那最初最为明亮的时光里惊鸿一瞥,于他高二时悄然退场,再未登场。 此后辗转求学,又辛苦求存,学着大人模样,心思百转的做了神棍…… 可那些历历往事,终归是过往云烟,白唐看过就算,眼睛一转,心里忽的就生了个主意。 “小东西!”他探手,从空无的空气里一下就捉出了一团白色灵光,“给我把之前那 人的记忆放出来瞧瞧,不然咱们就来好好算一下你偷窃我记忆的事!” 那一小团灵光剧烈的颤抖,似乎是被他吓到了。 白唐捏着那连形体都没有的东西,威胁道:“别装死,谁照你一下,你就趁着别人看记忆的时候偷走记忆,墨神老早就警告过我了,我可不信你这小东西一点私都没藏!吐出来!” 溯洄镜的镜灵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无耻,之前那个创造它的人来转了一圈,甜甜蜜蜜的就回去了,半点记忆都不让它吃也就算了! 那个叫范无救的根本就没照过它,真是拿镜子不当人看,很过分! 但白唐显然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还恶劣的将它上下颠了两颠,道:“快点!别想着拖延时间消耗我体内的能量!” 溯洄镜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 那些被它“偷”去的记忆是它的养分,按道理来说,那就是他们使用它的代价,哪有人用了它不给酬劳还想着倒抠的! 原本它还想着制造它出来的那个生物是个怪胎,等它换个主人,估摸就好了。 谁曾想这个更过分,不给饭吃,还要干双倍的活! 溯洄镜的那一团灵识发出剧烈的颤抖,白唐强力的给它镇压回去,道:“老实点,以后还想不想吃‘记忆’啦?” 事实上,也不知月戎造出这镜子的时候给灌输了什么,这面镜子里生出的镜灵一点都没显出懵懂,完全像个智商不怎么高的人类,各种绪都有。 此刻被白唐那么一吓,竟真的老实下去,委委屈屈的把它仅有的那段模糊记忆给吐了出来。 但白唐看了个开头,就觉着不对——那里面根本不是墨赦,主人居然是年轻时候的月戎。 那时候的月戎不像现在这么不要脸,看着竟还很稳重,后萦绕着白色月刃,正面朝黑暗,喃喃说着什么…… 白唐对他实在没有兴致,又感觉气闷,紧急叫了停,又去折腾那溯洄镜的镜灵,觉着那小东西偷耍滑。 镜灵急的团团转,奈何还没生出语言系统,只好在空中显出委委屈屈的字来。 白唐沉着脸不说话,小镜灵吓的都结巴,感觉写的字都是歪的。 就在这个当口,白唐感觉口一阵疼痛,连耳朵也一阵绞疼,忙忙的从溯洄镜中出来。 墨赦松开手,张口就道:“溯洄镜是神器,也是要命的东西,如果进去了没有毅力自己醒来,你就别用它!” 白唐喘了口气,只觉手脚都有些用力过度的酸麻,仿佛已溺水了一段时间,眼前都有些冒金星。 那溯洄镜又灰扑扑的躺在他上,无辜的很。 白唐心里有些可惜,原本他还以为墨赦一定会照,去看一眼墨赦真正的过去也好……可惜他居然没有。 “这小镜子体型不大,抽灵力倒是厉害!”白唐开始主动的运行体内气,将几乎被抽干的经脉一条条都重新充盈起来,“我在里面呆了多久?” 墨赦道:“半小时。” 白唐粗略估计了下,慨叹道:“这可真是……百年一梦,只是这东西偷取记忆这毛病能不能纠正?有点缺德,别人的记忆可都是财富!” 那镜子不服,颤了颤,镜面却没什么动静,大抵是去组织语言了。 墨赦道:“人不可能记住每一件事,那些它们淡忘的,也是记忆……以后控制它吸取人们本就淡忘的记忆就好。”顿了顿,又道,“这很公平,要从它那里得到什么,就得付出同样的东西。” 白唐笑了下,道:“那可糟了,刚才这小东西要偷我的记忆,被我揍了!难道还要还给它?” 那溯洄镜立马竖直了起来,愣是用一面镜子凹出了“可怜巴巴”的造型。 墨赦淡淡瞥了他一眼,将那镜子又按了下去,道:“它取了,不过没敢动你最在乎的记忆。” 白唐认真的回忆了下,忽然哈的一笑,道:“这东西机灵啊…挑我穿开裆裤时的记忆啊,还真有点模糊,也分不清少了什么。” 墨赦重又去刻他的木牌,道:“你若让苏毓秀照它,能在里面的时间必然更短……投影人实力越强,消耗的能量就越大,依照苏毓秀的力量,可能会在几分钟内把你抽干,白唐,你得学会筛选记忆。” 白唐嗯的应了,脑中灵光一现,又想,若这镜子启动要以持有者灵力消耗为运转动力,以投影人的记忆为报酬,它还能选择抽取记忆,那反过来呢,是不是连记忆都可以篡改? 这个发现给他吓了一跳,心说抽空得试试,还得防着这小东西乱来。 一连又是三天,莲涅依然十分消停,半点影子都没。 倒是墨赦的孤魂野鬼大军发现了许多灵力强横的人,他们也看不清什么来路,就本能的觉着强,一股脑的就给报了上来。 那些无关的消息,墨赦听过就算,全然一副不打算搭理的样子,似乎现在除了找莲涅问谢必安下落这件事,已经全然没有能让他分心的事了。 白唐悄摸的听了一耳朵,起先也没当个什么事,要不是向东又神叨叨的跟他念叨,可能他也就过耳就忘。 向东说他们也监测到了很多实力强横的人一股脑的从世界各地涌入华夏,又从各个机场向b市移动。 他们还不清楚那都是什么人,也已经调集了精锐去查,但组织还是希望离b市不远的白唐去坐镇。 用向东的话来说就是,那些人在进入b市境内后,几乎所有人都失踪了,这事听着实在不像好事,他们现在的顶尖力量却都被羁绊在昆仑, 只有白唐这么一个闲置的高手了。 向东的语气十分悲苦又大义凛然,况且他给的酬金向来丰厚,白唐只略微想了下,就觉着该走这一趟。 毕竟,苏毓秀也在b市。 原本她的事优先等级还排在谢必安之后,但实在是不巧,白唐得过去b市,那遇见的可能几乎是百分百。 向东显然也注意到了苏毓秀,他在跟白唐通讯时,提到苏毓秀时神格外郑重。 苏毓秀已经完全褪去了上那层无害的兔子皮,像一个在人间的神明一样成为了越来越多人的精神倚靠。 向东说,她在建立她一个人的信仰王国,而b市,是信仰她的那些人心里的圣都。 …… b市,深夜,月色倾城而下,少了许多灯光的城市,终于映照出了月亮本来的颜色,泛出一地淡薄的黄。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冷吗? 苏毓秀正坐在高高的房顶上,长风轻吹,她眼睛里空茫茫的,神思不知跑去了何处。 浓郁的黑暗里,有人影在底下朝着她弯腰行礼,然后又嗖的消失在这座她许多许多年前建造起来的避暑山庄里。 苏毓秀面无表,好像全没看见。 美人依旧不远不近的站在她后,如同最衷心的守护灵。 天上星辰寥落,满目萧瑟的女子微微仰头,上也镀了一层月光,有种格外深沉的寂寥感。 仿佛人间百年千年,红尘闹沸腾,她自如一抹谁都看不见的幽魂,山川大地,王侯将相,皆不能入眼,无法陪伴。 那之后的数千年,她都是这样的吗?美人眼神也开始恍惚。 边的所有人都会老会死,她却如妖怪一般不老不死,要不断消失,不断重来,要逐渐让自己连血液都冷却下去,没有感,不要羁绊,才能度过那样的几千年吧。 因为太难捱,所以才将一思都放在一个同样永生不死又特殊的人上,这一放,就是那许多年。 突然就被这秘境里的寂静bi)的不能忍受,好像那些沉甸甸的岁月都从苏毓秀曾经的过往里一股脑的落在了他上。 “苏毓秀。”美人声音低沉,似乎也侵染了浓郁的夜色,“你在想什么啊?” 苏毓秀偏了偏头,那种空无的寂寥感眨眼就消失无形,快的仿若是他的错觉,她含了笑,道:“真是越来越没点规矩了。” 美人不屑的翻白眼,道:“得了吧,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大华夏帝国不讲究这个……大晚上的,你以前不都要早早去睡美容觉,这几天抽风了?那破山庄有什么好看的。” 苏毓秀拢了把被夜风吹到眼前的长发,指着蜿蜒迂回道:“我要看着他们来啊……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她忽然转过头来,调皮的小女孩一样挑起眉目,红唇黑眸,眸中有散落的星光,格外好看。 那让无数生灵都顶礼膜拜又望尘莫及的脸仿佛会发光,美丽的如妖如鬼,更像是从聊斋画本里走出的狐仙。 “不知道。”美人几乎移不开眼,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只能顺着她话说。 苏毓秀也不为难他,只转过头,道:“他们都是被历史遗忘的人,有从最初的封神之战里苟延残喘活下来的,有从地府裂冥之战里侥幸逃生的,还有被天地背弃的,有自毁神格背弃天界的……他们每一个都有一段秘而不宣的过往,我懒得问,就给他们起了一个统一的名字逆天者。” 美人心里早有了猜测,此刻听着她娓娓道来,心里也没半点波澜,反正在他看来,苏毓秀就算告诉他她把更早时候的五帝都收集回来了,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一个人一心都扑在了一件事上,一做就是几千年,哪怕她说要把天捅个窟窿,那也一定能捅开。 他心思早转到了别的方面,已经深邃锋锐的眼睛里只装着面前那一个单薄的背影。 “你看那银河……就在那儿,”苏毓秀抬起手,指着黑色天空上一条明亮的星带,“等太始之 那天,那片星河会哗的散开……” 她说着话,明明是神色飞扬的样子,形却淡薄的如一抹山间的精魅,风一吹太阳一晒就能划掉一样。 “苏毓秀,”美人突然打断她,声音里极尽克制。 苏毓秀被他打断了畅想,不高兴的回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孩子气的不悦:“干什么?” 美人双手背在后,明明是鬼体游魂,形却有凝实可靠之感,他沉着眼眸,轻声道:“要我抱抱你吗?” 苏毓秀眉峰耸动,原就如堆霜砌雪的肤色在月光下更加白皙,面上不由露出点惊愕好笑的神色:“你” “没别的意思,”美人在她拒绝前开口,手指在背后攥紧,竭尽全力维持面上的淡然,甚至还故意露出了一点笑,“夜黑风高的,看你思念成疾,给你点念想……长夜漫漫,给你暖和一下,省的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瞎折腾。” 苏毓秀哂笑,道:“你别是想占我便宜吧?你当时为什么给我捉住,还记得吗?” 美人脸上涌出一点尴尬,摆手道:“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我都忘了!” 苏毓秀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死了死了还惦记美色……” 时间实在有些短,哪怕苏毓秀没有刻意去记,也还记得那这只垂涎她美色的呆鬼是怎么色胆包天的想亲她的…… 美人反驳道:“男人色女人美,这是天!” 他一大步上前,也不管苏毓秀还在嘟囔,一下就从她背后抱住她,絮絮叨叨道:“整天瞎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也不嫌累……什么天神啊凡人啊鬼怪啊,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不如去想想明天晚上贴什么面膜……” 苏毓秀也没觉着被冒犯,反而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大狗扑住,有些好笑反正她向来是拿这呆鬼当宠物看的,似乎偶尔被撒一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美人果然是个稀罕鬼,做了鬼还能二次发育,连个子都有些长,在背后抱着她,竟也能将她完全笼罩住,那坚毅的下巴就在她头顶。 “还冷吗?”他低下头,问。 千年孤寂怕是已冷入骨髓,无数长夜漫漫的凄惶冷清,怕是已镌刻灵魂,但这个夜晚,我抱着你,你还冷吗? 苏毓秀莫名其妙,心说她根本不怕冷,这死鬼莫不是脑子坏了?还是存心找个接口来占便宜? 她体有些不自觉的僵硬,后背几乎绷的笔直,在勉强忍着没将那鬼弹出去毕竟是家养的,偶尔任一点撒个,做主人的,不好太计较。 听见这问话,她随口答道:“冷什么?早不冷了。”顿了顿,有些嫌弃的道,“再说你一个鬼,难道你以为自己上还有温度?能让人感觉暖和?” 美人满腔的怜惜都像喂了狗,咬牙道:“你闭嘴吧。” 苏毓秀平常的时候还相当随和,听见这话不知被触动了哪一根神经,竟真的闭嘴了两秒,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于是手指轻微一挑:“稍微抱一下就成了,一直不撒手做什么美梦呢?” 被骤然弹 开的美人瞬间自闭,一点都不想跟她说话。 却见苏毓秀又朝着后侧了下头,道:“什么事?” “哪有事?没有事!”美人气道,冷下去的脸上轮廓分明,格外的冷峻,还有些说不出的气堵。 说完才惊觉这屋的。 那人面貌秀美如女孩儿,如一缕轻烟一样踩在空中,道:“昆仑那边有动静了,管辂他们将新昆仑封不住多久了,最多七天,所有天神,就能随意从昆仑入人界。” 苏毓秀唇角冷冷的上勾,上那些无害柔弱一下褪尽,变的锋芒毕露起来,道:“昔鸣,你带人去,就守在昆仑四周,先收割一茬。” 天门开后,再说封住昆仑不过是痴人说梦,管辂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企图拖慢那些财狼下界的步伐,可那终归也只是企图。 昔鸣轻微的应了声是,宝石样的眸子闪了闪,有些犹豫的道:“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 “带那位府君回人间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他上有你的气息……你跟他结合了吗?” 苏毓秀只愣了一秒,继而失笑,显然已知道他说的是谁,摇头道:“没有,不是那回事。” 昔鸣点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道:“那就好。” 苏毓秀的视线在他上转了转,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但昔鸣脸上半点别的神都没有,像是单纯的好奇。 但苏毓秀跟他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即半提醒半警告的道:“他是我的人。” 昔鸣面上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道:“是,我绝不为难他。” 绝不为难他,但可以抢劫他! 他理的咽下了后面的话,向苏毓秀又行了个礼,形滴水的浓墨一样化在夜色里。 天色还未明,却已然能看见那飘摇的风雨,空气里都凝聚着沉重和冷寂。 苏毓秀手按了下口,脑中又想起那青年,于是轻微笑开。 早见面,也好,她想。 …… 与此同时,白唐也已连夜入了城,在一片融融月色里如金刚一般驻扎在城里。 想来近向东终于也学会了奴役别人,将自己从繁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竟亲自接待了白唐。 虽然看起来是白唐风尘仆仆,但两人明显更疲惫的,居然是向东。 下榻的地方是城中心一座隐在小巷里的四合院,四周很是萧条,竟似已没有人。 向东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开门领着他进去一边苦笑,道:“这城里现在的人口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每天都有大量的人莫名死亡……现在国家甚至要专门组建一个队伍,也不干别的,就每天走街串巷收尸体……” 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 白天的时候看不出这般萧条,街头巷尾偶尔还会有人经过,但只要往郊区走,就能看见城市边缘处有浓黑的烟终不绝那是在烧没人认领的尸体,仓促之间,连环保都顾不上。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待见谢必安 焚尸炉里的火从早到晚,竟不能有一停歇,无数人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 原先城市里摩肩擦踵的人,仿佛都成了一个曾经的影子。 连素来心大的白唐也被他那句形容说的心头一黯,再想想那些一大清早去挤地铁的子,竟恍惚如前世。 “所以啊,”向东在他进门后语重心长道,“白大师啊,为了更多的人安全的活着,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他的头发都有些花白,精气神也实在不好,白唐想了下,还是安慰道:“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也别太担心,人是最擅长生存的动物。” 向东笑了下,赞同道:“这倒是。” 这个话题实在不愉快,聊起来只会让人更深刻的感受“无能为力”四个字,毕竟人类从不相信鬼神的无神论时代进入修真时代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古往今来,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的转型期往往是最痛苦。 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便各自回房休息。 白唐边终于没了旁人,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以往每次出门,他基本都会带着三个鬼使,或者边跟着墨赦,到了后来,哪怕那些人都不在,他体里还寄宿着一个白汤圆。 可现在,没有人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白唐将手垫在脑后,眼睛微微合着,睫毛却簌簌颤动,显然没有睡着。 怀里的溯洄镜安静的如同一块死物,白唐另一只手却始终搭在那镜子上。 墨赦说他得随时把这破镜子戴在上,遇见苏毓秀的时候才好哄着她去照,或者是他再进入那种奇怪状态,遇见小苏毓秀的时候,可以让她照一下。 白唐最近保持认真睡觉的习惯,也有想再看见小苏毓秀的意思,可从他上次在苏府门口止步到现在,他一次都没有再进入到那状态。 天色已经很晚,他脑子里却很活跃,思绪乱七八糟的。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墨赦,或者该叫他范无救,谢必安的范无救。 白唐一直固执的不肯叫墨赦范无救,哪怕他老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名,但他一声都没叫过。 以前他总觉着因为只是习惯,后来才再一次次的接触中,慢慢发现不是的。 他只是不愿意。 因为范无救是谢必安的,他们两个的名字放在一起,无比和谐,无论如何都插不进第三个。 说起来有些奇怪,因为根本不是恋人,也不存在什么排他,但是…… 但是什么呢,白唐不知道。 他只是会觉着烦躁,因为墨赦对谢必安的反应太大了,简直就像是他的一块心病,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 他还没见到谢必安,却已经打从心里不待见他。 但这种绪微乎其微,如同在暴风里亮起的一点烛火,稍不注意,可能就被他庞杂的其他绪湮灭的渣都不剩,但白唐从未深入思索过,这点微弱绪为何从未真正被拍散,而是时不时在他心头翻搅。 他只是想着,一定要找到谢必安,无论生死,只有有了铁一般的事实,墨赦才能得到一个解脱,不管好坏,那时候,哪怕剜剔骨剖心 锥魂,也总能慢慢熬过来。 可若然不熬过那一遭,范无救永远都得困在“谢必安”的诅咒里,一不见谢必安,范无救就一都不得安歇。 墨赦,以前觉着这两个字是“除恶务尽,邪祟不赦”,可现在在想,这个名字,不赦免的到底是谁? 想的越深,思想就越清醒,越清醒,就越觉着谢必安不是个东西! 白唐翻了个,有些帮亲不帮理的想,好歹兄弟做了那么多年,究竟能有多大仇,才能像个无影的鬼一样让自己的兄弟这么不得安宁? 要是换了他,肯定不会的,他想。 那八菱镜上有细微的光闪过,白唐没有睁眼,似乎思绪已经沉寂。 四周寂静的落针可闻,那镜子悄无声息的流水一样化入了白唐掌心。 或许只是一个恍神,白唐就又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奇怪空间里。 “你来了。”有细小的声音从白雾深处传来。 …… “真君,一切已布置妥当。” 有穿甲胄的神从虚空中显出形,对着一深灰色长风衣的杨戬微微躬道。 此时的杨戬就站在万里高空上,一双神目穿过厚重的云层,冷清清的看着偌大土地上若隐若现的纹路,还有几个飞速在不同地点穿梭的影子。 底下的无数城市还在沉眠里,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些隐藏在角落里浮动的光线。 杨戬摆了下手,那名天神就自动消失在夜色里,投奔另一处杀生地。 杨戬双手结印,掌心有细微的白 不待见谢必安-->>,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百六十五章 苏毓秀的过去(2) 本来叫白唐来b市就还有点调查苏毓秀的意思,毕竟能让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怎么看b市都只有这个女人能做到,但这种没根没据怀疑的事不好明说,所以向东也只是跟白唐着重提了这个女人,还叫他防备。 可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见面,顿时就有点心虚,就好像明明是在背后说人坏话,转头却看见真人就在背后一样。 他调整了下表,开口打招呼道:“苏——” 后面的“小姐”两字还没出口,苏毓秀就径直从他边走了过去,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向东:“……” 他略尴尬的收回手,眼睁睁看着那女人完全无视那浓郁的气,一步步踱进了那小院。 他浑又被冷的打了个哆嗦,当即又往外退了百米,才堪堪能忍受,便拿出手机打电话,将附近的修道者们叫来两个——万一打起来,多个人也多份胜算。 至于现在,只能让那位自己搞出大动静的白大师自求多福了。 …… 白唐也觉着有些尴尬,明明该是私下的偷偷探查,谁知被探查的真人悄无声息的就站到了面前。 白唐体里的气只填充了一半,有些虚,但看着面前的苏毓秀,哪怕气不足,他也半点不虚,气场很足。 他甚至从躺在上的姿势变成了坐着,眼神也很幽深。 苏毓秀从推门进来,就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看他,眼神也幽幽的。 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是那灰扑扑的溯洄镜,此刻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苏毓秀的视线终于从他脸上移开,就落在地上那面小镜子上。 时间一时竟似有些静止,空气里都流动着无言的沉默。 白唐干咳了声,开口打破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苏毓秀抬头看他,微笑道:“白唐,你刚才在哪里?” 白唐眼皮都不眨的道:“家里睡觉。” 苏毓秀不置可否,微微放松了体,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抬手按揉着眉心,道:“是吗?” 房间里很暗,只有月光淡淡的照进来。 白唐没有说话,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他原本以为他在那种奇怪状态下遇见的小苏毓秀是苏毓秀感知不到的一个盲区,甚至他还试探过这件事,当时的苏毓秀的确不知道小苏毓秀的存在。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苏毓秀道:“你见过她了?那个小家伙。” 开口是疑问句,收尾却是明显的肯定。 话说到这一步,白唐也就不再遮掩,道:“你当初在我上埋下的那根线,它还有点别的作用。” 苏毓秀嗯了声,似乎有点疲倦,又撑着调皮的笑,道:“我小时候长的可吧?喜欢吗?” 白唐一时 梗住,心说这是什么话,那么大点的小姑娘,他得多禽兽才能“喜欢”? 苏毓秀显然也被自己这一问逗笑,轻微的笑出来。 经过几句聊天,两人在昆仑山上的那种对峙似乎都轻描淡写了起来,仿佛一对经年不见的老朋友,气氛都松弛了起来。 但白唐心里却一点都没放松,他从苏毓秀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那是从昆仑开始就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感觉。 苏毓秀看着他,终于轻轻叹了一声,道:“你要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不需要用那样的办法。” 四周依然气弥漫,白唐的体仿佛一个无底洞,几乎将整个城市的气都吸收个干净,但他体内竟还是一点都没有满的感觉。 他道:“我之前问你,你就会说吗?” 苏毓秀沉默。 答案不言而喻,那时候她不会,因为那些都是太久远的记忆,她不想别人知道,她原本只想让白唐知道她是一个普通的、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你想知道什么?”她说,“太始之要到了,再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白唐想了下,也不跟她客气,直击要害道:“你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这是他最关心的,也是他花费这么多功夫最想知道的。 苏毓秀轻笑了下,手掌一伸,就将地上的那面镜子吸入掌心,她摩挲着镜面,道:“你不是用了溯洄镜?没看见吗?那个小东西也没让你看见?” 白唐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知道这么冷门的东西有些意外。 苏毓秀的脸半隐在黑暗里,声音像被水洗过一样,冰冰凉凉的,又自语道:“也是,她只是一段被我封存的意识,能苟存这么多年已经不容易了,记忆残缺的很……白唐,你想知道我的力量来源,是为了对付我吗?” 白唐没办法回答不是,但他向来不是能直接伤人的人,于是委婉道:“你现在太危险了,苏毓秀,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有多害怕你。” 苏毓秀道:“谁?那些修道者吗?呵,真是可笑!就因为我对付天神吗?他们守护不了人类,那就我来,他们还有什么——” “因为你开启了昆仑天门!”白唐说,“你只想着对付天神,你把他们放了下来,你知道有多少人要因为这件事流血?” “太始之要来,你以为那些天神会让多少人类苟活?白唐,我的力量来源于人类,只有我,才能护着他们!” 白唐斩钉截铁道:“可你不会!如果要牺牲百万凡人才能杀死一个神,你会毫不犹豫!苏毓秀,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人类,你是为了灭天神!” 室内一时寂静,白唐的眸子亮如妖鬼,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内心深处去。 他和苏毓秀从未坦诚的谈过 这个问题,但他心里却从未模糊过对苏毓秀的感觉——警惕,不靠近。 原先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苏毓秀彻底暴露实力,那些从她往常话语里嗅到的危险才串联成线,线头直指那一个事实——苏毓秀憎恶天神。 良久,苏毓秀低低的笑出来,倾国倾城的脸在暗室里也明媚起来一样,她道:“白小唐,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了,你跟我,生来就该是一对,哪怕我们曾经错过,可到头来,我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 白唐摇头,眼神是苏毓秀从未见过的陌生,他道:“说什么伯牙子期,你要是了解我,当初就不该两次劝我屠神,我要是了解你,也不会直到你自己走到台前,才发现你这么神通广大。” “苏毓秀,人类还没准备好,你强行将人类推入了深渊。” 这句话一出,就再无可辨别的了,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有截然相反的看法,且似乎谁都不可能说服谁。 苏毓秀又幽幽叹了口气,道:“白小唐,等以后吧,以后你会明白我……我天一亮就要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都问了吧,溯洄镜不是好东西,能力越强就越危险,以后别用了。” 白唐嗯了声,道:“你刚才说你的力量来自人类?什么意思?” 苏毓秀抿了下嘴唇,道:“信仰。” “他们信仰我,我能抽取这部分力量,不是来自于天地,来自于万物的信仰中,你们为了我的力量烦恼很久了吧?” 白唐道:“神的力量也是来自信仰?” “呵,他们曾经吸取过这种力量,可后来放弃了……效率太低,还费时间,建国以后,就没有神能收到信仰之力了,他们彻底失去了信仰。” 白唐点点头,能理解,建国之后不许成精,成精都犯法,更别说是信仰神,那是要被严打的。 想起自己方才花了大力气才看见的那点画面,心里的疑惑到底没绷住,有些犹豫的道:“你……曾经叫苏姚?是商朝的……” 苏毓弯唇一笑,面上艳光四,依稀和当年凤冠霞帔下的女子面貌重合,她静静道:“姓苏,名姚,小字妲己。” 白唐倒吸一口冷气,只感觉心脏砰砰跳,嘴唇动了几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艰难道:“狐狸精?” 谁知苏毓秀却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不是!白唐都有些混乱了,心说历史上最负盛名的狐狸精当面说她不是狐狸精,这是历史错了还是这狐狸精又想着法子骗人? 苏毓秀手指拂过那面溯洄镜,溯洄镜光滑的镜面在她掌心的遮掩下发出微弱的光,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道:“要是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揭我伤疤,那一定是你。” 她的眼 神落在脸上,仿佛透过他看见了遥远的过去,又仿佛只是穿过他的躯体看见了另一个人。 白唐愕然看她,觉着她上有一股莫名的压力传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一样,他脑子里蓦地就一片通明,一下子就明白她那突兀的深从何而来。 他道:“苏毓秀,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不是谢必安……你活了几千年,当时跟你有关系的是谢必安吧?的确不少人跟我说我跟谢必安很像,可我不是。” 苏毓秀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或许……是转世呢。” 白唐摇头道:“三生石上照过的,不可能是。”顿了顿,又道,“就算是转世,那也不是同一个人。” 苏毓秀轻笑,道:“那就不是吧……天要亮了,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她随手将那溯洄镜抛给白唐,白唐一把接住,道:“如果不是狐狸精,那你到底是什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苏毓秀的过去(3) “我啊,”苏毓秀说,“我是天地生灵啊。” 白唐蹙眉,道:“谁还不是天地生灵似的,大家都是,你——” 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他词穷的闭了嘴。 苏毓秀却已然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当即一笑,道:“那我就是最特殊的一个,我天为父地为母,月是兄弟,山河是姐妹,众生如蝼蚁,我自居于上。” 白唐牙酸了一下,抽气道:“……这牛皮太大了吧,你骗谁呢?” 苏毓秀道:“信不信。”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轻盈的朝前走了几步,目光里有调皮的笑,容颜上沾着稀薄的天光,停在白唐边。 白唐浑的毛几乎都要炸起来,他圆睁着双眼,干涩道:“你干什么?这个,这个……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退后一点,别靠这么近!” 苏毓秀的眼睛黑白分明,如同白水银里浸着两颗黑宝石,原本该魅惑而艳丽的眼睛澄澈的像是一弯山间清泉。 白唐眼神好,甚至从她的眼瞳里看见自己微弱的倒影。 苏毓秀道:“虽然我为灭天神不顾人类死活,可我终归没选择将战场开在人间,白唐,你要明白我,不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明白我为什么要将天界踏平,明白我为什么要一意前行。 白唐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了下,道:“我明白不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苏毓秀对天神的全然憎恶是为什么,但他觉着自己也不需要明白。 他道:“你们翻天就翻天,我不是什么管闲事的人,我只是拿了国家的俸禄,偶尔帮他们办点事,他们要守护人类,我恰好能力不弱,有时间就去帮点忙赚点钱,就这么简单,我跟你没有仇。” 一点仇都没有,甚至以前数度相处,他们还算略有交:“也不想做什么立场选择,我是个小人物,哪怕经历不一样了点,可我就是个小人物,就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地里住着我在乎的那点人,你做事太没有顾忌,全是对人类的无差别影响,他们活不下去,我就得管!” 苏毓秀听着他淡淡的说话,起先还有些愕然,到了最后,却轻微的笑开,似乎极愉快。 此时启明星也终于从天上慢慢落下,天空呈现一种近黑的靛青色,天光微弱的照在她脸上。 那一瞬,白唐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觉着有那么一秒,这个女人可以惊艳自己的时光。 她美的惊心动魄,美的毫无顾忌,她说:“你果然不一样啦,白小唐。”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唐黑脸,表示一点都听不明白。 苏毓秀也不解释,蓦地伸出手,在他头上轻敲了一击,道:“我走了,你好好的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这段时间别乱 跑。” 她所有的劝诫都被这直白的话噎回了肚子,却没半点不痛快,满心只有轻微的怅然。 面前的青年眼神太清亮了,没有谢必安那样过尽千帆的练达沉稳,也没有他能纵横捭阖的大气开阔。 同样的一双桃花眼,谢必安是潋尽锋芒的一双勾魂利器,可白唐不是,他眼睛里还没有时间沉淀出的那种睿智,他的桃花眼里全是对人世沧桑的无知和少年锐气。 谢必安和白唐,终归是不同的人了,她想。 白唐没有应,只是看着她走向门边的背影,有些迟疑的开口,道:“这段时间,你要跟天神开战?” “啊,”苏毓秀将房门打开,回头朝着他轻微一笑,“是啊,那些野兽都等不及了。” 白唐道:“天界有百万天兵,你拿什么打?那些信仰你的人吗?” 苏毓秀走出门,声音从稀薄的晨露里传来,她道:“天兵百万,也不过蝼蚁草芥,我啊,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无数厉鬼冤魂,他们会一个个咬死那些天神。” 这间屋子依然气密布,在修道的人眼中看去,就如一个旋转的黑色大茧,但在普通人看去,就只会觉着这片地区都莫名的沉,多看一会,就会连人都迷糊起来。 白唐手指掐着印,又在自己周围画了几个聚敛气的符,心里有些许的暗沉。 他对天神和苏毓秀都没有好感,就在方才,他做出了两不相帮的决定。 如果苏毓秀对神界的战争势在必行,那他就护好他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护好他在乎的人! 至于天神,管他们去死! 反正没有天神的这么多年,人类也发展的很好,而他们一冒头,就把人间搞的乱七八糟。 他别的都不管,只要苏毓秀别来动他的人,他就跟她相安无事,甚至连她的过去都不关心。 他一会儿就去提醒向东,让他跟那些大佬们沟通,人类作壁上观,让那些神经病们狗咬狗去。 而白唐自己,他想了下,觉着自己还是要找莲涅,要找谢必安,这两个人,一个能把白汤圆从有型的地府换出来,一个能把墨赦从无形的囚笼里放出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手中那灰扑扑的镜子,那镜子里以小红鱼形态出现的镜子灵翻着肚皮,一副被强行喂了强效毒药命不久矣的衰败样子。 …… 而另一边,苏毓秀还没回到她在人间开辟处的那一处秘境山庄中。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此时的b是就很有些这样的意境,空气中有些微的凉,天空还是将明未明的靛青色,有些像她现在的心。 不太欢畅,却也不太灰暗。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像是薄透了的一张纸,在靛青的天色下 有些透明。 那溯洄镜里有与她同源的东西,还强硬的投影了那么久远的过去,虽然她很快就醒了过来,还让白唐不要再用,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样遥远的过去。 那张曾经在她短暂而明亮的凡人岁月里丰饶过的脸,一张张穿透时间的记忆,慢慢铺展在眼前。 那真的是很遥远的过去了,遥远的她都有些淡忘。 那短短的二十五年的时光,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几乎不能算时间,但她还是想起了曾用尽一切保护她的那个人。 是真的用尽全力,凡他所有,凡他能给,只要她要,只要她想,就都是她的。 后来,那滔天的祸事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从挑拨离间的凡人、招摇撞骗的妖怪、不择手段的地仙……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他始终挡在她面前。 他的臣子、百姓、亲人、朋友,都在劝他放手,劝他江山为重,社稷为重,劝他顺天应命,缴械投降。 她记得那时四季分明的朝歌城里已捱过整整九个月的寒冬,连绵的大雪终不觉,朝歌里誓死反抗的人十死九伤。 街道上的积雪足有成年人大腿高,小孩子走在街上,很快就会被彻底埋没,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在睡梦中逝去,上都结满了冰晶。 那时的长夜可真漫漫,寒冷能渗透进骨骼皮,唯有他上的光如照彻寒夜的长明灯,一点点照进她冰霜雕刻的心脏里。 她冷的睡不着,他就从后抱着她,高大的躯将她裹进温暖的臂弯,一遍遍抻平她不自觉蜷曲的体,用醇厚如烈酒的声音告诉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别害怕,他说。 那样的话曾数度让她想哭,在所有人都背弃她的时候,连她所谓的父亲都因为莫须有的事站在了bi)迫她去死的那一边,只有他用绝无反悔的语气说着“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你不是妖怪!” 时隔多年,那种经年的寒冷似乎又倒流而回,从旧时光的夹缝里寻着机会闯进体,冻的她浑冰凉,嘴唇青白。 她想,她是真的想他。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清晨,她又一次从冰冷刺骨的漫长寒冬里苏醒,睫毛上还冻着一层白霜,她开了门,坐在已经冻裂的铜镜前一点点弄下睫毛上的冰雪。 寝外却传来窸窣的哭声,细细的,如一抹午夜的幽灵,她从铜镜里看见被两个宫人抬出去的人形冰雕,或许是因为手脚僵硬,又或许只是抬着的人气力不济,其中一个脚下打了滑,那安详睡姿的冰雕在台阶上磕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碎裂成一块一块。 她扭过头,看见那被冻住的血液珠子一样滚落一地,顿觉天光刺眼。 那一晚,大臣们点 燃了祭祀的篝火,从显庆一路摆到了鹿台,掺杂着道法灵力的火盆招摇着稀薄的火焰,映亮她苍白的眉目。 所有大臣都痛哭流涕,长长的在鹿台下跪了一排又一排,声音整齐划一的悲壮而仓皇。 “陛下!为社稷故!” “为江山故!” “为天下故!” 一叩首,就喊一句,喊一句,就重重的以额碰地。 那一声声的磕头声几乎成了她那时的梦魇,她就站在内里,看着他们抬起头,额上的鲜血刚涌出皮肤,就冻结在脸上,让他们像一只只行将就木的鬼。 可这群鬼,是对的。 她不是妖孽,但她是祸害。 山穷水尽,绝处无生,只有交出她,他们才能得到一丝救赎,才能保全下剩下的那许多人。 她太明白了,所以她穿着一厚实的鹿茸皮毛长裙,赴死一般的走过去,在他面前第二次屈膝行礼。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降灾祸 她说:“为社稷故,为苍生故,陛下,放弃我。” 可他是那样固执,固执的叫她忍不住失声痛哭,他握住她的肩膀,强硬而悍然的将她拉到背后,他说:“你就是江山社稷!” 这一句话,曾经让她捱过了无数漫长的寒夜,直到现在,他手心握住肩膀的温度都仿佛还停留在肩膀上。 他她,在她轻描淡写无无的岁月里,第一次扣开了她心里的那扇门,用尽全力,义无反顾。 可她天生丝就有缺陷,什么都无所谓,与他相遇的十年,终归只有最难熬的那几年,才堪堪通了丝,给了他。 只是那样的到底如蛛丝细雪,只在她心里占据了小小一隅,最终沉淀成记忆里最温暖的烛火,慢慢变了质,成为她漫长岁月里一抹值得回味偏又不愿回忆的过往。 溯洄镜带回来的,不止是那样彻骨的寒冷,还有那沉淀成她内心最深处一抹浓墨重彩的人,那个人,那张脸,都重新鲜活起来。 她想,她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 被她放在边的那个男鬼,在跟白唐没半点相似后,她却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纵容,不是因为什么宠物,而是因为那张脸,那张曾给过她最初温暖的脸。 那时她七初生,到底还是懵懂,已分不清当时以为的“”掺杂了多少水分。 那个以家国天下护她的人触动了她的丝,另一个人却彻底催生出了那原本没有的丝,时过境迁,最初那个触动她心房的人已成尘土,可另一个将她从绝境里拉出来的人却越来越鲜活的在心底扎根。 两次,那个人都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手,用自己的手把她送上了光明的路,于是忍不住根深种,丝系于他一。 太久远了,当年狼狈的样子被她刻意淡忘,连同最初的那个人都被她压在了心底,时至今,才被一面同源而出的镜子翻出来。 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原本从未淡忘。 那刻意模糊的眉目,原来从未模糊,只被她珍而重之的藏在了内心更深处的地方,她把那些美好都给了那个小苏毓秀。 却把那个承载了那一段美好的小女孩流放在心里的荒地里数千年。 可欠下的债,终归要还,她曾辜负过的人,也终于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她边。 她清楚的知道美人不是他,哪怕长了同一张脸,他上也没那个人上神佛惊惧的气势,他只沾了他一缕魂魄碎片。 那个人早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却以这样的方式回来看她,看她怎么为当年的他们复仇。 她轻微的笑,笑容清寒如冬雪,含着森冷的毒,能冻裂四海八荒。 太阳终于露出了脸,一层层温暖的光从高空撒下,落在脸上心上, 她看见有单薄的鬼影站在那秘境山庄的入口,无聊摆弄着手机。 应该是在玩消消乐,毕竟她开辟出来的那个秘境能隔绝一切信号,人间的网络信号实在不够强,应当连不上。 美人的脸已经很锋锐了,依稀与当年带王冠、承一国之重的千古第一人一模一样,那人当年看奏折时神也这般肃穆,却比眼前的男鬼多了一层沉重和威严。 果然是很像,她想,如果眉间没有那一抹不耐烦,怕她都会错认是故人魂归。 美人似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就将视线从手机上收了回来,朝着那大门外一瞅,顿时眼中一亮,继而又将那股子络强行收了回去,摆出一副随意的面孔。 见苏毓秀踏步入大门,就道:“大半夜的不睡美容觉,你又出去伤天害理了?可积点德吧,少作点孽。” 苏毓秀斜他一眼,道:“知道我作孽,你还跟着我?” 美人道:“我得看着你少做点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报应就来了,我得留下帮你收尸呢。” 苏毓秀:“……” …… 跟苏毓秀简单的聊过之后,白唐越发的归心似箭,他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三个蠢鬼使,还有那个在地狱里作威作福的蠢货龙,总觉着他不看着点,那几个都不会照顾自己。 虽然他们家还有一位大家长,但那位大家长自己心里都还有病,估计也不会好好照看那些家伙…… 向东早在白唐收了聚敛气的神通时第一时间就钻了回来,但进了屋子没有五分钟,连口茶都没喝就又被白唐说了出去。 原因无他,白唐只告诉他苏毓秀打算攻打天庭,向东当时就吓的直哆嗦,还反复确认了两遍,直到白唐都有些不搭理他了,才又语无伦次的奔出了房子,嘴里喃喃着要开会的名单,还被前院的门槛绊了一跤。 白唐倒是无所谓的,觉着苏毓秀都要打天庭了,那向东说的那些在b市消失的大能力者也不用想,都是给苏毓秀收拢去的。 似乎事查都不用查就办妥了,白唐例行公事一样在外面画了个寻魂追踪符,就打算打道回府。 但他的符还在酝酿中,就被外面格外凄厉的哭喊声拉回神志。 恰在这时,地面猛的震动了一下,就像什么千钧重的东西从高空坠地带起的震动一样。 白唐下意识就掠出了门,正看见一条巨大的尾巴在云端摆动了下,消失不见。 他皱了下眉,心里暗衬刚才他看见的那是什么东西,看着那尾巴尖有点像是爬行纲蛇目类的动物,但上有明显的鳞片。 不知道是不是白汤圆的同类,或者是别的什么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巷子口的女人哭声凄厉,白唐也不知怎的,抬步就走了过去。 周围已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全都面露哀戚,似是物伤其类,那女人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怀里抱着个鼻口都在吐血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啊啊啊~”那女人一声声崩溃的尖叫,仿佛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而倒地不能起的骆驼,她伸手去遮掩那孩子口上的伤口,那里正汩汩流血,她的手已被染的腥红一片,“救救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你救救他,你救救他!有没有人能救救他啊,啊啊啊!” 她朝着周围的人拼命求救,希望能从里面找出一个救世主。 白唐看见了那男孩口下凹的弧度,那分明是内脏都被压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连着上下两部分体,就算送去了医院,也是活不了的。 “没用的,你,你节哀吧……他心脏全碎了……只剩下一层皮了……”有人忍不住道。 “唉,天降灾祸,节哀吧……” 那女人边还有很长一条尾巴横过的痕迹,显然是被某个高空坠物砸到。 “啊~”那女人凄厉的叫着,痛哭失声。 白唐在一旁看着,突然就觉着口一阵憋闷,他伸手掏了掏口袋,想摸出一包纸巾来。 可到底没有,他上只有符纸,还都是画过的。 那小男孩的鼻腔呼吸越来越急促,然后慢慢断绝,他的母亲紧紧抱着他,嚎啕不能自已。 白唐形一动,就窜回了那四合小院,再一眨眼,人已半蹲在那女人边,将手上的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周围的人已逐渐散去,地上的鲜血发出浓烈的腥味,男孩的尸体已经冰冷,灵魂也被那天来横祸击溃,什么都没剩下。 “刚刚应该砸到我……应该砸到我,为什么不是我呢?”女人喃喃着,“为什么不是我呢?” 白唐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母亲的神色渐渐麻木,半边脸还沾着她怀中孩儿的血:“我想带他去拜师的……世道变了,我想着他要安全的活着,得有点本事,我错了吗?” 她的眼神空洞的可怕,白唐忍不住答道:“没有,你没有错。” 那女人道:“那谁错了?为什么他会死呢?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白唐回答不出来。 “你神通广大,你告诉我啊,”那女人用带血的眼睛看着白唐,“神仙打架,为什么要到地上来?为什么要打死我儿子?他才八岁,他才八岁啊!” 声渐嘶哑凄厉,恍若泣血。 白唐从她的质问里感受到了指责,他讷讷道:“这是……” 他想说“意外”,却在开口的瞬间觉着这两个字背负不起一位母亲的追责,这两个字太单薄,偿还不了她孩子的命。 那女人看着白唐,眼神从暗淡逐渐锋锐,她说: “你们不是修道的吗?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能救世的吗?为什么这个世界还会这样?我们奉公守法,一辈子省吃俭用的攒钱买房,凭什么我们要遭受这样的事?” 她问:“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白唐迎着那样的目光,心里莫名就有了一丝触动。 那女人终于肯接过他手中的纸,她一点点的擦干净那个男孩的脸,轻柔的像对待一个珍宝。 又过了许久,那男孩的脸终于干干净净,她用力揽着男孩的体,想把他抱起来,可男孩的上下两截体都只连着一层皮,皮受不住两端的坠力,要断。 白唐将一缕气接了上去,那女人抱起男孩,脚步踉跄了一下,白唐下意识伸手去扶。 她站稳了,形柔弱又坚强,抱着她死去的儿子,侧头问他:“是不是因为弱小,所以死了也是倒霉?那些神啊鬼啊的,根本不会有人管,对不对?” 第二百六十九章 雷霆将至(2) 白唐也不由绷紧了体,手中扯出一把气长刀来,死死盯着那张奎。 恰在此时,另一把黄鹂出谷样的嗓子响起,带了点无奈,道:“住手。” 这声音切入的时机把握的十分好,就在两方气势都将要攀到顶点时,这一开口,两边的人那有种弓满弦蹦却被人硬生生下了弓箭的憋闷感,定睛去看,就见一个姿容绝世的女子瞬息到了面前。 白唐眼睛眨了下,下意识去看墨赦。 果然墨赦的脸色不甚好看,有种鬼气的青白之色浮动。 苏毓秀聘聘婷婷的站着,眼睛看向白唐,道:“这又是想干什么?”她揉捏着眉心,仿佛极为头痛,“我才刚睡下,面膜也才贴了一半,白小唐,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白唐无辜的回望,心说这叫什么逻辑,难道就只有他会惹事? 正想着,苏毓秀矛头一转,又道:“范无救,你真是作死作上瘾了,不要以为你是故人,我就不会动你。” 白唐眼睛一瞪,刚要开口,却见苏毓秀摆了摆手,道:“闭嘴吧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还以为范无救是什么善男信女呢……说吧,让我听听,你们冒死非要创我的这座城有什么事?” 墨赦道:“莲涅。” 苏毓秀似笑非笑,道:“不在这里。” 这真是撒谎不打草稿,是个天生骗人的行家,可惜她来之前有人兜了她的老底。 白唐瞥眼看向她后的张奎,眼神说明一切。 苏毓秀面不改色,道:“他不能让你们带走。” 墨赦眼神倏然锋锐,像是要隔空把她切割一样冷冷的盯着她,气势也一度高攀,似要不顾一切。 白唐不动声色的站在他边,悄然去拉他的胳膊,只一碰,就知道他已绷紧了一气力,随时准备出手。 在谢必安的下落面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白唐加大了力气扣住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老墨,相信我。” 墨赦的手腕冰凉一片,没有脉搏,只有沸腾的气在体内飞速流动的力度感。 白唐一直没放开,面上却不以为意的笑着,强硬道:“那就打一场吧,苏大美女,那个莲涅,我们必须要!” 他们不能不要,白汤圆还被扣押在地府,还有谢必安的下落落在莲涅上。 苏毓秀手指勾兑出几缕月光色的细线来,漫不经心的在指尖上缠绕,眼睛看着白唐和墨赦。 张奎脸上露出不耐烦,道:“太麻烦了。” 他已在人世飘零千年,早对人心看的通透,何况苏毓秀全无遮掩,是以他一眼看出苏毓秀并没多少动手的意思。 那把钢刀锃的一声入了鞘:“既然是莲涅的事,不如叫他自己来处理!” 苏毓秀揉着眉心,又看 了眼白唐和他边的墨赦,心里生出了种想快点把他们打发走的感觉。 她眼神在白唐两人的注视下骤然生变,整个人如高山深渊般,发出一股强横而可怕的压迫力。 即便已强大如白唐,也觉在她那样的威慑下,有些微的渺小之感,墨赦更是厉害,原先绷着的那股劲似乎一下就被摧毁,体都有些发软。 那种如深渊大海一样的压迫力一瞬既收,苏毓秀仍是那副的懒散的样子,打了个呵欠,道:“就算是拼命,你们也夺不走我手里的东西……范无救,我没工夫跟你掰扯。” 眼神一转,转到白唐上,就瞪圆了眼,道:“总归是你惹事!打架?呵,你啊,自己体内的能量有多少怕都没了解,打个的架。” 白唐叹了口气,很忧愁。 这是苏毓秀的地盘,这里还站着一个实力在墨赦之上的张奎,只要她一声招呼,黑暗里还会涌动出更多实力强横的人…… 势似乎不太妙啊,他想。 可他不能退! 有句话说得好,行不行要上了再说!反正不上是不行的,没有莲涅是不行的! 白唐捏了捏手里的刀,道:“还是打吧,你不打,人我也是要抢的。” 天空突的传来一声惊雷,风里传来隐约的呼喊。 苏毓秀眉峰皱了下,朝着远方看了一眼,继而将手指上绕着的一缕月光弹入空中,道:“莲涅不是随便谁都能拿捏的阿猫阿狗,白唐,他体内流淌的是半神半魔的血,你或许该问问范无救,他到底有多强!” 顿了顿,又道:“到底是你说的要他,白唐,片刻后他就会过来,我给你个机会,你若能擒住他,他随你带走!” 苏毓秀说的轻描淡写,却似已笃定白唐带不走莲涅。 她话音刚落,原本黑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极致的白,白光从昆仑的方向传来,顷刻就让所有人的面目都出现在那道白光下。 …… 昆仑天门开后,原本顷刻就要灵气四散,天神下凡,人神之战几乎要被bi)着展开。 但管辂拖着那一干在历史长河里璀璨过的人硬生生将这场天神下凡推迟了一个月。 只是他们终归没能力再阻挡下去,第一批横河星沙一样多而密集的天界小神在一个普通至极的夜晚,如觅着食物的狼一样从昆仑山上扑下来。 彼时苏毓秀还在跟白唐扯皮,连莲涅都没来的及赶来,他们在场的众人神都是肃穆。 苏毓秀喃喃道:“真快啊。” 还不等她们打上天庭,他们就先派了一批天神下来人界。 白唐又被口那该死的通讯符自动与早早滚去总部报告的向东等人联系上,耳边全是让他速去昆仑支援的命令——神界和苏毓秀还没开打,人界倒 是先和神界对上。 战争的风从西方吹来,吹的他们都心底发冷。 白唐到底没能动手去捉莲涅,因为时间来不及——哪怕是他和墨赦两个人,都没法保证能在短时间内拿下莲涅。 通讯符里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传来,那些要阻止天神强行出现在人界的修道者殚精竭虑,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压力会有多大。 白唐要与他们作别,却放心不下墨赦。 他们一直都是一起的,抓莲涅回地府这件事也是一起的,可现如今他可以为了人界去昆仑,墨赦却不必去。 所以白唐跟苏毓秀讨价还价,为他要了一个机会,一个能与莲涅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他们分开的时候,白唐拍了下墨赦的肩膀,笑嘻嘻的嘱咐他要小心,说莲涅是个脑子有坑的,时不时就会发疯。 墨赦只点了点头,示意知道,想了想,又问白唐要了一张符,三两下将上面简单符的纹路抹掉,绘制了一道流光溢彩的符,给他揣进了口袋里。 一别数,两人之间再没半点音信。 昆仑上的雪依旧很冷,白唐在昆仑里摸爬滚打了几,随着管辂等人一共将的三波下届的数千天神压了回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高冷味。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联合行动?”白唐问,“跟谁联合啊?” 可千万别是苏毓秀!他刚才已经感觉到她来了附近。 昆仑上始终飘着的大雪将留下的鲜血都掩盖了个干净,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自然是苏毓秀,她够强大。”管辂看着那纯白色的一片,道:“人类修道者终究单薄,毕竟衰微了这么多年,能登大道者凤毛麟角,此时看着,就更有些捉襟见肘,有人要合作,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面上无悲无喜,看着白唐的面色如同看着一个无知的小辈,神色平静而冷淡:“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目的都是把天神赶回天上,也没什么不妥。” 白唐想了想,觉着理是这个理,但总觉着有点奇怪:“老爷子知道她是什么人?” 管辂道:“那不重要。” 白唐于是无话可说,只好隐晦的提醒道:“苏毓秀她不会做赔本买卖,也不是什么为了天下苍生的大善人,老爷子你……你得防着点。” 管辂露出一抹浅淡的笑,看了下他,眼睛里似乎沉浮着无尽智慧,道:“老夫心里有数,小友放心。” 白唐放心了,于是第二天,苏毓秀领着的那群神秘人迅速接管了他们的阵地。 在苏毓秀带来的十万先锋队里,白唐看见了无数奇怪的生物,那些生物仿佛都曾存在于神话传说里,但后来又在无穷岁月里消失。 他看见人脸猪的妖怪,看见长数百里的巴 蛇,甚至还看见无数着黑色战铠的战士,但那些战士却非人非鬼,神秘异常。 那是一个晴天,昭明星刚刚从天空上落下去,太阳还没能露出脸来,一声沉闷而压抑的号角声响彻昆仑。 纯黑色的旌旗招摇的漂浮在昆仑山上,苏毓秀和管辂领着他们一路登上那座矗立在曾经的西王母宫上的新昆仑山。 新昆仑比原先的昆仑山还高了九万米,在山顶上时几可看见在天庭上盛开的花。 白唐着一用气变化出的黑色战铠,整个人也透露出一股子锋锐,他从山巅朝下望去,看见了密密麻麻绕着昆仑着黑色甲胄的战士,还有一些散在黑色甲胄云里格外显眼的奇装异服——那是人类还算顶尖的修道者们。 更远处的山峰上,有人影在不断的擂鼓,一声一声,沉闷而厚重。 头顶的天空好像破了洞,刮骨的天风几乎能把人刮下一层血来。 第二百七十章 惊天破(1) 咚! 突的,那回dàng)在昆仑中的战鼓声猛的一震,倏然而止,有高大如山峰的人影出现在万米高空上,踏风而立,姿灵动。 那影着一长色纱裙,窈窕艳丽,眉目生煞,声于万里昆仑同震。 “岁逢太始,贤以唯德,天祚将尽,大乱已至,爰举旌旗,以清孽神!” 她声音冷冽,一声声在山川间激dàng),那偏显柔软的形在那一瞬拔如山峦。 底下的十万兵将尽数举兵器相和,声震寰宇,那一声声呼和声将昆仑的雪抖落了一层又一层。 无数飞禽走兽被那股戾气从居所里bi)出,瑟瑟发抖着慌乱逃窜,三只浑都是火红色火焰的巨大丹鹤拖着长长的翎羽,浴火的凤凰一样冲上那刮着刺骨寒风的高空,仿佛从头顶的破洞里钻了进去。 一声一声尖锐的鹤鸣直上九霄,浑冒出的火光连太阳的光都遮蔽下去。 白唐听着苏毓秀那样狂悖的宣言,看着在云朵缓慢旋转的天上盘旋鸣叫的丹鹤,耳边是万里昆仑沉寂的风雪声,心却莫名就开阔起来。 那些前段时间积累的一郁气刹那就被冲击的干净,再翻不起半点波澜。 天高地阔,山海在脚下。 苏毓秀临空而立,长裙当风,手在空中一抓,那成圆形环绕飞行的丹鹤就能尽数高亢的引颈鸣叫一声,浑的火焰窜起百名高,继而尽数抱翅而死,如一团团明亮的太阳。 苏毓秀手指张开,无数柔和的光线从她掌心跳跃,将那三只遮天蔽的丹鹤自爆掀出来的他一片红云拉下,用力一扯。 白唐心里震惊的厉害,他亲眼看着一条纵横千米的红羽路从九天之上一铺铺设而下,一节一节,伴随着不断的鹤鸣,铺到了昆仑山下。 那红云上鳞羽纤细,似乎一把就能攥个满手。 苏毓秀淡然袖手,从上空俯瞰众人,眸中睥睨万千,犹如上古妖魔,一张绝美的脸上既威严又魅惑,只看一眼,就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她纤细的手指朝着天空指着,口中清斥道:“诛杀孽神的路在脚下,千万年隐忍躲藏,逆天者们,去踏平锢你们的囚笼,斩杀背弃你们的孽神!” “让你们的怒火,翻天覆地!” “踏上去!踏上你们脚下的路,让那些所谓的天神,感受你们的愤怒!用他们的鲜血,洗涤你们布满尘垢的心!” “太始之,山河倒转,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你们!去吧!掏出出那些伪善的心脏,撕开他们假慈悲的膛!踏上去!用兵刃开辟一条你们自己的路!” 咚咚咚的战鼓又一次迎合着她的声音响起,鼓声厚重激越,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至耳边,涌入心海。 连昆仑山川仿佛也与鼓声同震 ,震天的声音在呼喊,在嚎叫,如同一群被释放出凶恶本的恶狼。 终于,一双脚踏上了那条宽阔的、火焰一样耀眼的鹤羽通天路。 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无数双脚在苏毓秀仿若迷惑的声音下踏上那条绚烂无比的路。 “撕裂规则!撕裂苍穹!撕裂天界!撕裂所有锢你们的东西!踏仙斩神!光明就在脚下!功勋就在眼前!” 苏毓秀的眼睛清冷无比,始终凌驾在九天之上,从至高的位置俯瞰他们。 战鼓的声音能震彻寰宇,但她音色分明清冽,声音却始终没有被那鼓声盖下去,反而在众多嘈杂中成为了众人耳中唯一的清明。 战鼓声声,她越拔越高的声音如同为众多迷失亡魂指引归路的明灯,耀眼又冷清。 侧是被苏毓秀激的血芬腾的神秘军队,嚎叫着冲向九霄。 白唐仰头看着,更觉心神震颤,苏毓秀后是火红的天路,她就站天路尽头,在第一个人即将到达那旋转着流云的天边时,手掌轻飘飘的一挥。 登时浮云散去,露出那被她一掌打的东倒西歪的一众天兵天将。 她手指指着前方,为她踏破天界的军队开着路,无数金黄色的神血流淌下来,在天庭瑰丽的土地上流程璀璨的颜色。 无数人前赴后继的踏上那条通天的路,后是霞光万千的红色鹤羽。 白唐深处其中,竟生出不由已的错觉,被动的跟着那股洪流向上。 狼烟已经熊熊燃起,能烧灼无尽苍生的战火怒吼着从天空倾泻而下。 白唐睁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眼中倒映着褪下白色雪层的高山,也倒映着融化的雪如山洪一般倾泻而下。 山川震动,江河倒流,海浪夹杂着鱼腥味在脚下翻腾。 太阳挂在西方,残红如血色。 白唐听见了无数声音,前的通讯符开始发烫,管辂的声音凌厉果断,道:“趁现在!快!” 白唐的眼神一下就冷定下来,他游鱼一样在那些还在不断踏上通天路的黑甲军中穿梭, 他很快就翻过汹涌的兵甲群,形如利剑般插在那条通天之路的西方,上涌动起强横的气,猛然拍在下的山峰上。 脚下的山峰一震,一股眼可见的黑色光波从他手下朝四面涌动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处山峰上,管辂将一面暗金色的卷轴抛向天空,周也涌动起强横无匹的力量,只将那暗金色的卷轴催动的一点点展开,发出光芒万丈。 他脚下的山峰也是一颤,似承受不住那重量一样发出受力过重的弯折声。 他的眼睛朝四面八方看去,正看见八方山峰都有磅礴如海潮的灵力波动翻涌,交织成一面面密密麻麻的网,朝着四海八荒碾压而去。 他拈着繁复的法印,不断抽取昆仑灵气补充自,但他的力量还是迅速的枯败下去,那在天上旋转绽开的卷轴才开了一半。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周行不始,莽苍四极,五德和合,仅以我,请开神谱!” 他声音嘶哑,喉中似有泣血之感,用一种古老而微妙的语调念动咒语,那催动万神谱的秘咒几乎将他抽干。 这万神谱并不完整,只是一件残品,威力远不及当年万一,但即便如此,记录在上面的神明也数万计。 他借天时地利,在神明力量都受到压制的太始之启动该神器,又借用八方搜神阵辅助搜神,这才勉强驱动,虽还有缺陷,也不能尽数将那些已在人间混居多年的神仙强行吸纳过来,但也能将人间大部分有神位的神清理一批。 他要趁着苏毓秀他们与天界大战时,趁着他们都无暇他顾时,将那些无法抵抗万神谱的神都尽数消灭在万神榜下。 人间多灾,神鬼难分,善恶混沌,生死颠倒,已经经不起折腾。 他该给人间清理出一个没有神仙的断层期出来,管辂想,他手上恰好有已萧条将毁的万神谱,他又恰好在这样的时代存活。 这就是老天留给人族的一缕生机。 这场战争终究来的有些早,地球上的灵气恢复的时间还太短,人类的翅膀还不够硬,那说不得,得他们这些老家伙先顶一阵。 管辂怎么想的,白唐隐约能猜到一点,但他心里只想着那八方搜神阵能将辅助管辂开万神谱,将所有地面的天神都强行召唤到昆仑山上,他以为管辂会让他们趁着这场大战开始回到天界去,毕竟天界很大,大到他们那些小神随便找个角落躲一躲,睡一觉,再起来就能是沧海桑田的一千年。 只是他一直没想通,管辂要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说服那么多神仙同意这么做。 当时管辂说他心里有数,说他自有办法,白唐也没好意思追问。 直到此刻,他才知晓管辂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杀! 数百个在人间的小神被搜神阵和万神谱搜到,不由已的从四面八方飞来,一道道流光投入管辂所在的昆仑山峰上。 他远远瞧着那些小神落入那座山,瞧着那发出万丈神光的卷轴始终只展开半卷,但他没看见那条苏毓秀的黑甲兵走过的通天鹤羽路上重新踏上人。 又过了半个小时,风里传来隐约的血腥气,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白唐浑一个激灵,一下就想到了管辂说的“说服”方法。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病恹恹的医生游神,想到了他之前视而不见的卖棉花糖的灶王婆,他甚至想起了那个被无辜砸死的孩子……他的良心立马就在 腔里翻江倒海。 白唐本能的就收了手,搜神阵立马就缺了一个口,这阵法阵基落在他上,他灵力一撤,原本笼罩四海八荒的搜神阵立时如海潮退散,范围缩减到昆仑千丈。 他脚下用力,形倏的拔地而起,片刻就如天外飞星般砸到了管辂面前。 方一迈入那座山峰,他就瞧见了一具被利刃毁去神魂的神蜕,那神蜕上还有未曾流干的金黄色血液,在阳光下发出微冷的光。 数百具神态各异的神蜕就倒在管辂脚下,那个原本仙风道骨清癯如竹的古代大能已白发苍苍,面上皱纹横生,连站着似乎都颤颤巍巍,唯有一双眼睛仍如寒潭深渊,直朝着白唐看过来。 白唐面色不自觉的发青发白,中仿佛憋了一腔火,烧的他不能安心。 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仿佛都还睁着眼,无辜的和有罪的都看着他。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惊天破(2) 那目光看的他如芒在背,白唐觉着他必须要问,所以他开口道:“管大师,这就是你心里的数?” 悬浮在半空上的万神谱终于收敛光华,从半空徐徐下坠,落入管辂手中。 管辂那只伸出来的手上已生出了许多老人斑,看着竟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青筋赫然停留在手背,显出松弛的样子。 他声音淡淡的,道:“世界万物皆有善恶,可人要有立场,小友,你方才一问,是在责问?”他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连那自动合起来的万神谱都握不住。 那万神谱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正盖住一个死亡神祗的脸,原本就暗金的颜色越发暗淡,管辂停顿了下,才弯腰去捡,口中还道:“人神大战已经开启,哪怕现在有苏毓秀先与神界交战,还将战场放在神界,可人终归也不能独善其。” “小友心慈,觉的他们可怜,那确实可怜,”他面色平静无波的捡起万神谱,还用手合上那神蜕不曾瞑目的双眼,“可这是众生劫,谁又可以不可怜?” 白唐道:“如果是劫难,要做的也是相互扶持,而不是这样毫无退路的残杀!管老,以杀止杀止不了杀!什么众生劫,我看到了人的灾难,看见了神的灾难,可我没看到这样的杀戮能结束什么,我只知道,管老,你让我做了刽子手!” 他眼睛清亮,里面是压抑而愤怒的火焰,腔剧烈的起伏着,他紧紧盯着管辂,道:“原本这件事,有更柔和的解决方法!而管老你,你用了杀神剑阵。” 杀神剑阵就刻在那山体上,直至此时才显现出来,那些符文都被神血染成了一片金黄,泛着森冷的杀机,地面上都是无数锋锐的无形长剑来回劈斩的痕迹,那些神蜕摞了一层又一层,连一缕神魂都没逃出去。 这是专门针对神仙的阵法,白唐见过,就在墨赦给他看过的那些地狱藏书里,因为认识,所以看见后才更愤怒。 “小友,你还太年轻。”管辂用衣袖轻轻擦拭万神谱上沾落的泥土,目光里无悲无喜,没有杀了那许多人的欣喜,也没有手刃那许多无辜小仙的愧疚,他一直很平静,像是一碗风吹不皱、火烧不滚的水,“也是天意,若你再晚些来,我还可再杀百神……” 那样,人界就能有更多的人可以生活在没有神干扰的环境下,他们的进化也能更稳妥。 管辂面上终于露出了遗憾神色,丝毫没想过若不是白唐撤手及时,他会被那半开的万神谱吸干灵力生机,千年修行也要一朝化为尘土。 白唐只感觉浑怒气上涌,可面前这个人半点都感觉不到他的愤怒,依旧风淡云轻的样子。 管辂说:“小友,搭把手,将他们都收敛一下……未合目的合目,肢体分离的拼凑一下。” 白唐口那点气更加憋闷,他道:“人都死了!做这些有什么用?” 管辂已经自己在动手,他的体力明显已经弱到极致,却还撑着体给那些神蜕净面,细致认真,仿佛他不是杀人的刽子手。 雪山上又静下来,有东西悄悄捏了把汗,在雪山里急速跑走。 白唐耷拉着脸,帮着管辂收尸体,他们将那些神的尸体一具具搬到一处。 “小友,人在苟延残喘,神界迟早来犯,届时你该如何选择立场?”管辂问,“你修鬼道,以人自居,那么若要杀百神以救百万人,你做不做?” 人死如灯灭,神死如飞灰。管辂其实觉着这样做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必要,他之所以做这些,只是想找个事分散白唐的注意力,顺便跟他说说话。 白唐不想理他,但他不是那种赌气就不说话的人,他认真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管辂有些微的气喘,声音却还是如轻云流水,淡淡的,道:“我现在做的,便是这样的事,你不用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有人替你做了,你看着这些小神可怜,看着那些流离的孩子可怜,看着天下人可怜,可你已有无上修为,终有一,你也要做这样的选择。” 正说话间,有其他人类顶尖修道者也落在山峰上,全是一脸的疲惫,且比白唐之前见到的他们要老许多。 “今太始之开始,所有以天地灵气为根基的的道法都会被削弱,有苏毓秀在,这段时间,会是所有天神的劫难,”管辂和白唐一起将一具神蜕断裂的体拼凑起来,喘了口气,“方才万神谱失效,至少有百名地仙逃遁出去,小友,你得负责把他们找出来!” 白唐一凛,拒绝道:“那不是我的事。” 经此一事,他已对这位管老的行事手段有了更深的了解,那些原就苟延残喘的小仙若是被他找到,绝对没有生路。 他已经当了一回刽子手,白唐想,他至少不能再做第二次。 管辂点点头,也不难为他,只道:“那小友便看着吧。” 白唐问道:“看什么?” 管辂笑了下,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看起来终于有了点老人的模样,显出一片浑浊来,他站起,膝盖猝不及防的弯了下。 白唐一把扶住他。 管辂扶着他的手臂站起,又站的笔直如松柏,但形越发消瘦,他道:“看这天下大势,小友啊,”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叫他,,指着远处的山下,“天神陨落,冥府闭府,我们这些老家伙会最先应劫,到那时,人类修道者中,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顿了顿,又道:“即便是现在,我们能在你之上,也不过凭着人伦敦常……等到那‘势’落在你头上的时候,你一念可救百万人,一念可杀百万人……你啊……” 他说的话太深奥,白唐听的直皱眉,道:“我只是一个人,就算道法强横,那什么‘势’怎么会落到我头上?” “所谓势,是能影响天下格局的力量,小友,若我们这些人都没了,天道顺其自然,那‘势’自然会在你头上,你心向谁,天下大势就在谁那边,”管辂说,“届时小友莫要慈悲太过。” 慈悲不好吗?白唐想不通。 但已经没时间 给他再想,那管辂朝着已尽数落在山峰上的那七位修道者招手,道:“这几,昆仑我一人守着就行了,你们都去,将带有万神谱的小神,都杀了。” 那几人都点头,竟全是没当一回事的模样,有人见了白唐不虞的脸色,还笑道:“管老,白小子怕是心境还嫩,你可要好生开导啊。” “到底是年轻,也未曾像你们一样活过千年万年,还留着人,”管辂说,“这是好事。” 说着,他袍袖一挥,山峰上的土石突然蠕动起来,仿若活着一样,将那些神蜕都吞噬下去。 碎石纷飞,白唐随着管辂飞离开那一座山峰。 昆仑山里,除了无尽的冰雪和曾经瑰丽的仙宫,终于也成了一座神墓,里面埋葬着许多不知名姓的下界小神。 风雪迷乱了眼睛,白唐从纷飞的大雪中回头,看见那座山将金色的血液吞噬干净。 …… 这已经是墨赦回地府的第七天了,自从那见过莲涅,他就从人间回到地府,俨然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模样。 黑白无常是地府帅,昔年风光时,在地府风头一时无二,也很有钱了一阵子,是以他们的府邸也颇为风光。 那时谢必安喜欢装神秘,琢磨了好几年,终于哄骗着月戎给他用府君特权开辟了一处地府秘境,就在冥河往西八百里的地方,那地方周围的花草都被谢必安祸害的干净了,光秃秃的一片,但一点也不荒凉,有种清净的美。 他们两的宅子毗邻而建,都是清一色的古宅,相隔不过一堵墙,各自圈地数百里。 现在,墨赦又一次在费心的清理重新长满他们房子周围的杂草了,地狱的杂草也不是好东西,都是能吃魂的祸害,但长的极美极艳,一大片一大片的。 墨赦慢慢的清理着,心里奇异的很平静。 他想起了谢必安,于是“谢必安”就出现了那高高的屋顶上,叼着一个苹果,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一个劲的扰他干正事。 “谢必安,”他拔起一把彼岸花,突然就打断了“谢必安”的絮叨,问,“你希望我去找你吗?” 那个“谢必安”还是笑,像个小傻子,他似乎听不懂墨赦说什么,依旧自说自话:“等明年,明年我去央姑姑,让姑姑给你说一门亲,哈,大哥,你活着的时候是光棍,死了总不能还当老光棍吧,多丢咱们地府第一帅组合的脸。” 墨赦说:“谢必安,莲涅说你在芸芸众生里,你还活着。” “哈哈,大哥,过两天人间过中秋,那可是个好子,你吃过鸡枞月饼吗?那个明月楼里的鲜花鸡枞月饼是真好吃,咱们说好了啊,到时你替我盯着点,我去弄两盒……” “谢必安”面前站着千年后的范无救,他眼里却只看得见千年前的那个范无救。 墨赦想起了当年鸡飞狗跳的中秋,微微弯了眼,他站在那个过去的影子面前,自顾自道:“既然你活着,我总该去看一眼,看你过的好不好。”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惊天破(4) 墨赦轻微的吐了口气,心内的波动一点点平静下来。 院子里下了隔音符,寂静的可怕。 墨赦抬起手,手指有些微不受控制的痉挛,他手掌心冒出一点白色的光,里面空无一片。 那是他从莲涅那里换来的东西,莲涅说,那是谢必安的一缕魂识,凭借那同宗同源的联系,就能找到被他特意隐去轨迹、遮蔽天机的谢必安。 谢必安不想让范无救找他,若是千年前的范无救,定然就不会去,可现在的墨赦跟当年的范无救,不一样。 他捏着那魂识,在谢必安经年的老宅里,一笔一笔绘出了寻魂追踪符。 这么多年,他得去见见谢必安。 那寻魂追踪符终于在他手下与那一缕魂识融为一体,化为一道白色的流光,翻越这幽深的地府秘境,直冲人间而去。 墨赦紧跟其后,追着那光,仿佛追着自己逝去的许多年华。 而另一边,月戎翻书的卷宗一滑,一下就将那书划拉出一道口子。 陆北走眼神一厉:“那卷宗的内容我背的出来!别动歪脑子!” 所以哪怕被月戎撕了,陆北走也能重新默写一份出来。 月戎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翻了个大白眼,道:“小人心度君子腹!肤浅!” 顿了下,他才掐着手指,给十九层地狱的人打了个电话,听见属下报告说白唐那家养的小龙又在地狱里折腾,惊醒了许多该受罚的游魂,又在地狱里放开了体型睡觉,搅的里面天翻地覆,倍感头疼。 他叹道:“得再催催范无救,这都一个月过去了,怎么半点消息没有,再不把莲涅带回来,这孽龙要把十九层地狱都吃穷了,唉,我当年怎么还想着把这玩意儿弄回地府!” 陆北走捏着手上一层报告,道:“老范?他这几天一直在地府呢,你不知道?” 月戎倏的就转过脸,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你说什么?” 陆北走抖了抖手上的报告,道:“就在他们自己的府邸里,我记着,还是你给他们分的地,清净的很。” 月戎捂住口,难受道:“我就说刚才怎么会预感那么不好,他竟然偷摸赖在地府偷懒,不行,我得去跟他聊聊鬼生。” 陆北走用犀利的眼神看他,森森道:“你走了,这堆公务要谁看?坐着!” 月戎瞪他,心说陆北走这些年真是仗着包子的宠越发不敬重他了,友谊的小船要翻! 陆北走对他威胁的视线视而不见,还用包子压他,他翻出了手机,道:“你走一个试试。” 月戎想起了包子的惩罚,痛苦的闭上了眼,真的没敢走,试图讲道理,道:“我这是去为地府办事!陆北走,你不要这么小肚鸡肠!”顿了下,又苦口婆心道,“不催促范无救办事,我怕他就在地府隐居了,那莲涅要是又在人间闯祸,到时候我还得跟人间扯皮……唉,做个府君多难啊,老陆,你偶尔也要体谅我一下啊!” 陆北走冷笑,敲了敲桌子,道:“现在说这些有用, 莲涅已经跟着那个苏毓秀上天了,该做的孽都做完了,而老范……他在地府呆不久,不用你催,他会重回人间!” 月戎也想到了这两天的三界最新报,悠然叹了口气,道:“老陆,我刚才突然有股非常不好的感觉……你知道我预感一向准,我有点担心,地府这次就算不插手天界那破事,怕也躲不过去。” 他眉目难得沉郁下去,面上浮出千年沉淀的智慧神色:“这是众生劫,地府已最先应劫,折了大半鬼魂,连府君都折进去几个,但这不够……我怕地府如果不主动参与这场混战,将来会被迫参与,就跟之前的二十八星君强行翻搅地府一样,避无可避。” 陆北走道:“地府又不是全闭,已经放了三千万鬼差应劫,你别瞎cāo)心,我们小心点,地府一定能保全。” 月戎靠在座椅上,目光幽远,道:“寻常鬼差……不够的,一场重新轮回的劫难,说不定,我们所有人都要折进去。” 这话题太沉重,两人都不自觉的想到了太始之,那是万物重新轮回的子,也是天地的百万岁寿辰。 但这个子,却不是普天同庆万物欣荣的好子,而是一个漫长的、黑暗的灾难子。 天上一,地上一年,太始之会持续一年,这一年,阳不分,混沌渐生,规则崩溃,世界重塑。 若是熬过去,便能在新世界有立足之地,若熬不过去,便是真正的成为历史…… 一年的子太长了,地府只抛出去了没什么分量的鬼差,可那真的能填饱天道的胃口?真的能让推动这一场较量淘汰的手满意? 不能的,月戎冷静的想,莲涅是地府抛给这场众生劫的第一个祭品,范无救是第二个,所以范无救必须参与那场战争,他必须去搅动风雨,他得在外面。 那么下一个,该是谁?他刚才心底滑过的那种异样的感觉,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戎满心揣摩权衡,褪尽了那层面上的跳脱,森冷无,像极了九天上那一位修无道的帝君。 陆北走看着他,竟从心里生出胆寒神色,想,也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思量什么,又会有多少生灵在这一番思量里灰飞烟灭。 …… 管辂给昆仑山的事收了尾,他将手下那许多历史名人都放下了山,让他们将被万神榜标记的那些小神一一搜出来。 白唐与他理念不合,一拍两散,他略权衡了下,就先收了去天庭搅水捉莲涅的心,相比起在地府好好呆着的白汤圆,他更放心不下福德巷的那一众老弱。 那是白老头留给他的,他得看顾着,那些人在他小时候都曾给过他衣食,白唐当时就在心里做了决定,他得尽全力回报他们。 时逢乱世,哪怕他常去为他们更换巷子里的符,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白唐得回去看看,只有亲自看过,他才能安心。 他终于在离家多后,重新回到他在福德巷的老房子 老房子被墨赦贴满了符,整个一气聚拢场,修道者联盟的人来勘查了好几次,实在是处理不来, 上报了上去,后来辗转到了刘正邪那儿,刘正邪来转了一圈,给门前贴了个条,就回去了。 白唐揭了那张乱七八糟的通知符,先将四方鬼魂为墨赦办事的奖励给他们发了,这才将墨赦的那些符都清理了,让房子重又明亮起来。 老邻居们大都还在,熟悉的院子里住着熟悉的人,白唐提着上好的点心,挨家挨户的去走动,这家那儿聊两句,那家那儿贫两句,不过一时半刻,竟让这本来有些暮气沉沉的巷子又活了过来。 那巷子头卖字画的李老头已经七十多岁,牙都掉了好几颗,还追着他出来,要把自己新酿的糯米酒给他:“小崽儿,从前不让你喝,偷着抢着要来喝,这会子给你你自己还不要,拿着!” 那陶瓷做的泥土色酒坛就到了白唐怀里,老头眯着眼,道:“这世道艰难,你这一年年的,可得好好的,糯米酒能驱邪驱寒,是个好东西!” 白唐就吭哧吭哧笑,惦着手中的酒,道:“李叔,我现在可出息,我跟你说,咱们这巷子我给罩着,没个妖魔鬼怪敢上来,您老快回去吧,别瞎cāo)心。” 李老头抖着胡子,眼看要训人,白唐机灵的转移话题:“李叔,隔壁的王二去哪儿了?怎么家里没人啦?” 李老头道:“不再啦,被天上掉下来的一截木头给砸死啦!” 白唐握着糯米酒的手指一紧,道:“啊?” 李老头道:“谁都有那一天,小崽儿,你也别伤心,活到这岁数,都够本,没啥不好的,早走早好!” 白唐没接这话茬儿,又跟他说了两句,就转而去了别处。 是了,近来时常有高空坠物,那些神仙打架似乎打的十分轰轰烈烈,天空时时晴,太阳与月亮同在,还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东西从天上砸下来。 普通人时刻都要战战兢兢,连睡觉都得提着胆,否则睡实了就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住的房子就会被不知名的东西砸塌了。 飞机彻底停止飞行,连火车都减少了运行次数,所有能聚集大量人的公共交通都被迫限制了使用。 这还只是刚开始,在往后的子里,这样诡谲难测的子还会越来越多,也会表现的越来越明显。 王二只是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之一,在他笼罩不到的地方,会有更多、更多像王二一样的人丧命。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白唐想不明白。 就好像只是一瞬间,妖魔鬼怪就全都跑了出来,原先一直信仰无神论的人们在无可选择的境地下成了食物链的底端。 白唐将那坛酒当饮料喝,一边喝一边挨家挨户的给他们画上加固结界,如今他能做的,就是让这些房子不至于一下就塌,让鬼魅远离这座小巷子。 他正喝酒如喝水,冷不防从远处掠过一道白色流光,白唐看见的时候,那流光已近在眼前,他闪了下,还是没闪过,那白色流光刷的一下就入了体。 白唐愣了下,才嘟囔道:“谁啊,用这寻魂追踪符找我?” 第二百七十四章 惊天破(5) 腔里忽然就涌起一阵酸涩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海潮一样的东西在心脏里翻涌。 白唐紧紧的扣住那坛糯米酒,不自觉的就泪流满面,那些冰冰凉凉的东西滑过面庞,顺着下巴,终于落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茫然的看着地面,心里有莫名的悲伤,淡淡的,却极深,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一口生涩的苦瓜,心脏里塞满了苦,但他全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苦。 白唐下意识就抬手按住心脏,觉着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口,但他还抓不出来。 另一只手里的糯米酒坛落在地上,发出哗啦的碎裂声,酒液汩汩流出,酒香渐渐弥漫在空中。 “怎么回事?”白唐按着口,眼睛像是坏了的喷泉,停都停不下来的流下眼泪,“这特么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再顾不上那糯米酒,擦了两把眼睛,忍着那莫名的想让人拼命嚎啕的感觉,抬脚要向前走去。 一转,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巷子中间的男人。 白唐揉了把眼睛,奇道:“老墨?” 墨赦只是死死盯着他,眼神凶狠莫名,全都绷住了劲,那双有些犀利的狭长凤眼黝黑深邃,里面曾沉了万千星辰,此刻里面却更像是翻涌了河川大海,掀起了一重又一重的浪潮,能将人整个溺毙。 他的神也很古怪,脸颊死死绷紧,漆黑瞳孔几乎凝成一道竖线,双瞳清明濯然静冷,白唐却心头发悸,本能的停下上前的脚步。 他说:“怎么了?老墨,你,你这是……被谁欺负了?” 是的,即便墨赦凶狠如一头嗜血的野兽,白唐的第一反应还是他被人欺负了。 他浑然未觉,自己那一双桃花眼里的水光还未消散,嘴巴也像是下弦月一样微微下撇,仿佛下一秒就又会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周围一切似都慢慢远去,只剩了他们两人在空旷明亮的巷子里,白唐闭了嘴,巷子里便是一阵又一阵空dàng)的寂寥。 墨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他。 竟然是他! 原来是他! 心内如海如潮,翻涌的他忍不住轻轻颤抖,那些无尽的岁月,无处宣泄的感,仿佛都在这一刻,披星戴月从遥远的过去,从过往的每一天里乘风破浪而来,一起汇聚在巴掌大的心脏里。 他咬着牙,能听见自己齿骨摩擦的的声音,体里的灵魂似乎被一瞬抽剥干净,连眼前都生了迷蒙的水雾。 那片氤氲的水雾里,那人面容朦胧,只一双桃花眼清清亮亮,隔着数千年的时光,依旧那样看着他,里面含着的东西能让血液沸腾,也能让心在地狱。 这数千年来,他踏遍人间红尘,所有绪都在复一的生死离别中沉淀下去,冷淡寡,横尸为舟,以达 彼岸。 而此刻,他的彼岸,就在眼前。 原来翻复过这许多年,蹉跎过这许多年,那个人竟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再一次与自己并肩而立。 心如槁木,却遇甘霖。 他曾以为自己是白唐的甘霖,现在再看,原来他才是自己的甘霖。 百世飘零凄惶,终于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尽数在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归于平静。 白唐还在说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五识已别夺其四,只剩了一双眼睛,将那人活生生的模样框在眼中。 谢必安…… 这三个字如魔咒一样在心底反复,终于压过了所有克制,他大步上前,一把抱住那个人。 那个人好好的在他面前,四肢健全三魂都在,没有死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连心脏都在他能感受到的地方擂鼓一样跳动。 刹那间,锦堂晴暖,燕子啄泥,心神皆安。 白唐被他猝不及防的拥抱弄的心惊胆颤,僵硬着手脚没点动静,心里乱七八糟的翻涌着各种绪,竟莫名想到了方才被他打翻了的糯米酒,也不知道那酒水有没有溅到衣服上。 可即便心里再乱七八糟,他还是感觉到近在咫尺的腔里那躁动沸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虽不知为什么,但他没有动。 他想,这是他家养的墨神,别说只是抱一下,抱两下也是行的,他能包容。 他丝毫没有想过,那一刻他心底隐秘的悸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一样,他仰着脸,面上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悲凉,定定的看着夕阳漫过远处的高楼,沉沉的坠下去。 …… 现如今的晚上已经不知道会黑几个时辰,也不知道该是晚上的时候,会有多少光怪陆离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白唐哄好了自家墨神,就领着他沿着福德巷长长的石板路继续补画还没画完的防护符,一道一道,他画符,墨赦就在他后跟着,也不说话,只静静的跟着。 像一只听话的小狗,白唐想。 于是他眼珠转了下,坏心思就上来了,故意领着墨赦又兜转去了隔壁的古董街,这条街也萧条的不成样子,原本整洁的路面上都是裂开的纹路,连野草都偷摸从那些裂缝里钻出来几根。 只有零星的几家房屋里还传来人声,却也都是悲悲戚戚的音色,白唐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又开始在这条街上画符。 他行到东,墨赦眼睛就转到东,他向后退,墨赦就转了子看他,他再调皮翻到屋顶故意矮下体,只一眨眼,再抬头,那人就也飘到了屋顶。 不说话,但也好玩的紧。 白唐忍不住笑,逗他道:“墨墨,你这是干嘛呢?瞧稀罕吗?我今天又比昨天帅了?那也不能一直看啊,再看我可收 费了!” 墨赦面上依然古井无波,那眼神却仿佛一触既碎,有些白唐还看不懂的复杂。 他如仙人般临风立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唐:“你希望我走吗?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你,你希望吗?” 分明说过看一眼就好,只要谢必安好好的没死没烂,他绝不会上前与他相认,可谢必安却偏偏是白唐。 白唐竟是谢必安,难怪那一双桃花眼如此神似。 在黑暗中看着,竟已然与千年前的那人重合,只是年轻许多,里面还承载着人类的感和欢喜,听见他的话,一瞬间就瞪圆了,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当然不希望!”白唐斩钉截铁道,“你想什么呢?老墨,那天莲涅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之后你去哪儿了?回来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说什么不打扰我,咱们同生共死这么多回,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还想跟我不来往?” 他一下子站起来,锋芒毕露,眼里有摄人妖光:“我原本不想问……但是现在我得问了,墨赦,莲涅跟你说了什么?你说。” 墨赦面色冷酷,在心里竖了一道墙,将白唐彻底隔在彼岸,有点像嗅见阳光味道的孤魂野鬼,既想要那温暖抚,又畏惧那强光灼人。 他心里明白当年的谢必安是谢必安,现在的白唐是白唐,但他心里绕不过去谢必安的那个眼神。 无惊无惧,不悔不退的决绝眼神。 时隔多年,此时白唐重为人,他还没有那些激烈甚至暴戾的记忆,可万一呢,万一有一天他想起来,那又该怎么决裂? 墨神看着面前眼神明亮的人,感觉如饮掺了剧毒的一杯美酒,明知会五脏俱焚肝肠寸断,却还是忍不住想一饮而尽,嗅一嗅那醇香的气息。 他问着这句话,心里却已然知道答案,知道白唐会说不,但如果是谢必安,他定然会说是。 谢必安不想看见范无救,他知道。 白唐还在盯着他,墨赦摇了下头,没说话。 白唐心思数转,忽然就福至心灵,道:“莲涅跟你说我是谢必安?” 他说话时态度太自然,却让墨赦瞳孔不自觉的一缩,连插在口袋里的手都有些发颤。 白唐也不管他,继续道:“他的话你听过就算了,我可是在三生石上照过的,你也看见了,我真的不是。” 不,你是!当时明明三生石上显出了影像,我却信了月戎的胡说,墨赦在心里反驳。 白唐看着他的神色,又忽的一笑,耸肩道:“看来莲涅又用了什么古怪的手段说服你,行吧,是不是的都不重要,老墨,你看清楚,我叫白唐,白天的白,唐门的唐,不是那个谢必安,也不会跟你决裂。” “我是不知道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但如果 是谢必安对不起你,老墨,你别算在我上,我不是他!如果是你对不起他,嗯,那反正你认定我就是他,我就做主了,都原谅你!最多,加一顿煲仔饭,一顿炸黄鱼!” “而现在,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郑重的、近乎虔诚的道,“我都不会对你拔刀!我发誓!” 墨赦眼中瞬间有烟花盛开,他用力抿紧唇瓣,用力的嘴唇都泛出青白的颜色,极力忍着心里悸动的感。 白唐伸手去掐他的脸,道:“这都咬了一天了,不酸啊,行了,别露出这幅要哭的样子……”会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你! 墨赦一偏头,避过了他的手,喉结滚动两下,将原本的许多话都吞回了肚子,最终挤出一句:“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当年我们谊多深厚,你不明白当年你与我决裂之心有多坚决,你不明白。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惊天破(6) 白唐无所谓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好了,那不重要!我不想那些,你也别钻牛角尖,过去的破事,记那么牢固干什么?行啦,来,咱们今晚去抢地盘,圈个地出来,明天就开车出去捡天上掉下来的垃圾……对了,你那破面包车地府给你报销了吗?新的买了吗?” 他率先跳下了房顶,头顶着一片星光,对着还在房顶没回过神来的墨赦招手,道:“快下来,我再带你玩别的,好好给你换个脑子!” 墨赦从房顶上落了下来,心里酸酸胀胀的,他想起了他和谢必安的幼年,谢必安也曾如白唐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什么烦心事都不会在心里过夜。 可那终归是以前,很久很久之前的以前。 白唐领着墨赦沿着空dàng)dàng)的大街往前走,勤劳的蜜蜂一样四处画符,要编织出一个自己的防护网来,哪怕庇护不住所有人,起码也要尽力。 他不知道莲涅到底跟墨赦说了什么,让墨赦竟这么毫不迟疑的认定他是谢必安,也体会不到墨赦此刻心底的绪翻涌,但这都没关系,并不妨碍他带着墨赦走出来。 后一片浅薄的光芒,他在前方乱七八糟的说话,时不时的回头催墨赦应两声。 哪怕曾经真的有天高海深的疼痛,只要挖开伤口,放干净里面的余毒,终有一,会慢慢好起来。 …… 与此同时,苏毓秀率领的大军也已将第一战打的轰轰烈烈,他们从新昆仑上去后,最先看到的就是镇守这一处通天脉的天兵,足足有五万神兵在。 但那五万神兵,却没有封神之战时那样的战无不胜和勇武,领兵的是西方小武神,那人的面目苏毓秀都没看清,她当时就悬浮在高高高的九重天上,满目都是瑰丽的云霞和梦幻一样的云彩。 人界的新昆仑与天界的通天脉相连,同样都是连绵的山脉,只是神界的这座山更加的雄伟,也更加的有灵。 万物将死,万物将生,连山都透着一股子暮气沉沉。 约莫出战的就是张奎,他是天狼星,又恨毒了天界,这轰轰烈烈的第一战,他绝不会让出去。 苏毓秀从无数黑暗里领出来的那批人,都是凭着一腔悍勇战斗,像极了疯狂的野狗,冲击的那五万神兵不能成阵。 血腥合着云气飘dàng)开来,惨叫如同乐章,拉开最华美的序章,苏毓秀以强势而不可拒绝的姿势耸立在所有神魔头顶,成为那场神战里最冷锐的一道风景。 她明眸皓齿,姿容绝世,美的惊心动魄又如妖如鬼,她凝聚出了自己巨大的影像,巨人一样从高空俯瞰那场混战。 她看见张奎挖出了那守山小武神的心脏,将他的神魂捏成碎片,他看见通天山脉上滚下无数沙石,还有被殃及的那无数 仙灵,她还看见那被十万逆天而行的人围攻的神兵们一个个消失、死亡。 最后,她看见了站在大椿树彼岸的杨戬。 翻过通天山脉,就能看见那一颗占地千万顷的巨树,那是大椿,八千年一,又八千年一秋,是天庭最瑰丽的盛景之一,这棵树将整个天界都撑了起来。 它枝繁叶茂,分支林立,只有飞的极高极远,才能勉强看一眼这棵树的全貌,离的近些看,看见的就只能是一望无际的山林。 苏毓秀人在空中,眼光越过斑驳的大椿树木,一下子就看见了同样站在高空中的杨戬,杨戬头顶的神目半开,正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场战争。 发现有人窥视,他手里的三叉戟就自上而下斜斜一划,面无表又实力威慑。 威慑?呵,苏毓秀冷笑。 那场战争最终以天界通天山脉五万守军尽数消失收尾。 天界没有白天黑夜,始终是天和丽的样子,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光芒始终温和,像是知书识礼的君子,能根据每一个神仙的喜好,调节最事宜的温度。 酣战过一场的那些逆天者浑都洋溢着血腥的兴奋,那些躺在脚下的神蜕让他们血沸腾。 然而苏毓秀约束住了他们——他们需要休息,将这里的五万天兵们收拾干净,他们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这只是第一场交手战,双峰都只是犬牙毕露摸个实力,真正难打的仗,都在后面——比如隐藏在近乎无边无际的大椿树里的那些。 天界屹立数万年,哪怕如今人才凋敝,也绝不是轻易能收拾的,否则她何必非要挑太始之这种天相动手,太始之里,昊天的道法会被削弱到最低,所以他绝不会出手。 这十万逆天者只是开局,之后四海八荒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逆天者涌到b市,再由昔鸣带上来。 这场神战,终究还是会跟数千年前的封神之战一样,打成持久战。 苏毓秀坐在大椿木的最高处,随意揪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轻轻的吹奏起来。 那是一首朝歌城里的小调,当年内心惶惶时,那个人曾哼着这个调子哄她入睡。 高空上的风很冷,像是当年那场永不停息的大雪一样,冻的人骨头都要裂了。 那低低高高的曲调在耳边萦绕,苏毓秀心头有种淡淡的惆怅。 她的军队都在底下驻扎,那些剑走偏锋的逆天者们都在拼命的恢复灵力,如最贪婪的豺狼盯住羚羊一样盯住了天界,他们的野心在眼睛里燃烧,数万年憋屈躲藏的怒火让他们满戾气。 这只是个开始,她想。 天庭的四部天神都还没出来,摆在明面上的最高战力还只是个杨戬,或许等再大椿树的里面相遇时,会遇见一个能平定八荒的真 正武神。 那首曲调很快就吹完了,耳边又恢复清净,苏毓秀停了手,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思绪顿时安静下去,只剩了一双桃花眼在心脏里格外灵动。 她想起了他让鬼木林里的骷髅给她跳舞,想起了他背着她为她找吃的,最后蹲在超市里给她开水泡面的样子。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包泡面是西红柿牛腩味的,人工调料的味道很重,但意外的好吃,因为他还特意给她剥了一个卤蛋加一个泡面搭档香肠。 硝烟弥漫的战场很是荒凉,哪怕她在看不见那些尸体的大椿树顶端,也还是感受到了那股荒凉。 美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背后,缩紧了脖子,哆哆嗦嗦道:“你还打算在这儿呆多久啊?我要冻成冰棍了……苏毓秀,喂,你听没,没听见啊?” 他牙齿磕绊的厉害,连活动都不太利索,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魂魄上就结了一层冰霜——大椿树有多高,就连神都不知道,而大椿树顶部的寒冷,也是连神都抵挡不住的。 苏毓秀缅怀往事忧思人的心思一下就被这只呆鬼咋呼没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搭在那鬼的肩膀上,道:“你一个宠物,哪来那么多意见?”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她指尖涌进魂体,美人舒服的眯起眼,缓了缓,才道:“这就是天界啊,真壮观!” 苏毓秀不置可否,只微微眯眼,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椿另一头看去,片刻后,道:“这算什么……走过大椿,会到山海小世界,山海小世界是天庭九百万里疆域的第一道防线,再过去,就会看见像星辰一一样散落分布在各个地方的仙宫,一条银河横跨百万里,将天界也分为上天庭和下天庭……” 她轻微笑着,似乎对天庭了如指掌,连天庭的疆域图都尽在中,眉目里是锋芒毕露的奢华,抬着纤细的手指指点江山,偏有一股无人可挡的睥睨万千气势,更衬的那张脸魅惑而美丽,带着魔力一样让人移不开眼,但又生不起丝毫的亵渎之心。 “……凡人总想着成仙成神,可这有什么好,来了天界依然是等级森严不能自由,上天庭与下天庭……多泾渭分明啊,上神在上太天庭,下仙在下天庭,那南天门,就是上天庭的门户。” 苏毓秀揉捏着手心里还未放开的大椿树叶子,声音清冷冷的:“我要翻过大椿,一路从下天庭打到上天庭,带着我的人,从南天门大摇大摆的进去……美人啊,不如来打个赌,看要用多久,天庭会出现第一个叛神,从他们那冠冕堂皇的阵营里,走到我这边来?” 美人体暖和了,嘴皮子也利索了,但他脾已不如之前跳脱,闻言想了想,道:“天庭无时,这个赌没有意义,要让人来降,就要先让敌人胆寒 ,苏毓秀,你不擅兵事,不要过多干涉用兵,张奎是文武双将,又曾在天庭掌七杀星,可暂当元帅。” 说到这些,他上的气势顿变,仿若顷刻间就换了一个人,他捏了片云在面前,在上面绘制出基本的简易线条。 “行军打仗不是打架斗殴,地形、环境、敌人战斗力都要考察,光靠一腔孤勇是不够的,你擅长蛊惑人心……额……调动人心,可实时注意收拢军心,这一场争天之战要想赢,得有人探路!苏毓秀,你必须要有一张天界地图!现在你掌握的东西太少了!” 美人似乎彻底沉浸在这一场战争里,开始从战局、军队、敌人等方面抽丝剥茧,几乎只是片刻功夫,凭借着跟苏毓秀交流的三言两语,他就能梳理出此次争天之战的要点。 第二百七十六章 惊天破(8) 九天上长空浩dàng),那场由下界各方邪魔掀起的战乱还没有燃烧到这里来。 太上老君看着烟波浩渺的仙宫神,心里忽然就是一动,他想起了他那一双看火的童子,那是无数在天宫里消失的小神之一。 是的,这看起来万载不变的天界里,已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无数小仙,就连天边的云彩,都再没有小仙娥殷勤的去采了纺线,一复一的在天边堆积变化。 白云笼罩的天界里有许多仙府,都已空dàng)dàng)的没有人,昔年天界曾与地府一般,有亿亿万天兵天将,有无数上神、天神、天仙、上仙、小仙、地仙,可这许多年来,竟已慢慢萧条至今。 数千年前,这方世界就已走到了尽头,神界众神凋零,帝君荆天棘地里硬是趟出一条生路来,那万物生灵的精魂还镇在凌霄宝下,无休无止的为天界众神提供生机,提供神力。 那是天地最纯正的生机,有万物生灵最纯然的灵。 太上目中光华万千,瞧着那辉煌澄净的凌霄宝,慢慢转了,后浮云万千,幻化无形,恍若永不会再生波澜变化。 …… 天上那场大战的具体况如何,白唐半点也不知道,甚至连那管辂都没再让人扰过他。 好像那昆仑山的事都已离他很远,他也不必理会那些事,就只在人间尽力补救就行。 如今的人间越发混乱了,一切都没了章法,昨还是六月艳阳天,今就能看见大雪覆盖屋顶,早上还是万物复杂的仲三月,晚上就能是落水成冰的隆冬十月。 天上掉下的东西也越发多了,小到一方锦帕,大到一座山石,更有甚者,天降大山,彻底将一座城市压在山下。 更时不时的会有受伤的天兵从天上掉落下来,起先还有人看闹,更有怀的少女怀着美好的心思去救命,可后来,就没有了。 活命尚且不能,愫更是奢侈无用。 况且,那些天兵也如同妖魔一样,已经贪婪嗜杀的不成样子,白唐已亲手清理了好几个。 他每隔几天就要将a市里的大街小巷上绘上自己的符篆,给这座城市的人撑起一座保护伞,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更多的人。 福德巷里已经挤满了人,那些素来清净的老人们都打开了自家的门,迎着三三两两无处可去的人在屋里下榻。 白唐几乎将自己平生所有的细心都在这个时候拿了出来,因为他最在乎的那些人,不是强体壮的青壮年,而是一群老弱,哪怕是变化剧烈的天气,也能轻易要了他们的命。 白唐咬牙翻书找符咒时,那终于知道归家的鬼使玉九蹲在一旁问他:“大人,你这么折腾干什么啊,若是要保护他们,还不如让他们死了,我以亲经 历向你保证,做鬼比做人好啊,做鬼那什么,无惧风刀霜剑!你要是不想他们死的痛苦,这样,我去跟他们一人一碗耗子药!” 白唐卷起书就敲他的头,道:“少胡说八道!” 玉九还不服,蹲在一旁絮絮叨叨做鬼的好处,白唐被念叨的烦了,就告诉他说:“他们都得寿终正寝!多一的灾难横祸,那都不行。” 他当年拍着脯跟白老头保证过,他说会好好照顾这一杆老小,倾尽全力回报他们当年照拂他的恩。 他别的也做不了,逆天改命更是不可能,但保证他们寿终正寝,却一定要做到。 玉九显然不懂,在一旁翻个白眼,就溜达去了别处,帮着王五安顿那些在福德巷里过夜的人。 人类是万物灵长,总是对危险和安稳格外敏感,这灾难样的子过了没几天,就有人注意到了福德巷的安稳,悄悄的从不知什么地方挪了进来。 慢慢的,这条巷子里竟已容纳不下那许多来投奔的人,白唐没法子,那人挤人实在是看的难受,况且那样的味道也并不好闻,白唐扩大了保护范围,并一再向那些人承诺,会照拂他提过的那些地方。 可即便是这样,福德巷也还是有人坚持在打地铺,住帐篷,甚至有人央求着搬进了那些老人的庭院。 而就在不久之前,更有一位故人从远方投奔了过来——蔺菱。 蔺菱已经没有之前活泼,整个人显得沉稳练达,透着一股经历磨砺的韧劲来。 她说:“世道乱了,我们走投无路,唐唐,我只好带着他们来找你啦。” 她微微笑着,脸上是有些沧桑的笑,后跟着四五个流离失所的孩子,那些都是她在灾难缝隙里救回来的孩子,她领着他们跋山涉水来投奔他。 白唐没有二话,让他们都住进了自己的房子,于是原本空旷的房间瞬间就有些拥挤,他连自己的房间都腾了出去,将所有自己珍的东西统统收拢了起来,搬去了地府的墨赦家。 墨赦这几也一直跟在他后,随着他一起安排那些逃难也似的流民,他们鼓励大家继续生产,寻找食物,维护秩序。 可收效甚微,还是不断的有人死于各种恶样的原因下。 这,玉九又领着几个人将新发现的尸体清理出去,蔺菱给孩子们做了饭,笑眯眯的叫白唐和墨赦去吃饭——哪怕知道他们其实不用吃饭,她还是习惯的叫上他们。 那些小孩都很乖,听话的让人心疼。 外面还有许多人在眼巴巴看着,孩子的啼哭声此起彼伏,然后又迅速被他们的父母按了下去,生怕惹了他不高兴。 哪怕关着门,白唐还是能感觉到那双盯着他家门的眼睛,无辜又可怜。 “这样不行,墨墨 ,”他道,“我得想个办法!” 得想个办法改变现在这种况,还没有到穷途末路,但人类的恐惧已经要先bi)死他们了。 “天下修道的那么多,最近这几年国家还在大力扶持,怎么也不至于乱成这样,老墨,你明天帮我照看一下这边,别让出乱子,我出去找找人!这么多人堆积在我这儿,容易暴乱,得分散开。” 墨赦在一旁冷淡的翻看手机,对面前的那碗稀饭动也未动,道:“好。” 自从那跟白唐把话说开后,他就变个格外好说话,连地府都不太回去,仿佛一下就把那压在他上的鬼差枷锁抛弃了,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在这种混乱的世界里也独善其,偶尔翻着肚皮晒晒太阳。 他看着那些人呻吟、痛苦、哀嚎,神色都无波无澜,似乎全不在意,他跟人类世界的联系,似乎只剩下了白唐。 蔺菱半点不客气的将他们两人未动的饭分给了其他人,听见白唐说话,就冷笑了下,道:“没人会管的,不用白费那个力气。” 白唐不以为然道:“我都还没去呢,你别瞎泼冷水啊,蔺大美女,你看你现在这消极的态度,你以前可不这样啊!” 蔺菱一边吃饭一边道:“我是从京都来的,京都里我知道的修道者门派有三十四家,我都去过了,有十六家我找不着人,有八家是只会点小皮毛的假把式,还有五家,让我们缴纳巨额的保护费,按、按人缴费,一人一一灵玉。” “什么玩意儿?灵玉?” 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白唐有些诧异。 蔺菱眉目里露出锋锐的嘲讽,道:“对,就是修真小说里的那种灵玉,人类世界也出现了,很多种呢,光滑如玉,都是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凝聚出来的,对修道的人大大有好处……当然,大概是对你这种修邪术的,没什么用。” 白唐没跟她计较邪术这个词的不恰当,只追问道:“所以那东西就成了现在的货币?” 蔺菱道:“对啊,人民币已经成了废纸,那种仿佛突然涌入市场的灵玉才成了货币,呵,可那种东西向来只出现在深山老林里,能采集的人少之又少,我们普通人更是别想,那些修道的说没有灵玉,便要我们供奉他们精魂,为奴为婢,呸!就凭他们,也配?” 她缓了下,又道:“剩下的五家,你猜猜,他们说什么?他们说天地不仁,道修无常,他们自顾不暇,无力收留外人!就连国家……也是无能为力。” 白唐一时无语,墨赦道:“众生渡劫,先自保,才保人,能理解。” “那平享受普通百姓的供奉呢?就白享受了?兵法上还说,养兵千用兵一时呢,平所有人都敬重他们供奉他们,到 该用他们的时候了,就“道修无常,无力护持”了?我不服!”蔺菱俏脸生煞,怒目圆瞪。 墨赦放下手机,抬眼看她,道:“人贵自救,他人能护一时,不能护一世,这场天劫本就是优胜劣汰,弱强食……” “照你说的,我们就都该就地等死,那些没自保能力的人都自己掐死自己,对吧?” 墨赦素来不喜欢蛮横的女子,他偏温婉贤淑的,当即眉头一皱,道:“现在无自保之力,还不学习自保,即便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眼看一场战争又要爆发,白唐忙拦住了两人,道:“都消消火,这外面那么大的雪,你们怎么火气都还这么大?京都里的修道门派你才认识几个啊,说不定都没摸上真正修道者的大门!” 第二百七十七章 惊天破(9) 他弯着眼睛笑了下,先安慰蔺菱道:“那些真正的修道门派,许多人我都认识,明天我亲自去联系,肯定没问题。” 别的不说,刘正邪的上清派,就必然、肯定不会有问题! 次,又是一个惶惶的子,远远就能看见天空上明灭的大火,还有时不时从天而降的暴雨。 白唐老早起来,先去了刘正邪的上清派,那并不是占地为王的大帮派,而是一个建在农村的一大片瓦舍,用道家秘术掩盖着真容,从外面看去就跟普通的五间瓦舍一样,跟天师门相比,真是当得起一句“破落户”。 刘正邪果然没拒绝,但他能做的也很有限,上清派已经将前院都开辟出来给那些流离失所的居民居住,见着白唐时,他正挑着五钱剑,将一个受伤的天兵结果掉。 剑刃上还滴着血,他抖了抖手,将剑上的鲜血抖落下去,朝着白唐挑眉笑:“你怎么来了?” 白唐道:“来看看你呗,毕竟你道法不精,没准下回我就得去阎王见你了。” “呸!”刘正邪笑的露出满嘴大白牙,“谁道法不精呢?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哥哥我现在是护一方平安的大佬,大佬懂不懂?” 他手掌动了下,那把五钱剑就在掌心转了几圈,十分的炫技。 白唐嫌弃道:“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们两人又聊了两句,就着不知从哪里顺出来的二两烧刀子,一边喝酒一边胡说八道。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老白,你的来意我多少能猜到,嗝~”刘正邪拦着白唐的肩膀,打了个酒嗝,似乎有了点醉意,“不瞒你说,我上清派算上已经退休的老头子,满打满算不过百来人,能做的实在有限,护着这片土地已经很勉强了。” 白唐浑不在意的道:“知道。” 他找刘正邪的时候,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简易的帐篷,也看见了一双双依附强者的眼睛,那些滞留在上清派附近的男女老幼,比滞留在他那儿的更多,十里八乡的人,似乎都拖家带口的汇聚到了上清派周围。 刘正邪又喝了一口烧刀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咱们出生在这个年代,好是真的好,和平、繁荣、昌盛,小时候上树掏鸟下海捉鳖,谁也没咱们自在,可坏也是真的坏,老白啊,世上七十亿人,修道的连千万分之一都不到,这几年还折损了不少,你得接受现实——未来……会死更多人。” “这个世道,先自保,后护人,懂不懂?” 白唐接过他手里的酒,也喝了一口,道:“少cāo)点心吧你!你地盘上那么多人还不够你cāo)心的,还跟我这瞎cāo)心?” 刘正邪一笑,道:“也是,你是抱着墨神大腿的人,没什么要我叮嘱的,他老人家都看的清楚呢。 ” 顿了顿,又提醒道:“那些天上掉下来的都不是好东西,可毒的很,比真正的妖魔鬼怪还要命,你提防着点。” 白唐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表示知道。 再没有多说,他就离开了上清派,去了真正的修道大派——天师门。 天师门比别处都清净,戒备也更森严,白唐没有见到他们的掌门张怀德,倒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故人。 他见到那人的瞬间,脸上就全是欣喜,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了上去:“师兄!” 林樊姿越发笔,素来秀气的脸上也多了风霜之色,显出男人特有的英俊朗来,他半边脸上还刻满了藤蔓一样的绿色痕迹,见了白唐,微微一笑,道:“白唐。” 白唐道:“你脸上这个还有办法没?总这个样子也不成个事啊,以后连妹纸都找不到!” 林樊领着他往里走,全不在意的道:“这是标记,去不掉的……你看着倒是不错,道法又长进了?” 他脸上的东西,是隐藏在他体里的东西借给他力量的凭证,也是他修为能一千里的根源。 早些年他们就聊过这个话,那时他们就他体里的东西争吵激烈,白唐第一次领教到林樊那种固执到骨子里的臭脾气,后来也断断续续劝过,可林樊没有一次妥协。 他总说他心里有数,他体里的东西他驾驭的了,不会出岔子。 白唐骂过他不止一两回,最后却总会无疾而终,因为林樊绝不会听,他不愿意把体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次自然而然的带过了话题,白唐动了动嘴唇,看着他的侧脸,还是将原先的话都咽了下去,露出个有些得意的笑,道:“那还有假?毕竟像我这么天资聪颖的,要是专心修道还修不出个样子,可真就是老天没眼啦!对了,你们家张土匪呢?” 林樊道:“出去做大事去了……自从神仙出现,他就再也没有着过家,每次都是给我们宗门的长老打电话传信,你找他有事?” 白唐道:“倒也不是。”他斟酌着词语,终于在林樊领着他到了天师门在半山腰的住所时开了口,“现在山下乱的很,不少人都诚惶诚恐的,我想着……” “别瞎想,”林樊温温和和的打断他,动手捏住一张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符,刷的一下抛开,“这本来就是个乱世,有的人活的辛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被他抛开的那张符在半空炸开,轰隆一声,炸的面前的房子都抖了抖。 林樊面色冷酷,眼神死死看向远处的一颗槐树,槐树上冒出一个人,讪讪的笑着,做了个讨饶的手势,林樊点了点那人,示意以后再收拾他,那人就猴子一样溜了。 白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面上声色未动,依旧 随着他进门,道:“辛苦点倒没什么,关键不能要命啊,师兄,你可别跟我讲些歪理,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比人命贵重的。” 林樊就笑,又一伸手,捉住了一把飞剑,反手就给掷了回去,白唐听见了一声模糊的呼痛声,继而就听林樊笑道:“当然,人命贵重,这没有什么可说的,可不同的人命在不同的人眼里,分量是不同的,比如你,比如天师门的师兄弟,你们的命在我心里就重一些,外面那些我连名字长相都不知道的人,他们的命在我心里就轻一点,这种时候,人心里总会有个轻重,能力有限,不想掺和太多。” 白唐彻底懂了林樊的意思,他表达的很明确——他要先保全天师门,才能再说什么保护其他人,或者说,他想做的选择是独善其,从来不想兼济天下。 天师门在a市外独有一座大山,外面还布置了各种阵法,一个传承久远的宗门,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期,最是能体现传承的优势。 外面再如何飘摇变化,他们所在的这一座青山,依旧四季分明,山是山,石是石,树木是树木,连飞禽走兽都没比之前少几个。 白唐心里有些凉,他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天师门的意思?” 林樊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笑道:“我的意思,就是天师门的意思,白小唐,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们天师门的新闻,你之前不还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这段时间不看了?” 白唐撇嘴,道:“现在谁还有心看那个……听你的意思,张土匪指定你当下一代掌门了?” 林樊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点点头,道:“掌门去跟神仙打架,一不小心就得玩完,所以早早指定了我……怎么样?厉害吗?” 原本的沉稳都在最后挑着尾音的问话里褪了一层色,终于露出些许当年那个少年人的影子。 白唐就笑,特别诚恳的道:“厉害厉害!师兄,王老头可还一直巴望着你回去承他的衣钵做个白衣天使,你这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啊,下回再去看他,老头子得打断你的腿!” 林樊有成竹的笑道:“之前还会骂我不学无术,现在怕是不会,没准还夸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学了安立命的本事。” 白唐又与他笑着说了两句,就起告辞。 实在是没什么可再说的了,林樊他最是懂的如何自保,也殚精竭虑的护着天师门,态度明确,全无含糊。 林樊也没多留他,却执意要送他出去,到了山下,就能远远看见那些缩在山脚的人,白唐心里一阵难受。 林樊看着他大步下山,在他后淡淡开口叫住了他,道:“白小唐。” 白唐停住脚步,回头看他,道:“怎么?” 林樊脸上那些因 为战斗涌出的刺青已全退了下去,只在右边眼睑下留下一个绿色的小痣,肤色白皙,面容硬朗,道:“我是你师兄,天师门就永远是你能安立命的地方。” “要是以后有了难处,就来找我。” 这番话他说的很轻,但却有千金重。 白唐笑的桃花眼完全弯了下去,朝他摆了摆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山下行去。 林樊背负着双手,站在风口,面色淡漠的如同石刻冰雕,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过,正看见也在他背后出现的女子。 于红婧蹙眉道:“他肯定要觉着你冷血了,怎么不解释?” 林樊笑了笑,难得有些乖巧,依稀还是当年肚里腹黑面上温和清秀的少年:“没什么可说的,我们确实不想庇护山下那群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惊天破(10) 于红婧道:“那总该让他知道是为什么,你这样做……” 林樊笑着打断她,道:“师姐,我心里有数……你这会出来,那帮皮猴子不得翻天,走吧,咱们得看着点。” 正说话间,又是砰的一声响,林樊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哪个学艺不精的又把符画炸了,天师门里一片知耻而后勇的和谐,前些子的血腥似都悄然过去。 …… 白唐抿着嘴,只觉满眼都是萧瑟。 他后还陆陆续续跟着许多人,都是在看见他在街上随手收拾了一个不知名野怪时跟上来的。 白唐与他们交流过,可那些人怎么说都不听,只远远的跟着他,像是在大海里快要溺毙的人终于抓上一根浮木,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a市不算大,但修道门派却不算少,白唐又分别去拜访了几个,他去的时候那些人都倒履相迎的,但只要他流露出一点要他们庇护百姓的意思,那些人就都会给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他们说,不是不仁慈不护人,实在是力有不逮,无能为力。 那些修道者白唐不都全认识,但至少也都能混个脸熟,可这没有用,没有人愿意给他后的那些普通百姓一个庇护,有些心慈的,还给白唐分析了些像样的理由。 比如,一旦开了庇护这个口,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到那时修道者若不提供食物住宿,便会有人挑拨生事,埋怨他们不善不仁。 再比如,人懦弱而善斗,在物资匮乏生死存亡时,恶念频发,对修道者本也是威胁,为了先让他们自己活着,不便多管闲事。 再再比如,修道者自生存艰难朝不保夕,连自己尚且顾及不来,还怎么去给更加手无寸铁的人保护…… 白唐行走在路上,突然就觉着茫然,如果天下的修道者都独善其,他一个人能做多少? 众生劫,不应该是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的吗?当年事态还没这么严重时,他们明明都还是维护天下苍生的正义之士,怎么一转头,就成了这样? 有修道的老者看他茫然神色,提点道:“这是人,是天。” 可白唐还是不明白,或者说,他理解他们的想法,但他理解不了所谓的“人”。 天上又开始蔓延起大团大团的红色火焰,大片的木石从高空坠下,白唐挥手织出绵密的气网,在那些东西落下的瞬间将它们都扫到了无人处。 那红火几乎要烧穿天空,空气都炙的能将人烤熟,但白唐气一出,那炙人的温度就又被迫降了下去。 转眼,天空轰隆一声,瓢泼大雨轰然而下。 白唐再没空想东想西,先领着那些人寻了个空dàng)dàng)的大楼去避雨。 他倒是无所谓,但他后的那些人若 执意跟着他,轻易便会被已夹杂了冰雹的大雨砸伤一片。 白唐坐在那大楼的门口,淡淡然的看着那一场瓢泼大雨,能感受到落在他后背上的那一道道目光。 那是……求生的目光。 白唐脑子飞快的转着,福德巷已经人满为患,他不能再把人带回去,得给他们再找一个住所。 他眼睛朝四处扫了扫,终于一跃而起,丝毫不顾那些漫天的暴雨,只凝聚了气在指尖,聚敛这一方气——他要画一个大符,设置一片气网,先为这群人找一个安稳的居所,能撑一是一,他定然会有别的办法。 墨赦依言在福德巷里等着,却从来不与那些人多说话,只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顶上,眉心聚拢了许多化不开的凝重。 蔺菱忙忙碌碌的照顾那些可怜的人,希望他们都能撑过这一段子。 如今神不能度他们,除了这些在尘世里修道的人,已没有人能度他们。 已经过去很久,依照过去精准的时辰制,此刻应该是夜晚了,白唐还没回来。 墨赦从房顶翻下来,正落在蔺菱面前,道:“看顾好他们,别乱走。” 蔺菱素来聪明,略微一想,就知道他是要出去找白唐,也不废话,点点头,道:“你放心。” 墨赦形一动,便如一缕青烟般从眼前消失。 片刻后,他在一条空dàng)dàng)的街道上看见了靠坐在檐下打盹的白唐。 白唐仿佛疲惫极了,连他接近都没醒过来。 这座城市已经十室九空,但他背后的那条街道住满了人,街道上空铺着凡人都可看见的强横结界。 白唐拍了拍脸,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道:“老墨?” 墨赦垂眼看他,道:“走吧,回家了。” 白唐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股上的土,桃花眼半眯着应了声,就跟在了他后。 后是一双双惶恐又希冀的眼睛,白唐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相送。 正如之前跟他们承诺的,他不会不管他们,会每隔几天来给他们发放符纸。 “老墨,什么是人?” “人?”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微顿了下,回答道,“是你以后必须抛弃的东西。” 白唐一阵沉默,继而笑开,道:“看来你也不知道答案,算啦,还是我以后自己慢慢琢磨吧。”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昆仑山上,管辂跟他说:“小友莫要慈悲太过。” 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是多慈悲的人,他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在他在意的那些人都好好活着的前提下。 …… 人间岁月飘摇,天上却仿若时光凝滞,许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都被苏毓秀收拢在了军队里。 逆天者的队伍里涌入了更多的鲜血,几乎成 破竹之势横扫天界,张奎全无弱点,还有哪吒、昔鸣做先锋,这两位一个曾是天界上神,一个是集天地真灵诞生的最后一尾龙,承载了龙族的气运,强横无匹。 张奎已不是当年在纣王手下时的那一方守将,昔年他憋屈而死,此时苏毓秀却将近百万强兵尽数交于他,让他作为七杀星君的才华施展的淋漓尽致。 大椿木林里一战而让敌人胆寒,后又领兵直推八千里,披荆斩棘,与那叫美人的男鬼携手,几乎将天界派来的领兵将军尽数斩于刀下。 而在他们不断推进的途中,下天庭里不少散仙都早早投了拜帖,举起降棋,对苏毓秀军队的推进半点阻拦都没。 神战几乎毫无停歇,直到他们看见了一条纵横百万里的长河——那条长河瑰丽的让人目眩神迷,连张奎都暂时收敛了满的煞气,下令停军修整。 苏毓秀就站在这横过天空的银色河流旁,背后站着数名神色怅然的将军,都穿一黑色铠甲。 张奎面上是难言的复杂,他怔怔的看着同千万年前别无二致的那一条银河,手掌无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的佩刀,思绪万千。 他后还站着哪吒、昔鸣、孔宣,另一旁还站着莲涅,还有几个同样穿着黑色铠甲的人,那些人都还未曾在战场上露面,每一个上都散发出强横而内敛的气息。 美人面上带着一款轻薄的面具,将他原本的样子遮掩了七成——那是苏毓秀从她万千收藏里取出来的一件藏品,能遮掩真容,能让道法低于催动面具的人都看不见他的真容。 苏毓秀为他催动了面具,而这些人里,只有莲涅隐约觉察到了他一层薄薄的面具,但他不是多话的人,只当不知道。 “翻过这条河,就到南天门了。” 苏毓秀指着烟波浩渺无风无浪的银河,看着里面沉坠着的那些星辰碎片,淡淡道。 “过了几千年,他们竟然腐朽成了这个样子,”张奎声音里有沉痛的沙哑,他伸出手,只一用力,就从那银河里拈出了一抹清澈的银河水,“神体溃败,神兵羸弱,就连神将,也不复当年。” “若是当年,天庭有六御拱卫,四方神帝护持,三十六天将据守四面八方,五耪婢、四天王、十二真人、五方五老、六丁六甲……等等,又怎会是区区百万逆天者能攻打进来的?”哪吒斜挑着一双眉,露出浅淡的笑,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如今成了这样,呵。” 最后那嘲讽的一笑,也不知落在了谁上。 莲涅穿一黑色广袖长袍,眉心上有一朵灼灼红莲,怀里还抱着那只瞎了眼的猫,克制着脑子里那些让他疯狂的绪,道:“看见了吗?对面那几个小家伙是谁?” 苏毓秀淡淡的扫过百万里 天河,目光落在遥远的未来,道:“四天王,五耪婢。” “是他们啊,”张奎道,“会有些难打,毕竟人数那么多。” 苏毓秀遥遥站在前方,正要说话,却倏然抬头,看见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地下飞上苍穹,一路仿若被星光照亮前路,接引着飞快的没入银河的另一边,消失不见。 莲涅目光微动,无甚悲喜的道:“果然是他们。” 苏毓秀微偏头看他,道:“这么多的精魂被带入天界,你们地府都不管的吗?” 莲涅抚摸着怀里蠕动着头颅的小猫,道:“地府……他们早就知道啊,为什么要管?地府本来人满为患的啊,就算没有天界,他们也总要想办法弄死一批又一批的。” 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也说不好,知道当年那场旧事的估计都死光了,现在那几个新府君,也派了人去查。” 第二百八十章 惊天破(12) 管辂沉默了会儿,才有些嘶哑的道:“他们都要死了。” “谁?” 管辂目光中有淡淡悲凉,道:“他们,去灭人间天神的人。” 白唐一时语塞,面上还有些错愕。 那些连时间都不曾打败过的人,在历史上如同明星一样的人……要死了? 以前人间灵气稀薄,他们尚且能修道以长生,怎么现在地球上灵气充裕,他们反而活不长了? 他想不通,于是问道:“为什么?是招惹了人间厉害的天神?” 管辂微微摇头,道:“这就是天数……小友要站的再高些,看的再远一点,也看的再多些。” “如今我们求的,不是繁荣昌盛,只是种族延续,小友,你得快点看明白啊……遮在你眼前的迷雾太多了。” “往后世事沧桑变化,我们这些老家伙再护持不住人间,这片残缺人间,万物生灵,都要尽数托付小友。” 白唐悚然而惊,下意识就要拒绝,可不知为什么,看着管辂那双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管辂用他那双能看穿世事的眸子看他,仿佛能一眼看进他心里去,道:“我辈尽去,小友已是人间修道第一人,当承护持人间大责。” 这一瞬间,白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落在肩膀,带着一种旷远、肃穆、沉重无比的气息,压的他喘不上气来,但那种气息像风一样淡然的抚过他,还不等他细细体会,便又消失无踪。 白唐心里一沉,抬眼看向管辂。 管辂仍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宽大的袍子穿在他上都有些空空dàng)dàng),他喟然道:“小友年岁太小,天命却已然临……小友既不肯接这万神谱,我便再倚老卖老一次,送小友几句话。” “切勿慈悲太过,切勿因小失大,切记你曾为人。” 他说的话总是意有所指,白唐听的云里雾里,但他实在不想多问,一问多半又得听半晌这种谶语一样的话,心里的迷惑也会只多不少。 管辂来去如风,说完该说的话,就又似缓实急的消失在眼前。 白唐一头雾水,摇了摇头,却不知为何也叹了口气,只觉的心底一片悲凉。 “天人五衰。”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出现在后,淡淡的,不带任何感的说。 白唐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他蹙眉道:“怎么又是什么天人五衰?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传染病?” 墨赦缓步走到他侧,上那股子特有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继续道:“他们修的道本就接近天庭众神的道,连神都要经历这一番天人五衰,他们修行了也数千年,还不是神体,避不过去的。” 白唐忽然就想起了管辂在昆仑上那样不留余地的行事,这一刻,那些事仿佛都有了更充分的理由。 因为天人五衰,所以想尽可能的给子孙后代、给人类留一个朗朗人界。 天人五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修为不够的会先老死,而那些近神或者本已经能跟神并驾齐驱的,生存的时间会更长,这样的过程也就更明显。 想着这些,白唐不免有些唏嘘,道:“难怪他们要屠神……老墨,这个世界变的有些奇怪。” 墨赦道:“没事,以后会好的。” 他仍是比白唐高一点,站在白唐边的时候,就有种守护者的感觉。 白唐忍不住弯了下眼睛,笑道:“也是,总会好起来,不过那位管大师说话可真的是云里雾里,讲真的,我不喜欢这种老头子说话,听起来像要告诉你什么,就等着你问,可你要是问了,他们又遮遮掩掩的不肯痛快说……就像我以前在天桥上遇见的那些算命的。” 墨赦也想起那些人摇头晃脑装神秘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侧头看他,道:“不一样的……管辂他算的上是风水学鼻祖,连李淳风、袁天罡都比不上他,他说的话,可以听三分。” 白唐噗嗤就笑出声来,道:“前面说的那么好,最后他的话也才能听三分?” 墨赦郑重的点头,认真道:“没有人能看透天机,说是卜算,也只是卜算出一种可能,你听听就算了,不用全信。” 白唐笑眯眯的,正要说话,心底又是一动,他眼中闪过一丝苦恼,道:“老墨,刚才管老跟我说话,双城巷那块的符好像有点松,你帮我去重绘一下呗。” 自从墨赦认定白唐是谢必安后,就真的很好说话,听见他说这话,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形如一缕黑烟消散。 他刚一走,白唐就转了头,定定看向天空。 只见天边一抹红影眨眼到了眼前,悄然化成一个绝世风华的女子。 白唐指了指远处,那女人莞尔一笑,纵容的随了他的心思。 …… “白小唐,”苏毓秀站在白唐面前,小女孩一样甜甜的笑着,促狭的朝他挤眼睛,“想我了吗?” 白唐对着她笑不出来,因为他眼睛里全都是残垣断壁,耳朵里都是痛苦的呻吟和哀泣,而这些,都是面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一手造就出来的。 但她对眼前所见一点感觉也没有,笑容依旧甜美的像个天使,见白唐不说话,还特意往前凑了凑,道:“怎么不说话?” 继而又想起什么一样,从怀里摸出几个发光的东西,举到了白唐面前,献宝似的道:“看,这些都是我送你的礼物……这个,是大椿木枝,这个……是山海小世界的丰神玉,这个……是银河里星星,好看吗?” 白唐后退一步,将距离拉开一点,道:“你不是在天上?怎么这会跑下来?” 他这一动,苏毓秀初见他的那种喜悦就压下去一半,迅速发现了他绪的不对,她用探询的眼神打量他,嘴上还道:“中场休息,我有些想见你,就下来看看你。” 白唐目光落在别处,道:“苏毓秀,如果非要开战,就全力以赴让这场神战早点结束吧。” 苏毓秀秀眉微蹙,道:“我不想说这些,白小唐,我有些累,想听你唱歌。” 白唐几乎要被她气笑了,心说这是什么鬼要求? 他本就子活泼,听的苏毓秀那句话,脸色立马就生动了起来,桃花眼瞪圆了,仿若会说话一样。 苏毓秀一下就笑了,道:“你一万年会不会?唱那个,调子准一点。” 白唐面无表道:“不会。” 苏毓秀道:“弱水三千,覆我华裳。” 白唐翻了个白眼,道:“不会!” 苏毓秀无奈道:“那么有名的歌曲都不会,你说你能干什么的?”顿了顿,又委委屈屈道,“小星星会不会?唱个小星星吧,这你要是都不会,我就打爆你的头!” 白唐忠贞不屈的继续道:“不会!” 苏毓秀怒目而视,面容格外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头上敲了一击,bi)问道:“会不会?” 白唐迅速后退,揉着额头,道:“不会!唱歌也看天赋的好吗?!你要想听找林天王啊,那一把小嗓音,说风靡全球都不为过!”停了片刻,又道,“不过他现在多半也死了……你们把这个人间搞成这样,没点本事的普通人能活着都是稀罕物!” 苏毓秀面上露出无奈,听明白了他话外的抱怨意思,道:“这是战争,白小唐,不要幼稚。” 白唐笑了下,道:“那是你们和天神的战争,人类总是无辜的。” 苏毓秀道:“这是三界的战争,没有人可以独善其……人类显得无辜,只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资格参战。”停了片刻,又道,“若是有实力,比如管辂,他在最初不就推了一把吗?” “白小唐,你只看见了他们现在的苦难,眼光放远一点,再远一点,你会看见一个和平的、没有污垢的世界!” 白唐讽刺道:“那时候人类都死完了,自然就和平了,你们都眼界长远,都能站在高处看世界,我不行,我只是个凡人,就能看见眼前这一点。” 他说:“苏毓秀,约束一下你的人,少给人间留点灾!我一辈子念你的好。” 他指着外面一半艳阳天一半白雪皑皑的城市道:“其实我不是多有同心的人,但这个样子的天气,让普通人怎么活?苏大美女,举手之劳的事,别那么吝啬。你一句话,能救很多人。” 苏毓秀想告诉他诸神斗法,根本收不住,也想告诉他那些法力通天的人根本不会顾及凡人死活,他们之间也不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更想告诉他,就算她能约束她的人顾及下届,天界的人可未必。 可到最后,她只轻轻笑了下,道:“你一句话,能救更多人……唱歌吧,唱的好听了我就听你的,约束他们。” 白唐抓头发,感觉这个要求真是格外无理取闹。 他怅然的叹了口气,想,为了让那些人过的舒服些,拼了! 苏毓秀还在催,道:“快点,别磨蹭,我时间有限!” 白唐清了清嗓子,别过脸,感觉自己有点智障,旁边的傻妞也是个智障。 “一闪一闪亮晶晶……” 他本就格豁达明快,连嗓音都有些格外的明朗清润,此刻唱起温柔的儿歌来,珠子滚落玉盏里也似,清亮而柔和,活像是蛊惑人心的山灵,仿若连天上的太阳、地上枯萎的树木、空气里游走的风,都成了他歌声的俘虏。 第二百八十一章 惊天破(13) 苏毓秀心如漂浮在水里的柳叶,一dàng)一dàng)的,柔软的不得了。 白唐勉强唱了几句,苏毓秀已笑的如饮甘露,那样饱含深的目光径直落在他脸上,一错不错。 白唐木头样对她的愫视而不见,只露出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超好听?虽然我不怎么擅长唱歌,但老天爷给了一副好嗓子,怎么都不会差。” 苏毓秀微微垂了眼,颊边露处两个小酒窝,道:“好听。” 就那柔和的调子,能让她即便脚踏鲜血,行于地狱,也能心有微光,永生不死。 天空掠过一只拖着长长尾翼的人面鸟,仿佛婴儿哭似的叫了两声。 苏毓秀指着那鸟道:“那是人面鸮,见则有洪水。” 白唐眉头一挑,眼睛看向那人面鸮,琢磨着怎么把那东西弄下来。 苏毓秀伸手揪住他的衣领,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白唐:“……”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现在的女人这么不矜持?! 这要是给墨神知道了,他心里就是有再多的复杂绪,自己的清净心经也绝免不了了! 苏毓秀立在大楼边缘,衣袂当风,长风被风吹拂着向后飘飞,对着白唐摆摆手,形倏然化作流光,往高空疾驰而去。 时间不多,她也只会来看他这一回,哪怕知道他强大的可以在人间横行,却还是忍不住再给他加一道保护咒。 白唐,他是她心底的唯一惦念,他不能出事。 哪怕他现在对她能心存防备,仍不愿意接受她,但等这一战结束,等自己将盛世太平捧在她面前,他终归会认可自己的。 而在苏毓秀消失后,白唐也如一缕白烟,轻易就上了天,闪电般追着空气中人面鸮的味道横掠天空。 与此同时,在他不知道的高空处,有人拈着万象宝轮印,骤然睁开了双眼,冷岑岑的从遥远的高空望下来,仿佛落在了他上,又仿佛没有。 “承势之星……原来如此。” 有低沉的声音淡淡从那人口中传出,仿佛心里的疑惑都被解答了一样。 …… 人间夏已过的十分不鲜明,连死亡也如家常便饭,前一刻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下一瞬说不定就再也不会睁开眼。 那只人面鸮的出现仿佛是一个更加清楚的信号,标志着三界大战正式开启,也标志着全魔乱舞的时代正式来临。 白唐将那只人面鸮倒提着尾巴拔干净了毛,就丢给墨赦去做加餐,但泛滥的洪水还是从远方蔓延过来,漫过山岗,漫过大街,带着能撕毁一切的力量冲击着薄弱的城市。 时间太紧,白唐没办法,于是牙一咬,心一横,手掌翻出一柄巨大的气刀,朝着地面轰然斩去——若洪水没有去除,他就给那些水开辟一 条可以流淌的路,若洪水没有归处,他便移平高山做深谷,给它们一条归处。 那一,天上斑驳琉璃,人面鸮恶毒的叫嚣,远处雷声轰隆,瓢泼大雨为那汹涌的洪水助威呐喊,被席卷在山洪里的动物拼死折腾,发出末的惨嚎。 白唐凌空而站,在那洪水如猛兽样扑过来时,他一刀横劈,强行为滔天的洪水改道。 彼时,墨赦提着人面鸮在风雨中看他,目光有些幽深旷远的味道,像是透过他岿然不动的形,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故人。 一念可救万千人,一念可杀万千人,那是白唐第一次真真切切切体会到他体里的力量能对这人间做些什么。 而那一后,更光怪陆离的事就频繁发生,有地方出现了连绵不绝、水泼不灭的天火,有地方被雷霆笼罩,昼夜不停,更有地方被大雪掩埋,满城人都化作冰雕。 无数修道者都听见朦胧的战鼓声,有嘶鸣、怒吼、神器碰撞的声音,还有大神陨落的声音。 许是过了很多天,又或许只是过了一天,当天色终于黑下去的时候,还活着的人都看见了一场盛景——天空无限黑暗,数不清的璀璨星辰从高空滑落,像是凭空下了一场流星雨。 那样璀璨如梦境的夜空下,他们都听见了无尽悲凉的歌,伴着悲壮的琵琶声,合着刀击刀柄的笃笃声,空空的,莫名让人心生哀戚。 白唐在又一次加固符文的间隙,仰头看见了那不断下坠的星辰,也听清了那首让人不潸然的歌。 那是一首挽歌,祭奠无法归乡的勇士。 cāo)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那样悲壮的歌声一声声从遥远的九天传下来,几令九州同悲,草木失声。 那晚的流星雨落了一整夜,似乎让天空中的星辰都疏朗了许多。 墨赦说那是有大神陨落,还有无数小仙一同殉葬。 他的眼睛里也落满了星光,神却是兔死狐悲的落寞,他说,那是一个时代的谢幕礼,是天庭统治结束的正式宣告。 “白唐,你不要怕。”他说。 白唐就满脸茫然的看他,继而一挑眉,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我不怕。” 墨赦露出个清浅的笑,将温柔不加掩饰的浮现在面上,点点头,没有多说。 后来白唐回 忆起那时墨赦的神,总忍不住暗自猜测,墨赦那时候就已用野兽般的直觉,嗅到了即将到来灭顶之灾,所以才在最后的安逸时光里,给足了他所有耐心与愫,无声的、蛮不讲理的将所有语还休都润物细无声的镶嵌进他的血? …… 大椿树做的巨船在银河清澈的水里稳稳前行,那些沉浮在银河里的星辰乖顺的如同水草,只轻轻亲吻大椿船的表皮,丝毫不见凶狠。 可亲眼看见过那些星辰温顺外表下强横杀伤力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心有余悸。 幸好,这一战也过去了,四天王尽数折翼在此,持国天王陨落时,那把素色琵琶铮铮连声,弹奏出最后一曲挽歌,自毁器,随之湮灭。 广目天王手持赤龙,却被顺从了万年的赤龙反咬一口,就此陨落。 多闻、增长两天王尽数死在张奎刀下,神魂消湮。 五耪婢五真君失其四,只荧惑火德苟延残喘,逃脱而回;金光揭谛被割了头颅,躯浮沉在清澈的银河里,转眼就消失不见。 那一瞬,九重天上哀乐四起,无数战士击铠痛哭,同唱悲歌。 银河已渡,上天庭已至,天神损失惨重,而逆天者们,却还在的前赴后继,有无数曾经消失的强大敌人又出现在他们面前,带着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不要命劲头,打的格外惨烈,格外酣畅。 逆天者们每前行一步,脚下踩着的都是无数敌人的鲜血和己方战友的尸骨。 白骨为基,鲜血铺面,横尸为舟,可达彼岸。 此刻,苏毓秀正站在一头赤龙头上,再往前九千里,就是上天庭的门户——南天门。 可他们中间还横着百万天兵,领兵的还是熟人——杨戬。 刚刚结束了银河之战,苏毓秀失去了无可计量的逆天者,但也只是片刻功夫,就又有更多的、被规则抛弃在黑暗里不得解脱的逆天者补充进队伍。 此刻双方都在观望,用最狠毒犀利的目光搜索着彼此的破绽,他们中间还摆着笼罩数万里的降魔除妖阵,里面埋着上神骨,还用上古天神的神器盘古斧做阵刃,以上古神器神龙鼎做盾,摆出了一个令十方鬼神尽皆惊惧的上古大阵。 张奎神魂被重创,此刻还泡在苏毓秀拿出的神秘秘境里,连昔鸣都因为催动广目天王手里的那条赤色长龙反叛而不得不暂时修养。 他们的阵容里还多了曾在地府裂冥之战里存活下来的烛,烛长千米,人面蛇赤色,早年曾在钟山做神,口含火精出生,那一块火精能开地狱之门,从无尽幽冥中召唤出深渊恶鬼修罗。 烛半睁着双眼,巨大的人面脸凑在苏毓秀面前,道:“还等什么?冲过去!那边的杂碎我能一口吞了。” 烛睁 眼为昼,闭眼为夜,即便是在九重天上,依然能将眼前的天色随心意改变。 此时他们面前就是一片白晃晃的白昼,比天庭原本柔和的光线要强的多。 如果烛愿意,只要将眼睛全部睁开,就能让所有离的近的人都不能睁眼。 苏毓秀姿绰约,远远眺望那被云雾遮掩的大阵,道:“等人破阵!” 是的,她在等有本事破阵的人给出一个具体方案来,如果强行闯阵,损耗太大。她还不想做一个光杆司令,所以她必须要等。 但这样的等待她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她道:“不急,不需要急……能将这样伤人伤己的阵摆出来,不正说明他们黔驴技穷了么?一点点时间,我等得起!” 烛烦躁的动了动尾巴,声音轰隆隆的响起,道:“太麻烦了,为什么不冲过去?管他什么阵法?冲过去!那上神骨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的骨头,都快烂了,撑不了太久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惊天破(14) 它森绿色的眼眸里露出兴奋的光,爪子在地面上抓挠,仿佛下一秒就能冲上去一样,道:“我都闻到了……那是衰败的味道,紫微死透了,在太始之这样的子里,那副骨头经不住我们几次冲撞的!哈哈,那个老东西居然真的死了!” 苏毓秀仍旧不疾不徐,不咸不淡的道:“不急。” 烛森森的看她,声音如雷霆,道:“为什么?那些蝼蚁……” “盘古斧悬在头顶,神龙鼎定在里面,把这么多你口中的‘蝼蚁’都填进去都不够,除非再加上你自己的命,或许可以把那神骨上的神力磨干净,你去吗?” 烛一冷一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人面上露出凶恶的光,嘴里森白的牙齿露出尖锐的光,下一秒就能张口将她脑袋咬掉一样。 但烛的脑袋还是偃旗息鼓的退了下去,只张嘴冲着面前云雾缭绕的阵法吐了口气。 顿时冬风倏忽而至,将那细细的云雾吹散了些许——烛,吹为冬,呼为夏。 苏毓秀后是黑压压的军队,这谈蔽的铺陈在辽阔的天界土壤上,犹如暂时收敛爪牙的凶兽,爪牙毕露,低耳弓背,只等引领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就能将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明明面前是天神摆出的惊天大阵,明明太始之就要过去,但苏毓秀一点焦急的意思都没有。 她甚至有心坐在赤色的龙上与带着面具的男鬼美人闲聊。 莲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战场上,他上那股暴戾之气肆无忌惮的释放在战场上,战场上原本的血腥杀伐气息混着那股子暴戾,不断的引着修忘道的天神们堕落。 “许久不见了,烛。”他眼睛一转,就扫到了那盘旋在战场最前方、如同一座赤色大山的烛,轻声打招呼道,“上次见你,你还是地府叛军。” 烛转动着巨大的脑袋,粗壮的脖颈上有一圈赤红色的软鳞,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半点破绽都没有的护住它最脆弱的脖颈。 尽管体型如此巨大,但烛体非常灵活,他一下就将莲涅收入了眼中,人面上浮出一点诡异的笑,道:“是你啊……你到底是火螭,还是东岳狗贼呢?啊,你是个杂种!” 莲涅面上神色不变,甚至趴在他手臂上的那只猫还在安稳的睡觉,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平静,他说:“那你呢?天神造你的时候打了盹,把你做成了人蛇杂交的杂种?” 烛面上一阵扭曲,眼中却露出忌惮的神色,明明莲涅没有动手,但他就是感觉到那小白脸的危险,好像他只要再多说一句,脖子会被那人拧下来。 尽管不想承认,但莲涅确实是地府最强最暴力的府君,除了阎罗天子第五府君有一战之力,其他人 谁见谁跪!就算是烛自己,也一样。 “我跟你可没什么交,要打架就各打各的,你找我干什么?”烛鼻子里咻咻的喘着粗气,那张雌雄难辨的人面上出现一个明显嫌弃的表,“滚开!别碍眼!” 莲涅手指温柔的梳理着那瞎眼猫的毛发,慢条斯理的道:“一别千年,烛,你还是这么愚蠢!”手指朝前一指,正对着那云雾弥漫的诛魔阵,“你的敌人还在对面,可你被这破阵挡住了脚步,烛,或许你求我,我能帮你破阵!” 烛面上戾气从生,森绿色的眼珠朝向莲涅,一动不动,如同两颗珍贵的松石绿宝石,里面却是两团恶光:“你说什么?” 莲涅道:“不就是紫薇大帝,他又不是盘古,也不是神农,一副残骨,借助那些天兵的力量催动的阵法,有什么难破?你求我,我帮你破阵。” 他轻微的笑着,一点都看不出他脑子里还藏着另一个声音,时而亲切,时而愤怒,时而暴躁,时而沉静,还不断的在他脑子里说话,说着他罪大恶极,努力要夺回思维,让他朝着己方挥刀。 “怎么样?”他克制着,眉眼里却还是露出挣扎的狰狞神色,“烛,对面的杨戬又在嘲笑你呢?就像当年他助地府平叛,在背山把你踩在脚底一样,说你是个废物呢?还有五斗星君,他们也在笑话你呢?胆小鬼,懦夫!” “我不是胆小鬼!”烛大怒,像是被踩着了痛处的野兽,整个战场都是他咆哮的声音。 “你不是?那谁是呢?当年是谁临阵逃脱,害的地府前第六府君苦战而死?你不是?”莲涅嘲讽的笑。 “我没有逃跑!” “是吗?可他们都在说啊,你临阵脱逃,你背叛了你的朋友、下属和上司……” “我没有!”烛眼睛都发红,人面扭曲成一片,愤怒让他的头发都倒竖起来,“我没有!都是胡说!是他让我去搬救兵的!胡说!” 烛大怒,口中衔着的火精一吐而出,他愤怒的咆哮,火精高速旋转,终于在九重天上开启一扇连通地狱的门。 莲涅揉捏着眉心,手指都激动的发颤,自言自语道:“好了好了,,他们都能上来了……呵呵呵,神寂地狱,他们都要来了……闭嘴,快闭嘴……很快,就没有天界了,很快的……” 烛巨大的蛇尾轰的砸向那万里大阵,空间都是一颤。 苏毓秀拍了拍下的赤龙,让开了地方,弯眉而笑,道:“好了,该破阵了!” 她远远的朝着莲涅看去,正瞧见莲涅将那只瞎眼的小猫交到美人怀里,似乎还威胁了两句。 她低低的开口,道:“我毁神龙鼎,你取紫薇神骨,动手吧。” 至于那盘古斧,有人正不惜一切 狠命撞击着,甚至还开了地狱门,有厚重无比的地狱气直冲云霄,再没有什么,能比这烛更适合应战盘古斧了……至于迎战结果是死是活,那就看他本事了。 两道人影游龙惊起般旋入阵,那座耗费无数天兵心血神力的大阵猛的一颤。 …… “咳……”低低的咳嗽声响起,继而又被主人强行压了下去。 那貌如冰雪的男人微微睁眼,手空握成拳,虚虚掩在嘴边,压住要从喉中涌出的咳嗽声。 大内一片漆黑,只他周有柔和的光,四周静谧极了,依稀能听见那方池水微微波动的声音。 “太上,”他忽然开口,“要快啊。” 就在方才,他感觉到了神龙鼎的碎裂,连紫薇大帝骸骨上的神息都消失不见。 那是他赐给天庭众人抵御外敌的法宝,如果这些都挡不住,天庭怕只能引颈待戮,原本天神数量已经锐减,他耗费无数心血也才保下那些个上神,才勉强维持着天地秩序运转,维持着规则不崩塌。 可现在,很多上神与他离心闭了死关,还有的魂归虚无,只有那么几个在外征战,现在偏又还是太始之,所有天神的实力都被削减至少三成……天界确实比任何时候都虚弱。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若太上带不回那承势之星,给天庭一丝喘息之机,这堂皇天庭,倾覆只在眨眼。 承势之星,顺应天命诞生的承势之星,这次又该是怎样的眉目,怎样的风,又拿什么来左右三界格局? 昊天缓了缓,指尖凝出一个白色的翠鸟,他凝眉道:“兵临城下,天庭危噫,速归!” 他指尖一弹,那白色翠鸟就没入空中,消失不见。 昊天闭上眼,神识却爬过三千仙宫,到了那南门外,正看见手持金牌的传令兵火速往凌霄大跑去。 前方气弥漫,无数厉鬼冤魂咆哮着、尖叫着在九重天肆虐,与天兵纠缠到一处。 巨大的烛在高空盘旋,人面吞吐火精,眼睛时闭时睁,那一片地域就时明时暗,大批大批的天兵嚎叫着捂住被晃的直流眼泪的双目,哀嚎出声。 烛巨大的蛇尾不断摆动,哪怕那尾巴已被人切断一截,汩汩的流着血,依然不退半步,高声叫着:“我不是胆小鬼!胡说!我没有畏战!没有临阵脱逃!” 莲涅在他背后鼓动着气,竟将地府才能生长的幽灵藤引到了天界,那些东西贪婪的野兽一样吸食着空气中的灵力,越来越茁壮,张牙舞爪,莲涅就站在最粗壮的一株幽灵藤上摸猫。 杨戬还在与苏毓秀交战,木吒拦住了哪吒,还有其他人都在拼死力战,但形势已然不好,溃败只在几息之间。 兵临城下,便是如此。 …… 而 另一边,白唐将将又处理了一批从天而降的古怪东西,还顺道与向东进行了一次友好亲切的语音通话。 向东表示想请白唐挪个窝,去别的地方镇场子。 白唐则委婉的表示完全不想动弹,就赖上了股下的这个狗窝,别的金窝银窝都是过眼云烟,都是他看不上的天边流云。 两人正扯皮,冷不防嘴里被塞了一片西瓜,冰冰凉凉的,白唐被冰的一个激灵,那通讯符都差点掉下去。 他一转头,正看见墨赦面无表的端着一个半开的西瓜,居高临下的看他。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白唐还是一下子就体会到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忙一手接住嘴巴里的西瓜,一手捏着符,敷衍了向东两句,就挂了。 他三两下啃完了一瓣西瓜,又意犹未尽的伸出手去,道:“哪儿来的啊?怎么这个鬼天气还有西瓜?”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承势之星(2) “你既顽固不化,少不得要委屈些……”太上面上依旧毫无表,但眼睛里却露出些许焦急之色。 他已经接到了昊天帝君传给他的消息,如今已兵临城下,天庭危矣,没有时间了。 他虽存了让这承势之星悟道自然的意思,可让顽石点头,果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便他用瞬息千年为他演示世间繁华,让他将这秩序道理一一看遍,可他终归没明白。 白唐的确没明白太上想让他领悟的意思,也没空细想,此刻他全都被那万丈银丝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他被这糟老头子强行绑了! 而他周的气竟都被封住了,半丝都翻涌不出来,那些拂尘上的银丝仿佛钻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体里的气缠的丝紧。 天上战鼓已擂响三遍,天边流云变换,似又有星辰坠于其间。 …… 而另一边,苏毓秀已经将神龙鼎的碎片扔在地上,她周都涌动着月光一样的力量,海潮一样朝着前方涌动。 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战场中心,周却没有溅上一点灰尘,那些野兽一样冲杀的人都不自觉的从她侧两边绕过。 她感受着那些神祗的死亡,唇边dàng)漾起一抹雅致的笑,酣畅淋漓的绽放着。 那叫美人的男鬼视线一直黏在她上,从无数人冲锋厮杀的缝隙里,窥见了她的绝世风华,也窥见了她面上那一瞬的妖娆瑰丽,还有那沿着眼角缓慢而下的泪珠。 她是山中精魅,是画中狐仙,是月下艳鬼,是九天神姬,是凭借一张脸颠倒世间的妖魔。 她叫苏姚,小字妲己,是他用尽一切捧在心尖上的人,是被史笔钉死在妖孽牌上的祸国妖妃。 可这一刻,他终于从那张彷徨悲伤的脸上看见了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影子。 这一刻,苏毓秀埋葬在心底的经年苦痛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她想起那个人。 她想念那个人,想念他如醇酒一样的声音,想念他如冬暖阳的温度,想念他为她摘下的星星和种的花。 时至今,终于有资格再说一句:想念他。 “你看啊,”她轻微动着嘴唇,喃喃自语,“什么天神,什么天命,我终于让他们去为你的国家和你的子民殉葬。” 喊杀声如最华丽的祭乐,鲜血迸溅声是最美妙的音符,浓重而剧烈的扣响过去的门,将她心里的那些悲伤慢慢释放出来。 “你快看,很快,那南天门就将碎裂在我们脚下,你看着吧,我不会急,就跟他们当年一样,一点点的,让绝望爬满这天界。” 咚!咚!咚! 天上的战鼓又一次响起,那些天兵气势如虹的叫着,不要命也似的朝前拼杀。 光怪陆离的法宝兵器在空中不断交锋,天界的时空不断被撕裂,又不断愈合,但那样频繁的撕裂空间,已足够让无数人掉入空间夹层,化为虚无。 无数灵气斑驳交汇,哀嚎惨叫此起彼伏。 那些曾无可匹敌的天神一个个陨落,被神魔诅咒过的逆天者们前赴后继,全然不畏生死的横冲直撞。 他们早就死了,死在无数灰暗的岁月里,但他们 却又活着,凭着对命运、对天定的反抗苟延残喘,他们被苏毓秀召集出来,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了一个推翻天地的机会。 天弃他们,神厌他们,三界容不下他们,所以他们来掀翻这天,踏破这地,为这三界改头换面! 这样数以千万计的逆天者们,谁人可挡?谁人敢挡? 无人! 所以他们一路向前,平川八千里,势不可挡,只杀的天兵节节败退,沿路留下无数神蜕,残肢断臂、碎裂法器满目皆是。 一条暗红色的百丈长龙在长空肆虐,被汹涌的天兵与逆天者们缠的脱不开,张牙舞爪的吼叫。 无数夜叉修罗也嚎叫着冲入战场,烛已用火精打开地狱之门,莲涅又推波助澜的连同了第十九层地狱,将无数被天庭贬谪入轮回的神魂仙魄都唤了上来…… 战场上天兵败势更显,神将相继陨落,一片带甲胄的黑云直bi)那高达万丈的南天门而去。 南天门前的百万里土地尽数被鲜血浸染,云雾翻腾,血气弥漫,征伐声穿云裂帛。 猛兽已经出了笼,洪水已经出了闸,除非饮尽敌人血,否则绝不回头半步。 “十。”苏毓秀眼睛盯着云雾翻腾的前面,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开合,声音低而轻,只说给她自己听。 烛眼睛骤闭,天色尽黑,无数逆天者举起刀兵。 “九。” 烛双目睁开,白光如昼,一片头颅滚落在地,金黄色的鲜血溅至半空。 “八。” 莲涅控着幽灵藤,在无边的光色里微笑,额上红莲鲜艳如血色。 “七。” 穿黑甲的逆天者们齐齐奔腾,掀起一阵灵气狂潮,如江河直下大海决堤。 “六。” 前线军队离南天门只剩三百里,等她倒数至零,便能踏碎南天门,天界再无关隘可守,必然一溃千里。 “五。” 苏毓秀仰着头,已在提前体会将昊天人头捏在手中的快感。 “四。” “孽障,你看这是谁?” 有一道声音淡淡然响起,不大,苏毓秀却精准的捕捉到了,但她没在意,只淡然的念着:“三。” 无数年在黑暗里游走的偏执,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苦难,终究在天庭覆灭的快感里抵消,她面上dàng)漾起柔美的笑,美丽的如同一朵带毒的罂粟。 “罢了,南天门碎,便以此人神魂来补,杨戬,准备抽魂。” 有隆隆声音从南天门处传来,有人的目光似乎穿越千军万马落在了她上。 苏毓秀悚然而惊,下意识从锋锐交战的无数影间隙,看向那南天门之上。 无数人影交错来回,仙宝魔器交相辉映,周遭形形色色,苏毓秀眼睛却只盯住了那被捆仙锁吊在南天门上的人白唐。 “南天门碎,便以此人神魂来补!” 烛吞吐火精,周烈烈如火,可灼穿天空;莲涅行若鬼魅,浑阳两气交融如太极,几能震天动地;暗红色的长龙疯子一样冲向南天门,势不可挡;无数逆天者海潮一样涌向南天门…… 所有人眼睛都发着红 ,杀戮到现在,早连军令都听不清,脑中只有杀,杀穿天界,杀遍群神! 可就在这时,一道暗黄色的光芒猛然在所有人眼前爆发,眨眼就形成长达百万里屏障,愣生生将所有逆天者都拦截在外,又猛的一震,屏障倏然泵开,汹涌无匹的能量盖过了战场上的所有法宝和力量光芒,犹如几百颗星辰同时爆炸。 “轰~” 白光刺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只能随波逐流的小船一样被掀翻出去。 …… 或许过了一秒,或许过了很久,等战场上的双方人马都缓过来后,就看见一位穿着一袭浓烈红色纱裙的女子立在双方中间,双手微微张开,口剧烈的起伏。 “苏毓秀!你发什么疯?”烛将火精吞回肚子,人面扭曲着质问。 莲涅前幽灵藤长成的屏障慢慢撤下,露出他满含暴戾的面容,视线如毒蛇一样卷过苏毓秀:“这是干什么?临阵叛变?” “退兵!”苏毓秀咬着牙,张狂无比的道,“三百里!” 那些逆天者一阵哗然,吵嚷声几要突破天际。 苏毓秀眉眼一冷,上突的出现巨大虚影,投在半空,用一双森寒无比的眸子注视逆天者们,冷道:“退!” 声震八荒,穿骨入魂,有无上威能,令人胆寒。 喧嚣无比的战场一下子就冷静下来,静的压抑沉闷,落针可闻。 没有人动。 良久,叫美人的男鬼朝后摆了摆手,他后的百万逆天者无声后退,如幽灵过境。 接着,哪吒的混天绫朝后摇摆,又有百万着黑甲的逆天者后退。 莲涅眼神里出现些微波动,朝着依旧在他掌控下的神寂地狱厉鬼举起手,示意后退,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在那南天门上。 烛喷着气,恶狠狠的盯着苏毓秀,几乎要扑上去咬她一口,道:“为什么?我们就差一步就能踏碎南天门,我能把他们的狗头咬下来!为什么撤退?” 苏毓秀道:“退!” 她纤秀的上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眼睛冷冷睥睨下去,看人如看死物。 她横档在前,便是高山深渊,无论神魔,皆不可过。 烛被她刀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只得悻悻的游动子退后,仰天就是一声怒吼。 战场终于干净,逆天者们退却的也无比迅速,不留痕迹。 只有白唐自家养的那条暗红色长龙,还在嘶吼咆哮,不知是不是也看见了被吊在南天门上的白唐。 龙鸣声在耳,苏毓秀衣衫烈烈,负手而站,仰头看着那在南天门前岿然如山岳的一众天神。 只在他们上停留了一秒,便将视线转向了那被临空吊在南天门上、一脸生不如死的白唐。 她视线从他上扫过,轻微的笑了下,道:“这就是堂堂天庭、三界至尊的手段?” “我以为你们多少也该要点脸,好歹也执掌三界这么多年,临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呵呵,太上,这事传出去可就是天大的笑话!”她一红裙,淡雅的站在杀伐气能磋皮削骨的战场上,半点不怯,淡淡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承势之星(3) 太上仍旧一副寡淡超然的表,站在南天门巍峨的门楼下,后是平和安然的上天庭鳞次栉比的仙宫宝,前是狼烟未散、血气浓郁的战场。 战场上俏生生站着一位姿容绝世的女子,凤眼犀利,丹唇开合如刀剑,虽是一人,却能将气势撑满,不输半分。 太上臂弯上挽着拂尘,看尽世的眼睛望着她,道:“三界八荒,一别数千年,你回来了。” 苏毓秀点头,笑意盈盈,温和道:“回来了。” 他们用言语似有若无的交锋,话语都很平淡,白唐却听出了经年的刀光剑影,听出了他们之间不能化解的仇恨 他们似乎都忘了还有白唐在,但白唐自己没法忘。 他现在被像死鱼一样掉在城头,只觉的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心头梗着一口恶气,无论如何消不下去! 尤其是白汤圆那小崽子还嗷嗷嗷的跟他瞎叨叨,白唐给翻译了一下,大致意思是:白白你在玩什么啊?那白胡子老头闻起来好香,你给我抓过来吧,我保证只啃一口! 白唐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家的屠灵,心说难怪自己那会觉着这货在战斗,这可不是在战斗吗?还跑到神界战争里来搅和! 白汤圆被白唐一瞪,那股被强行拖上天界来打架的狗脾气一下就消下去了,体砰的一下就缩小了,蠕动着朝白唐爬去。 白唐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太上,只觉当时顾忌这是个老古董没动手实在是他这些年犯的最大的错。 “……太始之即将过去,你不妨在等等。” “凭他一个人,太上以为能挡住我千万逆天者么?” 苏毓秀浅笑,眉目温婉,连戾气都藏的干净。 那位太上微微摇头,抬手在面前一挥,道:“他若不能,三界就再无人能。”又转而对着守在旁边的杨戬道,“若叛乱者有一人跨越此线,便抽他一魂。” 太上忘,得忘。 这位太上,才是真正的做到了忘,可看透世间任何感,洞察人心弱点,精准运用。 就比如这一次,他凭着当初在空中看见的苏毓秀与白唐相处的一个画面,轻易就参透了为什么白唐是承势之星——除了凭借他的实力,还凭借苏毓秀心底的那一缕牵念。 只看一眼,就将两人间的牵绊看的通彻清楚,所以他带来了白唐,终于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候,保下了南天门。 他看着白唐清亮的桃花眼,感受到了那里面全然的愤怒,但他的神色半点都没变,只手在他眼前一抹,道:“五感五识,尽是虚幻,不如隐去,只遵本心。” 他封闭了白唐的五识,让他眼不能看、鼻不能闻、口不能眼、体不能触,完全陷入一片沉寂里。 天边流云又一次变换,无数星辰 寂静的下落,银河里又多了许多星辰的碎片。 有人在南天门外,仰头看着那一双依旧明亮却无光泽的桃花眼,想起那一首轻柔温暖的“小星星”,便无论如何都不能退下,不能妥协的,哪怕她已受重伤,急需沉眠修养。 但她不能闭眼,她得睁着眼,守着两边豺狼,小心护卫她心底的那一盏烛火。 …… “我去特么的神经病!草!老子就知道莲涅没憋什么好!好啊,原来是把烛那个老不死的弄醒了!凭空开地府,老子要弄死他全家!” “他没有全家,你也弄不死他——” “没有?那本府君就弄死他一百遍!不是……陆北走你站哪边?你是不是想叛变?啊?你给老子说清楚!” “……你脑子又坏了?我需要包大人来给你好好的治治脑子!把里面的水倒一倒!” 地府高高在上的陆判与第六府君在站在基本空了的神寂地狱,像两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不过一个是暴躁的小可怜,一个是刻薄的小可怜。 月戎听见包子的名字,暴躁症一秒被治好,抹了把脸,转眼就又是和和气气又威严无比的第六府君,他慈祥的道:“老陆啊,做鬼不要这么暴躁,再说你都活了几千年了,得成熟点,你就算是个小鸡仔,包子他也不是老母鸡,不能一直护着你啊,你得学着自己扑腾翅膀啊。” 陆判不为所动,温文尔雅的道:“没事,反正只要我去求,包大人总会给我保命牌。” 月戎皮笑不笑的呵呵了两声,见陆北走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放弃似的翻了个白眼,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道:“府君一判,就是一狱之叛,莲涅把这地狱的鬼魂都搬空了,怕都要折在上面,你有什么想法?” 陆判捏着指头算了算,道:“第一府君指望不上,楚江王摆明了不参与,其他府君死的死,伤的伤……北酆都大帝上次出来收拾残局后,就又陷入沉睡,似乎也寿元将近……地府能用的人实在少。” 月戎有些烦躁的扒拉头发,道:“这些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说别的吧。” 陆判沉默的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他还在你那儿戳着,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他”是谁,他们心里都有数。 月戎面上的神色慢慢些沉下去,道:“昔年十大帅,就剩这么一个还活着了。” 陆北走道:“我们都了解他,他必然是要参加那一场神战的,既是他自己所求,不如成全他……也算正正经经的给天道表个参战的态。” 月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继而轻笑道:“他去求你了?” 也不等陆北走说话,就又自顾自道:“他早知道地府不会为了一个莫名 的人动刀兵,所以我一直好奇他会跟你求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陆北走悄无声息的离他远了点,被他妖怪一样的心思吓的心里发寒,哪怕相处了几千年,他依然猜不透这位府君的心思。 跟他相处越久,对这位第六府君的心狠手辣、冷心冷就越发明了,别看他平唠唠叨叨,与谁都像有几分交,可那些人都入不到他心里去。 他面上一直带笑,可将刀子送入别人心口的时候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哪怕是认识几千年的旧人,他一丝都放在了一个人上,所以愿意嬉笑怒骂愿意呼朋唤友,只因为那个人欢喜他这样。 可他本质上,还是通透玲珑心思百转的月戎,是地府最缜密最聪慧也最歹毒的府君。 月戎眨了下眼,一派无辜和善,道:“哎呀别这样啊老陆,你这幅见了鬼的表是做什么?猜出老范那点事真不算难事……他上制太多,还被褫夺官位,地府的气运不能保他,偏偏他要去参合那场大战,在这个时候回来,还能求你什么?” “只能是正位官了,穿上那一袭无常袍,不仅能得地府气运庇佑,还能实力翻倍,上所有制一朝尽去,做什么都比一个孤魂野鬼要有效的多……他求不到鬼兵,就只能让自己实力更强了,呵呵。” 大概一天前,墨赦带着bi)人的冷静从人间回到地府,找到月戎,要恢复官职。 月戎眯着眼看他,总觉着他是要什么危害公众安全的事,就拖着没应,私下里叫人去打听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过了没两小时,陆北走就来找他喝茶,还说要闲话家常,还没等他们闲话出个一二三来,神寂地狱就出事了。 准确来说,不只是神寂地狱,而是整个地府,无数恶鬼修罗从那的骤然打开的地狱之门里钻出去,仿佛天上那个王八蛋府君的召唤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都把范无救暂时忘了,等他们抢救了一些鬼魂回过神来,就到了现在。 月戎道:“他不做地府帅都这么多年了,突然回来要官复原职,是为什么?他跟你说了?” 陆北走沉吟了下,迎着月戎莫名深邃的眸子,道:“谢必安一死,他没什么朋友,现在交了一个……出了点事。” 月戎露出“我就知道”的笃定脸,道:“白唐?看吧,我早说过桃花眼不是好东西,这回又给他闯祸了吧!老范也是蠢,一次两次的栽在桃花眼手里。” 陆北走正要说话,却见一黑衣的范无救从空中显出形,冷岑岑的眸子望过来,道:“多谢府君。” mmp! 月戎瞪眼,他话还没说,这厮就已经道谢了,什么意思?怎么个意思?笃定了他要 给他正式官位?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思给这人看穿了,月戎有些恼羞成怒。 墨赦依旧是板正的一张冰块脸,冷清清的看着他,偏生个子还比较高,那么看着人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月戎被那样的目光看着,一下就憋了满肚子的邪火,恶声恶气道:“谢什么?本府君说了给你官复原职了?还没答应呢。” 墨赦静静的看他,目光平静如湖水,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胡闹任的泼猴。 泼猴月戎被看的更加来气,头发丝都竖成不高兴的弧度。 墨赦见他那样计较,略想了下,征询似的道:“要我去明晨宫外跪着吗?” 月戎自封府君后,就成了第六层地狱里明晨宫的主人,虽然找他十次,就九次半是不在那里的,可明晨宫是他最名正言顺的住所。 第二百八十六章 所谓原罪(1) “跪?跪有什么用?”月戎更愤怒了,觉着这老范绝对是在故意气他,地府早不流行跪礼了,这厮这时候说这话肯定是在膈应他! “可以让你消气,”墨赦说,“如果你气消了,请快一点,我赶时间。” 那他被太上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唐被带走,心里甚至生不起反抗之力那是三清啊,三清太上,是早他许多万年出生的神仙。 他点过苍生,种过智慧,曾造舟以度人,居无上神位。 那样强大的人,可以视他如蝼蚁,如浮游,如无物。 他追上去,追过万里重云,追到天界边缘,却被天庭森严的的保护屏障拒之门外。 孤魂野鬼,入不得那三界至强的天庭,哪怕天庭衰败,依旧有它不容冒犯的尊严。 人间唯一能入天界的地方还被无数逆天者把持,他要去,便只能强闯,那太费时间了,他等不及。 所以他选了更快的方法,他选择回地府取一个官,哪怕心里焦急要将自己烧成灰烬,他也必须冷静,回到这个地方,拿到去救白唐、去救谢必安的资格。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月戎还是从他紧抿的嘴角和微弱的眼神波动里捕捉到了丝焦急。 除了谢必安,他再没见过范无救为谁这样着急过,他探究的看着墨赦,道:“就为了白唐?” 墨赦垂眉,语气平平道:“为了三界和平。” 去他的三界和平!信你就有鬼了! 月戎狠狠的鄙视他,心底主意却已定了,他神突的冷定下来,静静看着墨赦,道:“跪。” 他后是平原辽阔的神寂地狱,头顶是黑色的天空,周围还缭绕着迷离的气,脚下是暗红色的邪恶土壤,他一人立在其中,如高山,如深渊,自有一股无可比拟的超然气势,上的气息开始变得厚重而威严,那双眼睛扫在墨赦脸上,竟仿佛能一眼直看透到他心里去。 陆判识趣的后退,将那一整片空间都留给他们。 月戎手在空中一抓,便有一道灰金色的光芒出现在他掌心。 “范无救,听命!” 墨赦二话不说,俯首跪下。 “行止断善恶,进退定罚赏!敕封无常,以承地府职责,奉公执法,不得徇私!”月戎无比庄严的说着话,手上那灰金色的生死簿自动翻开,他手指挥动,在上卷刷刷刻上墨赦的名字。 墨赦上突然一阵气暴涌,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无边无际的气中,那些在体里约束着他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尽数消失,汹涌的力量在体里奔腾流窜,犹如海啸。 神寂地狱的气源源不断的朝着他体涌动而去,他仿佛成了一个漩涡的中心,那些气都倒旋着冲向他,填补他千年不曾盈满的躯。 与此同时,所有地府在编鬼魂的心中都重重一震,出现了四个字无常归位。 陆北走与月戎在千米外在堪堪停步,依然被气卷起的尘土沾污了衣襟。 陆北走叹息一般的道:“无常位空悬了那么多年,如今总算圆满了,可惜还是 二缺一。” 月戎意有所指的道:“或许再过不久,另一位无常也能补上。” 陆北走道:“要多久呢?” “不知道,”月戎说,“大概还要很久吧,谁知道呢?”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空气里有些萧瑟的味道。 深处气中心的墨赦正盘膝而坐,手拈轮印,神通志明,却无知无觉,如坠深渊。 他上的衣服已自动变为无常官服,纯黑色镶白边的斜襟长袍,锁魂链也从黑暗里嗖的窜出,自动缠绕在他腰间,随着他的心境来回摆动,犹如毒蛇吐信。 陆北走又看了会儿,道:“虽然他的力量被压制的久,但这动静是不是大了点儿?时间是不是久了点儿?” 旁边没人应,他一转头,才看见月戎已经走出了一大截距离,声音却传了过来,道:“没事儿,压的太久,他又勤修不辍,要梳理一阵子,等醒了自然就办事去了,走吧,咱们得去收拾地府这烂摊子。” 陆北走三两步跟上,又听见他嘟囔道:“妈的,果然不能纯看戏,这天道真不是好东西!” “如果不能纯看戏,地府总得有个立场吧……月戎,地府站哪边?” “地府啊,”月戎诡秘的一笑,道,“严格约束咱们的人,绝不牵扯上那场该死的战争……如果有人要去搅和,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 陆北走毫不意外的点头,叮嘱道:“天庭发出的征集令,记得烧了……” 月戎故作讶异道:“什么征集令?咱们没见过,不知道,没听说。” …… 白唐现在的状态有些奇妙,他五感被封,什么都感受不到,看不到也听不到,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关在了小黑屋里,屋子里只有他自己在,半点声音都没有。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他心里却越发冷静。 不能慌,不能乱,没有五感,他还能自视。 那些人总说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不知道自己体内存在着多少力量,那么就趁这段时间好好的摸索一番。 他能感觉到那太上下在自己上的制,能清晰的看见那些力量纹路,他的灵魂仿佛被困在了体里,让他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他正耐心的感受自己体内的每一寸力量,还发现了那在自己丹田内凝聚的四色能量团,那能量团一直缓缓旋转着,静静躺在他体内,而他体内本具有的气竟和那能量团全无冲突,完美的相互转换,仿佛天生就是同源而出,只是外在表现形式不同的能量。 白唐本来以为那四灵四相的力量涌入体内,只是将他的修为猛然拔高了几个档次,让他由死而生后就遇强越强,几可与地府府君匹敌,他以为那就是极致,可此刻再看,那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他试着催动那团能量,但那能量团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跟他的五识一起被封印住了一样。 白唐站着、倒立着、趴着、蹲着……各种姿势一一试遍,还是半点用都没有,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自己 体里游走的孤魂野鬼。 有些无聊。 他摊平了四肢,打了个滚,想,墨神什么时候来救他啊,会不会他再睁眼就是千年后,那太上都给被人弄死了?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就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光线朦朦胧胧,那光仿佛从遥远的地方穿透时间空间而来,只为向他打开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通道。 白唐感受到了那道光里的气息,只觉格外熟悉,他之前绝对看见过,只是一时想不上来。 一条红色的鱼尾在光晕里划过,仿佛刻意勾引一样。 白唐挑了挑眉,心里有了数,也认出了那被他和墨赦遗忘很久的小东西溯洄镜。 没成想它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知道是想干什么,但无论它想干什么,总归不可能威胁到他,白唐想。 他又想了想自己的现状,觉着与其无聊的打滚,还不如看这溯洄镜闹什么幺蛾子,权当打发时间了。 这么一想,他一下就闪进了那光晕里。 眼睛下意识的半眯,等适应里面的光线,就看见穿浅粉色的女孩朝他盈盈而笑。 白唐先是一惊,继而眸子里dàng)漾出一朵又一朵的桃花,道:“你怎么在这儿?你找到方法联系我了?” 面前那女孩温婉的笑着,道:“我一直在等你啊。” “啊?” 那姿容绝世的女孩目光柔和的看着他,里面深如海,不加掩饰,她道:“我说过,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你不需要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我什么都告诉你。” 白唐有些不明所以,等那女孩转过头朝前走,才忽的反应过来这不是真的苏毓秀。 这只是苏毓秀在很早之前就埋藏在溯洄镜里的记忆,是她让溯洄镜一直守护着的过去,而此时此刻,那镜子不知被触到了什么神经,竟将他牵扯到了这段记忆里。 白唐深吸了口气,跟在那“苏毓秀”后,脑子里却不知怎的,想起了在战场上的苏毓秀,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跟太上扯皮。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人作为人质来要挟别人,还是要挟一个女人! 一想到这个,白唐瞬间都能被气炸! “我告诉过你吧,”走在前面的苏毓秀突然回头,浅笑盈盈,“我姓苏,名姚,小字妲己。” “可我生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白唐回过神来,道:“什么意思?你名字已经够多了啊,不会还要告诉我历史上还有名人是你扮演的吧?” 那“苏毓秀”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些说不明白的,我带你去看。” “你之前就说过,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费尽心机要取我命,抽我灵魂……原本我也不知道,我找了很久,也查了很久,现在终于知道了。” “我得告诉你,你曾经救过的,到底是什么人?白唐,谢必安,这是我欠你的。” 无非是个特殊的老妖怪,还能是什么人?白唐想这么反驳,可也不知为什么,他的话没有说出口。 第二百八十八章 所谓原罪(3) 那是悬空浮着的巨大山脉,轻飘飘的浮在虚空上,仿若一点重量都没有,似乎只是画仙的惊鸿一笔,是凝聚在高空上的一副山水画,浓墨得当,骨俊神清。 白唐惊奇的看着那些被无数缥缈的云雾包裹的山脉,鼻子都好像嗅到了那云雾的味道,纯洁的像是白纱一样的雾,雾遮住了整座临空的山脉,但白唐却将看清雾里的一切。 这样的雾不是雾霾,干净又澄澈,贴近鼻尖就能在鼻尖留下湿润的痕迹,里面的水汽来自于最清澈的湖水、河水、泉水,几乎只靠着嗅觉,就能嗅出万千世界来。 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雾气,蕴含着无尽的、纯粹的生机气息。 “苏毓秀”面上是全然放松的笑,仿佛婴儿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一样轻松惬意,炫耀一般的朝着白唐道:“这整座神原石脉,都是我的。” 被她拉的很近的山脉在她掌心下驯服如鹿,又温柔如慈母。 “都是……你的?”白唐有些不明白。 “苏毓秀”淡然的点头,手指滑动,那座山脉就慢慢收缩,仿佛真的在酝酿什么一样,发出柔和的光芒。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的……大该是上一位真正的天地生灵死去的时候吧,你知道什么是天地生灵吗?” 白唐伸手触摸那柔软的如同液体一样的山脉,道:“不知道,是什么?” 那山石一离开山脉,立马汽化成一片云雾,散在他手中,白唐惊讶的瞪大了眼。 “苏毓秀”道:“真蠢……天地生灵啊,可不是你们这种随处可见的凡人,连那些自诩天神的东西都配不上这四个字……天地生造化,造化出生灵,所有的天地生灵,都是夺天地气运、享尽生灵造化的唯一真灵,是神原石脉孕育出的最高神。” 白唐偷摸扣弄那山石的手指一僵,抬头看她,重复道:“最高神?天帝一样的最高神?” “苏毓秀”风轻云淡的点头,继续道:“那是这片天地中最纯粹的力量,出生在所有生灵的期盼里,带着所有美好与纯净降生,也带着强过一切的力量降生。” 白唐像在听一个绚烂而遥远的神话,满目都是不饿可思议,但他的心里却知道这是真的。 那巨大的山脉蠕动着,终于将一道散发着白光的意识吐了出来,朦胧的意识出现时,那巨大的山脉不断收缩,庞大的体型竟收缩到了普通房屋大小,隐没在越发浓厚的白雾里,只有零星的几块山石飞快的坠落下去,落向不知名的地方。 周围的风景一变再变,终于到了白唐还未曾见过的仙宫,“苏毓秀”目光明朗,道:“因为天生带着能改天换地的纯粹力量,这便是这些神仙必须诛杀我的理由,也是我的原罪——过于强大。”【…奇文学…~最快更新】 “第一代的天地生灵……应当是盘古,他以自孕育世界,约莫两百万年前,那点灵气终于耗尽,于是神原石脉孕育了蚩尤,蚩尤曾想着改天换地,可他格局太小时运不佳,输了,神原石脉又处于无主之态,终于开始孕育我,这片世界存在数百万年,只生了三位天地生灵……” 白唐倒吸了一口冷气,觉着苏毓秀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徒然拔高一大截,顿时肃然起敬。 “苏毓秀”继续摆动手指,又将那仙境一样的仙宫记忆撕碎,将白唐曾见过两次的古代城市呈现出来,她道:“那时我懵懵懂懂,四处漂泊游dàng)了不知多少年,终于错投人胎,做了苏护的女儿,也就是你们都认识的苏妲己。” “我做了十五年的苏姚,做了八年的苏妲己,而天庭找寻了我三千多年,白唐,你知道他们天上地下不下天罗地网的寻我,是为什么吗?” “苏毓秀”脸上挂着笑,眼角却堆着冷意和嘲讽,斜斜看向白唐。 白唐有种听课听到一半被老师提问的错觉,他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要告诉我的事吗?咱们能痛快点说吗?我时间真的赶的……” “苏毓秀”近乎恶狠狠的盯着他,努力克制着没有咆哮,道:“不是你想知道的吗?为了知道我的过去,还用溯洄镜这么缺心眼的东西!”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自己当时真没想知道她的过去,只是想知道她力量的来源,当即就想反驳,但转念又一想,这“苏毓秀”又不是真人,只是被真人放进来的影子,没有计较的必要,就低头认怂道:“是我想知道,请你继续说吧,大美女!” 这委曲求全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苏毓秀”磨了磨牙,强忍着咬人的冲动,继续道:“因为他们要死了!” 说到这里,她恶意的笑了下,面上都是畅快的神色,又将手朝上一举,仿佛摘桃一样将天宫的记忆从白云里拽了下来,完全覆盖住原来的古代城市记忆。 白唐突然就想起了那条红鲤鱼样的镜灵,也不知道苏毓秀这样不断切换记忆的做法是不是抢了镜灵的活儿。 “他们所有人,都在慢慢的死去。”“苏毓秀”说,“你看,那就是天人五衰,像病毒一样在天庭传播的天人五衰。” 白唐凝眸看去,正看见一处纯白的宫里,有数位穿着雪白衣服的天神盘膝而坐,手拈宝轮印,面目慈和神态庄严,哪怕他们的样子已经苍老的与神仙两字相去甚远,可他们的气质依然淡薄如仙。 溯洄镜里的时间被苏毓秀刻意的拨快,千年仿若一瞬,那些天神以眼可见的速度苍老干瘪下去,他们有的疯狂求助,有的静待坐化,有的绪激动,有的平 淡冲和。 但不可否认的是,天宫里的神仙在迅速苍老,甚至悄然死去。 原本熙熙攘攘的天界短短千年就空了一半,连六御天神都死了两个,自然坐化,无知无觉。 如果那些普通天神的天人五衰还无法触动天帝冰冷的心,那为他拱卫天庭多年的西王母故去就让这位修太上忘道的天帝陛下动了心思。 他站在所有天神前面,接受三界朝拜,谁都可以无动于衷,唯他不行。 他也不能漠视神界消亡,不能漠视无数天神死亡。 所以他殚精竭虑绝处求生,愣是从这一场必杀局里摸索出一条血腥的生路来。 “苏毓秀”说:“这条路就是以灵养神,以命换命,以百万人换一神。” 白唐震惊的说不出话,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感觉脖颈被人咬了一口,疼的厉害。 他刷的睁开眼,微微侧头,就看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人在他脖颈上撒欢蹦跶——他的五感,回来了。 …… “砰!” 穿一纯黑镶白边官袍的墨赦被一道强横的力量击退回去,疾行中的影倏然倒退数百米,才堪堪停住。 锁魂链毫无停顿的甩出,在地面上砸出巨大的一个坑来,尘烟四起,歹毒的前端却被人轻易的攥在了手心,狠辣的一扯,再猛的一甩。 墨赦不能自已的又被甩出去千米,将将站稳,抬眼去看,恰看见一道袅娜的女子影出现在层层云雾里。 那是……苏毓秀! 锁魂链在手臂上缠绕吞吐,墨赦体紧绷成一条直线,目光冷凝如烟墨。 “越此线者,杀!”苏毓秀嗓音清脆,此时却显出一种森严的冷漠来,“范无救,你好啊。” 墨赦不太好,自从白唐被太上当着他的面带走,他心里就一直有一股火,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又痛恨天界的卑鄙无耻,可他还没救回白唐,便连撒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自得回无常正位,体内力量成倍翻涌,近千年的磨砺积累一朝迸发,顷刻就将他推到了一个新的巅峰,可此刻,他面对着苏毓秀时,仍有高山仰止不可攀的感觉。 苏毓秀没听见他回话,也不做搭理,只自顾自收拢手中月光一样的能量线。 片刻后,才慢悠悠的道:“别这么看着我,有我在,这条线你别想过去。” 墨赦的锁魂链发出凄厉的啸声,瞬间仿佛有无数恶鬼齐齐呐喊,能将人的耳膜都震碎。 但苏毓秀只捂了捂耳朵,还抬眼将他从上而下的扫视一遍,道:“无常?说什么罪无可赦,不可饶恕,还不是回去做回无常……那你这几千年的‘墨赦’是为了什么呢?范无救,你觉着你现在可以被谢必安饶恕了吗?” 她低低的笑,道:“当年,可 是你背叛他的啊……你把他的藏之地说了出去,害的他孤军奋战,那样可怜……他永远都穿不了这样华美的一件衣服了,范无救,你却穿回去了,呵呵,这几千年来的惺惺作态终于腻了?” 墨赦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没有让这些挑衅一样的话进到他心里,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毓秀,你让开。” 苏毓秀哈哈笑道:“我早说了,这条线……不许过!” 墨赦冷静的看了她一样,淡淡转,朝着另一边疾驰而去——不论什么方向,都能看见南天门的。 而他,早早就看见了被吊在南天门上的白唐。 白唐边只守着杨戬和几个天兵,并不难办,只要他上去,就能解开白唐上的制。 只要是他们两人,天下何处不可去?便是强大如杨戬,也拦不住现在的他们。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九天战(1) 苏毓秀在他背后轻微的笑,没有动。 墨赦将周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如一缕山间清风般轻盈无痕的掠过,可在靠近太上随手画出的那条线时,形又一次被强悍的撞击开来。 他脚尖点着地面,倒滑而出,形在空中一个后翻,才又稳稳停住。 锁魂链发出愤怒的啸声,墨赦眸中怒火如炙,狠狠看着又婉约出现在眼前的人。 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念她的名字:“苏、毓、秀!” 苏毓秀垂头整理微翻卷了一个角的裙摆,不知怎的,竟开口道:“我姓苏,名姚,小字妲己,范无救,他救过我两次,跟你说过吗?” 墨赦脸色冷的如数九寒冬的冰霜,轻轻一碰,就能掉下一层一层的冰花来。 他道:“陈年旧事,我不想提!” 尽管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苏毓秀还是从他神色里看出些许不一样,她略想了下,道:“不提就不提吧,那说说眼前……范无救,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墨赦握住锁魂链的手青筋毕露,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苏毓秀姿绰约柔美,像是三月里随风摆动的一截杨柳枝,眸子在云雾飘渺里泛起如水的波光,有些慈悲的道:“我不杀你,怕他伤心。” 停了片刻,又恶意的道:“你若要死,也该死在谢必安手里。” 墨赦心里已被人筑起高高的墙,再不是一句言语能刺痛的了,他绪只轻微的波动了一下,便又平静了下去。 白唐曾说,无论如何绝不会对他拔刀,那他就相信,绝不会有那一天。 就算白唐是谢必安,他,他们也绝不会对他动手,绝对!靠着那一句,他已能在这许多的时间里心安神定,不惊不怖。 他抬起眼睛,目光穿过苏毓秀,径直看向南天门下的白唐——白唐一动不动,安静的有些不祥。 轻微的恐慌在心底慢慢滋生,像是有一只细小虫子,在恶毒的啃啮他的心脏,将名为“失去”的毒素注入他的心脏里。 要像那次一样,看着谢必安被地府制裁而无能为力吗?要跟上次一样,看着他站在危如累卵的独木桥上,怎么都无法把他带下来吗?要同上次一样,看着别人将百般苦难尽数加诸于他吗? 不能! 绝对不行! 他握紧了锁魂链,蓦然抬起眼睛,手指猛的一弹,一道暗红色长影骤然扑出,他人也如烟如雾,顷刻在原地消失。 原本手指粗细的暗红色长影在冲向苏毓秀的一瞬长大,体爆涨百丈,头颅朝着苏毓秀而去,吐出一大口焰,尾巴在空中狠厉一摆,刚好给那人借力。 苏毓秀手中的月光线柔软的不可思议,一甩,就缠住那龙的脖颈,但要下手时却迟疑了一瞬,到底没下 死手,只将那一条巨龙用力甩开,子一滑,避开那又抓过来的利爪。 白汤圆大吼着,状若疯龙,但它心里却很明白,把墨赦悄悄交代它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好。 苏毓秀再探出手,准确的抓住了一只龙角,猛然用力。 白汤圆发出一声痛呼,形一缩再缩,终于成为一条普通的小蛇大小,被苏毓秀捏在手中。 可仅仅是这眨眼功夫,已够墨赦掠出很远,他形一下子就越过了那条平和的线。 苏毓秀瞳孔张大,面容突的就涌上愤怒,厉声道:“你已经害死他一次,还想害死他第二次?” 墨赦的脚刚踏上那片干净的土地,便有一道淡然的视线跨过无数距离扫过来。 “退!” 有人淡声道,手指轻轻抬起,又随意的下滑,便有一道雷光重重落在白唐上。 墨赦瞳孔一缩,心里飞快的做了决定,锁魂链朝杨戬盘旋而去,自己则扑向白唐。 杨戬面无表,挡也不挡,只轻微的并起剑指,指向白唐的眉心——那是命魂所在,命魂一伤,人便永伤。 墨赦看清了那样的威胁,脚尖在地面上轻点,如轻燕,倒掠而回,堪堪停在那轻薄如无物的屏障外。 锁魂链在空中打了一个空响,倒转而回,啪的一声甩在地上,登时就将地面辟出一道裂缝来。 四周静极了,所以白唐那声闷在喉咙里的痛苦呻吟堪堪传来。 墨赦有些气喘,手指用力的扣紧锁魂链的尾端,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卑鄙!” 苏毓秀悄无声息的到了他背后,目光冰冷而坚硬,更透出一种桀骜睥睨的气息,她道:“神界要远比你想象的卑鄙的多!这样的天界,早没了存在的必要,不是吗?” 墨赦没有说话,脑子里却想起了他临出地府前月戎的话。 月戎说地府闭府,收不到任何消息,他或者莲涅的所有行为都得他们自己担着,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月戎一张小白脸,面容青白眸色狡黠,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着要他秉公执法锄强扶弱,又意有所指的说地府清苦,什么都缺,若是他能在带莲涅回来时顺便为地府带点别的地方的资源,那他一定很高兴,地府上下都高兴。 资源?墨赦当时一心想着来救白唐,对他的话全未在意,此时再想起来,就蓦地心通神明——什么资源,月戎只是明白的告诉他地府的态度。 地府不想参与这场战争,若要参与,便只会站在赢者那边。 而他和莲涅,都是地府投放在这场战争中的先锋,若是他们站队的一方赢了,便是地府的功劳,若是输了,地府顷刻会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如今他虽官复无常,出来行走,却不代表地府。 “再有三个小时,太始之便过去了,到那时,他们便不会难为白唐……那时候的诸神争战会比现在惨烈百倍,”苏毓秀道,“我已经能嗅到那时候的鲜血……范无救,站在我边,跟白唐一起,我们踏平这肮脏天界!” “天界已无正义,无公平,早没资格执掌三界,如今连这等不入流手段都用上,哪有一点天公地道的样子?” “天庭气数已尽,如今不过苟延残喘,你既然来了,便该选择立场。” 她目光冷淡,与墨赦一起看着远处的白唐,话说的风轻云淡,全然不似在说什么改天换地的大事,更像是在说早饭吃什么一样,道:“范无救,跟白唐一起,来我边,我给你们昔年黑白无常的无上荣光。” 话一出口,略有踌躇,却转而又神色坚定,只用轻如羽毛的口吻问道:“你知道了吧?他就是谢必安。” 所以他才那么奋不顾,也才那样愤怒而彷徨。 锁魂链一点点收回来,在墨赦边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将他苍冷的眉目衬托的越发凶厉森,来自地狱的那股寒气仿佛从骨髓里慢慢渗透出来。 …… 五彩的鸾鸟在九天之上飞了一圈又一圈,完全不知疲惫一样,浑都散发着彩霞一样的光,叫声清戾悠扬,似乎完全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战争会有多恐怖。 白唐感觉体有些麻木,但还是能感觉到脖子上的痒麻感——那里站着个拇指大小的小猴子,看起来颇为不正经。 毕竟,正经的小猴子没那么小,也不会像打量什么稀罕物一样的打量他。 它浑都是软软的金色毛发,并未穿衣服,动一下,便会有毛发在白唐脖子上扫过,很痒。 白唐鼓着脸,狠狠的朝它吹了口气。 猴子岿然不动,只被吹的狠眨了几下眼,接着就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 白唐气结,眼珠微转,就又艰难的扭了扭脖子,那小猴子灵活的跳了下,抓着他的耳垂也吊了起来,看着就像是他挂了个猴子样的耳坠。 那小东西手劲很大,只那么一拽,白唐的耳朵就红了,连脑袋都不自觉的朝着那边偏去,他嘴巴动了下,张口就要斥骂,那小猴子也朝他吹了口气,白唐喉咙里立时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半个字都说不出,还憋的慌。 小金毛猴子看着他憋的有些发红的脸,立马手舞足蹈的笑起来,一张毛脸都笑出了褶子,还顺着白唐的耳朵往上爬,拽着他的头发爬到了头顶,盘坐在他头顶的发旋处。 白唐心里气的不行,心说这天宫的猴子都这么不友好,关键是这看起来绝绝的天宫,哪来的小猴子?还是个拇指猴! “承势之星……嘿嘿,就是你这小娃娃!” 蓦地, 他心底传出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跳脱轻快,与白唐之前所见的沉重天庭全然不同, 白唐眨了下眼皮,眼睛上翻,觉着是他头顶的小东西在搞鬼。 想着,就在心里问了一句:“猴砸?” 那声音发出一个笑音,揪扯了下他的头发,道:“是你猴爷爷我!” 白唐嘴角一抽,还未说话,被吊起来的手腕便是一松,那老混蛋太上在不远处看他,目光淡然,道:“太始之将过,承势星君,你随我来。” 白唐没有选择,只能朝他走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眼前所见分明是百里平川,墨赦也已看不见形,但白唐眼睛却下意识的弯了弯,露出一个大咧咧的笑容来。 仿佛确定那个人一定会看到,心里也必然会安慰一点,毕竟他也了解自家墨神,那个人跟个闷木头一样不声不响,心里却特别能藏事。 第二百九十章 九天战(2) 他方才救自己时被那样憋屈的bi)了回去,心里怕怄的要死,此刻肯定在哪儿偷摸瞧这边呢。 虽然他并没有发现墨赦的形,可这不妨碍他传递安全的消息,想着,他就又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在远处看着的人放心。 可以说,很贴心了! 如果头顶发旋里的拇指猴没有拔他头发的话,他想他的笑容会更愉快! “就你这样,势怎么会落在你上?诶,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拿出来,给你猴爷爷开开眼!” 心底的声音嚣张无比,不用看,白唐都能想象出那张猴脸上是怎样的得意与居高临下! 十分欠揍! 他狠狠磨着牙,突听耳边传来清冷的一道声音,道:“封闭五感五识,你可曾悟?” 悟个锤子!老子就去溯洄镜里浪了一遭!越发觉得你们无耻! 心里这么想,但话可不能那么说,毕竟人在屋檐下,狗腿一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悟了!大彻大悟!还悟出了不少人生哲理!您老想听哪方面?” 白唐嘴里霹雳扒拉的说着,态度良好又,那双素来绪丰富的桃花眼dàng)漾着明媚的笑,看起来就喜气洋洋,十分讨喜:“不然我先给您老说两句?比方说我悟出了个十分哲学的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皮相都是虚的,比如您老这张橘子脸,完全不用自卑,咳……” 头顶蓦的又是一痛,白唐嘴角一咧,面色有些扭曲。 mmp!头皮一定被那拇指猴扯掉一块了!那小东西居然还在他头顶打滚,仿佛乐不可支。 面前的老头还“虎视眈眈”,白唐体里的气还在不断的冲击那些缠绕在他四肢百骸里的银丝,现在还不是能翻脸的时候,他只好继续应付老头:“不不不……刚刚我没表达清楚,我是说我还悟出了点别的,比如……” “你还没看破。”太上冷清清的打断他,目光不沾一丝尘埃,看着白唐,仿佛看着一块不开窍的顽木,“你心有挂碍,心浮气躁,看不通透。” 脚下浮云霭霭,白唐看见一座座或华美或庄严活简朴或精巧的宫在眼前昙花一现,转瞬就到了后,虽然上仍有桎梏,心却无边无际起来,有一种众生皆下我独上的旷远感。 心开阔,心气和顺,听着太上那样的话,面上笑容不减,道:“那您老想让我看破什么呢?不如您老说个方向,我试试看……不过看不看的破我可不敢打包票。” 太上一派仙风道骨,沉吟良久,道:“天下。” 白唐心里范嘀咕:什么天下?难道他想让我把这一片地界都打下来,做我的江山? 转念又想,不能够吧,看这老头不像这么没谱的啊,再说他真的 不稀罕这天下,哪怕是三界。 与这天下相比,他更想要福德巷里的一片清净地,想安安稳稳给那些老头老太太养老送终,等他们都微笑闭眼,他就想跟着老墨抓抓鬼捉捉妖,有事没事再领着白汤圆去地府打打秋风。 天下?天下真跟他没关系。 生前尽点力,死后不相干。 他现在已不能算人,哪怕他总以人自居,可他内心无比清醒——他不是,他死了。 早在月戎把他丢进四灵法阵吸收力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还记得那时候刘正邪固执的守着她的尸体,直到墨赦去才将他的尸体交给墨赦。 他从苏毓秀那里苏醒后,亲手烧了他自己的尸体。 当时还想着,以后还能自己给自己上坟,多新鲜,他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人。 他现在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可他知道自己跟人,不一样。 这没什么不好,只是好像自己跟人类的联系,除了他关心的那些人,就再没有了。 这老头现在跟他谈天下,可他的天下只有巴掌大,他想的清清楚楚,半点不含糊,有什么可悟的? 他心里正吐槽的欢,冷不防头顶又是一痛——一撮毛又被揪下去了! 完了!要秃了! 白唐在心底愤怒的咆哮:“死猴砸!别揪老子头发!有本事出来单挑!别动老子发型!” 头顶又是一痛,接着是接二连三的疼痛,白唐感觉自己都要麻木了! 眼前有碎碎的头发轻轻飘下,白唐眼睛瞪的溜圆,可任他怎么深,也挽留不住离他而去的头发!心底的愤怒让他忽略了太上那把老嗓子的叨bi)叨。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死猴子要把他薅秃了! “嘿嘿!自经脉被封了七七八八,小废物一个,还跟你猴爷爷叫嚣!拔秃你!” “哈哈,那太上老儿也就跟你这儿摆摆谱,想当年俺……你猴爷爷我在天上折腾的时候,这老头都不敢放一个!” 白唐眼泛泪花,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猴哥威武!威武!” 那拇指猴又在他头顶揪住了他一缕头发,道:“把你那宝贝交出来!给你猴爷爷瞧瞧!” “没有宝贝,什么宝贝?” 拇指猴不信,眼睛快速的眨动,还揪下他一缕头发,道:“不信!你肯定有!就是藏着不给你猴爷爷看!不然你一个废物,怎么当得起了那承势之星?主宰三界命运?” 白唐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头发,被扯的非常没脾气,只敢在心里将这猴子剥皮拆骨一百回,嘴上却道:“什么承势之星,猴哥啊,那都是面前这死老头乱编出来的,根本没这回事!” “真没有?” “真没有!” 白唐就差赌咒发誓了,正在心 里应付死猴子,却听那太上在耳边道:“去吧!” 去哪儿?什么鬼?!这特么什么鬼地方! 白唐感觉心很累,抬眼四顾,正看见面一道巍峨的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风阵阵。 太上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后,正冷眉冷眼的看着他,那把凸显他仙风道骨的拂尘挽在臂弯,看起来半点不狰狞。 但白唐见过它狰狞的样子,并且被偷袭的颇为狼狈,直到现在,心里都还憋着一口气。 心里面那死猴子的声音还在嗡嗡嗡,道:“哦呦,这鬼地方……哪吒那小子叫你孙爷爷照看你,放心大胆的去!在这天上,有俺老孙在,你就是横着走都没事!走!” 哪吒!老子要弄死你! 白唐头皮一疼,感觉自己被这死猴子当马骑了!满心都是哪吒那张欠揍的脸。 全然忽略了那死猴子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只觉自己交友不慎,头发要秃了! 就在他抬脚迈入大时,太上拂尘一动,白唐就又觉着头皮一疼,回头去看,正看见一个浑金毛的猴子在太上边落地。 门轰然关闭,白唐心底一个激灵,看向内。 他心里一沉,眼睛熠熠生光的看着黑暗,突的,头顶的星辰一颗颗亮起来。 终年黑暗的大内星光闪烁,终于露出辉煌的模样。 白唐稳了稳心神,大踏步朝内走。 眼睛将辉煌无比的天庭大看遍,面上半分绪未显,心底却暗暗发狠,拼命催动能催动的那些气冲击周闭塞的经脉。 一步,又一步…… “承势之星,”在星光铺路的尽头,越过一方金色的池水,便能看见那威严无比的帝座上的人,“你来了。” …… 五彩的鸾鸟终于飞完了最后一圈,天边的流霞慢慢暗淡下去。 战鼓重新擂动,无数人涌入战场,最为残暴血腥的战争一触即发。 双方都是被bi)到极致的野兽,只想饮尽敌人血,全无理智,无需理智。 烛暴躁的摆动蛇尾,巨大的人面上浮出激动的光。 莲涅抱紧了手里的瞎眼猫,不断的喃喃自语,时而暴躁时而平静,显然是脑子里的两个意识又在争吵。 张奎倒提着刀,看着苏毓秀的目光跟看着敌人的目光一样凶狠而冷酷。 昔鸣还维持着人,站在张奎后,面上冷冷清清,没有再看苏毓秀一眼。 而再往右,还站着一黑衣的无常,那无常穿纯黑滚白边的无常官袍,腰间缠着锁魂链,肩上爬着暗红色的五爪龙。 而他旁边,还站着易容过的男鬼,那男鬼面容黑沉沉的,正在墨赦说话。 但他说十句话,墨赦有九句都不搭理,唯一搭理的那句,还是他提及白唐时,十分的 油盐不进。 美人想试探的心思终于熄灭,与他站在一起看向没有东西的虚无。 气氛越来越压抑,也越来越躁动,如同满载了炸药的火车,只等一声碰撞,擦出一点火花就能炸个天翻地覆。 苏毓秀站在最前方,穿着一白色的显眼战铠,没戴头盔,长发轻柔的飘在后,飞扬出张扬的弧度。 快了,太始之的尾巴马上就要过去。 以后百万年里,再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天帝虚弱不能行,众神凋敝如蝼蚁。 张奎说:若这一次他们不能尽如所愿,他往后的仇恨,要全都放在苏毓秀上。 因为她做了错误的决定。 于战争上来说,确实错了,可苏毓秀心里知道,于她来说,这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终于,太始之完全过去,新的曙光透出了一点边儿来。 战鼓擂响三遍,无数天兵聚集在南天门外,陈兵列阵,肃容待战。 第二百九十二章 九天战(4) “天神凋敝,秩序崩塌,三界溃乱。”昊天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昊天再一坲那池水,平地竟又起波澜,白唐看见了他小心护着的那些老头老太太,被那些后来的人“客客气气”的请去了角落,显然那些人也顾忌着他,终究不敢做的太过,可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那些本就体弱的老人怎么抵得过这些豺狼虎豹? 乱世人不如兽,果真,不如兽。 他们全然忘了当时他们流离失所时是谁打开了方便之门,让他们可避祸乱,有衣食! 白唐终于不能无动于衷,像是被人动了心头,凶狠的戾气丛生。 昊天声音依旧淡漠,问他:“秩序混乱,人如走兽,无分善恶,苛待老幼,你所思所,可能安好?” 白唐没有说话,被太上挂在南天门的耻辱在心底隐隐作痛,负隅顽抗。 “天神编织规则,维持秩序,天神凋敝,才有混沌乱世,若要三界长治久安,天界必存,为践此道,便斩百万人,不足惜!” 那方池水又轻微摇晃了下,化作一片沉沉的黑暗,无星无月,没有光亮。 那是永夜。 白唐手指痉挛也似在掌心攥紧,他眼睛睁的很大,嘴角倔强的抿成一条线,道:“这不对。” 昊天满载星月的眼眸放空,道:“并非对错之事。” 吹过天界的风带来了远处征伐的气息,到了这大内又悄然折返。 白唐骤然回头,大声道:“牺牲少数,拯救多数,是很伟大,可这不公平!这些你——” “很公平。”昊天说,“众生平等,他们挑选牺牲者也无规律,这便是天命。” 白唐嘲讽道:“所以死了的都是运气不好,对吗?那些人,绝不会安息!” 昊天指着那一方金色的池水道:“他们只是换了种形式存在于天地,何来怨怼。” 正说话间,又有无数白色的光点穿越云霄,穿越大顶上镶嵌的一方圆镜,落入他们面前的金色池水中。 柔和的光倒映着白唐的脸,他伸出了手,想抓住什么也似,最后却只抓住了从指尖溜走的风。 昊天终于从那把椅子上站了起来,白色袍子上绣着尊贵的暗纹,行走间仿若将天地万物都汇聚在那样的光线里。 他又略微思索了下,看向白唐,道:“苏毓秀?便是她吧?天地新生的灵?用她一命,可换天庭八千年寿命,不必再以灵养神,何错?” 何错? 白唐不知道,他心已经偏了,被昊天说的偏了。 因为独善其,也过不了他想要的生活,也护不住他想保护的人,因为秩序崩塌,他要护着他想护着的老弱,就必须也变成嗜血的野兽。 他不想变成野兽。 原本他以为太上说的 无秩序,只是暂时的无秩序,人类会慢慢衍生出自己的规则,所以秩序崩塌?那有什么关系?他有实力护着想护的人就好了。 可如果所谓的秩序都是天神编织的,那天神就不能死!因为他们要给人间秩序,要分老幼,定真理。 昊天说:“你为承势之星,一念可定苍生,于此时,该做决断。” 一念可定苍生?白唐心头一震,只觉一副千斤重担无形的压在了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定苍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是承势之星,于是他问道:“为什么是我?” 昊天凝眸看他,道:“你是那天地生灵的命劫,体内还有四灵的本源之力……你被他们推到了这位置。” 他指尖涌起白色的光芒,落在白唐眉心,他道:“你心念已定,本君自助你催化体内四灵本源力量,做承的起这承势之星的人。” 这一句话出,白唐蓦地就生出一种确实如此的感觉——是的,他心念已定,他已做出了抉择。 他体内那旋转的四色珠子疯狂旋转,黑色气汹涌如同浪潮,本来已无心他顾,只全心吸收适应那股能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他眉心还是拧着,似有什么事始终不能放心。 昊天的声音终于又响起,道:“若要牺牲,你心中所念众人,绝不在此列。” 白唐于是放心,闭上眼,彻底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力量漩涡中。 昊天轻弹了一下袖摆,淡若冰雪的脸上一片冷寂神色,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 而另一边,南天门外已血流成河,无数残肢断臂横陈在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张奎与杨戬杀的轰轰烈烈,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他们两人所处之地,断无一人可以站立。 烛已与天庭圣兽开明兽死死咬在一起,粗长的大尾巴与开明兽的九只头颅不断交错,他们周围皮毛掉落,鳞甲翻飞。 昔鸣一次一次的冲撞着南天门,龙角上挂着看不清脸的天神。 莲涅在自己旁设了结界,抱臂做壁上观,只时不时的抬手,指挥那无根的幽灵藤散播一下孢子,他周围已是赤地千里。 而墨赦竟已冲到了南天门前,一根锁魂链上下翻飞,正与天庭现任的七杀星君战的惨烈,哭丧棒也发出厉嚎,配合着他进攻厮杀。 而白唐的那一条暗红色小龙,凶大发的护在墨赦周围,与那锁魂链如左右护法,竟也配合着将那七杀星君bi)的节节败退。 苏毓秀只在天边看着,偶尔抬手,便有汹涌无匹的力量将那一众天兵往绞杀bi)退。 自开战至此,他们已又一次打到了南天门下。 “轰!” 终于,一声巨大的倒地声响起,南天门高大的门楼被拦腰撞断。 支撑着南天门防 御结界的无数天兵被强烈的力量余波撞击的猛然倒飞而出,顷刻间,哀叫和呻吟此起彼伏。 昔鸣高高嘶叫一声,龙角磕在南天门剩下的半截门楼上,猛然折断,但在他头顶的那位天神也被他顶进那门楼里,只一下,神魂尽碎。 巨大的青龙重重摔在地上,粗喘着气,鼻腔里都喷出烈焰。 苏毓秀眼眸微动,纤细的手指抬起,指向那一扇破碎的南天门,道:“杀。” 她出口虽轻,但那声音却如雷霆响彻苍穹。 无数杀红了眼的逆天者们都在那一刻举起手中冰刃,疯狂的咆哮呐喊,黑压压的逆天者们潮水一样涌向那破碎的南天门。 只要再进一步,他们就能进入那神圣不可侵的上天庭,再进一步,他们就能覆灭天庭屠尽神祗。 却在此时,一道格外强悍的气息蓦地覆盖战场,那些潮水一样压过去的逆天者们被那股能毁天灭地的气息尽数绞杀,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那个留着银色长发的神祗踩着黑金云靴,不疾不徐的从远处走进,周无数血腥,他的白袍却纤尘不染,连脸色都不曾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漠又悲悯。 那是……昊天。 苏毓秀像是终于等到了宿敌,轻微的笑出来,她的视线凝聚在那姿上,终于形一动,到了战队的最前方。 那些原本还拼死冲杀的逆天者们都在那样诡异的死亡面前止住了步伐,踌躇的站在原地。 大片土地上还在上演着生死搏,可最前面的那一些野兽却都诡异的停止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后退,为那无比尊贵的两人让出地方来。 苏毓秀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发丝飞扬,眉目含笑,丝毫也不像是在战场上与人拼杀,倒像是穿一郑重衣裳与朋友见面,她道:“昊天,你来了。” 昊天堪堪停在碎裂的南天门下,目光不染尘埃,声音清冷,道:“来了。” 苏毓秀看着他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只觉心里累积千年的狠毒都有了出处。 她想起了那些痛彻心扉的子,想起了已消失在时光里的人,于她想,无论如何,她得替他们问一句。 她道:“天下都是众生,为何独独他们该死?” 昊天手指抚过那碎裂的南天门,那些粉尘就在他指尖重聚,一点点飞扬在他周,倒飞而回,仿若时间重溯,回到那南天门还安然之时。 听见她的话,他道:“什么?” 他经历了太多的岁月,那些于她而言刻骨铭心的岁月,在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甚至都未曾在他心里留下过印象。 王朝覆灭,生死更迭,他看过无数遍,经历过无数遍,不过是大内的星光晦暗变化的一瞬间,不足挂齿,更不值 得深思。 他面色那么自然,全无刻意痕迹,那是纯粹的不记得,苏毓秀一瞬间竟觉的可笑。 原来天界曾折腾的那么尽心尽力,竟然都不值得这位罪魁祸首记忆一阵,区区几千年,那些亡灵都还在通往地狱的路途上哀嚎哭泣,让他们死亡的人却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苏毓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半晌,终于停下,她道:“你想用我做祭,追寻了我千年,今天我自己走到你面前了,昊天,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南天门在昊天的指尖轻易的重新完善起来,他周明明灰尘飞扬,他却仍干净的纤尘不染,道:“既然你来,便是天界气数未尽,本君会助你践行天命。” 什么天命?让他们献祭天地,做这颓靡腐烂的天界苟延残喘的奠基石? 苏毓秀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道:“是么?” 第二百九十三章 九天战(5) 再没什么好说,苏毓秀手腕翻转,便滔天骇浪般的月光色力量翻涌而起,遮天蔽,将空气都挤压出去,轰的一下就向昊天盖去。 她一出手,方圆百丈的的光明都失去光亮,连烛的眼睛都不能影响这片区域的光亮。 四周皆黑,唯她独亮。 昊天周泛起刺目的白光,站在那一片柔和的月光色潮水中,如骄阳烈。 两股力量相撞,那刚刚复原的南天门就又无声无息的碎裂,脆弱的如同豆腐一样,轻易的就被无形的光波碾压成了灰尘。 没来的及撤出他们两人方圆千丈的逆天者与天兵也无声无息的化为斋粉,他们甚至还维持着挥舞武器的姿势。 烛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甚至在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 可即便如此,他的火红色的尾巴还是被那无形的光波削减去了一半,重重摔在远处痛苦哀嚎,那张雌雄莫辩的人面扭曲着,拼命的喘息着,让他前的那一片土地上冬夏迅速交替,时而霜寒干冷,时而烈焰灼灼。 莲涅捏着眉心,模模糊糊的笑,原本托在他下的那巨大幽灵藤也已化为粉尘,他则轻飘飘的后掠,眨眼就退直三百里外,往后看,都能看见缓缓流淌的银河。 锁魂链与白汤圆交织挡在墨赦面前,愣是替他挡了一秒,那一秒就足以让他倒掠出无近距离。 等脚步落定,正看见白汤圆哀叫一声,瞬间消失在空中,锁魂链从中断开,一半尽成为飞灰,另一半被墨赦抢回手中。 再抬眼,就只能看见弥漫的尘土和无数倒卷的云霞,时间交错而出,无数光影在苏毓秀与昊天之间明明灭灭,空间裂缝闪烁着恐怖的电光,在天界稳固的天空里时隐时现,仿若伸出獠牙随时要喷出毒液的怪兽。 …… 无上道术相撞的声音如惊雷,在天界上响彻万里。 无数仙宫神府悄无声息的碎裂在那一下下的力量冲击下,形形色色的仙人从府邸里逃了出来,在上天庭动dàng)的土壤里寻找安立命之地。 素来稳固的上天庭地动山摇,喷薄的力量从空中源源不断的压下来,如同一层又一层的浪潮,又急又狠。 天庭数万年的平静似乎在今走到了尽头,无波无澜的白云堆里都翻涌出凌厉的波浪来。 一道凌厉无匹的人影从天宫深处迅疾而出,眨眼功夫就穿过白云,穿过聚在一处忧心天界未来的天神,落在了那已无尽荒凉的战场上,如一缕带了刃的风。 天空裂缝不断,空间与时间交错开来,竟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风景来——瑰丽的万般景色在战场上一一浮现,又一一湮灭,无数曾风光无限的人物在这交错的时空裂缝中分沓而至,或威武或明艳,或小或高大,又在下一瞬 消失在无形的力量下,留下一抹又一抹奇诡的影子。 这一,后来被人类称为灭世之,因为这一,无论什么时候抬头看,都看不到任何光线,白天彻底不会来临,世界陷入永夜,九天上有神魔相继降临,用各色姿态给予人类最后的警告。 白唐后来回想这一,总回忆起那时错乱的时空,和站在错乱时空里的墨赦。 那人一黑色无常袍,手持白色哭丧棒,腰悬破旧黑沉的锁魂链,高高瘦瘦的站在银河畔,黝黑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南天门的方向——或许是一直在看着那个方向,又或许是在注视白唐,以另一种更加隐秘而敏锐的方式。 所以才在白唐出现的刹那,眸中爆起精光,叫他:“白唐!” 苏毓秀与昊天还在头顶的虚空里交锋,无上道法将整个上天庭都切割成碎片,所有人都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时空缝隙,被错乱的时空之力撕裂。 每时每刻都有人被吞噬,无数天兵与逆天者们奔跑逃窜,这片战场已不是他们能呆之地,这巍峨天庭都是那两位至尊天神的战场,任由他们一抬手一跺足,就是天翻地覆。 听见那声音的瞬间,看见他徘徊在消亡边缘的瞬间,白唐就没法再想别的了,他眼皮一眨,顷刻就出现在了墨赦边,伸出手去,轻易将他四周蹦碎的时空定住。 “墨神,别再这儿呆着,回去地府,那里安全。”白唐见着他就忍不住弯眼睛,哪怕是在这样纷乱的战争时刻,也忍不住解冻一的肃冷寒霜,努力让面前这个本来就冰块脸的人多一点温,“这破地方你没法呆了,会死的!” 想了想,又觉着不对,便道:“算啦,别去地府,你去帮我护着福德巷,我那些老邻居胆子小,这样的神战会让三界颤栗,他们怕会吓的双腿发颤,你去帮我盯着点。” “你自己去!”墨赦说,“这也不是你能参与的战争,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别去掺和!” 白唐愣了一下,看着四周不断出现的时空裂缝,道:“我去不了。” 他们两人仿佛处在一个静止的空间,四周是不断崩溃的空间,他们却连发丝都没有动。 白唐声音干脆冷静,他道:“不该掺和的是你,老墨,你不知道我现在的体里有怎样的力量。” 他伸出手,捏住一片滑过眼前的碎片,手掌上有黑色的气流转,但那森冷的气里却透出蓬勃的生机来,那碎片在他手掌心慢慢复原,最终成为一把三棱剑,闪烁着凛凛寒光。 白唐将那剑在手心转了两圈,又一把扔开,道:“你看,这就是四灵本源之力,他们是这世界上最早的一批天神,有最纯粹的力量,那些力量现在都在我上,老墨,我有了 这力量,这事我就得管!” 墨赦一把揪住他的手臂,腔起伏,眼神冷酷,道:“那你要帮谁?你想帮谁?这是争天之战,白唐,你以为这是什么?你不过一个凡人,就算有了无上力量,你就能参与他们的斗争吗?” “苏毓秀是什么人?昊天帝君是什么人?对他们你了解多少?你就敢贸然说你要掺和?” 白唐只觉手臂被他抓的生疼,不由开口道:“我知道!这是众生劫,只有天神存在,才能秩序长存,天下太平!” 墨赦眉眼锋锐,断然冷喝道:“你不知道!” “白唐!你只看到了昊天让你看到的!可你就没想过,如果他是对的,为什么天神会天人五衰?会什么神界要亡?为什么苏毓秀一呼百应?为什么地府袖手旁观?” 空中又是一道白金碰撞的光芒出现,白唐脑海里听见了昊天淡淡的声音。 昊天在叫他。 白唐掰开墨赦的手,挑花眼里是谁也撼动不了的坚定,道:“你以后会明白,我今天做的选择,没有慈悲太过,没有优柔寡断,我对得起天地良心!” 仓啷一声,墨赦腰间的锁魂链骤然探出,一下就缠住白唐的腰。 墨赦道:“你魔障了!天道在慈,在仁,你站在昊天一边,置那人间的无数冤魂于何地?白唐!就是现在那大地上还布着覆盖世界的拘魂阵,地府收不到魂,死去的人不能轮回,你知道那些精魄都在哪儿吗?都去往昊天的凌霄宝!那是多大的罪恶!白唐,你敢跟他站在一边?” 空气里传来其他人听不见的呼唤声,轻如飘絮,冷如冰雪,不疾不徐,却又幽远绵长,沉缓镇定。 一声声,如同宿命在召唤。 白唐看着腰间断了一大截的锁魂链,透过这截锁链仿佛看见了它主人的伤痕累累,眼中有不忍神色闪过,但他的心很快坚定下来。 与未来无数生灵相比,与他想保护的那些人的余生安稳相比,牺牲一些人,他……能理解。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吃的果子,也没有不付出代价就得到圆满结果的事! 白唐想,他做过风、做过雨,做过草木做过花鸟,他体会过它们体里的活力和想要活着的韧力,如果必须有人牺牲才能换回一片蓬勃的生命,这个选择他愿意做,所有因果他愿意背! “墨神,来不及了……你以后会懂,我要走啦!”白唐手指搭上那缠的他死紧的锁链,轻轻扣了扣,案锁链就被卸了力气,哗啦啦松了开来。 “白唐!”墨赦瞳孔一缩,手中气将出未出,体就已不能动,他嘶声道,“白唐!是非有天断,因果头上悬,那些死去的凡人不会无声无息,他们所有的罪孽都会落在你们头上,白唐!” 白唐在他手臂上轻微拍了下,道:“好啦,我去啦。” 墨赦看着白唐转,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牙齿咬的咯咯响,浑都克制不住的发颤。 何其相似? 这一幕,与几千年前他与谢必安的诀别何其相似? 他都被锢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上一条不归的路,同样的无能为力,同样被摒弃在原地。 当年他拦不住谢必安,现在他拦不住白唐。 墨赦几乎要呕出血来,脸色青白的厉害,道:“白唐!白唐!” 白唐沉默着,想,他和墨赦终究是选了不同的立场,他们只是又一次意见相左,等他回来,好好喝顿酒,就过去了。 当然,墨赦这次肯定生气狠了,他回来再多赔两个笑脸,约莫还得再抄个七八百遍的清心经,但总能过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九天战(6) 于是他转过,背朝着他摆了下手,没有回头,形一下就消失在眼前。 墨赦周气鼓dàng),面上戾气丛生,眼周都涌下殷红的鲜血。 无常落泪,万鬼同哭。 这一刻,所有还存活在天界夹缝里的魂都不自觉的流下血泪。 “白唐!”有人哑着嗓子出声,声音在空旷分裂的时空里来回穿梭,最后却都转成了一个音:“谢必安!” 仿佛最凶悍的野兽遭到了致命一击,那双染上猩红的黑瞳溢满压抑的愤怒。 …… 就在白唐与墨赦说话的同时,苏毓秀与昊天的战场又急速扩大,瞬息就到了银河之上。 一人如月下海妖,一人是九天上神,一般的衣袂飘飘,一般的风华绝代。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要人命已不是厮杀搏,而是更本质的东西,比如,不断的时间回溯与挤压,比如空间的无序切割与重组。 让所有神魔惊惧的空间裂缝时间间隙都是他们的杀招,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迷失在错乱的时空里,然后被回到正轨的时间抹杀。 昊天是天,是地,是一切眼可见的东西,苏毓秀就是时间,是空间,是一切可以创造的东西。 他们的较量无声无息,看起来闲庭漫步般的平淡舒适,但他们的每一次动作都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那是两个世界巅峰的对决,是纯力量的冲撞。 苏毓秀举手抬足,都带着一股最原始的韵律美,仿若天地一掌间,她肆意挥洒的便是规则,便是天地即将奉行的新规则。 昊天的反击也很是凌厉,他信手投掷,便是现在的天地秩序,在这片秩序里,他是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的存在,是唯一的真理,是掌控三界的唯一真神。 又一次,两种规则在相互对撞中消湮殆尽,昊天轻微的后退半步,衣角被看不见的东西切割下一快,瞬间消散在虚空中。 苏毓秀手中有无数金色的丝线汇聚,终于淡淡开口,道:“看,即便太始之过去,你依然脆弱的不堪一击,昊天,你气数已尽。” 昊天看也未看那片衣角,淡然的翻手,手指间涌出丝丝缕缕的金色规则,与她手中的银白色规则持续相撞,然后又一错,避过一条锋锐无比的规则。 “太始之主轮回,之后便是新生,昊天,你该死了。”苏毓秀淡声道,“这三界已然崩毁,我要用你的鲜血命为这世界重塑生机。” “那将是新的世界,没有天神、没有罪恶的……新世界!” “什么上下,什么天尊地卑,今都要化为虚无!昊天,你千万别闭眼,且看着你这上下界限,如何颠覆!” 她左手一勾,脚下便掀起滔天巨浪,原本平静仿若静止的银河猛烈的翻腾起来,如同一 头被唤醒的巨兽。 银河带着万钧之力,朝昊天席卷而去。 昊天依旧面无表,他的太上忘道已修至巅峰,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一般无二,这片银河是他昔花大功力聚拢收集而来,以分上下天庭。 而此时,这道银河存在的规则已被苏毓秀改写,竟直奔九天之下而去。 昊天手指翻飞,金色规则在他指尖生成,那已落下千丈的银河竟诡异的停在半空,恍如黄河直下,却又被无形的线牵扯住。 若细细看去,便能看见引河里的每一颗水珠都在高速颤动,仿佛水珠里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胶着较劲。 “胜负未分,结局尚悬,”昊天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淡的,如云雾如霜雪,“你是这一代的天地生灵,自带新生之力,又汲取亿万生灵信仰为力,是强了点。” 苏毓秀嗤笑,十指勾缠交织,竟又分出天罗地网般密密麻麻的规则线,凶悍无匹的朝昊天涌动而去。 昊天面色无波,银色长发被不知何处的风吹拂的朝后飞去,露出他绝世无双的面容来。 那是即便看上千百万次,也看不出一丝瑕疵的完美容颜,集聚了所有生灵最美好的想象,那是集天地灵气生就的一张脸,跟苏毓秀的脸一样,呈现了这世间最不同的美。 他们面上看着依然风轻云淡,但都已接近极限,强行改写既定规则这样的事,尤耗心神,胜负尽在一念间。 忽的,空中仿佛传来什么碎裂的声音,昊天手臂猛的下垂,仿佛被什么用力的打下去一样,手指都在不自控的发着颤。 苏毓秀面色更加苍白,恍若透明一样,更显出几分冷雨寒梅的孤冷来,唇边含笑,右手翻转,整片虚空都在她手心凝聚成一把锋锐的剑,朝着昊天挥舞而去。 “跟世界说再见吧,昊天!”她轻笑着,脚下是再无力控制全面下流的银河,头上也露出一片璀璨的星光模样,前的昊天已被她的规则束缚住手脚,那虚空之刃能一下将他斩成碎片。 眼见昊天就要在她手上化为尘土,苏毓秀一直直的脊背终于肯弯下去一点,唇角也溢出一丝鲜血,她大睁着眼,要看这位三界至尊的灭亡。 殷寿,亡国灭种之恨,妲己今为你血洗! 此后天高地广,随你来去!再不会有人敢骂你一句! 这肮脏天界,沆瀣人间,尽数覆灭在今,你可开怀? 她眼睛微弱的眯起来,分明应该是得意骄纵的姿态,可她却面上却偏生溢出了些许悲伤。 那是经年的悲伤,已经在岁月里埋葬很久,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 可她不可能忘,那些寒冷的岁月,那些绝望的岁月,那些窍未开心飘无不定的子,她有生之年,将永不忘怀 。 她将永远记得那挽长弓兮天狼、挥长戈兮战四方的影,将永远记得他从后拥抱她的温暖,记得他锋锐的眉眼、微抿的薄唇,记得他朝服衣襟上泛光的金扣,前绘着的祥瑞龙纹,还有他坐在火光前朝着她遥遥举起的酒坛。 那是一坛好酒,她站的还很远,却一下就闻见了那种醇厚的酒味,只是她后来再醒来,寻寻觅觅了无数年,也才没尝到那样的酒。 经年的沉痛,果然还是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净,记忆里的酒,怕也要沾着敌人的灵魂做酒糟,才酿的出一碗那样醇香的酒来。 她睁大了眼,黑亮的眼瞳中清清亮亮,仿若要流出泪来,可她还没来得及让那泪滑出眼眶,面上神色就是一变——她那把虚空之刃被人徒手抓住了。 她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看,就看见了让她心神惊惧的一张脸。 她眼瞳里爆发出惊人的愤怒,手指紧紧扣在手心,瞳仁亮如妖鬼,叫道:“白唐!” …… 天上狼烟骤起,无数妖异古怪的光在天空绽放,谁也说不准哪一处升腾而起的火焰会将这世界燃烧殆尽。 无数的人蜷缩在角落,暗暗祈祷灾难快些过去,在无知无觉里被席卷而过的邪风掠走命。 银河从天而降,四海升腾起万米巨浪,怪啸着席卷上海岸,将所有眼前所见尽数卷入无尽海底。 洪水滔天而起,无数道法符光亮起如繁星,却又转瞬熄灭如烛火。 “灭世了,灭世了!” 无数人尖叫着,畏惧着,惊恐着,然后被洪水一下吞没。 而那银河之水还在不断的下落,仿若永没有尽头一样,从九天而下,百万倾水域填满山海,摧毁山海,从四方奔流而起,永无止息之。 银河骤降时,若九天倒倾,天塌地陷,走兽横死,飞禽绝灭。 与此同时,在幽冥九泉之下,无处不入的银河落入冥河,冥河也掀起万米巨浪,将那些深埋在冥河底的东西都卷了出来。 冥河水能沉魂溺鬼,无数鬼差厉鬼都被那毒药一样的河水牢牢吸附,瞬间消失。 月戎发了狠,将所有还活着的府君都踹了出来,在地狱八方布下万丈结界,水涨一尺,结界便增一丈。 “今天谁特么偷懒不出力,等这事过了,老子扒了他的皮!”月戎周涌动着海浪一样的气,模样如厉鬼,狰狞可怖。 楚江王与他同守一方,出手又在那结界上加一道力,抽空骂道:“死远点!这种时候还瞎比比什么,!这地府是我们一手建立的,难道会眼看着它毁在这里不成?” 月戎哼笑,道:“天上那帮孙子,能耐还大啊,草!居然把银河掀了下来,这是欺负咱们没老大罩着呢!三界大战, !” 楚江王面上也一片森森鬼气,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昊天出手,新的天地生灵出世夺权,这是争天之战!小白脸,守住了,这次守不住,所有人都要玩完!” 银河水轻,落地却有万钧重,其内还含有无数散碎星辰,那都是人间地府无法承受之重,银河倾倒,非人力所能挽回,便是道法强横如府君,也只能倾尽全力才能保地府暂时安稳。 两位府君全力施为,戾气丛生气狠绝,方圆百万里绝无鬼怪敢轻攫其锋。 月戎撑着那结界,白色月刃却在空中画出一个圆,渐成画面。 “既是三界生死,我一定得亲眼看着,看是新主登位,还是旧神称霸?” 月戎手上半分不松,面上神却更是狠厉,眸中闪过冷酷而狡黠的光。 一眼扫去,就看见天界满目疮痍,大椿崩,银河倾,诸天塌陷,横尸遍野。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九天战(8) 大椿横倒,却成了他们这些鬼神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那样庞大的近乎无边无际的大椿,却也只能阻挡这样要命的银河水一时片刻。 因为那水在不断的涨高,以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攀高。 “这回要玩完啦!”倒挂在大椿枝干上的猴子咧着嘴,抓耳挠腮的看着面前的涛涛大水,有些幸灾乐祸,“天帝老儿玩完啦,哈哈,连太上那老头都挽救不了了!” 墨赦手背凸出浅蓝色的血管,嘴唇抿的死紧,周气大涨,拼尽全力,还是没法将那哭丧棒从天河里捞出来,再一错眼,那白色哭丧棒就被那汹涌的洪水卷入进去,再看不见。 他落在大椿上的地点离那猴子不远,正将他的话尽数听在耳中,却全然没有搭理的意思,但那猴子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猴子,只一dàng),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转,就落在了他不远处,摆足了谱,叫道。 “喂,那个姓范的,过来,你家孙爷爷有事问你。” 墨赦往一旁移动了下,内心全是想把谢必安那混蛋扒皮抽筋的念头,只恨他现在力量不够,参与不了那种级别的战斗。 他摆足了态度不想搭理那猴子,但那猴子却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嗖的就窜到了他旁,愣是将一张毛脸凑到了他眼皮底下,挑着尾音道:“你家地藏死了没?这种场面怎不见出来露个脸?” 墨赦还要再闪,那猴子形一窜,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哥两好的笑道:“别小气,快与俺老孙说说啊,这三界都要玩完了,还有什么八卦不能说的?这天庭里的十有**都化为虚无啦,西王母也彻底归了西,我看那太上也快了,你们地府什么个状?来来来,与俺老孙说说。” 墨赦心沉重,实在不想搭理,他动了下肩膀,将那猴子的手扒拉开,面无表道:“不知道。” 谁知那猴子没皮没脸,又换了一边,将脸硬塞进他眼皮底下,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道:“看你这小气劲儿,现在不与俺老孙说,一会那天水淹过来,可没的人救你小命!快说快说,一会那太上肯定得祭出翻山印,嘿嘿,你现在巴结巴结老孙,一会咱保证给你抢个位置!” 这猴子有多难缠,当年墨赦可亲眼见识过,这还是一只一言不合就翻脸的泼猴,墨赦现在完全不想跟他打一架,思衬片刻,终是开了口,道:“地藏菩萨多年未出,只在数年前二十八星君覆灭地府时现一次,困住了莲涅府君……之后,未曾听说。” 那猴子叉腰大笑,笑完又道:“那你们地府也得玩完,嘿嘿,银河上连天水,下通九幽,可是净世之水,一落下去……那可再上不来了,嘿嘿,小无常,你也活不久啦!” 天水是盘古开天时就存在的 一池水,能净化世间污垢,无论鬼神,无论能耐大小,但凡心中有恶有垢,都要在天水中魂归虚无。 天水融入银河,便将这铺天盖地的河水尽数化为能净化世间的天水,天水落地,便有万钧重,天庭尚挡不住那滔滔不绝的天水,大椿尚拦不住那混着星辰碎片的天河。 人界,危矣。 地府,危矣。 墨赦深吸了口气,终于从对白唐的担忧和愤怒中暂时抽回神,问道:“大圣可有救命的法子?” 这泼猴这些年三界五行的折腾,又是个贪宝贝的,此时又神态笃定,怕是真有能度这场劫难的法子。 那猴子眼睛咕噜噜转着,还未说话,就见远处突兀的升起一座大山,水长一米,山长一丈。 墨赦遥遥看着,心知这就是翻天印,昔年共工撞不周山,不周山倒塌一半,剩下的另一半便被太上收去练就了这翻天印,那确是一方先天至宝,或许真能在这场灭世之祸中得一条生路。 猴子嘿嘿一笑,挠了挠耳朵,一把抓住墨赦,腾而起,朝着那一方大山飞去。 墨赦没乱动,他也感觉到那奔腾的天水中传来的恐怖吸力,这时候,还敢腾云架雾的,怕也就这无无天生石心的猴子了。 在翻过那平静清澈的天水时,他看见了轻若无物的混天绫慢慢沉坠在天水里,号称三坛海会大神的的哪吒整个人都陷在了水里,也慢慢下沉消融,大睁着眼,里面倒映过浮沉的星辰,只一转,他的形就再看不见。 哪吒此人素来心慈手软,谁弱小他便帮谁,心底善恶太过飘摇,不是讨喜的人,可当这滔天大水突兀而下的时候,能为给人类争取一线生机拼搏到最后的却只有他。 他曾杀神,杀人,神不待见他,人不接纳他,但最后甩着混天绫冲在所有人最前面的,却还是他。 只有他,只有哪吒。 墨赦心头有些微的惆怅,这惆怅还未来得及在他心底久站,双脚已落在实处。 猴子放开他,已自来熟的凑到了那太上老君面前,道:“太上,这翻天印有俺老孙的金箍棒能长么?来头大,看着怎么不太稳当。” 太上淡淡扫他一眼,与当时墨赦动作一般无二的往旁边让了让,似乎有些嫌弃。 看来不仅是地府将这泼猴列为了拒绝往来户,他在天庭应当也不招人待见,连太上忘寡淡至极的太上都不想搭理他。 但猴子从来不是别人不理他就不说话的人,他道:“你看你这头发也白了这么多年了,这会还催动翻天印,嗯,老头儿,你一时半刻估摸就凉透了,你炼制的那些糖豆都送给俺老孙吧?等你们都死干净了,俺老孙收了你的礼,还能给你收个尸。” 太上面无表道:“大圣 多虑,等陛下凯旋,三界自然能化险为夷。” 猴子哈哈大笑,伸手指着太上道:“老头儿你做什么梦呢,净世之水都下来啦,昊天能收拾?再说跟他打架那女人俺老孙瞧了,可比他强多了……行行行,就算他能收拾,以他现在那点能量,可做不到时间倒流,死灵重塑,嘿嘿你还是要玩完!你说你死都死了,还霸着那些丹药干什么?” 太上又往一边偏移了几步,面色沉沉道:“有承势星君辅佐,必然……” 承势星君?白唐!墨赦微微测过脸,目光专注的盯着那边。 谁知猴子又是一阵大笑,继续不会看人脸色的道:“那小子俺老孙也见过,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被昊天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根本担不起承势两字!要说承势,俺老孙觉着咱都比他有资格!” 太上手里的拂尘一挥,那翻天印长的更快更高,远远将翻涌的潮水甩在下方,道:“承势星君体内有四灵四相最本源的力量,蕴含无尽生机,又自修鬼道,有无上气,阳和合,可生造化,定然能……” 猴子长长的哦了一声,又挤眉弄眼的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又要杀生了?嘿,要俺老孙说,你们现在的行事颇有老孙的风格,还作甚的神仙,还维持个狗的规则法度,不如就顺着那女娃娃的意思,推翻重来……” 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改了口道:“要说换天,你也看不到,这上天入地,只有俺老孙能混到那时候了……不过你们要都死绝了,可有点无聊。” 他眼皮快速眨动,眼珠子咕噜噜转着,似乎在琢磨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墨赦静静听了半晌,果断捕捉到了关键点,他将眉目中的戾气掩盖下去,露出恭和温顺的模样,道:“大圣方才说杀生?” “那个啊,”猴子机敏的转头看他,大咧咧的道尽了那些昊天未曾言明的心思,“那承势的小崽子被昊天忽悠住了,帮着他打那女娃娃,若是输了,那一死死一对,若是赢了,昊天也得弄死他,嘿嘿,他体里的四灵之力传承自四灵,那四灵可是护天四力,你看这天地崩成什么样了,到时就靠着他那一血灵力来补啦!啊,对!那女娃做神界的补药,他做人间地府的补药,相得益彰,相得益彰的很啊!” 墨赦心头剧震,仿若悬在头顶的那一把巨刀终于落了下来,那股总时不时出现的心悸一下就有了出处。 “大圣!” 心底杂念一瞬尽去,只剩了要救那个人的念头清晰如斯,他沉着道,“大圣神通广大,这僵局定有办法的吧?若这世界消失殆尽,大圣一人也没什么好玩,不如救这众生一救。” 猴子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金箍棒在手里转来转去,将他的 心思一语道破,道:“扯犊子的苍生,你这黑无常不老实的很,当年还是没被揍够……你安这高帽,不就是想让老孙去救你那兄弟白无常?嘿嘿,老孙见他第一眼就看出来啦,任他皮囊千变万化,咱都能看个清楚,那承势星君,不就是你那形影不离的老兄弟么?还想骗俺?” 墨赦轻微弯了下唇,道:“不敢,确实如此……我自知道法低微,无法追到他们痕迹,但请大圣带我去与他们面见片刻。” 猴子拄着那金箍棒,审视的看着他,道:“你要去劝那小子站那女娃娃那边?唔……那女娃娃也不是好东西,她心思也歹毒着呢,这天河就是她弄下去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九天战(9) 正说话间,一道宏大无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穿过泼天的天河水,穿过一层又一层障碍,清晰的、沉重的撞入他们耳中。 “诸天在上,万灵共下,但请悲悯,以救人族!” 那是拼着无数命心血将祈愿直送入这倾颓的天上的,即便在番天印上,他们也听的清楚。 墨赦手指悄然攥紧,目光下意识朝着下方看去,可他只看见了涛涛上涌银河水。 若然天庭已如此苟延残喘,那人界又该是怎样的绝境险地? 那样带着血色的声音渐渐宏伟起来,一声又一声回dàng)在四海八荒,明明眼前无人,他们却仿佛都看见了那耗尽一精血功绩的老人为人族求生路的样子。 墨赦听出了那一声声普告天地的声音中隐藏的祈求,也听出了那声音里碎裂的自尊和骄傲——分明前时还在人间大肆屠勠弱小天神,值此覆灭之际,他们却要用无数人命将最后的求救发往天庭。 所有的骄傲尽数折在此次毁灭三界的灾难里,因为人界势微,早没了能凭一己之力维护人界的人,所以他们是在这场灾难里受创最大的。 没有力量守护,只短短数小时,被卷入洪水巨浪中的人类十有**,剩下的一成还得再刨除半成给死于洪水带来的负面影响下的,存活着少之又少。 所谓灭世劫,便是任你能力通天,也如蝼蚁之于洪湖,无可抗拒,不可抵挡。 墨赦眸中光色沉沉,心底念头终归偏了下,但沉稳坚定的如他的面色,他又缓慢的开了口,道:“大圣,劳烦为我带两句话。” 那猴子眨着眼皮,道:“什么话?” 思衬了下,又觉着不对,便道:“俺老孙还没答应去掺和呢!” 墨赦轻微的勾了下唇,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这是百万年来最宏大的一战,普天之下能观战的也就大圣一个,大圣若不去凑闹,有些可惜。” 说着也不管那猴子怎生想,只自顾自的说了两句话,便形一动,折断一截大椿木,从天塌地陷里朝人间坠落而去。 他周腾起淡淡的黑色气,那是与他同出一脉却又决然不同的气,是白唐走时渡在他上的,为他在这一片灭天的劫难中做护符。 而此刻,他就要仗着这无坚不摧的一点屏障,穿过九天,穿过塌陷的天空,去渡人间。 与此同时,那垂垂老矣五识失其三的管辂撑起全所剩无几的灵力,在仍矗立未倒的昆仑山上画出千里阵来,将那些仍存活的普通人一批一批从天河中送到昆仑顶。 他后还站着许多须发皆白的老人,有男有女,全都将周的道法运用到了极致,四周洪水涛涛,人间尽是地狱。 他们这些从时光夹缝里偷摸活下来的人终于 也到了油尽灯枯的的时候了。 每一个人唇边都染着鲜血,手上都染着鲜血,那是全然的不管不顾,强行将道法提升数倍,他们每一个都早是徘徊在消亡边缘的人,每一个人都在经历不同程度的天人五衰。 原本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年再去看一眼这世界,可现在,他们自己将那些余生都拿来献祭这片疮痍大地,祈求为人族谋一丝生路。 在人族存亡面前,生命不足惜。 他们都拼命的催动灵力,为地面的千里阵注入灵力,与这世界其他地界的千里符强行建立通道。 他们守在新昆仑上,异口同声的嘶哑向诸天祈一条生路,道:“诸天在上,万灵共下,但请悲悯,以救人族!” 那些被他们救下的人跪在他们周围,缓慢的开口与他们相合,一声声,一字字,混乱的声音终于慢慢凝成一股。 那些修道者自动自发的盘膝坐在他们后,拼尽全力为他们凝聚灵气,绘制四方生灵阵,让他们在消耗巨大的况下,能恢复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他们的四方生灵阵绘制的再多,聚集的灵气再多,也赶不上那些老人消耗的速度。 管辂还睁着眼,眼球浑浊的厉害,像是蒙上尘土的玻璃珠,嘴巴随心的动着,但他已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形更加的干瘪下去,甚至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水汽。 他后的那些大能都双手结印,有人失去光明,有人失去最嗅觉,有人只剩嘴皮在动,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可他们的声音入不了人耳,却能青云直上,直入九天。 天河的水一层一层从远处蔓延过来,似乎是一眨眼,似乎过了很久,那夹卷着万物的水就从山脚到了山腰。 没有人动,所有奉行天道的人都在这时候拼尽了全力,要将更多的人从四方拉入这昆仑之颠上。 多坚持一会,就多一分希望,有希望,就有生机。 那天河水慢慢的蔓延上来,一层层的朝着山顶涌来,沾湿那些人的衣袖。 管辂颤巍巍的转了头,目光里空无一物,却似乎将所有人都收入眼中,他缓慢的、坚定的变了手印,嘴巴里发出晦涩的、仿若和着生命韵律的咒语。 他垂垂老矣,手指哆嗦着,却只将那印维持了一瞬,便颓然的落了下去,轻轻的垂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半在水,他却无知无觉。 除了外围幸存者一声声泣血样的悲呼,他们这些维持千里阵的人竟再没一个人说话,近乎神迹也似,分明都五感不全各有缺陷,却都在那瞬间改变手印。 天河水无声无息的漫上来,漫过他们的脚趾,漫过他们盘起的膝盖,漫过他们并拢在前的手印,也漫过他们的咽喉口鼻。 有人痛哭, 有人麻木,有人奔向更高的地方,有人奋力的将散碎的大石块垫起来,用双手为他们的孩子撑起一条能坚持久一点的路。 终于,昆仑的土木山石都爆发出强烈的生机,轰隆有声,似有再拔高之意。 四海尽起潮,一浪盖天地,茫茫无边无际的水终于将那些如石雕样的修道者都遮盖下去,他们坚硬如磐石的躯被一dàng)一dàng)的大水冲击着,终于也慢慢的神展开,慢慢的被卷入了无边的海浪里。 哭喊声震天而起,昆仑摇摇晃晃,终于在他们不顾一切的咒语里拔高十尺。 在大水里绝望的人又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他们拼命喘息着,连哭泣都发不出。 死亡一点点靠近,谁都阻止不了。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迅速从九天而下,如天神降临。 他穿一漆黑的无常袍,手持伤痕累累的锁魂链,后垂着人手臂粗细的绿枝,稳稳踏在被大水冲刷的干净无比的岩石上。 他从地狱来,却是人间神。 他眸光里含着冷淡,面目俊美疏离,周dàng)漾着眼可见的浓郁黑气,一杀气,发梢都滴着水,他将偌大昆仑顶上的人一一扫过,无悲无喜,全无表,眼睛看着那方水里遥遥漂浮着的一只手。 那只手苍老枯败,干瘦如柴,指尖上功德的白光在一点点溢散。 还活着的人都没有动,没有人说话,风带着毁灭的气息拂过脸颊,拂过发梢。 黑面的无常突然动了,他在所有人的麻木里,以手按地,体四周有无形的气劲向四面八方涌动,遮天蔽的气被他催生出来,他手下的土地光芒涌动,迅速朝四周扩散。 “莽苍幽魂,冥冥厉鬼,我以魂祭,诏令尔来!神皆无能,鬼渡苍生!” 若是神佛无能为力,那就由我幽冥鬼怪,渡化这天下众生! …… 天下洪水涛涛,四海尽翻,冰山全融,土地尽被淹,人间唯一一片净土,竟只剩下了昆仑。 而这一切,还在虚空里进行争天之战的白唐还不清楚,他满心满眼都是先将苏毓秀控制起来。 可苏毓秀是真的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强悍,她的力量仿若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他们的斗争是天地的争斗,又险之又险,死道消往往只在一转念。 此时,白唐眸光澄澈,手里牵着黑气内敛如精钢的牢笼,苏毓秀跪俯在内,面色惨白如鬼,唯有唇上一点丹砂色,为她平添几分艳色。 昊天仿若无事的垂着手,目光淡然,只前还有几丝金色,表明他绝未好过,就连右手腕上也光秃秃一片,那美如白玉的右手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白唐轻微的喘着气,艰难的撑着没有趴下,道:“你放心,苏毓秀,你放心。” 他 来之前感觉能搬山填海,感觉能创造出一个新宇宙,可跟苏毓秀打一场,耗尽心神压缩时间,将本该旷持久一战百年的神战压缩到这短短数,体内万般灵气都被掏个干净,半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想来昊天也是,哪怕他未说,但他连修复自己肢体的余力都没有,只能勉强的让手腕上的鲜血停止流淌。 苏毓秀微微垂着眼,口剧烈的起伏,虽重伤而半废,神态却不失从容,道:“我从不忧心生死。” 她所忧所怖,从来不是生死存亡,她怕的从来都是谢必安的决绝转,是他的憎恶厌恨,是他轮回百转,初心已变,再不会站在她侧,给她一双遮雨的臂膀。 她的手抓着他与昊天齐心合力布下的囚笼,倏然抬头看向白唐,眸光亮的可怕,冷酷道:“白唐!杀了昊天!你不杀他,他必杀你!” 第二百九十八章 九天战(10) 他们周还浮着空间夹层的碎片,都在那些还未完全消散的规则力量里浮沉、聚拢或者消散,像是一片又一片发着蒙蒙光亮的星星。 这片不属于五行三界的空间是他们力量的夹层,并不稳定,时不时会有无声无息的空间规则利刃切割过来,并非能久待之地。 况且……老墨还在外面,白唐不知怎的,有些格外的心慌和不放心。 他急着出去看一眼,可体实在已到穷途,全然一丝力气都没有——苏毓秀是新一代的天地生灵,是由那可将整个天庭都笼罩进去的神原石脉孕育出来的天生神灵,能为世间带来颠覆的神,她上的力量是天地孕育,之后又有无数人的信仰之力为她增持,的确是强横无匹。 就连他都成了这幅模样,昊天的体况只会更差。 白唐抿了下嘴唇,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又抓紧时间调息了会儿,体里方有了些气力,便道:“我们下去吧……那会我看见滔天的洪水,得去看看。” 困住苏毓秀的那黑色囚笼倏的收缩,柔软的蛇一样将她四肢都缠住,那黑色的柔软链条上还刻着密密麻麻的规则,将她的力量牢牢锁在体内,半点都动用不得。 昊天体站的笔直,背在后的左手还在轻微的发着颤,面上半分神不露,还未说话,就听一道略尖锐耳熟的声音从还很远的地方传来。 “啊呦,怎么没点动静了?这么快就打完了?在哪一条虚空裂缝里来着?” 白唐听得这声音,就条件反的感觉头皮一疼,想起了头发被生拔的惨痛经历,当即连有些沉重的眼神都活络了。 空间突的又是一震,碗口大的缝隙慢慢合拢,白唐猛提了一口气,拉住苏毓秀的手腕朝着那出口纵而去。 “谢必安!范无救托俺老孙来给你带话啦,你们在哪儿呢?” 猴子挥手驱赶着那些碎片,迟迟找不到人让他有些暴躁,当即就大声叫喊起来。 离他不远不近的太上权当没听见,手臂上的拂尘轻微的飘dàng),捕捉空中的每一丝气息。 猴子在空中灵活的避开几块大石,又一脚将死了的五彩鸾鸟踹开,翻了两个跟头,左左右右的呼喊了一阵,没得到回应,也没看见该看的闹,有些想撂挑子,眼珠一转,瞧见了在他后不远处的太上,当即就要过去调侃两句,稳稳他什么时候死。 却在这时,听见那残破的诸天之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什么刚硬的东西断裂,一抬头,就看见昏暗的天幕上光华骤敛,有人影从那敛尽光华的地方踉跄而出。 猴子眼珠一亮,当即大叫:“天帝老儿!谢必安!啊呦你两打赢了,嘿嘿嘿,看来这承势之星还有点用,昊天你都能赢了,你原本 打不过这位女施主!” 他早已逍遥自在许多年,那起子清规戒律早忘的七七八八,这“女施主”三字说的顺口,出口才觉恍惚,原来已经很多年了。 白唐心里惦念着他方才喊叫的话,张口就要问他墨赦说了什么,余光却瞥见旁苏毓秀惊骇的神色,未及细想,口已是一痛——他低下头,看见了一只白玉般的手从他腔里伸出来,指甲圆润指腹饱满,指尖上他鲜红的血液滴滴而下。 猴子的声音远远传来,有些许的模糊:“范无救说,苍生算个,全都死了也跟你没半点关系,嘿嘿,这句话俺老孙喜欢的紧,还说昊天要你的命,叫你跟女施主一道先弄死他……” “昊天!”苏毓秀双目赤红,上那捆住她的锁链迸溅出白色的刻纹,将她压制的眉目狰狞,戾气冲天,恨不能冲上去将昊天一口口咬死,唇齿间都仿佛咀嚼着仇人的血,恨声道:“卑鄙!卑鄙!” 这方天地原就是昊天主宰,哪怕此时残破不堪,他入得此中,也如鱼得水,恢复自比他们都快许多。 可他刚有余力,转眼就过河拆桥,对同盟举刀。 白唐形踉跄了一下,苏毓秀拼命挣扎着移动一步,用纤细的肩膀撑住他,声音颤抖的不像话,近似哽咽:“你怎么样?白小唐你怎么样?没事的吧?啊?咱们这个境界,一颗心算什么,死不了的,对吧?你说句话!” 那只白玉雕琢的手从腔里缓缓拔出,手心里攥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白唐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腔,看见了汩汩流出的鲜血,想,已经不是人了,为什么还会有红色的血? 又想,墨神可真是乌鸦嘴,居然真被他说准了,昊天不是个好东西!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好好的守着福德巷里的那一众老幼,居然还托了这遭瘟的猴子来传信! 传信也不传个温的,竟传些听起来有些像训人的话。 苏毓秀道:“你说句话!不就是口破个洞,你,你说句话!” 白唐右手已下意识捂住了空dàng)dàng)的口,感觉到了从口那窟窿里吹过的风凉凉的打在手心里,在他体里转了一圈又溜了出去。 “不疼,”他说,桃花眼里竟还含了安慰的笑,有些调皮,“这下你和墨神都能逮着我叨叨叨了,呵,呵……我那会还把他定在原地,估计都气炸了!” 终于听见他说话,哪怕声音破碎,苏毓秀几落泪,面上恨恨,口衔精钢,心内却柔软一片,道:“你可闭嘴吧……不,不,你多说两句,这会敢晕过去我扒你的皮!你快转头,看远处那是什么?” 白唐闻言转头,还没看见远处那是什么,就先看见了高冷圣洁如月华的昊天,他指尖上还 沾着鲜血,目光里却仍不沾尘埃,就站在他旁,居高临下,无悲无喜,道:“舍一人可渡众生,承势星君,苍生需你舍。” 去特么的苍生!白唐想。 “昊天?诶?你这动手够快的啊……嘶,俺老孙早知道你这老东西狼心狗肺,谢必安刚刚才帮你打了这女施主,你这翻脸够快的啊,也不怕人家再联手打你!” 猴子一下就到了近前,见着他们的况,猴脸都笑成了一团,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白唐。 太上也悄无声息的到了近旁,看了昊天一眼道:“陛下,四灵力可润泽万物,承势星君体魄可安山海。” 昊天淡淡的点头,将那颗红色心脏握在手心,道:“本君在,三界在……走吧。” 没有一颗心,白唐体内那些灵气就散乱无章,全然聚集不起来,他像一个漏风的盒子,分明能从四处搜刮灵气调息治伤,可那些灵气只在体内转了一圈,又从口的大洞转了出去。 猴子大咧咧的道:“俺老孙虽然不看书,该知道的事可没少知道……你们两个老东西打什么主意俺老孙清楚的很,狗的苍生,就是看他比你们强,怕了!” 太上道:“大圣慎言。” 猴子嘿嘿的笑着,毛脸上是说不出的鄙薄神色,眼睛贼溜溜的转着:“要救这苍生,可不止那一种法子……就算要用这种办法,怎么不见你们两老东西割皮舍去救一下这苍生……” 猴子的声音就在耳边,但白唐却仿佛全然没听见,他满眼就剩下了那遥远天边的一抹黑色气——那是堪比地府的浓郁气。 他张着嘴,连自己心脏没了都顾不上,只愣愣的看着那边:“那,那是……什么?” 其实不用问别人,他也看的清楚,那是一条通天路,用无数灵魂铺就的通天路。 那一条路自上而下,竖在涛涛天水之中,四周海域都被它染黑,那条路只有一人宽,摇摇晃晃,却坚定无比。 厉鬼哀嚎,幽魂嘶叫,气翻滚着在天河里占据一席之地,那些来自九幽的调子让人心生悲壮,却半点都不凄凉。 白唐眯起眼去看,将那条路看的更加通透,他看见了无数厉鬼凶魂头尾勾缠,手臂搭成台阶,稳稳的送着一个个尚有生机的人从遥远的人界来到那远方随水而涨的山上。 那些鬼魂模样凶恶,寒入骨,有的甚至四肢不全满目怨恨,可他们都没有对踏在他们上的人生出坏心,甚至还会在那些人爬不动的时候嬉笑着帮他们一把。 无数的鬼在沉沉的水里化作一缕缕虚无的气,又前赴后继的有更多的鬼补上来,他们攀着一根笔直的大椿木搭成鬼梯,又直又稳,又一层一层的护着他们曾经的同类攀上那能活着 的高山。 “莽苍幽魂,冥冥厉鬼,我以魂祭,诏令尔来!神皆无能,鬼渡苍生!” 有郑重犹如山河重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空气一样上传九天下达地府,竭尽全力要渡苍生! 白唐没了心,纵使不死,却也伤重难行,只能被太上的拂尘带着走。 他睁大了眼,以有限的目光去看那些厉鬼百般面目,只觉他们周虽气缭绕,至寒至毒,却至善至美,至纯至洁。 他伸长了耳朵,听见来自九幽的声音——那是无数厉鬼响应那人的召唤,从地狱里爬起来,奔着这一场盛宴而来,奔着……他的精魂而来。 离那高山更近了,白唐从那坐鬼桥旁掠过,看见了这世间最美好的画面——一个三五岁的厉鬼张着嘴,将一个从母亲怀抱滑落的小娃娃托了起来,固执的托着,等小娃娃的母亲将他接了过去,才傻兮兮的裂开嘴,形消散在无尽的水里。 第三百章 九天战(12) 他终归还是没保护好他们,他们都死在冷寂的天河里,带着惊恐害怕。 苏毓秀厉声怒斥,叫他:“白唐!昊天算什么东西?这是盘古创的世界,他不过是后来的神,没有修补的资格!他以为他能!可他做不到!” 那方高台上符文阵阵,三界同震,白光闪耀苍穹,一高华的昊天一步踏下,空气都是一颤。 白唐只觉他手臂一抬,自己双手腕上就出现一道伤口,鲜血滴落,穿过不周山,径直落入凡尘的天水里。 连着仿佛也将他的灵魂撕扯下一片,一股脑的落入疮痍的大地。 白唐知道,这是那能将他灵魂活活撕碎成一片片的上古符咒被昊天催动了,他忍着痛,问道:“那谁能?这天地世界就这样了吗?一直什么都没有了吗?!” 苏毓秀也不好受,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她道:“以后会有,等我们……我会收拾这天河,大地会恢复原样,我会补天,会修地,我们寿命漫长,总能等到再出现生灵的时候……” 转而又嘲讽道:“昊天白修道了这么多年,道术再高也是废物,竟想用一个人的精魂修补三界,可笑!” 她转头看向白唐,目光锋锐犀利:“这不是死一次能解决的事,白唐!谢必安!熄了你圣母的心思!你不能死!” “我不想死!”白唐反驳道,不承认有那么一瞬想放弃,“我才活了二十多年,刚刚有无上力量,还没称王称霸称雄世界!可这世界如果一直这样,我的人都早早死去,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想要这样的世界……” 苏毓秀一怔,连体上的疼痛似乎都淡了些,她道:“有我啊,我们可以陪着彼此,白唐,谢必安,我……” 白唐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怀了一丝希望的道:“你神通广大,你是聚集了所有天地灵气生就的天地生灵,你有办法的吧?苏毓秀,我想活着,可我不想要没人的世界!我想要闹闹的世界!” “人类肮脏,他们……” “谁不脏啊,”白唐似乎笑了一下,“可他们该干净的时候比什么都干净,哪怕曾经犯错,那也是可的……况且,我着的、在意的人那么多,苏毓秀,我搅和进来,可不是为了你们什么争天之战,我只想给他们求一条生路,你明白吗?” “你” “老实说,你肯定有办法的吧?你现在都不慌,肯定有办法吧?毕竟你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做足了准备上的天,总不能没想过失败吧?一定还有后手对吧?” 完全没有!苏毓秀想,她从未想过会输给昊天,她的心思只有踏破天庭! 她没想过再做俘虏,满心的破釜沉舟绝无退路,大不了就自爆,让这个小世界彻底玩完,除了有她一分魂保护的白唐,全都去死!那才叫一个干净! 可白唐现在说她有,那她就有! 于是她道:“对!” 白唐又闷哼了一下,香甜的血腥气四散开来,他道:“能绝地翻盘?打败昊天?” 她睁大眼,看见了另一张在记忆里深邃无比的脸,那个叫美人的 男鬼,他终于还是摸到了她边,用她曾给过他的所有力量和法宝,试图破坏她上的制。 她喉头突然就有些哽塞,眼睛望着她的宠物鬼,声音缥缈道:“对!” 美人眉眼已完全褪去初见时的圆润温和,与谢必安没一分想象,是极致锋锐的硬朗。 乍一看去,竟让她有故人魂归之感。 太上与莲涅斗法斗的昏天暗地,昊天吟唱着最古老难懂的曲调,脚下也踏着晦涩的步伐,每一步踏出,神州大地、破碎空间都会震颤着给他回应,白唐与苏毓秀上不能愈合的伤口就多一处。 这张百米大的平台上布满了能撕裂天地的至强杀气,这个鬼是怎么扛过这些来到她边的? 苏毓秀看向那个素来傻呆呆不太机灵的鬼,觉着他是真的不机灵,这种时候凑上来干什么,真是……不要命! 那男鬼正徒手撕扯着捆住她手腕的锁链,似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偏了头看她,轻笑了下,无声的开口:“我姓殷。” 上一次,他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她没有回答,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于是他在她背后大叫,说我姓殷。此后再回到他边,却绝口不提那件事,也不提他的名字。 这一次,苏毓秀终于在心底将那个名字补全:姓殷名寿,字后辛,是商朝最伟大的君主,后世称他为“纣”。 jiàn)仁多累曰纣,残义损善曰纣。 他明明光明磊落雄才伟略,但经过无数年月,那些人为他封号为“纣”,他们要他死后也不得正名,甚至为了坐实那些残暴的构陷罪名,他们为她安上了轩辕坟九尾狐的名声。 所以她苏姚,苏妲己做了几千年的狐狸精,狐媚祸主奴颜媚上,殷寿做了几千年的暴君昏君,是非不分善恶不明残酷无道。 可那个男人当年就死了,尸骨无存神魂不复,她亲眼看着他被他们撕裂了魂魄,不入轮回没有来生。 她不信,无论面前这个鬼与殷寿多像,他一定不是。 可这一回,苏毓秀从他上感受到了殷寿的气息,那股旷远的、豁达而强势的气息,还有莲涅的气息,还感受到了张奎的气息,还有昔鸣的气息……那些无比强大的气息都被困在他手中的那一把法刀上。 白唐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如同不着力的游丝飘絮,道:“那你可有办法让他们都回来?变回那个和平的世界,让死在这场神战里的人都能过完他们本该拥有的一生?” 整个世界都震颤的厉害,外面的人还在大呼小叫,听不清说什么,苏毓秀眼睛看着面前的殷寿,只觉腔也起伏的厉害,没有回答白唐的话。 “咔嚓~” 几不可闻的声音如惊雷入耳,苏毓秀的右手轻微动了下。 美人魂体已淡漠的近乎看不见,他虚虚的从苏毓秀上越过,开始用那把刀去切割困住她左手的无形锁链,低垂着的脸轮廓分明,手也极稳,像极了那年他在她前握刀的样子。 他张合了嘴唇,道:“不用怕。” 苏毓秀刹时眼前就一片朦胧,心如潮汐翻涌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殷寿。 “如果你有办法……苏毓秀,我求你,让他们都能活着……都说神仙能起死回生,我们已超越了神,可我不能创造生命,做不到回溯时间……苏毓秀!” 白唐突然叫她,即便两人还隔着遥远的距离,苏毓秀还是第一时间转过了头去看他,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她这边极速飞掠而来。 那是……溯洄镜?! “你若翻盘,请给这三界众生一场活路!” 昊天还在一步一步踏着生命的韵律,耗费精力将他们流出的血和割裂的魂魄碎片洒向八方。 像是对那飞过来溯洄镜无知无觉,苏毓秀一时心都揪了起来,只看着那镜子,那是用神原石锻造出的东西,跟她的力量原本就一脉相承,若在此时落入她手中,她必然能凭借那一丝力量颠倒乾坤。 可就在这时,昊天的黑金云靴正正踩在那尚在半空的镜子上,啪嗒一声,镜子应声落地。 苏毓秀浑发冷,第一反应却不是可惜那镜子,而是向着那男鬼道:“快走!快跑!” 快走,躲起来!天地广阔,山河倾倒,你随意去哪,上有我下的防护咒,断然不会有事…… 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声,她左手手腕上的锁链应声而断,指尖传来轻若无物的触感。 美人低头,嘴唇轻触她指尖,眼睛微微上看,正对上她惊骇的眼神,继而便作烟消散。 那双黑金云靴已瞬间行到她边,银发白衣的天帝居高临下的看她,面色无波无澜,仿若刚才踩踏而过的不过一个蚊虫,一片云彩,他低着头,衣袖轻柔的拂过。 原本被砍断的锁链竟又生长出来,刚爬上她的手腕,整个平台就是一抖,似是被人猛烈的撞击。 “谢必安!”有人在浓烈的白雾外大声叫,“白唐!” 暗红色的龙尾又是一摆,拼尽全力的撞击平台,连同他背上那稀薄的风一吹就散的残魂一起,固执的扛着刮骨的杀气,在外围声嘶力竭,要打断这要命的补天术。 白唐是什么反应苏毓秀不知道,但她却将这丝机会抓的很好,手指在地面猛的一扣,坐直体,双臂如绕指柔,一下缠住昊天的双腿。 体各处都溢出金色的鲜血来,发出一阵香甜的气息,燃烧神魂,冲散制,瞬间就是鼎盛时期,只一下,就将昊天拖拽在地,用体压制住他的反抗,手臂将他所有的反抗绞杀殆尽,强横无匹的力量朝着四周激dàng)。 白唐一下子就被冲了出去,于劲风中睁眼,正看见苏毓秀掐住昊天的脖子,五官凄厉,血染面颊,眼睛完全就是烧得不能沾手的火炭,直直穿过那些云霭望向他。 风停止呼啸,海浪停止翻涌,连正在打斗中的人都如被定住一样停在半空,黑色气与白色灵气各占半边天,在混沌的世界里交织出最亮眼的颜色。 白唐感觉自己一直在下坠,仿佛永无尽头一样,直到后背撞上一片鳞甲,才堪堪停了下来。 “白唐。” 有人轻声的叫他,声音轻柔的如细细的风。 第三百零一章 安山海(1) 白唐抬头,就见那绝美如天上月的女子对着他轻笑,手里捧着一盏微晃的月光色烛火,如一缕轻烟般站在不远处。 四周都是灰暗的混沌,只有她所在之地有一丝光明,那光明从她掌心发出,映照着她清亮无比的眼眸和绝美无暇的容颜,美艳不可方物。 她叫他,道:“白唐,你过来。” 白唐难得乖顺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走向她,越走就越觉得有些奇怪的难受,分明没有心,他就好像用别的地方感受到了那种比死亡还难过的难受。 他走到苏毓秀面前,站在她前一尺处,垂眸看她。 苏毓秀要比他矮一个头,正一手持烛,一手护着那月光色的烛火,见到他来,轻柔柔的露出一个笑,像是开在悬崖峭壁上迎月绽放的高山雪莲,清冷又绝美。 她道:“你救了我两次,第二次救我时,我生出漫漫丝,只是因为不够强大,所以按你所说入轮回躲天机,依照约定三千年不去寻你。” 白唐只觉怅然,想,她对谢必安果真一往深。 可他不是谢必安,也不能厚颜无耻的承了这片深,所以他道:“我……不是谢必安,我曾在三生石上照过,苏毓秀,你一腔深,不该错……” 苏毓秀轻微的摇头,道:“我不会认错你。” 她手上的烛火微微摇晃,在两人的脸颊上留下微弱的光影,照亮他们稀薄的眉目。 苏毓秀唇角笑容美好如梦魇,在细微摇曳的烛火下看他,道:“你要相信,你就是谢必安,曾救了我两次。” 她手指在白唐的头上点了点,道:“那些记忆都在这里,以后你会慢慢看见……那些都在你的灵魂里,永远不会淡忘。” 白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避开她那样深的近乎直白的眼神,视线落在她捧在手心的那一捧烛火上。 苏毓秀眉目奢华浓烈,精美不可方物,完全褪去了之前的心狠手辣,神态轻柔的如白云如佛光,带着宁静祥和之意,她又上前了两步,离白唐更近,上那股子幽冷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道:“白小唐,我能抱你吗?” 黑眸沉着月华的光,问的淡然而坦dàng),像是在问他是否能帮她摘下一朵簪发的桃花。 白唐伸出手,轻轻的抱住她。 过了片刻,才轻声道:“他喜欢你,如果他在的话。” 如果谢必安还在,这样纯粹的神,绝不忍心辜负。 他恍惚想起,三界已被洪水淹没,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他能在这个时候代替谢必安给她一个拥抱,这很好。 口忽然一,有温暖的感觉在体流窜。 苏毓秀退开一步,手依然按在他口,掌心的烛火一点点离开她的手心,落在白唐空了一处的腔里。 她忽的一笑,笑容明媚如三月花,莹白如玉的手掌离开他重新合拢的口,慨叹道:“可真暖。” 白唐疑惑的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那烛火放进自己口。 苏毓秀神色终于沉寂了下来,缓缓道:“白唐,你想要人类繁盛的世界,想要万物繁衍的世界,那就需要找到四样东西——太极图、息壤、女娲骨和大椿的种子。” “太极图能生阳二气,生山河,生草木,生智慧,息壤可填银河,退天水,大椿可撑天地,女娲骨……可补苍天,定乾坤。” 白唐张口,还未说话,就又被苏毓秀打断,她道:“回来之后,你要引天水,葬昊天,散尽四灵神力安山海,然后……我把世界还给你。” 白唐一怔,还要再问,却觉面前的女子缥缈的后退,转眼就到了他不可触碰之地,眉眼都模糊起来。 “白唐,你要快啊,”她说,“你腔里代替心脏的烛火燃尽之时,若还回不来,我就再也不能倒溯时间,把世界还给你了。” 白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朝前追了两步,不知道自己想追什么,只是叫她:“苏毓秀!苏毓秀!” 苏毓秀影消失在远处的虚空里,声音却又一次传来:“要回来就大声喊我的名字,喊三声就能回来了……白唐,你要快啊。” …… “咳……” 那声“要快啊”还在脑中盘旋,白唐却觉一个激灵,从那种空濛的状态清醒过来。 体里有无数气周转,他不由轻微的呻吟了声,体的直觉仿佛这会才回来,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他一时竟动弹不得。 后背一片寒凉,仿佛挨在什么温凉的物体上,还有些棱角,垫的他很不舒服。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动弹,只好睁着眼看眼前浓郁的气,眼看着无穷无尽的气呈螺旋状朝他体涌动,将他干涸的体充满,一遍一遍润泽他体内的伤口。 苏毓秀到底把他送到哪里了啊,真是想看一眼,白唐想。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苏毓秀的话,又内视了一遍自己的体,果然在原本是个大洞的体里看见了一株发出微弱光芒的烛火。 那月光色的烛火晃动着,将他体内游走的气都收归一处,又分流到体内各处,完美了代替了他原来的心脏。 只是那烛火不知是以什么为烛体的,竟然只有巴掌高,看着很不牢靠。 可那是能让他周气运转自如的东西,不管靠不靠谱,他都会在这颗假心脏燃烧完前,把苏毓秀说的四样东西带回去。 “那是……什么?” 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接着便是沙沙的脚步声,像是有胆怯的小兔子拨过草丛,轻轻的走了过来。 那明显是个小姑娘的声音,慢慢的走到了他面前,有淡淡的清香传入鼻尖。 白唐勉力的睁开眼,朝那绕到他前面的小姑娘看去,只见那小姑娘穿暖黄色襦裙,头发柔顺的披散下来,眼睛澄澈的如同小鹿,里面倒映出白唐惨白的面目。 “呀!”小姑娘对上他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刷的就直起腰后退了两步,叫道,“睁眼了!诶!这个妖怪没死呢!” 白唐心头有一种难言的复杂,他猛烈的穿了一口气,叫她:“苏毓秀。”想了想,又换了个名字:“苏姚。” 方才出现在他曈膜上的那张脸,明显就是他曾见过数次的小苏毓秀,一样仿若清晨阳光下的小溪样的眸子,一样微弯秀气的柳叶眉,五官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被白唐一看,一下就蹦远了,半晌没见到动静,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回来,伸脚踢了踢他,道:“你死了吗?” 白唐有气无力,心里却觉的有些奇异的高兴,道:“没有。” 缓了缓,从地上坐起来。 那小苏毓秀胆子很小,见他动弹,又一下窜出三米远,手里捏了个巴掌大的石头,警惕的看着他。 白唐转动着眼珠,将四周细细看了一遍。 黑漆如浓墨的气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住,他眼睛所见,尽是被至寒至冷的气压的弯折腰的草木,只有她一人,明晃晃如太阳一样站在一片黑雾里,浑然未觉。 白唐眨了下眼,对着她轻微的笑起来,道:“你好啊,苏姚。” 苏毓秀,本名苏姚,小字妲己,出生于商周时期,是鼎鼎有名的祸害,更是最负盛名的狐狸精,来自轩辕坟。 可面前这个小人,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干净,一片稚气。 白唐此刻正处在一片嶙峋的山石上,只粗略的一扫,隐约觉着该是个不高的土山,四周都是参天的古木和茂盛的草木,耳边还依稀能听见有熬过寒冬的虫轻声鸣叫。 生机勃勃,阳光明媚,与他之前所见的那个满是天河水的世界全然不同,与他长大的按个世界也不同。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还游离的气尽数吸归体内,手往后一撑,正摸到一把熟悉的兵刃——屠灵。 苏毓秀竟把那把刀也送到了他边,想来白汤圆也该在刀里,只不知他口的印记消失,那小白痴还认不认他。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苏姚问道。 白唐见着这生机勃勃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欢喜,美颜不自觉的就带了笑,挑花眼弯如月牙,里面dàng)漾了一池的水,触目惊心的柔和。 他道:“过路的。” 于她而言,他的确是过路的,只在她这里停留一瞬,便要奔上亡命 途,去为他的世界谋一丝生机。 小苏姚想了想,诚恳的夸赞他,道:“你的眼睛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白唐就笑,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道:“谢必安。” 说出口才有些愣怔,继而又轻微的摇头,将脑子里莫须有的想法都倒腾干净。 苏毓秀该认识的是她的谢必安,而不是他,所以他叫谢必安。 小姑娘将他的名字在齿缝里咀嚼了会儿,眼睛里闪烁着满意的光,才又上前两步,道:“那么谢必安,你来自哪里?为什么到我的后花园来?” 这片山,名姚山,是冀州侯苏护的私产,也是他送给苏姚的礼物,许她在山上玩耍嬉闹。 白唐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眉目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然有绝代风华的模样,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鹿。 如果这是苏姚,是苏妲己的时代,那么,他是被送到了商朝,送到了纣王统治的时代。 第三百零二章 安山海(2) 商朝啊,白唐想,是一个民风开化到令人惊讶的时代,也是一个人类至强至刚的时代。 这个时代,能将妖怪都放在街道上去展示,去售卖,白唐曾在溯洄镜中对这个时代惊鸿一瞥,不成想,苏毓秀居然就将他送到了这个时代。 “谢必安?” 见他久久不说话,小苏姚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白唐回过神来,冲着她招了招手,道:“有人托我来送你礼物,苏姚,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心里的烛火时刻都在燃烧,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熄灭了,白唐想,他的确没时间跟这小姑娘多待。 可不知为何,就想让她高兴一次。 她一生凄苦,若此时能让她年少的时光多些明媚,他自不会吝啬。 苏姚睁大了眼,似是有些不信,面上表活泼泼的变了几变,终于扬起唇角轻轻的笑,道:“我什么都不缺,我马上就要嫁给大王,他是唯一配得上我的男人……你要想送我东西,就给我唱首歌吧,别的姐姐都有人给他们唱歌,就我没有,我要嫁人了,想听有人为我唱歌。” 白唐一时瞠目,心说早知这时代民风彪悍,却不知居然彪悍到了这种程度。 “喂?”见他不说话,苏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唱不唱啊?是不是说话不算数?” 这个实在是唱不出来! 白唐难得尴尬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脸一抹,心一横,道:“歌我不会,就会唱小星星,听吗?” 苏毓秀不甚满意,又想着有总比没有好,便勉为其难道:“……听。” 于是白唐又用干巴巴的小星星哄了一把小姑娘。 小姑娘十分好哄,听着他唱歌,弯着眼睛笑,直至天色将黑,才提着裙子要走。 白唐在她后看着,想,原来她也曾这么明亮。 小姑娘走出了许远,又不知怎的折了回来,盯着他认真道:“三后,会有九鸾鸟接我去朝歌,你送我最动听的一首歌,后你来寻我,我也送你一样最珍贵的礼物。” 白唐望着沉沉的暮色,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脚,将那把暗红色的屠龙刀拎在手中,敲了敲,道:“白汤圆?” 那个暗红色的小龙并没有出现,只有一道更加薄弱的影子如黑烟般从刀上冒了出来,眨眼间就凝成了一道冷冽的影。 白唐看着他稀薄的影,喉咙一时干涩,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就站在越来越黑的天色里,眉眼清淡一如往昔,体却已是透明色,再不复往凝练。 良久,白唐开口骂道:“你是不是傻?那时候你,你……”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他实在没法责怪他那时的选择,因为若换了他,恐怕也是一样,于是原本的怒骂到最后就变成了苦笑。 他摆了摆手,道:“既然来了,就一道去吧……去朝歌,先拿息壤。” …… 朝歌是商朝的帝都,里面神魔混住,律法却严明,连布局都是规整又风格鲜明的四方城。 那是与现代文明全然不同的一种文明,长长的街上是琳琅满目的小贩,各种奇花异草都能看见,比白唐上次在溯洄镜里看见的要繁荣十倍。 白唐如一抹时光的剪影,穿梭在沸反盈天的闹里,竟有些疏离。 他已到了这地方两,太阳升起了又落下,他却始终没感受到息壤的力量。 息壤,出于鲧时,后被禹用来治水,又曾于商周战前出现于朝歌城,吞过屋宇田地,引一时乱,之后却悄然消失,不知踪迹。 白唐随手拈起手中的一颗乔麦糖放入嘴里,拍了拍时腰间的刀,脱口道:“大哥,商末那会咱们在哪儿呢?我好像听见过息壤的事,记不太清了。” 刀轻微的颤了一下,继而有丝丝黑气涌出,又被白唐一巴掌拍回去,道:“就待在里面!出来晃dàng)什么啊……这地方阳光这么毒,回头把你这小板再给晒没了,让我上哪儿找你去?有话就这么说,我听的见!” 他笑眯眯的,就蜷着腿坐在一处瞭望塔上,只要一低头,就能将大半个朝歌城收入眼中。 今的朝歌闹的不像话,十万百姓尽着红装,华贵的长毯从外城一路铺到内城,无数人翘首以盼,迎接那位名扬天下的女人进入最富丽堂皇的朝歌城。 白唐听见了那喧天的喜乐,看见五彩的九鸾拉着最庄重的车一路西来,那个明媚的女子大胆的站在车辕上,红衣烈烈,眉眼生光。 “苏姚与殷寿结礼当天,息壤出世,就在今晚了……你,你都记起来了?” 从刀里传出的声音有些闷,却格外的冷,有种外强中干的冷漠。 白唐又朝着那张扬无比如流星横空的女子看了一眼,道:“没有,只是脑子里总有东西一点点出来……比如方才在街上路过的那家脯店,我记得当年你很喜欢那里的撇符鸟干,总让我给你弄……啊,不对,是让谢必安给你带……” 说到最后,他敲了敲头,表甚是疑惑,难得有些哀伤:“老墨,你们都说我是谢必安,如果我都记起来谢必安的事,做了谢必安……那白唐怎么办呢?”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他脑子里的记忆就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却又被人控制着,细水长流的一点点浸入到他心底,让他在看见那些曾见过的东西时勾起一点回忆,一点一点,蚕食一样吞噬着他,强硬的将谢必安的记忆灌输给他。 那刀猛地一个翻转,拍在他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啪”声,墨赦的声音又冷又硬,道:“不过是一段旧 记忆,如果这都能影响你的本心,我就抽死你!你也不必说什么回去,就死在这里!” 白唐手背上立马就泛了红,那些微的疼痛却让他笑出声,揉着手背道:“我就说说,还能真有什么?我再清楚没有了,我是谢必安,可他早死了,那我便是新的我,顶多是有了他的记忆,他永远不可能再出现,我却永远是我!” “不就是前世今生,都是我,有什么可较劲的!我清楚的很!” 墨赦矜持的声音从刀里传出,道:“谢必安……是一段老电影,你看看就算,只要你活着,就是他活着。” 只要他活着,范无救就什么都不计较不强求,只要那个人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墨赦就安心。 白唐就笑,笑够了就又掰一块糖放入嘴里,道:“息壤今晚我去抢,太极图却在太上那儿,那老头现在可不知道在哪儿呢。” 顿了顿,又叹息一般的道:“这个年代实在是好,人妖共处,连神仙都在凡间居住,跟大白菜一样多,也像一个职位一样普通,这真的是殷纣统治的时代吗?” 墨赦沉默了半晌,才道:“商纣是在妲己入宫后,才天大变,格残暴屠戮百姓的……你知道,妲己是轩辕坟的九尾狐。” 白唐翻了个白眼,道:“可苏毓秀她不是狐狸,她是天地自然生出的最纯洁的灵魂啊……那商纣这个事又有几分是真的?老墨,我们的历史真的是对的吗?会不会是那些记录错了?” 墨赦想起了很早之前的商朝,那时当真是国富民强神鬼共处,好像一夕之间那位受万众仰慕的帝君就变了子,流言像风一样传遍了九州天地。 他们都说殷寿做了诗调戏女娲,说他不敬苍天,所以天降灾难终结商朝,派去了九尾狐附的妲己。 可事实上,直到那场战争的最后时刻,仍有无数人护着殷寿,负隅顽抗拒不投降,仍有无数商朝子民为了他奉上一血,百死不悔。 那是西周与商的战争,更是一场规模浩大的神战……无数的仙人参与到这场战争里,为了各自的信仰浴血奋战。 那时候,地府上层接到了天庭通知,不得参与这场封神战,于是他们只能算旁观者。 他们一直做的很好,漠不关心冷漠拘魂,直到那场战争结束时,谢必安悄悄的犯了戒,此后虚弱数千年,却对他所犯的戒只字不提。 想到旧事,墨赦一时有些沉寂,只在听到又一声高昂的喜乐后,才回过神来,道:“不管错不错,都跟你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你改变不了,早点拿息壤吧,早点回去。” 白唐手按住自己的口,想到那奇怪的烛火,便道:“大哥,我口里这东西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好像烧的快, 我怕时间不够。” 墨赦道:“那是苏毓秀送你的心脏……她拖着昊天一起,用无上神力逆转时空,耗损巨大,你体内便是这一场时空错乱的钥匙。” 顿了顿,又道:“她将你送入这里时,将原来的空间时间都暂停了,你得快一点,她撑不了多久。” 白唐点着头,道:“先拿息壤,然后我用九天搜神术找太上,我们硬抢!” 他已见识过太上是什么样的老头,不会再对他抱着讲道理的虚幻幻象,那烛火既然能替代心脏导引经脉灵气,想来在他打架的时候也不会掉链子。 白唐抚着屠灵轻薄的刀刃,想,他现在具四灵本源之力,连苏毓秀和昊天那个级别的人都揍过,那太上自然更不在话下。 两人正说话间,只感脚下一晃,继而便嗅到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 第三百零四章 安山海(4) “跟我说说这场战争吧,你记忆里的商朝……我脑子里的东西模模糊糊的,雾里看花一样,有些难受。” 墨赦比他斯文,轻轻啜饮了一口酒,如霜如雪的清楚的响在耳边,道:“公元前1046年,也就是苏妲己与殷寿成亲的这一年,天下传言四起,都说殷寿大变残暴无道,西伯侯起兵反抗,各路神仙妖怪都参与到这场战争里,泾渭分明,这是阐截两教的战争……我知道的不多,你知道的也不应该多。” 他瞥一眼白唐,道:“西伯侯起兵后,殷寿写诗调戏女娲的事才传了出来,妲己也是在这件事之前就入的宫……” 白唐眯着眼,回忆起看过的那一首诗来,却只想起了那最后一句——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可如果时间都是错的,那这首诗当真是殷寿在祭神时刻在女娲庙上的吗? 他忽的脑中闪过一念,道:“老墨,女娲当真是补天时的先天圣人?” 墨赦摇头,道:“补天是真的,但她不是圣人,女娲的份是被人为拔高的,她是昊天的女儿,出现在人前时就是半神之,若说先天圣人,这方世界里,也只能昊天一个。” 白唐手一个哆嗦,眸中露出惊异,道:“这个神仙体系很混乱啊,听着跟我知道的不一样……而且,我觉着你要告诉我的是一个恐怖故事。” “共工撞倒不周山,半边天都塌陷下来,女娲与昊天同出一脉,都有与万物契合的天赋,于是昊天抽了她一根脊骨,再以混沌中的诞生的五彩石做辅,修补苍天……补天,有大半功劳是她的,所以后来说她采石补天,也不算太错。” 白唐灌了一大口酒,才将上那森冷的感觉压下去,他抿着唇角道:“她自愿的?” 墨赦道:“传言是她自请抽骨补苍天。” 白唐嗤笑一声,满是讽刺的道:“那可真是伟大……血之躯,剥皮抽骨,多疼。” 墨赦沉默下去,也轻轻喝了口酒,道:“你也要抽她的骨头。” 白唐也安静下来,眼睛里有悲伤浮现,现世安稳的感觉终于败给了的心头密密麻麻的忧虑。 是的,他也要抽女娲的骨头,跟昊天一样,为了他来的那个世界。 他从未见过女娲,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什么格,什么喜好,他整个童年的神话故事都告诉他女娲是创世神,是创造了人的神祗。 若然她跟想象中的不一样,若然她只是个无辜的少女…… 白唐轻微的一笑,道:“我得下手……墨墨,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回去。” 墨赦嗯了声,继续道:“这场商周之战,便是借了她的名义,西周起兵也就在这两天了……最多七,她就要来朝歌城来晃一圈,将那件 事坐实。” 白唐哦了声,没有说话。 不说别的,单说她来朝歌这件事,就对白唐很有利,他可以就等在这里,等她出现。 皓月当空而下,屋子里的人在低语夜话,皇宫内灯火通明,放烟火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五颜六色的焰火将天空都映照的一片彩色。 花园里传来虫鸣,还未被寒冬冻死的秋虫发出最后的欢鸣,空气里的欢快却在白唐心底一点点沉下去。 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正在黑暗里苏醒,慢慢笼罩上这片唯美的土地。 …… 次清晨,太阳没有出来,灰沉沉的天空上乌云遍布,天气冷的不像话,仿佛一夜之间就进入了寒冬。 “吱~呀~” 精雕的窗户被从里面打开,一张漂亮至极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眼睛水灵灵的朝四周看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半晌,才露出失望的神色,慢慢缩回了头去。 刚行至中,抬眼便见一人站在内,朝着她微笑,道:“苏姚。” 苏姚已梳了朝天髻,露出秀美的天鹅颈,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青涩与成熟混杂的迷人味道,她快速向前走了两步,垂在耳下的明珠摇摇晃晃,与她眼睛里的神色一般无二,透出一股青洋溢的活泼。 她道:“谢必安,你果然来了。” 大内没有一个宫人,于是她手脚麻利的为他倒了杯茶,继续叽叽喳喳道:“我昨天进城的时候看见你了,就知道你要来……你是来问我要礼物的吗?你那首歌曲的回礼?” 白唐想了想,点头道:“对,我来问你要回礼。” 苏姚就笑,像是一只涉世不深偏又想表现的很聪明的狐狸,道:“你要什么?权势富贵?还是名扬天下?我都能做到。” 白唐摇头,只是笑眯眯的看她。 良久,苏姚终于败下阵来,有些泄气的道:“我知道你不要那些,你要更珍贵的东西……我不想给你。” 白唐有些诧异于她的敏感,道:“你知道我想问你要什么?” “大概知道,”她年纪不大,却已然是成熟少女的模样,只一翻手,掌心里就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灰色泥土来,“你想要它吗?” 息壤的气息扑面而来,白唐心头当即就是一跳——准确来说,是他腔里的烛火闪烁了两下,仿佛感应到这东西一样。 白唐点头,桃花眼里一片暖融融的笑,却又审视一样的看着她,道:“你要食言吗?” 苏姚拨弄着手上一团灰色的土壤,颇为苦恼的道:“有点想……你那首歌真的不好听……不然我送你别的吧,你别要这个了……” 白唐果断摇头,道:“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苏姚拨弄着前的坠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良久,才 迟疑的伸出手,白嫩的小手伸了出去。 白唐笑眯眯的不动,那只手伸到一半,果然又缩了回去,苏姚将手藏到后,面色发苦,道:“我……这东西对我很重要的,它是上天送我的礼物,你为什么非要要它?我还有很多好东西,陛下也有很多东西,你随便挑啊……” 白唐看着她那样纠结的模样,忍不住就想逗她,装了凶恶的样子,恐吓道:“不行!就要那个!你不给我我就抢了!我很凶的!” 苏姚却半点都不惊慌,噗嗤一笑,脸颊生出红晕,道:“才不会!” 白唐装坏人没有成功,自己也咧嘴笑。 一时之间,连空气都轻松而惬意起来,这是他面对苏毓秀时从微有过的感觉……不,或许在最初遇见时,他背着她走在晦暗危险的鬼木林里时,曾有过。 他腰间的刀轻微的震动了下,挨蹭着白唐的掌心,似乎有人在提醒他注意正事。 白唐握紧刀柄,安抚的在上面敲了两下,又沉吟了下,继续道:“要不……我再许你一个愿望,无论什么,星辰宇宙,但凡你要,我都给你,来换你的这件礼物,行吗?” 苏姚俏俏的站在喜色未褪的宫里,眸子里含了两弯新月,只静静凝视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皮相看尽他的骨子里,再开口,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她道:“我喜欢下雪,你喜欢么?” 白唐一愣,微微点头,道:“喜欢。” 外面无声无息的下起雪来,风从苏姚推开的那扇小窗里灌进来,吹的人忍不住一个战栗,肌肤上就密密麻麻起了一层薄薄的疙瘩。 “天太冷了,你喝口茶再走,”苏姚说,“大王告诉我,朝歌的雪很大,冬天的时候冷的人都不能出门,一出门,鼻子都会被冻掉。” 她在大内四处看了看,虽然是初初入住,半点也不生疏,指着摆在一侧雕花窗下的矮几,道:“你去坐着,我为你煮茶。” 白唐不明所以,心里隐隐的焦急让他有些抗拒,可刚要张口,就听那明艳美丽的姑娘又开口,道:“喝完茶再走,我把这土壤送你……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她煮茶的动作很熟练,手也很稳,眉心里都是沉静。 白唐坐在她对面,心不知不觉的也静下来,闻着那股清雅的茶香,体不自觉的放松。 腔里的烛火寂静燃烧,还剩下手指长短,如同时刻准备敲响世界末的丧钟,在他心底威胁着他,让他心里不那么安稳。 可是此刻,看着苏姚娴静的脸,他居然沉下了心,静静的喝着茶。 她全然不知道这个女孩这样做的缘由,但他却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她一切要求,原因无他,只因在往后的许多子里,他辜负她良多 。 茶香袅袅,有人于朦胧的香气里抬起头,唇角挂着明亮的笑,道:“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你了,是吗?” 她如此通透,如此玲珑,哪怕此时丝未动,也依然生存在森林里的野兽一样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不寻常。 白唐沉默了下,弯着桃花眼,道:“有缘就会遇见的。” 他将茶杯放下,抬起手,在那明珠一样的女子面前晃了下,道:“睡一觉吧,你会有个好梦。” 到底不能再耽搁,他动作轻柔的对她用了安眠咒,又一挥手,轻易的就将她移到了上。 那灰色的土壤巴掌大小,上有四根四柱,仿若会呼吸一样,在他掌心微弱的跳动。 息土不耗减,掘之益多,故以填洪水。 白唐将那息壤十分随意的放进口袋,拍了拍腰间的刀,道:“老墨,走啦。” 第三百零五章 安山海(5) …… 那场雪足足下了五,才堪堪停止,世界里一片纯白,但朝歌城却仍然闹,并没有一丝的冷清。 冬的天黑的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有人在客栈里压低了声,神神秘秘的冲着同坐的人小声道,“大王鸟哨风流,把女娲调戏了!” “啊呦?真的假的?” “朝里传出来的,听说大王病重了,怕是好不了了……” “什么病重?怎么可能?大王刚新婚啊,怎么可能……再说,大王那可比一般的神仙都厉害,怎么会病重?你可别瞎传!” “……” 最先说话那人说的有模有样,就差指天立誓了,还不断呼吁大家为殷寿祈福。 白唐已经又耐心的在这里等了五,也已听了几的八卦。 市井消息最是灵便,虽有夸大之嫌,却绝不会是空来风。 “胡说八道!”白唐手里握着茶盏,慢悠悠的看向那浓墨也似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殷寿这刚结婚,生的什么病?纯粹胡扯!” 但他脸上却又露出那种嘲讽的表,努力思索了会,道:“这是警告,诸神的警告。” 墨赦收回看向门外的视线,目光落在他脸上,问道:“她跟你说过?” 这个她指谁,他们两都心知肚明。 呆在这个朝代的时间越,白唐脑子里的记忆就越多,那些暌违已久的记忆都带着沉重的时间味道,让他有些如看老电影的沉醉,也有一种不能体会的陌生,总时不时的想拿出来跟墨赦说道一二。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 墨赦一直顺从的听着他这些话,也平淡的跟着他回忆,好像中间间杂的那许多年,都已淡如水,只能用来做他们生活种偶尔的调剂。 “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倒是这一段记忆有点印象深刻……殷寿不是生病,是在梦里与诸神谈判,那时候昊天刚摸到了苏姚的份,于是向殷寿托梦,让他把苏姚献祭苍天。” 白唐回忆着,对边叫嚷着的声音充耳不闻,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女孩对着他诉说时的景。 那早已时过境迁很多年,连当事认都做了灰尘,所以她弹起来的时候半分都不在意的样子,唇角甚至带了丝丝缕缕的笑。 那时她说:“殷寿他是多骄傲的人啊,刚刚看上的妻子别人说抢就想抢?哪怕那是天神,他也绝不会让,甚至那段时间他一个字都没让我知道……后来还是闻仲回朝,破了那神障,他才醒来。” 殷寿那样冷厉孤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赤果果的威胁?当即就对神族没了好感,不屑在摆坛祭天,便去了女娲庙,确实有提诗,却绝不是调戏女娲的词,那是一首表态书。 上神不仁,失其法道。 商 朝殷寿,永不拜天! 便是这短短十六个字,愣是被扭曲成了一首词,成了上天伐纣、众神参战的幌子。 白唐说了几句,堪堪停止下来,朝着墨赦举起茶杯,道:“再喝一碗吧,虽然是鬼,出门干活也得暖和点。” 墨赦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没头没脑的道:“来了?” 白唐笑了下,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道:“来了!” 他们仿佛已合作了多年的老战友一样,榫头对榫眼,榫卯啮合,绝无破绽,彼此心中所想,不用多说便能明白。 冷静的喝完一口阳间的茶,两个来自地狱的人并肩出了那间茶楼。 彻底黑下去的主街上已没什么人,只颇尔有几家大户人家高挂门头的红灯笼透出微弱的光。 有家的人早早归家,有窝的妖怪早早入了窝。 不畏寒不畏冷的鬼却在城市里游dàng),缓缓的,犹如闲庭信步。 白唐一点都不着急,他已经从千百神息里捕捉到了他想要的那一缕——新鲜的、夹杂着格外神圣气息的味道,正步履从容的越过城市的高空,并且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的气息。 那是来将殷寿调戏她的事坐实的,此时必然要先去那座朝廷修建的女娲庙,然后就该是破天的怒火。 白唐踩着松软的雪的,听着雪花咯吱咯吱的声响,面上却没有放松的神色。 他们沉默的走着,似缓实急,只稍微落后了女娲一步。 那座女娲庙建立的锋利堂皇,里面一片庄严,香火未熄,照的整座神都明亮如白昼。 白唐在门口的时候,才稳稳停住脚步,冷静的看着在大里静静而站的女人。 墨赦就站在他旁边,神色一丝异常也没有,全然没有面对这种强悍神祗该有的凝重,冷酷的就像他腰间已隐隐浮出的那半截锁魂链。 那女子一头银色长发直垂腰间,青色的蛇尾拖在后,微微的摆动着,似乎在看着一侧墙壁发呆。 神内烛火明明,供奉台上的神像被素净的白色傻馒遮住了半边面容,只保持着垂首悲悯的神态静静看着他们,虽是彩色泥塑,却当得起精雕细琢这四个字。 风吹纱幔,错眼看去,竟依稀觉着那泥塑神像会翩然飞。 分明女娲本人是人首蛇,那雕像却将她彻底雕刻成人形,穿着彩色的衣裙,有着完美的五官,露着悲悯的神。 烛火噼啪跳动了一下,这原该细小的声音在空寂的大内竟如惊雷乍响。 女娲似才感觉到门口站了人,轻柔的转过来,那张传言绝美无比的脸也朝向了两人,微微一蹙眉,道:“地府小鬼,何敢到此?” 白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抽了口气,他微不可查的垂 了下眼,迈步踏入内,口中道:“都是造福百姓的机构出来的,理应都是一家人,女娲……娘娘,不要这么暴戾。” 女娲那张脸,不能说不好看,那是跟苏毓秀完全不同的美,介于雌雄之间的美丽,若只但看脸的话,那绝对是能与苏毓秀相提并论的完美脸庞。 但她露出的脖颈上却是一片青色,与她已半竖起的尾巴色调一致——那是蛇皮。 不仅是脖颈上,连耳朵都似乎被一层光滑的蛇皮覆盖,那双自然放在前的手上也覆盖着细密的鳞甲,那是绝对不符合人类审美的一副样貌,那是属于妖或者神的样子。 不曾做人,又怎会束缚于人类的道德标准,更不可能有人类女子的羞耻,便真是殷寿对着那泥塑假人写了诗,怕她也不会在意。 女娲眼神格外的冷,也半分不似那供奉台上坐着的慈悲神像,道:“殷寿永不拜天,是寻了你们来庇佑他么?” 不带他们说话,便一甩尾巴,猛然欺上前,一股强横至极的劲风随着她的移动扑面而来,刮骨吸髓。 白唐横侧了刀锋,半步不退,便见一道暗红色的光芒斩过,风停气散。 三人站立的姿势都没什么变化,只是那位传说中的女神站的离他们更近,尾巴也停止了悠闲的摆动,面容更加的锋锐。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即便涌上了凶光,也有一种犀利的美,冷酷的如同一条寻找机会捕食的毒蛇。 白唐想了下,幽幽的叹口气,问她:“殷寿是个好帝王,你们要带走苏姚,原本不需要覆灭一个国家,为什么打算这样?” 哪怕殷寿再强,他也是个人,若说他上有龙运,那也不过上天赋予,若天神要收走,便如弹指般轻易,掀起这样一场浩大的战争,让那么多人死在这场战争里,真的没必要。 女娲听见他的问题有明显的愣神,继而脸上露出诧异,更加警惕的看向他们,没有说话。 墨赦看着她那样的模样,心里竟莫名生出了些许悲悯,看着女娲的眼神也含了些别样的东西。 白唐无意识的抚摸着屠灵的刀柄,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道:“今夜大雪,一个人对着墙壁出神,不若与我们聊两句,总归都是些不要紧的事,不是么?” 女娲唇角勾起迷离的笑,眼中却半分迷离都没有,寒风轻动,雪花倒卷着落入内,烛火摇曳一瞬,那条巨大的蛇尾瞬间伸长三丈,朝着白唐直扑而来。 “谈话?尔等不配。” 白唐与墨赦配合极为默契的朝着两边散开,形无处着力的轻烟一样,倏忽又在别处显了形。 女娲明眸一转,一条蛇尾朝着墨赦横缠而去,体却横跨数丈,轻易就到了白唐面前,那双带着鳞甲的 手撕裂空气,直奔白唐面颊而去。 白唐不闪不避,踏前一步,一把就将她的手腕牢牢擒住,他手心里冒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气,扭曲着爬上她的手臂,又闪电般蔓延上她的膛。 墨赦的锁魂链仓啷一声滑出腰间,也柔软无比的缠绕上那条青色蛇尾,却又在瞬间被崩开。 墨赦形急速后掠,方才所站之地已被那条蛇尾拍裂,周围的耳墙壁也无声无息的开裂,化作一缕又一缕轻微的粉尘。 白唐带着规则制的黑气也爬上了女娲的蛇尾,那条强壮有力的尾巴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狠狠的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白唐先抬眼看向墨赦,见他摇了摇头,才撇嘴道:“以后打架的事我来做,你躲远点……以前都是你出风头,现在好不容易虚弱两天,这机会再跟我抢我就翻脸啦!” 第三百零六章 安山海(6) 说着自己忍不住觉得好笑,面上自然的带了一丝笑,道:“你现在脆弱的跟张纸一样,跟你吵架我都不敢大声,生怕你给我吹散了……老墨,大哥,这可真是稀罕的很,我几千年也就遇到一回你这么虚弱的,你给我点表现的机会。” 墨赦瞪着他,表十分一言难尽,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时竟有些恍惚,分不清跟他说话的到底是原来的谢必安,还是他后来一手教导出来的白唐。 白唐对他没有接话半点都不介意,视线转向地上已不能动弹的女神,慨叹一般的道:“这就是大地之母,女娲。” 他神色终于有些暗淡下去,语气也有些低沉。 墨赦的目光也转向女娲,看见她脸上沉的怒火,道:“这是后人捧出来的大地之母,人类始祖,你若愿意,就算认她是妖怪,也不算错。” “胡说!”地上的女娲尖锐反驳,精致的面容上全无惧意。,只冷冷的看着这两个胜利者,“有创世之力,该是与我父神并立的存在,但我为何不曾见过你?我父乃昊天,殷寿之事是天的旨意,你若阻我,便是逆天而行。” “逆天背神,便只能死道消,神魂俱灭!” 白唐认真的仰着脖子想了想,继而答道:“今天我必须对不起你,却不是因为殷寿……我来自遥远的时代,你是我们的信仰,是神话里的巅峰。” 虽然巅峰跟想象的差距很大,但毕竟曾是他们信仰的女神,若非必要,他全然不会招惹。 他站在女娲面前,已经消失无踪的神庙只残余了几片青瓦,那样辉煌的神只在他们交手的几个呼吸间被夷为平地。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将人的视线都变的有些迷离起来。 妖怪没皮糙厚不惧严寒,鬼怪与阳间阳有别不惧严寒,这样对普通人来说已冻的手脚发麻的天气,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白唐道:“你怕疼么?” 女娲愣了愣,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费解的神色,连凶厉都淡化几分,她道:“你要杀我?” 白唐摇了摇头,沉默了下,直言道:“只是要抽你的脊骨,补天。” 这话一出,女娲的面容都有几分扭曲,继而又噗的一笑,道:“苍天完好,何需你补?” 白唐没有说话,黑而沉的眸子静静看着她,目光里沉淀着明显的认真。 女娲面上终于浮出狰狞神色,那条被锢住的尾巴不甘的在地上甩动,发出啪啪的声响,却尽可能的放缓声音,平静道:“殷商气数已尽,便不是我来做堵天下万民口舌的由头,也会是旁人,他无大功德,无大造化,命该如此……你既修道至高,便该通晓天命不可违!” 三界完好无损,自共工撞不周山已过 去许久,她被抽去肋骨的伤疤也愈合成了一颗小小的红痣,那些岁月都早已过去,她此次做灭商之由,后西周的国运便能分在她头上一点,大道尽头再进一步,指可待。 天上有专门的星君会为天下占卜,早早算出三界的万年太平,何必补天?无需补天!所以面前这人必然是在撒谎!他若真要抽自己的脊骨,便只能是为了殷寿! 殷寿,必须灭亡的人,商朝,必须灭亡的国家! 白唐看着她的脸,心底那盏烛火剧烈的跳动着,似乎在催促他动手。 商周之战避无可避,那也是华夏五千年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白唐不想动,更觉着不能动,就连苏毓秀的生命轨迹,他也从未试图更改过。 所以今晚哪怕他要抽掉女娲的脊骨,也绝不会伤她的命,他得确保她做好商周战的起因。 他蹲下,略微歉意的看着女娲,道:“人妖有别,对不住,冒犯了啊……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一丝冒犯的意思。” 虽然女娲自己可能都不会在意,白唐却还是用气凝出一双手,翻尸体一样将女娲翻了过去,在她的后背慢慢摸索。 他一寸寸的下摸,冷不防头顶就是一痛,被人毫不留的敲了一击。 墨赦的声音冷冰冰的,道:“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抽骨就抽骨,别乱摸,那是女神!如果你不会,就让我来!” 白唐被敲的莫名其妙,再一看墨赦那在夜色里也乌漆嘛黑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他翻了个白眼,道:“一天天的瞎想什么呢,老墨你这是对我有偏见啊,我这不是好奇,我这叫摸骨!板正经事呢,别闹!” 墨赦脸色半点都没好转,依然盯着他。 被面朝下按在地上的女娲浑都在发颤,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的。 白唐见墨赦脸上都能结冰了,也有些无奈,当即指着地上的女娲道:“我要为她重造一条脊骨,自然得摸清她现在的脊骨是什么样……换骨越快,疼痛越少,我在尽力减少这种痛苦。” 他撇了撇嘴角,道:“我不习惯欠别人的,这次要拿她的脊骨,总要还她一个差不多的,虽然不再有补天的能力,却能让她走路修道不受影响。” 他体里已没有心,代替他心脏统管全气的便是一根月光色的蜡烛,若心都能用蜡烛做替代,那脊骨必然也能用其他物体做替代。 白唐右手摸骨,左手上不断涌现出丝丝缕缕凝重的气,纠缠着在他手上形成一条纤细的脊骨。 这个时间漫长的可怕,白唐的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仿佛在做着格外精密的工作,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 女娲的上半是普通人类女子的形态,也穿着云彩织就的彩色 华服,被白唐带着温度的手一寸寸按捏,肩胛骨忍不住抽动。 她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是谁?为何要生抽我骨?殷寿……” “不关殷寿的事!”墨赦淡淡的打断她,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天命因果,你便当是你倒霉,合该有此一劫吧。” 顿了顿,又道:“就如殷寿一样……天神不能容他,也并不全是因为苏姚吧,还因为他,殷寿他治下的国家人神一处,尊卑模糊,昊天觉得这是错的,他要纠正这个错误,对吗?” 女娲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她感觉自己上的触觉被人一下子剥离出去,感觉不到自己的尾巴,更感觉不到那人的手。 白唐朝着墨赦做口型,让他继续同女娲说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哪怕他已经暂时将她的触觉拿走,也不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脊骨正在离开体。 金色的鲜血从撕裂的皮肤处流出,白唐尽量的放快了动作,将与她脊骨相连的那些细骨都轻微的断开,替换上他做好的那一根黑色脊骨。 墨赦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就明了了他的意思,继续道:“现在的商朝,是你们最初的设想,人神一处,不分彼此,人妖共处,三界和平……可殷寿太强大了,他自己本已经具有能斩神的实力,还公然表示不敬天神,所以昊天才要你出手,灭商扶周,是吗?” 女娲感觉不到自己的体,可心底还是生出了脊骨正在被人抽走的感觉,跟那年不周山倒,那高高在上的神帝陛下抽她的肋骨一样。 那种骨头在血里穿行,被生生曳出血皮肤,哪怕仅是一瞬间,伤口就不再流血,貌似愈合,可一瞬间的疼痛让她每每想起来都顿觉毛骨悚然。 她咬着牙,脸色都有些发青,隐在披散而下的白发下,谁也看不到。 她想起了第一次抽她骨头的人,想起了那张高冷如九天寒雪的人,冻的她骨头缝里都能冒冷气,她道:“是啊,就是这样!一个过于强大却不敬畏神的人,不亡国何以警天下?” “这都是天数!神在人间滞留太久了,也温和太久了,商朝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对神的敬仰和敬畏,不畏惧不信仰,呵,那他们有什么用?” 女娲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格外的尖锐:“他们都信仰殷寿!认为那个男人能让他们一直富足、安乐、没有苦难!他们看神都和看妖怪一样,这怎么行?商朝必须灭!人类的信仰必须重新塑造!还有那个苏姚,她是昊天要的祭品,必须祭天!” 白唐手里挑着一截黄金色的脊骨,猛的一抽,女娲的体条件反的颤抖了一下。 虽然她感觉不到疼,但她的体却替她感觉到了,轻微的痉挛。 白唐左手飞快的 将他按着她原先脊骨模样做出的脊骨装了回去,手指抚过那一层伤口。 墨赦轻微的松了口气,眼睛也终于离开白唐,稍稍下移几寸,落在了女娲上,他道:“如同他们的死亡一样,你也有自己的命运。” 他轻微的叹了口气,长而弯翘的睫毛遮住瞳孔里的神色,语气淡漠道:“你被后世尊为大地之母,跟盘古一道,有润泽万物之功,无数人为你歌功颂德,可你自己该知道,你享不起这功德……如今再看,便算受得起了。” 她之前用一根肋骨帮昊天补天,造福万民,如今又用一根脊骨助白唐修天,虽都不是自愿,却果真救下无数生灵,当得起任何功德。 白唐终于站起,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第三百零八章 安山海(8) 站在他对面的已不仅仅是女娲,或者被她教唆的阐教弟子,而是九重天帝座上那个修太上忘道的神,是天界至高的主宰。 他们分明没有见面,中间却已摆上了一盘棋,白唐率先出手落子,速度又快又狠,先取息壤,后取女娲骨遥遥领先,可现如今却被如过江之鲫的黑子杀的节节败退,未曾正面相对,凶险却已一层层透出来。 “怎么样?” 斜刺里突然伸出传来一把声音,低声问。 白唐朝着双手哈了口气,仿佛很冷一样,眼睛朝着四周一转,已然看见了不少汇聚在西岐的能人高手,那些人形貌各异,神态各异,但白唐从他们每个人上都看到了不寻常。 那是不同于普通老百姓的骄傲,独属于有特殊能力的人。 他拿起桌上的肥遗串,面前还摆着一盘滑溜肥遗段,混着土豆炖的,里面还加了葱花、香菜,再加一小勺的提味香草,味道好的不行,肥遗的看起来跟牛很像,但颜色略深,极易入味,此刻被切成一条一条的放在汤碗里,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果香味,入口既化。 白唐又捞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只觉肥遗松软有弹,配着用上好材料调制而成的汤汁,味道简直不能再好。 墨赦在一旁矜持的动了两筷子就停了手,顺手给白唐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白唐道:“不怎么,都不入流,不难,等我吃完就动手。” 墨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继而断然道:“西岐侯府的事,我去做。” 白唐不搭理他,只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肥遗,道:“你在外面接应我……咱不都说好了么?我杀人,你把风,一个小小的西伯侯,不是什么大事。” 自从他们屡次被那些人围追堵截,虽然白唐五感敏锐到可察天地变化,也没什么大事,但他们一直避而不见总显的有些怂,连去找太上都不能安心。 况且,女娲既然敢在明知他实力的前提下如此教唆,打着蚁多咬死象的馊主意,若不狠狠叫这帮人见识一下真正的实力,白唐他们绝无宁。 而他们备受追杀的源头之一,便是精擅占卜推演的西伯侯姬昌,姬昌虽弱,但其后若有昊天助力,将推演占卜术发展至极致断然不是什么问题,加上女娲与女娲骨的联系,白唐能以自实力让他的占卜只能卜到一定范围,卜不到具体地方,便已是他和昊天博弈的结果。 这一场对弈,落子便是姬昌的八卦推演术。 如今西岐神鬼遍布,人人都长着一双八面玲珑的眼睛,时刻窥测着边的人,看是不是那位能抽女娲骨的人。 墨赦视线落在他口,道:“那烛火撑得住?你之后要对付的人不少。” 他们还有两样东西未 曾取到,若是白唐现在消耗太多,那太上的太极图怕是硬抢不来,这将会是致命的问题! 白唐又咕嘟嘟喝了一碗白色的虎蛟鲫鱼汤,感觉浑都冒着暖洋洋的气,抹了把嘴,道:“没事,我心里有数……就这些连神位都没混上去的人,消耗不了多少。” 他说着话,还将墨赦那丝毫未曾动过的一碗汤端了过来,批评他道:“浪费是可耻的,墨墨,你看你这也不吃也不喝汤,多浪费!行了,谁叫你是我大哥,这次我帮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墨赦看着他没心没肺的喝汤,心更悬了,斟酌了下,道:“我们机会只有一次,白唐,得谨慎。” 白唐轻声应了,又笑道:“这一次得给他们好好的长个见识,就算女娲的悬赏价开到天价,也要让他们不敢接茬!现在的姬昌肯定把所有人都布置在了西伯侯府周围,防备着我们呢。” 他们一路西来,全然不曾遮掩,以姬昌的聪明才智,八成会猜到他们要来西岐。 白唐唇角挂起一丝恶劣的笑——历史上说西伯侯死在讨伐商朝的战争开始前,也就是牧野之战前,这时候西岐反旗已举,姬发成年,这位能占会卜的老西伯侯生死如何,也就不重要了。 西岐生反心是在姬昌,发动战争是在姬发,只要这个轨迹不乱,那就什么都好说。 是夜,西岐月明星稀,侯府里一片静谧,无数道人影潜伏在暗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黑暗里此起彼伏。 看似全无异常也无防备的府邸外,有人隔空轻敲手指,便见他手指所触之处,立时便有细密的光线瞬间亮起,却还未来得及传远,便被牢牢锢在针尖之地。 继而在他手中亮如白昼,骤然绽放在夜空中,烟花一般发出砰的响声。 穿一白色衣袍的青年缓步从黑暗里走出来,一头黑发半长不短,手无寸铁,眉眼温润,步伐沉稳,周却全是萦绕的戾气气。 一步踏出,那西伯侯府外的防护屏障就碎一层,再一步踏出,那些被主人持在手中的法宝就暗一度,碎一半。 各种模样的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齐齐挡在他前面,举着造型各异的兵器法宝,时有电闪雷鸣,时有刀剑如林,时而金钟罩顶,时而天塌地陷……但万般种种,尽皆不能挡他一分一毫。 “你是谁?什么人?”有相貌堂堂的少年隔着人群怒声喝问,声音还是介于少年与青年的沙哑。 白唐扫了一眼,在他后扫到了一头对着他龇牙咧嘴的黑龙,于是他微微眯眼,朝着那龙露齿一笑,黑龙立马爪子打滑,大眼睛里露出恐惧,险些从那少年的肩膀上滑下去。 那是护佑西周的真龙,将将生养出来的一条幼龙, 连上的鳞片都是细软的幼鳞,被白唐满戾气的一吓,一下就缩了回去。 “退后!不许前进!再不退后,我们不客气了!”有人继续叫嚣,全然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景。 白唐则暗暗点头,心说那真龙既已盘在姬发上,想来姬昌确实命数已到,命不久矣, 他一步步bi)近,周还闪烁着各种法宝劈下的光电,bi)着那些人一步步后退,退过前院,退过前庭,退至中庭,白唐停住脚步。 他四周已站满了警惕的妖怪和神仙,还有承担着伐纣事业的能人异士。 白唐道:“姬昌呢?” 无人应声,只那尚有几分少年意气的少年奋力挤开要挡住他的众人,目光炯炯的看过来,道:“你是何人?找我父亲所为何事?我乃西伯侯嫡次子姬发,你有事可与我说!” 白唐目光转向他,桃花眼里笑意盈盈,问他:“杀之仇怎么说?小公子要为你父还命?” “胡说!”姬发怒目而视,正气凛然,“我父从不擅自杀生,你——” “行啦!”白唐语气温和的打断他,“谁来跟你争这个!” 此话一出,上气势突然毫不收敛的释放出去,原先还有几分温润气质的面容冷若寒冰,一双眸子在滔天的黑色气海中熠熠生辉,在所有人面前轻轻的朝右侧探出右手。 一刹那间,谁都未曾察觉到的时间里,一头黑白夹杂长发的姬发竟就出现在了他前,脖颈被那只看起来修长好看的手紧紧卡着。 四周房屋无声的崩塌碎裂,星空被一层一层的乌云遮蔽,所有人都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压的他们两股颤颤,手足发软,望着那人的目光如看神魔。 “谁来跟你们论对错,”白唐说,目光扫过一片又一片的人,“我能生抽女娲骨,你们又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叫嚣?” 他说着话,那穿着普通面容普通的老人奋力的用双手扒拉白唐的手,咳的肺都要出来。 姬发眼睛冒火的艰难站着,不肯像那许多人一样或瘫软或跪拜于地。 白唐的手稍微松了一点,目光却越发冷酷:“不入地狱,就不知地狱。”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仍拼命护在姬发前的几个人都闷哼一声,体慢慢撕裂成斋粉,风吹既化。 白唐眼神未变,他今来,原就不是为了做慈善,他是为了立威!不见血,威不足以立! 西伯侯最是识时务,此刻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在这人面前连蛋壳坚硬都没有,心里又酸又苦,只觉被两个魔头夹在中间,小命休也。 他颤抖着开口道:“且慢动手,圣人,且慢动手……咳,咳……老朽有话要说。” “不要伤害我父!”姬发大叫,“你有 什么都冲着我来!” 冷的风席卷全场,在月亮被彻底遮住的人间鬼蜮里,有惨叫声凄厉的响起,那如神魔样的人单手掐着姬昌,偏头去看姬发,轻微笑了下,没有理他,却转而盯住姬昌:“记住这一夜,便是昊天为你撑腰,我,你也惹不起!” 姬昌拼命的点头,花白头发蓬乱着,像是普通老人一样可怜,他哆嗦着手,求道:“圣人慈悲,他们都不知的,大错是我一人所犯,求圣人……不要牵连他人,停手吧,停手吧。” 那些隐在黑暗里的惨叫着实让他吓破了胆,便是那些素来凶悍的妖怪怕也都瑟瑟发抖,圣人之威,此不足万一。 西伯侯又恨又怕,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让他推演面前圣人踪迹的神也来寻他麻烦。 第三百零九章 安山海(9) 那是能通晓阳的万载龟甲,是经由女娲手给他的,专门用来推演女娲骨的,而现在,那圣物一样的龟甲碎裂在地上。 白唐远远扔开姬昌,目光冷的扫过那一众还活着的奇形怪状的人,上的威压一层一层压过去,似乎还在威慑。 但只有墨赦知道这二货是卡壳了,装bi)装不下去了,不知道怎么威慑了。 果然,还没一秒钟,藏在屠灵刀里墨赦脑子里传来一句话:“老墨,怎么办?接下来我是不是该退场了?怎么总感觉差点什么?” 墨赦道:“放狠话,放一把凶器震慑!” 白唐素来擅长举一反三,脑子里反派立威的电视片段一闪而过,当即探出右手,牵引星辰之力,又在空气中信手一拈,取来几缕方才碎裂的法宝碎片,手为炉鼎,掌出黑色极焰,一把通银黑色的镇尺就在他掌心慢慢成形。 “那是……那是我的乾坤尺……”有艰难的声音从姬发后的一群人里传出,转瞬又归于平静。 “掌阳,通造化……咳……这是,这是……” 再说不下去,所有人心里都被狠狠的震动,看着那一白衣的眼神都一致变的敬畏恐惧起来。 那镇尺长约两尺,宽约一掌,在他掌心缓慢旋转,白唐清凌凌的眸子里流光凝墨,倏的挥手。 那量尺长的黑色镇尺迎风而长,转眼就是房屋大小,越过众人,重重插入那西伯侯府原先所在之地,地面上裂纹丛生,那一众人皆被那镇尺落地带起的罡风吹倒在地,四散开来。 还未站起,就听那如神如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等有伐商之责,今我给天道面子,你们暂且存活,若再来犯,杀!” 他说着话,那镇尺终于轰然落地,地面重重一颤,镇尺牢牢卡在地面上,只露出一米多长露在地表,如同一座丰碑。 黑气慢慢散去,尘埃渐渐落下,那些被震的几乎五脏剧烈的人呻吟着从地面爬起,面前逐渐开朗。 人蛇尾的女神在浮云里突然出现,自上而下扫着底下倒成一片的人,继而眸子微微一眯,发现了什么也似,唇角扯出一个凉薄的冷笑,自语道:“原来你也不敢擅动未来将封神之人。” 神念一动,便在诸天之上起出一个行宫来,她自往行宫内巍然一坐,手指拈起一个法印,就见一道白光倏然出现,白光高四五丈有余,立在半空,自成一线。 再定睛去瞧,就见那白光里悬着一面五彩旛来,这面旛发出万千瑞丽光芒,上面还用极为简练的文笔勾勒出“招妖旛”三字,女娲眉眼凌厉,长长的蛇尾垂在宝座之下,口中喝道:“着各处妖魔速速来拜!” 只过了片刻功夫,那一处原本空dàng)的天空便悲风飒飒,惨 雾迷漫,无数妖魔在行宫外拜倒,齐声恭贺道:“娘娘圣寿无疆!” 女娲并不作答,只冷声命令道:“梅山七怪、瞠目细冠红孔雀、棋盘山桃精柳鬼、龙须虎、曲蟮、随侍七仙……留下听令,其余群妖退下。” “是!” 众妖转瞬既去,只剩下那几人仍跪在行宫外,女娲声音冷冽,道:“着令尔等以此处为基点,去往四面,杀一伪圣,若是功成,准你等位列仙班,修成正果!” 瞠目细冠红孔雀只淡淡的垂着头,不说话也不表态,竟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其余众妖听见位列仙班先是一喜,继而听见伪圣两字,便都有些怯怯,不敢多做声,更有消息灵通心思灵敏的,更是嗅到了这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头埋的更低,更加不肯接令。 良久,那实力最低心思耿直的龙须虎被在他旁的大妖怪们半bi)半的开了口,耿直道:“回禀娘娘,小妖们不敢奉令,那若是圣人,便是假的,小妖们也打不过。” 那几妖齐齐开口称是,恭敬道:“小妖们不敢奉令。” 女娲面色微冷,显然被这样直接拒绝有些不悦,又想着此时还要靠他们做事,便忍了不悦,道:“你等后尚有造化,天意已定,气数使然,他断不敢伤你们分毫。” 见众妖仍旧心有戚戚,便继续道:“方才他已耗费大力,此时也已负重伤,虚弱不堪,你等都各有神通,不必怕他,只管去就是。”又许诺下重利,“谁能斩他首级,可封上神,顷刻证道!” 又瞥向那瞠目细冠红孔雀,眉头蹙的更深,特意道:“孔雀,你为教主之下第一人,若是也怕那伪圣,不去也可。” 这是一句激将,那孔雀面上全无表,对她的话并未露出特殊神色,只似笑非笑的透过那层层行宫望了里面的她一眼,片刻才道:“遵法旨。” 那梅山七怪之首袁洪眼珠一转,朝着手下的弟兄递眼色,梅山七怪向来以他为首,当即齐齐俯首,应道:“遵法旨。” 其余众妖一听这条件,稍微一琢磨,觉着那伪圣重伤,他们又有天命护,心中顾虑已去了大半,听到女娲后面许诺,当即都心一横,齐齐领命,道:“遵法旨。” 原本精怪就证道艰难,常要与天争命,生死一瞬,此刻能得此机会,还安全有保障,自然心里大喜,跃跃试。 女娲满意的点头,从自己头上拔出几根头发,向着他们一抛,那些银色发丝便落入他们手中。 女娲道:“方圆千里内,我这发丝便可为你们指明方向,去吧。” 众妖听完吩咐,又对着行宫遥遥一拜,叩头谢恩,继而化作清风而去。 …… 与此同时,白唐将将挤出人群,从那生意红火的 妖精食肆里买了满满一百串滴油香辣的肥遗串,给墨赦拿了一半多,自己两只手都抓着几串,这才晃悠悠的出了西岐城。 那肥遗果真还是滑味香,咬上一口就口吃生津,怎么也吃不够一样。 墨赦一眨眼,白唐就将十来串吞下了肚子,嘴里呜呜的还跟他说说话,墨赦一个字都听不清,琢磨着应该是夸赞那肥遗好吃吧。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泛着淡淡的靛青色,那通宵经营的妖怪食肆渐渐被他们抛在后。 西岐的早市都摆在了路边,人类还对昨晚西伯侯府的变故全无所知,无数的妖怪却已早早得到了消息,敏锐的嗅出了风暴的味道,连夜绷紧了皮躲回了洞府。 墨赦的体开始透明,白唐眼疾手快的将他手里的那些串一把抓过去,微侧了子,露出腰间挂着的屠灵刀来。 墨赦化轻烟,一下就钻了进去。 刚进入刀中,便听白唐道:“不太对!老墨,我感觉不对劲。” “怎么?”墨赦的声音从刀中传来,一如既往的冷冽沉稳。 白唐狠狠将嘴里叼着的肥遗咽下,微微闭眼,将自己的触觉提升极致,耳边的吆喝声、谈笑声、走路声、车轮声都渐渐远去,他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 “咱这边没有吧,要是真在咱们这边,就是脚程再快,咱们也该在他百里之内吧,这头发怎么没点反应?” “先别急,到底人家是伪圣,瞬行千里都是有的,再往前看看的。” 这是来自北边的声音,正朝着远方极速飞掠,还间杂着泥土翻滚的窸窣声。 南边是野兽极速奔跑的骨骼错动声,皮毛被风吹过的声音,以及它脚掌落在地面上的轻微沙沙声。 若有人在眼力够好,就能从那一团移动的黑旋风里窥见那走兽的全貌,那是一头独行的四不像,头如驼,脖如鹅,如鱼,须如虾,耳如牛,爪如鹰,足如虎,乍一看去,实在丑陋已极,细细看去,长的也非常有伤风化,但那不断交叉落在地面上的四肢格外粗壮,周也腾着一种一往无前、藐视众生的霸气。 另有几人高立长空,施展神通,眼看八方,耳听人间,间或交流两句。 “这片地界上能人可真多,到底哪一个才是伪圣啊,娘娘可坑死了,明知我神通尽在双目,怎么不给我他的画像?唉,这头发有什么用?用没有!” 与他同站的那人耳朵拉的极长,也痛苦道:“这机缘怕是跟咱哥俩没甚缘分,天下英才出我辈,唉……这底下是个人物的都有屏蔽偷听的本事,你说那能叫我听见的,会是伪圣?”又给他那同伴出馊主意道,“等等……我听见了,有人说昨晚西伯侯府被伪圣一锅端了,人……是个 小白脸!” 白唐被小白脸三个字震的不轻,心说谁说的小白脸,这特么眼睛得多瞎才能把他这么阳刚的脸认成小白脸! 他愤愤不平的捏了下自己的脸,觉着的确脸颊削薄,棱角分明,又想了下自己的体型,觉着虽然肌不壮硕,只有薄薄的一层,但力度感还是很好。 说自己小白脸?真丧良心! 那两人的份在心中转了一圈,已然了然于,他便又凝神去听东边的,只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清晰的鸟鸣,还有细细的翅膀拍打声,再要细听,却见那翅膀拍打声停了一瞬,继而飞速折返。 白唐瞬间睁眼,暗道坏了,被发现了。 虽不知那鸟是何方神圣,但在他昨那一场后还敢只来找麻烦,必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第三百一十章 安山海(10) 他形一动,眨眼果然移出千里,再侧耳去听,就听见了更加密集的奔跑声和拍翅声,而那些声音都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迅速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白唐暗骂了一声,拈起瞬移决来就是一个瞬移,朝着人最少的北边移动。 “老墨,那些要在完成灭商大业后封神的不少人都来了!昨晚还是做的太明显了!” 白唐一边跑路一边跟墨赦沟通,声音虽冷静,却到底露了些急躁,道:“昨晚用来立威的都是咱们挑过的小喽啰,没在封神之战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姬昌他们那些局中人看不明白,但女娲,她一眼就看懂了!” 他昨晚兵行险招,想着要一战以震妖怪鬼神,解后顾之忧,赌受女娲差遣的众神或妖会畏惧和害怕,用绝对的实力让他们见到重利也不敢动歪心思! 可他做事到底有顾忌——他不敢把会出现在封神榜上的人弄死,他怕这些改变会引起未来的蝴蝶效应。 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再有过江之鲫一样的妖怪鬼神铺天盖地的来让他不痛快,坏处却是能截住他的都是实力绝对一流的未来神祗或不出世的大妖! “你猜猜,那一扇翅膀就近千里的会是谁?”他苦中作乐的问,“我希望是那个孔雀,可千万别是个大鹏,听说那东西胖,一胖压四海,还能入海上天的……” 墨赦对他这种随时都能跑题的本领十分佩服,听着他嘟囔告一段落,问道:“女娲必然用了招妖幡,此时来追你的定都是大妖怪,若是翅膀……多半是孔宣。” “孔宣?有五彩神光的那个?他不是跟殷商一伙的吗?怎么还听女娲差遣?” 墨赦停顿了下,才道:“此时商周战争刚刚开始,他们都还没分立场……孔宣,多半是听你抽女娲骨的事,要来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是教主之下第一人,很骄傲。” 白唐若有所思的点头,正要说话,眼神却蓦地一戾,形倏的消失在原地,滑出千米开外,又停也不停的连换几个方位。 只见他立足之地一一被数道彩色神光从天击中,有五彩的大鸟在云中半隐半现,偶尔露出一鳞半爪。 白唐与墨赦齐齐在心中苦笑,心说可真是晚上不说鬼,白天不说人,说谁谁到! 那原先在北方的泥鳅和随侍七仙之一的金光仙早奔出了无数里,还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落在后,倒是原先与白唐南辕北辙的红孔雀最为机警,仅凭着一丝窥探的神识就追到了这边,还将白唐截住。 白唐堪堪避过那五色神光的几次照耀,耳朵一动,听见了一声猴叫,声音还很远,但若白唐继续耽搁,这梅山七怪之首的猴子赶过来也就在几分钟之内。 他还未有反应,便听墨赦道:“你昨晚 那一场大战下来,耗费不少,不能再大动力量,走!” 昨虽没怎么动手,但白唐为震慑众人,气场做的很足,但是那将所有人压制的气场,就又让他体内的烛火缩短了半个指节。 此刻再遇这红孔雀,后还追着那袁弘……墨赦心都提了起来,只怕这次还要硬战,那烛火消耗必然又是极大! 白唐自然也知事态严重,决然不敢下死手,这孔宣在封神之战里作用甚大,他不敢放手杀他,交手时便诸多限制,不多时就叫道:“老墨,快想办法,瞬移都摆脱不了他!这厮见面就放大招,简直有毒!”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换了数次地方。 那孔宣化作红孔雀,外形极为艳丽,就追在白唐后,时不时尾翼一晃,便有红光兜头落下,白唐躲了两次,忍不住回头调侃,道:“大孔雀,光打架多没意思,咱两又没什么大仇,不然聊会天?我们后世传你长的英武霸气姿容绝世,你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哪里好看呢。” 墨赦对他的胡说八道听而不闻,全部心思都放在孔宣上,见孔雀尾羽又一抖,道:“小心!他用五彩光了,那东西能摄魂!” 白唐果然觉得眼前一晃,恍惚了一下,魂魄有些想离体朝着那五彩神光中去,他忙稳了心神,又挑衅的叹道:“唉,你是不是那什么,人形长的不好看,所以才用这幅畜生的样貌见人?不是吧?真的不好看?嘿,恼羞成怒就用爪子抓了?” “呵,”那孔雀发出一声冷笑,锋锐的爪子直抓脑袋,“不要多说废话,也不要走,正面打一场,让我看看你凭什么能抽女娲骨。” 白唐一笑,形瞬移消失,孔宣发出一声鸣叫,形随之消失。 孔雀擅飞,他就引它到北海之上。 海风夹杂着咸咸的海腥味扑鼻而来,白唐羽毛也似落在海面上,脚下一斜,就在海面滑行千米。 那孔宣一拍翅,便掀起滔天巨浪,直朝着白唐席卷而去,它则从高空俯冲而下。 白唐体内那烛火已只有两个指节多一点的长度,实在不容他挥霍太多,他脑子飞速转动,思索对策。 却听墨赦惊叫道:“脚下!” 白唐下意识猛的跺脚,就将一条金须鳌鱼狠狠踩了下去,那鳌鱼痛叫一声,还骂了句粗话,白唐便觉腿上一紧,被数根金色绳索一样的触须缠上,让他腾挪不得。 “跑跑跑,跑的还快,到了我地盘上,你再跑啊!还瞬移,瞬移就算了,还一瞬千里!我跟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鳌鱼破口大骂,还死命拖着白唐要下水。 正在此时,那红孔雀也扑击下来,钢钩一样的爪子有碗口大,上面泛着金属色的寒光,白唐相信,哪怕 真是铜头铁脑,被抓一下也能被划拉出脑浆来。 他并不想挨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他也不及多想,桃花眼中戾气一闪,手掌凝上黑色气,体却卸了戾气,被那鳌鱼一下拖入水中,头顶孔雀利爪入水,激起浪花百米,足见力气之大。 孔雀复又高飞而起,一双锐眼在海面逡巡,若是他化作人形,应能看见脸色格外不好,他叫道:“乌云仙!出来!” 那金须鳌鱼龙头鱼金鳞,原是通天教主座下弟子,还是梅山七怪的老大,也算是道法不错。 海里全无动静,孔宣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失望,心说能被那鳌鱼弄死,这人道行也就这样了,也不知那女娲—— 还未想完,就听海底一声痛叫,一条硕大的金鳞龙头鱼被人的从海底扔了出来,流星也似重重的拍在岸上,鱼尾啪啪的甩打两下,还叫道:“孔宣,你还等什么,你我一同拿下伪圣,立刻便能证道成神……这厮不敢伤我们!快点,他要跑了!” 白唐确实想跑,但孔宣道法造诣显然也已登峰造极,只抖动尾翼,五彩神光便将整片空间都笼罩住,白唐瞬移术被封,不得不从海底尊出来。 他甩了甩头,手里持着屠灵刀,朝着那头顶盘旋的红孔雀露齿一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背着光,面目如画的水妖也似,打招呼道:“要正面刚也不算什么事,不过我听说你是一等一的英雄,在妖怪里是排第一的厉害,可现在打个架,你还要请帮手,有点没水准啊。” 孔宣悬停在天空,高傲的昂着鸟头,只眼珠子微微下撇一点,怒道:“你也只会逃跑,连迎战都不敢,真堕了你伪圣的名头!” 白唐还未说话,却听那岸上的鳌鱼扑棱着鱼翅,叫道:“要分功的来了!快动手!” 说着一张口,就吐出一把灰色石锤来,朝着白唐当头砸去! “混元锤!”白唐暗骂一声,手掌暗暗握紧屠灵,“老墨,我记得封神榜里这些妖怪都不止一样法宝!草!还有一大波敌人在迅速靠近!” 他已感觉到了那由远而近的声音,那是走兽奔驰、曲蟮翻土的声音,还有千里眼与顺风耳沿途指路的碎碎念声。 那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白唐倒是希望他们能为争抢他这一口唐僧内乱起来,但这群妖怪智商绝不可能那么低。 “当!” 混元锤被屠灵狠狠击开,白唐又一滑动,以眼不可见的速度躲开一道彩光,等他出现在另一处,原地的留影才慢慢消散。 “来的是曲蟮、梅山七怪和桃精柳鬼!都是封神之战里的重要人物,白唐,不能战!退!” “退不了!老墨!这周围都被那孔雀封了,要强行突破还是得放大,那不如 得再动一次大的,速战速决!” 一边跟墨赦说话,一边全心战斗,白唐的屠灵一抖,刷的一下,横切向孔雀的爪子,一刀横过,便将孔雀的爪子划出一道血口。 孔雀厉叫一声,倏然升空,怒喝道:“那是什么?是什么法宝?!竟敢伤我手爪!” 白唐将将与墨赦商量完,桃花眼中戾气一闪,又是竖刀劈砍,bi)退那大鳌鱼,道:“你再过来看看,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法宝了,名字都在刀上刻着!你过来!” 说话间他主动腾而起,又一刀直斩孔雀翅膀,孔雀体一旋,侧过去,爪子在刀上一搭,借一丝力便倒着瞬移出千米。 白唐这一架打的憋屈,处处受限,几次险象环生,此时正要奋起,却又听风里传出一声叫嚷。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安山海(12) 白唐躺在那大赤天太清境里的时候就想着这些,他心俱疲,看着太清境里虚幻又真实的云彩和美轮美奂的奇花异草,眼睛半眯着,一动不动。 是的,他到大赤天太清境了,就在那两瓜皮妖怪对他吓死手的时候瞬移了下,可他到底心里也发毛,用的力量没敢太多,进了这地界就躺了。 着实好好睡了一觉,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期间感觉有人抓住他的手腕探查他的体,模模糊糊觉着那股子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连点反抗都没。 大赤天太清境的天是真的蓝,云是真的白,花是真的香,人……也是真的冷峻! 不只是说在他边跟看尸体一样冷静的墨赦,还有那隐在兜率宫里稳坐钓鱼台一样的太上。 太清境无限大,但它再大,在太上眼里也是巴掌大,太清境真的清净,但再清净,这里钻进个飞虫,太上也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但这次大赤天太清境活生生闯进来个大活人,还一的地府气息,他居然不闻不问,这可不就是摆明了态度——你来不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唐从地上坐起来,朝着墨赦抱怨道:“这地面也太硬了,怎么说也是个仙境,也忒磕碜了些。” 墨赦见他醒来,移开那深邃如海的目光,没接他这话茬,只道:“兜率宫并不远,我们走过去。” 白唐咧嘴一笑,道:“走什么?朝圣呢?咱们赶时间!” 他们真的赶时间,虽然只要他不用力量,那烛火就燃的很慢,几乎是不动,但白唐面上看着冷静,心里却隐隐的焦急。 他来的时候太模糊,全然不知道苏毓秀付出了什么代价,她叮嘱他说要快,那他就要快点。 他算着时间,那个数字累积多一点,他心里就沉一分,哪怕从来未曾说过,可那种焦躁却已透过骨髓肌肤表现了出来。 他有点怕。 而让他害怕的东西,他却连想都不敢多想,生怕一想,那些东西就悄然成了真。 墨赦虚虚伸手拉住他,坚持道:“你得静下来,白唐,得换个方法取太极图。” 白唐睨着他,眸子里有一片浮躁的尖锐,道:“什么方法?恭恭敬敬去讨?呵,这老头我们都见过,你看他像那种会给东西的人?” 不知他是要说服墨赦,还是要说服自己,他握紧了手,道:“你放心,我肯定能抢回来,一个年纪那么大的老头……” “白唐!”墨赦突然叫他,打断他那番看似冷静的话,“你在想什么!” 白唐被他叫的一愣,继而悻悻然的闭了嘴,停了片刻,他道:“老墨,我有点急。” 墨赦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道:“你听。” 耳畔浮华尽去,只有鸟鸣翠山,花开半香,云雾 缓缓漂浮,整个太清境里寂静的只剩下山林草木生机勃勃的气息。 白唐静静听着,甚至感觉到自己腔里那根烛火轻微的晃动声,那连两个指节都不够的长度让他看一眼就躁一下,恨不能立时就去抢了太极图出来!再让那大椿树的种子自己跳出来! 可他所有的躁动居然奇迹在这个地方真的有些安静。 墨赦又拍了拍他的肩,在前面领路,道:“兜率宫是太清境里唯一的宫,近在眼前,也远在天边,心有戾气的人永远都走不到。” 白唐哦了声,眼睛又轻轻弯了下,缓步跟在他边,道:“嗯。” 转而一想,又问道:“现在商朝实行人神一处的制度,太上会不会也住凡间去了?” 墨赦看着那一直朦朦胧胧悬在远处的宫道:“若在,就去找他讨要,若不在,”他侧眸看一眼白唐,脸上露出些许活泼神色,“整个兜率宫还不是任你撒欢,正好去将那太极图偷来。” 白唐忍不住笑,那股子被之前与孔宣、袁洪等妖怪大战勾起的急躁和戾气,慢慢的消散下去,他道:“那么大一个宝贝,怎么可能随便就放在宫里,说不好太上随带着呢,有事瞅一瞅,没事瞧一眼……什么的……额……这么看我干什么?” 墨赦斜睨他一眼,总觉着再高贵的宝贝,经他这么一说,就成了个不值两三钱的西贝货。 他思衬了下,道:“那个碧落龙鱼佩呢?你得了之后一直带在上?” 然后有事瞅一瞅,没事瞧一眼?守财奴守黄金也似的对待着? 白唐干咳一声,眼珠转向一边,道:“那东西……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多半碎在哪场打架里了……” 他眯了眯眼,福至心灵一般领会到墨赦话里的意思,便瞪着眼道:“我带着那东西可没多看,我就是忘了放家里!” 一说到家,神色不免一暗,转瞬却又是明亮,他想,他一定能凑齐四样东西,将那破碎的世界重塑! 墨赦似对他的心事有所感,道:“放心,你不回去,苏毓秀一定能撑下去。” 顿了顿,才加上一句:“她不见着你,不安心。” 及至此时,他再谈论苏毓秀时还是有一丝别扭,感也越发复杂,没有纯粹的恨,没有多余的在意,如果非说要有什么感,那大概就是复杂。 因为谢必安,他迁怒过苏毓秀,可因为白唐,他模糊了心底对她纯粹的恨和愤怒。 白唐道:“可不是么……那个女人,可真死心眼。” 他想,若是他能回去,就再抱她一下,报答她这珍贵的馈赠。 不可否认,苏毓秀将这场浩劫人为推动了至少一百年,也是她直接将他们所在的世界祸害成那样。 可到了生死攸关之 际,她却愿意为他放下一切,哪怕白唐前脚才站在昊天那边将她重创。 对于那个美丽的过分的女人,白唐愕然的发现,自己竟真的无法生出纯粹的怨恨或感激来。 两人之间没有说话,只并肩前行,踩在仿似能延展到无穷远处的小路上。 白唐心底越发沉静,眉眼都彻底沉静下去,那双桃花眼就越加清澈起来,经过了那许多烽烟鲜血的洗礼,依然干净的仿佛刚被山泉洗过的黑宝石,仔细去看,还能看见倒映在那黑色瞳仁上的人影。 还未怎么有感觉,人便已在庭院内,颇有种在此山中的意境。 白唐琢磨着这太上果然是不走寻常路,连会客的方式也如此与众不同。 这座仙府里空空旷旷,只稀疏的载了些不曾开花的绿树,间或有有层层白雾牵动衣裳,虽处处都是清雅,却也显得有些寂寥。 庭院内有一处活水,清澈的在庭院里凝成一方碧池,里面载着些巴掌大的金花白蕊莲,金莲似有灵,特特让开了三个莲台的位置。 那万年如一的太上就盘膝坐在一个莲花台上,下是潺潺流水,后站着两个童子,都是清秀的小小少年,一个看起来温润如玉,一个眉心点着朱砂,瞧着很有些机灵,见他们到来,就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却都没说话,只虚虚的打着扇子。 那莲台前方还并排放着两个同款莲台,显然是为白唐两人准备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之前白唐遇见的太上着实冷漠还率先动手,白唐心里的恶气说撒也就撒了,此时别人好端端的以礼相待,白唐就怎么也炸不起毛来。 太上有教化人类之功,无论他未来会做什么,此时此刻,于公于私,他都当得起所有人的敬重。 所以白唐与墨赦同时对他躬行礼,以表尊敬。 太上仿若清水一样的眸子扫过他们,淡淡道:“坐。” 于是一撩那长袍,利落的翻上一方莲台,不那么规矩的坐了。 他长相其实并不如何温和,尤其经过地府一事,虽面上不怎么显,内里却较以前锋锐多了,连带着面上都棱角分明,闭着眼的时候脸颊甚至有些bi)人的冷峻,但他一睁眼,那双桃花眼一弯,任凭怎么冷冽的气质,也一下就没了,人也就格外和气。 边流水潺潺,白唐调整着心里,愣是将眼前这个虽冷淡却和气的老人和他早前认识的太上分开——瞧着实在不像一个人。 那硬抢人家东西的想法在心底冒了个泡,被白唐一下就踩死了,继而面上摆出和善的笑,嘴巴一动,“太”字已经出口,却见那太上视线重落在他两人上,缓缓开口,道:“能入太清境,既是有缘人……你们所谓何来?” 白唐被那视线 一扫,体都不自觉的坐直了,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良久,眼中所有神色都归于平静,道:“求太上救命而来。” 墨赦依旧没有说话,沉静的坐着,整个人无声无息,也像是那碧池上的一朵黑莲。 太上手指微动,白唐只觉面前有清风吹拂,那太上的发梢也被风吹的动了下,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纷杂的倒影。 继而那看起来能与天同寿的太上点点头,道:“天命在周,你不曾干涉,这很好。” 仅仅在那一瞬,这位太上便将他来此的轨迹尽收眼底。 那就是三清的实力,是真正鼎盛时期的三清实力,白唐想。 他此时策略调整,心底又将这位太上与他在未来看见的那位分开,态度自然恭敬几分,便自然的答话道:“牵一发而动全,在这时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未来可能是影响千秋万代的大能……我虽无知狂妄,却也不敢擅动。”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安山海(13) 末了,微微一笑,又道:“太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知道我们从什么地方来的?” 太上撩动眼皮,静静的看他,道:“从来处来。” 白唐一下就想起了唐僧的经典名言来,有些想笑,到底还顾忌着现在他们还宝相庄严的对坐,没笑出来,还慎重的点头,道:“您说的对。” 前是碧池仙人,后有浮云变换,四周声息浅淡,静谧如画。 可惜入这画的两人都心有杂念,便不能长久的静默下去,于是太上不说话,白唐便自己开口,道:“太上不追根究底,想来是顺乎天然不强求,我却是个俗人,还是想求太上救一救命。” 太上道:“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烦恼自消。” 白唐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莲花台上,桃花眼里烟波浩渺,仿若不含一物,又仿若桃开眼底包罗万象,他看着太上,道:“太上通透,我却七都在,烦恼也在……我心有贪嗔痴,心愿未成,不谈归期。” 继而仿若随意提起般,道:“但请太上不吝宝物,救我等俗物一命,也了却我这俗人的心愿,心愿若能圆满,我顷刻返回,绝不再此间游dàng)耽搁!” 此话一出,虽是淡然无谓的语气,却仍让空气寂静了一瞬,连墨赦都不自觉的直了体,一言不发,却摆足了求乞的下位样。 太上后的两个童子彼此交换眼色,眉眼活生生的灵动起来,那也似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凝重之气,连扇子都忘了打。 良久,太上才淡淡开口,道:“一切有为法,都是天数,强求无用。” 他神色里是一种宁静的随意,浅淡却自然,那是饱含智慧看透世的一种神,无悲无喜,却随时可大悲,可大喜。 游离红尘外,一念却可入红尘。忘至斯,必然先得至斯,万般感都在心中,若有需要,便能随时拿出一种细细体味,得忘,便是如此。 也不知怎的,白唐看着他那样的神,心里蓦地就生出了那番深思,再看太上,越发觉得他宝相庄严,也依稀生出高山仰止的距离感。 可他天生是化解距离的高手,只微微转了下头,那股子顶礼膜拜的感觉便淡了很多,唇角一翘,赫然又是一派洒脱模样,话音再转,道:“当然当然,强求自然是要不得的,我这不是再好好跟太上商量么?怎么也算不上强求的。” 停了下,又继续侃侃而谈道:“太上神尊,我和墨赦既然有缘到此,便是天意要给我们在乎的人一线生机,太上素行自然,这次不若也顺天而行,您说呢?” 太上坐姿一如初见的端正,连拈着宝轮印的手指都未曾动,有不知何处飘来的飞花飘飘悠悠的落在他发梢,又顺着发梢落上他白色的衣襟。 他未曾说话,却是在他后捧着一方芭蕉扇的小童开了口,脆声斥道:“休要逞口舌之利!” 他额前一点朱砂明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我可听明白啦,你是来讨我家君上宝贝的,还拿话来压我家君上,若不虚许你,便是逆天,便是不顺天意,好没道理!” 太上沉闷,说话总云里雾里,这小童却子伶俐,说话也直来直去,倒跟白唐素的脾气有些相投。 他原先没注意看这一双童子,此时闻言看去,竟依稀觉着有几分眼熟,脑子里还没反应出这童子的命,嘴上就已笑道:“人常说道法自然,我说的事顺理成章,那就是自然,怎么就没道理啦?” 他素来见人说人话,对着大道至尊太上是一派肃穆庄重,对着这小童子自然而然的就切换到了些少年人的轻快。 那小童看着年岁不大,却早过了悠久的岁月,又生的格活泼,不服气道:“蠢物,道法自然说的是天地玄黄、月星辰、人神草木、万事万灵的规律不可言说,时刻变化,没有规律,不可琢磨,并非是万物既生,规律自定,法其成规,从你所想之果!你未曾见道,何以言道?肤浅!” 这看起来面容稚嫩的小童说起话来一一的,听的白唐一愣一愣的,一时无语,只挑了眉朝那小童看去。 要是话头真要奔着论道去,就算再来一百个白唐,都不是这个小童的对手,更别说是太上,他心思百转,正琢磨再怎么引开这于己方不利的话题,就听旁边的墨赦开口道:“道之一字,其用无穷,太上昔年传道,也未曾对道进行明确定义,可见此时说对错,都是偏执。” 他声线华丽低沉,此刻说着这些话,也有种坐而论道的沉稳,缓缓道:“童子所说之道是道,白唐所说之道也是道,又何来‘肤浅’二字?” 白唐惊异的看他,似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有这么口舌锋利的时候,待他停口,便极其自然的接过话头,道:“说的好,道这个东西,本来就不一而是,全看各人理解。” 墨赦看他一眼,面上氤氲出一个淡淡的笑,继而对太上道:“天下大道尽在太上心里,我们不过班门弄斧,不敢再谈……只我们跋涉万里,为太极图而来,还请太上赐图。” 这便挑明了?白唐手悄然的握紧,紧跟着将视线投向太上,静待结果。 太上面上全无异色,半点都不曾惊讶,微微颔首,道:“为它而来。” 那两个小童听的这太极图三字,面上都露出了些奇怪的神色,彼此对望着暗暗撇嘴。 太上道:“你二人可知何为太极图?” 墨赦面色不动,率先道:“不知。” 白唐领会他的意思,也坦承道:“不 知。” 他从未见过太极图,后世虽然有封神榜传出太极图的名字,到底已是过了那许多年的传闻,也只是只言片语,还不知真假,这么一算,他们确实不知道太极图是什么。 太上一时没有言语,片刻后,又问道:“可是受人指点而来?” 白唐早在见到太上稳坐莲花台时,心底就打定了主意实话实说,此刻略想了想,就道:“太上洞彻,我们受人点化而来!” “我们不能嘴唇一磕一碰就白要那先天至宝他太极图……太上您神通广大,三界万事都在心中,我不敢说什么帮太上做事,但太上有吩咐,我们定拼尽全力去做,,只希望太上给我们一个获取太极图的机会……这太极图我们是在有非要不可的理由,为这理由,便是死道消也决不能退!” 他从那莲台上站起,朝着太上跪下,脊背笔直,神色凝重:“太极图对我们而言,非拿不可,太上上知五千年,下知五千年,定然知道我为谁求图,还请赐图!” 太清境似都震动了一下,太上微微侧,避开白唐那一跪,他后那两个小童却齐齐尖叫一声,被一股大力朝两边退散。 白唐面上有些奇怪,不知那两个童子发生了什么,墨赦却看的清楚——那两个小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 就在白唐下跪那一瞬,连他都感觉到一股恒古的压力,仿佛天塌地陷,不自的匍匐下体。 太上伸手,一股清风径直将白唐托起,他道:“你负造化,再无人承的起你一跪!” 白唐依然有些懵,却依言起,顺杆爬道:“那我既然有造化,不如您老就把那太极图给我把,我琢磨着在没有什么造化比的上您老的太极图。” 可以说很会看人脸色顺杆爬了,见人脸色未变,便连遮掩都不用了,开口就要东西。 那两个小童看他的神色有些戚戚,似乎还在后怕,但听见他这样没皮没脸的话,又忍不住翻白眼,其中一个哼哼两句,道:“太极图是先天至宝,功参造化,耗费了我家君上几十万年的心血,哪能给你?便是昊天神帝来讨,君上也没给过,你,你最多同他一样厉害,自然也不能给你。” 白唐还要说话,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道淡漠已极的声音,道:“太上。” 这是……昊天? 白唐浑的寒毛一下就倒竖了起来,左那处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眸光锐利的朝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手指划过腰间,那柄暗红的屠灵已冰凉凉的躺在他掌心。 墨赦瞬间就到了他侧,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道:“人还在万里外,先冷静!” 那只是昊天为表示对太上敬重的隔空传音罢了,人要过来还有两个呼吸。 白唐的女娲骨还在上揣着,昊天定然能察觉,到时怕不得不跟跟昊天再打一场,旁边还有一个太上…… 墨赦眉心拧的死紧,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白唐全的毛都炸了起来,那挖心的疼痛都随着这淡漠的生意回到了体里,以至于他连竟生不出半点避让的意思。 太上长站起,朝着遥远的天边看去,神色也变的莫测起来,他站在白唐两人后,对那小童子道:“去接引帝君。” 声音不大,听在已如惊弓之鸟的白唐墨赦耳中,却仿若是他要李里通外敌的叛徒之言,两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像是被两只虎豹bi)入夹缝的大猫,凶相毕露爪牙尽出,只待背后的敌人稍有异动,便要扑击而出。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安山海(14) …… 与此同时,昊天将将落在大赤天太清境里,面容是千年如一的霜寒雪冷,目色里沉着淡淡的霞光,格外高洁不可bi)视。 那个将女娲脊骨抽走的人就在这里,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愤怒,也并不恼火,只是那个未知的人太危险,他必须在他惹出更大的祸乱前将他拿下。 他来此是为了这三界稳定,或许……还有心底些许的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人,竟能躲过他的神识搜索?他填在女娲体里的那跟脊骨,竟蕴含着阳二气,自带生机。 这天地间,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一号人?他竟然不知道。 他自思索间,就见一童子瞬息出现在他面前,恭敬的朝他行礼,引他前往兜率宫。 太清境是太上一人所有,而太上是天庭里地位最特殊最超然的神仙,便连昊天,也不得不给太上一份尊重。 “帝君所为何来?” 太上一如既往的淡然而恭敬,就像他们以前相处的每一次。 此时,他们正处兜率宫的正,内并无多余之物,只四周镶嵌了几个黑白相接的太极图。 昊天负手而站,道:“前几,奉天命去人间引商周大战的女娲被人抽了脊骨,太上可知?” 此时的昊天容颜看起来与万年后的一般无二,连那份淡漠都别无二致,静静的看着太上,面上息怒不露半分。 太上微微颔首,道:“知晓一二。”顿了顿,又道,“臣对此也推演过一遭,未曾推算出其份来历,足见有造化天命在。” 昊天道:“五行三界中皆无踪迹,自还有堪比圣人的能力,行事张扬,非是苍生之福。便是真有造化在,也该由天庭监管一二。” 他眼睛依旧澄澈,面色也平静无波,但太上还是从中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昊天在隐晦的表明态度——那个在商周大战开端就搅动风云的人,天庭必须抓。 “女娲骨威能太大,也不可在他手中。”昊天说着话,目光格外的锋锐,“太上以为呢?” “陛下所言甚是,”太上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仿佛一点儿都没听出昊天话里的暗示,“女娲无故遭劫,后必有因果与他清算,他此时不在三界五行,连老臣也掐算不出他的行踪轨迹,许是已回他所来之处,那再寻也是徒劳。” 昊天眉头略挑,问道:“他来自何处?” 太上面上露出怅惘,略顿了顿,吐出两个字,道:“将来。” 这两个字落下,昊天眉眼染上几分沉重,继而又瞥向太上,似是有些不能置信。 太上微微的点了头,又肯定了刚才的说法,昊天极轻极轻的吐了口气,没头没脑的问道:“如何?” 若真来自遥远而神秘的未来,那撕裂时空送他过来的该 是怎样强横无匹的力量?那时的天庭又是怎样?是不是……还存在? 太上略摇头,转移了话题,道:“如今风云擂动,封神在即,一切该以此为要,此事要紧,绝不能耽搁。” 讨商兴周才是此时头等大事,关乎天界命运,其余人事在这件事面前都该略往后放。 昊天想到了那个不敬天神殷寿,也想到了能延缓天神九千年寿命的那个年轻天地生灵,他道:“殷寿虽有商朝国运庇佑,败落也就在须臾,只通天教主站在背后助他,或成祸端。” 话题似乎一下就被错过,两人都再未提白唐那事,又略略聊了两句,昊天便走了。 及至此时,白唐方觉出来,也才觉出冷来,面上是一种近乎bi)人的冷静。 他长长的,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轻声道:“放开我吧。” 昊天走了,此时已经没必要再拉着他,他也不会再冲动,理智一下就回了笼,停滞的思维都运转起来。 他勾着唇角笑了下,道:“我分的清,这不是我要杀的那一个,这个我不能动……我都知道的。” 他说着话,眼睛里的怒火一下熄灭了下去,仿佛真的想通了,甚至还轻松的回拍了下墨赦的肩,道:“老墨,你手劲也太大了,这得多亏我皮糙厚,不然手腕都得被你掰折了!” 墨赦没有理他这些胡说八道,径直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声音清晰的道:“就这一段时间。” 就忍这一段时间,等我们回去,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帮你把心拿回来! 白唐不耐烦的扒拉下他的手,半点都没体会到他的苦心,道:“总遮我眼睛干什么?仗着比我高那几厘米就整天这么作威作福,老墨啊,这的亏是我,要换成别人,早动手揍你了!” 于是墨赦毫不客气的伸手在他后脑门上拍了一下,道:“啰嗦。” 白唐愤愤,桃花眼都瞪圆了,道:“你给我等着,等我下回穿个十厘米的增高垫,我也能上一米九!到时候再说!” “啰嗦!” 两人吵着嘴,便觉眼前一亮,就从那巴掌大的金花白蕊莲里钻了出来,正正落在水面上。 那太上也重又出现在庭院内,见他两人出来,便接了之前未曾说完的话题,道:“太极图于天下有大用,我断不能给你,你去吧,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 白唐心里一咯噔,急道:“造物便是为用,珍而藏之就是辜负!我也知道太极图是太上的心头,但这图关系到亿万生灵,太上曾传道授智,应该知道人类繁衍艰难,如今已是绝境,若太上执意不肯下赐这图……” 他余下的话没说,破釜沉舟之意却已然出来。 太上淡淡的看他,道:“绝境两字不该轻用,你未曾经过 艰难求道便得通天力量,心中杂念太多,心不坚,易生魔障,当好自为之。” 也不看白唐两人神色,又道:“帝君寡淡,唯对三界安稳心有挂碍,现下被我劝住,却必然不会就此作罢,你等好生去吧……” 说话间袍袖挥动,就要将他们送回原处。 白唐一拍刀背,先将墨赦护入刀中,这一耽搁,那股撕扯般的力量就已临,他瞬间就咬紧了牙,形有些摇晃,却含铁嚼金也似的开口道:“太上知晓我来自未来,可知道我来自多远的以后?” 太清境中凭空出现一道黑色漩涡,白唐被撕扯着后退,衣服都被那漩涡里流转的时光旋风吹的猎猎作响,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死死的将屠灵刀握紧,全肌绷的死紧,却吐字清晰道:“我来自世界灭亡的那一天!大椿树倒,天神尽灭,地府无鬼,人类死绝!洪水从九天下去,将所有智慧、文明、生命都毁于一旦!” “你叫我回去!就是叫我去为那世界唱挽歌!去叫我为三界众生收尸!” “我!”他说,“不回去!” 后背已经抵在那漩涡边缘,他似乎能听见那吞噬一切的洪水拍岸声从遥远的未来传入耳中。 腔内的那烛火已只剩下不到两个指节,可现在全然由不得他多考虑。 屠灵刀横在前,上黑色气汹涌,眸子倏然睁开,猛然下劈。 “心愿未成,绝不回去!” 声音也猛然变大,如盟重誓,切金断玉掷地有声,尾音竟带了铮然的颤音。 那一刀如流星横空,耀眼无匹,只斩的太上那耗费大精力的时空隧道也轰然蹦碎。 碧水飞溅,金莲散落,白唐喘了一口气,右手自上而下一划,刀尖指着太上,眉眼中戾气横生,道:“太上说我入魔障,那就算是魔障吧,我没修过太上忘道,不知道忘是个什么滋味,但我的人都在那片洪水里等我去救!” “没有退路!” 屠灵在他掌心轻颤,全然与他心意相通,哪怕白汤圆因了墨赦的原因在刀中未醒,但有墨赦在,不是刀灵胜似刀灵。 白唐稳稳立在原地,眸子紧紧盯住太上,脸颊绷出冷厉的弧度,继续道:“非得已,请太上赐教!” 是的!就是这样,从太上手中硬抢太极图是最糟糕的做法,可到现在这一步,显然已没有转圜! 这鼎盛时期的太上有多强,白唐不知道,但他曾在以为自己可以人间纵横的时候,被太上一力降服,后来将体内的四灵之力尽数融会贯通,连昊天都有一战之力,但对太上……白唐有点没信心。 可他没有退路,便是将命折在这里,也不退能!所以他全无畏惧,气势强横。 太上有一瞬间的失神, 手也轻微的抖了下,继而又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道:“天河下流,四海尽翻……你还找了息壤,是么?” 白唐丝毫不敢放松,生怕这位太上再来那么一下,口中答道:“对!” 太上沉默着,眼睛不知落在了何处,竟有些空茫,连声音都有些缥缈,良久,终于又开口道:“那是多久以后的事?” 白唐略算了算,道:“七千年后吧。” 他历史学的并不很好,只能粗略的给个答案。 但他敏锐的从太上的话中听出了松动,当即见缝插针道:“人类都承太上教化之恩,您当年费尽多少心力,才让人类繁衍生息下去,此次人类因天神灭亡,太上纵然修忘道,也还请看在当年教化众生的辛苦上,再救人类一次!” 太上没有接话,面色里透出些遮掩不住的伤感。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安山海(16) 她想了很久,想的神智都模糊了,还是没想出来,却在这时,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上。 那股带着恶意的视线让她因为疼痛而昏昏的神智瞬间回笼,还来不及诧异,惊恐却先泛上心头——那是谁? 是谁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是谁将视线落在她上? 她浑的血都早冷了,此时偏又觉着好像更冷了一层,瞳孔里凝出无尽的恐惧来。 那视线死死落在她上,如毒蛇吐信tiǎn)舐过脊背脖颈,那不带温度的吐息似也在脖颈后出现,吹的她浑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一阵阵的发冷。 是谁……醒来了? …… 又是一片刀戈声,人影缭乱,哭喊声嘈杂一片,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哭声。 天上昏沉沉的,浪涛席卷的声音轰隆如惊雷,响彻在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白唐感觉自己行走在这乱糟糟的城市里,眼前都是那些人伸出来的手,其中还有些熟悉的面孔,都在眼前昙花一现,便被洪水卷入深邃的浪花里, “洪水!洪水来了!” “快跑啊!快跑!洪水淹过来了!” “爸爸……呜呜呜……爸爸救命啊!妈妈!妈妈!” “救命~救命啊~” 天空又是一裂,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从裂缝里掉下来,带累一连串房屋倒塌下来,又埋藏了许多奔跑逃命的人。 白唐伸着手,徒劳的想撑起倒塌的房屋,可他那能上天入地的能力似乎全不在上,连他整个人都有些软绵绵轻飘飘的。 他伸手去抓那半截子被埋在土里的人,手却穿过了那人的手,落在了空处,再一错眼间,那推着庞大建筑残渣的洪水兜头就卷了上来。 他被卷进洪水里,无论如何都传不上气来,眼睛却看见许多同他一样漂浮在洪水里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最多的,却是小小的婴儿和孩童,一具具幼嫩的尸体,都无知无觉的随着河水漂流。 白唐心头难过,他看不得那样的景——那些小生命都没来的及体会一番人世变化,也没来得及享受生命的愉悦。 这一,是天河水从九天落入凡尘的第一,已然尸横遍野,鲜血混着河水,将所过之处都染成一片鲜艳的红色。 白唐拼命挣扎着,体仿佛重又轻盈起来,一下落在了破碎的天上,他看见无数正在战斗的天神与穿黑甲的逆天者们一股脑的被那洪水冲走,昊天与苏毓秀交战的余波将天界都震的塌陷下来…… 白唐深处其中,渐渐竟忘了自己的名姓,只化成了一个兵戈下的战士,分不清是哪一方的,他也战斗,也呐喊,也被洪水冲天,溺死在澄澈的水底…… 地府里万鬼嚎啕,那些有滔天威 能的府君齐心胡持着结界,却终归被一道令万鬼疯狂的召唤令打碎——无数恶鬼涌动着,前赴后继的奔出地府,用仅有的残躯去铺设那一道救命的桥。 “莽苍幽魂,冥冥厉鬼,我以魂祭,诏令尔来!神皆无能,鬼渡苍生!” 那声音嘶哑凄厉,从人间土地上传入幽冥,响彻地府,终究是将那些原本是人的鬼魂召走了大半,那许多鬼魂,竟都自愿脱出了被府君保护的地府,齐齐奔赴上面那人开辟的死亡之路。 欢欣鼓舞,携手而去,争先恐后,绝无退缩。 丑陋的、艳丽的、宽宏的、自私的、高的、矮的……交缠在一起,手挽着手,脚踩着脚,灵体被拉的老长,嘶喊叫嚷着在那人旁起了一座通天的桥。 及至桥毁鬼崩,无数没了神智的恶鬼都依着本能,反扑到那人上,一口口啃啮他的神魂。 白唐看着那人狰狞至可怖的脸,浑都发着颤,他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伸着手一下下推着那些恶鬼,他俯下,只恨自己不够肥胖不够高,不能将他整个护在下。 那得多疼啊…… 那个人的上爬满了怪物,各个失心疯也似啃啮着他,啃一口,尤嫌不足,恨不能扒拉出骨头渣子,再吸一口,嚼一嚼。 白唐从看见这末世洪水之时积攒的痛心到此刻,终于到了极致,他压抑不住的尖叫:“滚开!都滚开!” “滚远点!不许碰他!” 那个人经着那样的疼,却连惨叫都不会,只会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几个闷音来。 白唐拼尽了全力护住他,却还是感觉那些鬼怪怪叫着在他们之间钻了缝隙,不肯放过他。 洪水又一个浪头打来,他嚎啕出声,声音被洪水闷在里面,半点都未传出。 “白唐!醒来!”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冷冽的男声,声音低低的,带了些焦急,偏他也不会别的叫人的法子,只好叫魂似的,用那没感的调子一遍遍的道:“醒来!白唐!” 白唐忽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心里还正肝肠寸断,眼下就出现了一张冷面的僵尸脸来。 白唐道:“你是畜生么?疼了都不会叫唤?” 他眼圈还有些红,眼睛像是被山泉水洗过,明亮亮的清澈,面色却凶狠,如同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呲牙亮爪就要撕人。 墨赦心里不解,面上却没露出来,只安慰也似的道:“不疼,没事。” 末了,又道:“你怎么样?” 白唐死死的盯着他,那股子盘旋在心中的郁结一点都没散去,反而越来越深,一想到他曾那样挣扎,他只恨不能以自替之。 那是他的兄弟、师傅、朋友,怎么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那样的罪! 他心里大恨,恨的几 呕出血来,恨不能立时就杀回去,将那些没神智的魑魅魍魉一一屠遍! “白唐,你梦见什么了?”墨赦见他面色实在古怪,那双素来干净通透的桃花眼里凝了层霜,怎么都不肯融化,连那张脸看起来都越发的冷硬,有些森寒的冷漠。 没听见白唐回答,墨赦微微蹙了眉,道:“太极图还差一抹有有义的魂,太上借你的记忆重塑那时场景,借此让他的一缕神魂重得感……他那缕承载了喜怒哀乐的神魂已自投炉鼎,太极图得了大灵,不就能开灵智,铸造成形,你放心。” 白唐看着他浅淡冷峻的模样,又过了片刻,才歪嘴笑了下,眼睛里的霜雪一层层的融化,又是风化雨的柔和。 他别过眼,没再看墨赦,只一下从躺着的那方莲台上翻下来,活动着手脚,眼睛四下打量着太上的这座大,道:“啊,那就好。太上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把图给我,咱们回去要办的事可有点多,我有点着急。” 这是一处侧,内摆着仙气盈盈的桌椅摆设,墙壁上照旧贴了几个黑白相见的八卦,简单朴素的近乎死静,没半点活力。 白唐只望了这大一眼,就觉着不喜欢,边活动手脚边琢磨着这地方不能多呆,呆久了让人闷。 是的,他没有心脏的腔里不痛快,憋屈的他想杀人放火,全是因了这地界的风水不好。 墨赦觉得他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便顺着他的话头道:“太上说约莫得三五个时辰。” 白唐便笑,大踏步朝外走,道:“那也好,咱们也别上蹿下跳的折腾了,我看太上他老人家这太清境就很好,安全又舒适,咱们就在这儿等上一会儿。” 墨赦跟在他后,形越发淡薄,仿佛在光线下晒的久了就会化掉,道:“嗯,你可以出去逛逛,看看太清境的风景。” 白唐噗的笑出声,心说老墨这是拿他当小孩哄呢,当他的好奇心还跟少年时一样旺盛呢。 这灰蒙蒙的太清境有什么可逛?他转对着他招手,道:“我一个人多不好玩,咱们一道吧,一起长长见识。” 说是如此是,到底两人也没真去逛,反倒随意找了个角落,白唐又厚着脸皮去问那两个童子讨了酒来。 足足有五大坛,都是齐整的黑色坛子,齐刷刷的摆在墨赦脚边。 白唐不客气的拍开一坛,浓烈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他深吸了口,甚是沉醉,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大咧咧的道:“快喝一口,看看这太清境老君收藏的酒跟别人的有什么不同。” 他倚靠着廊柱坐着,腿耷拉在台阶下,显得格外的长,似乎整整三个台阶都要放不下它。 近来白唐常喝酒,似乎对这东西格 外的有独钟,墨赦每次都沉默的陪着喝,于他们而言,喝人间的酒如饮水,酒劲从来不过。 可掺了灵气的地府烈酒,或者仙界的酒,不一样,那是真真能让他们醉的。 墨赦喝了一口,品了品那个味道,就放下坛子,道:“是好酒。” 白唐嗯了声,也喝了口,跟喝水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还抖机灵的朝着墨赦摆手,道:“我心里有数呢,这酒喝不醉我,你可别说扫兴的话。” 墨赦的话胎死腹中,略想了想,就道:“太极图到手,便只剩大椿的种子了,很快了。” 山海有大椿,八千岁为一,八千岁为一秋,天地初生之时便有了大椿,能撑天地,高不可达。 而他们来此要寻的四样神物,不知不觉竟就只剩了那最后一样,也不知前途又是怎样的凶险。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上之约(1) 白唐高高兴兴的喝着,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嘴里还叭叭的,一个劲的跟他念叨想吃月饼,得是五仁馅的,一掰,就酥酥的直掉渣,咬一口,满口都是甜味。 平静的时光总是倥偬而过,有人费尽心思要将他从这暂时的安乐窝中拉出。 白唐正喝着酒,忽觉中一阵发闷,连腔里只剩了一个指节长的烛火都晃动了下。 连手都有些抓不稳那酒坛,抖了一下。 墨赦微微侧目,白唐却摆摆手,道:“继续喝,什么都别怕,我在呢。” 这话说的忒霸气,墨赦都忍不住笑,道:“是,以后都劳烦你照着。” 白唐大笑,抬头就见一个童子躲在庭院里云雾遮掩的山石后好奇的窥探他们,当即就朝着那小童招手,道:“小兄弟,过来玩啊。” “小兄弟”压抑着雀跃,礼貌的踱步过来,对他们行了一礼。 白唐子本就顽皮,见着这略活泼的小童,便忍不住逗弄,想着离那太极图成还有些许时间,便哄童子取了那千里镜来,想看看此时的商周之战。 他想看看苏毓秀此时是个什么模样,这场战争又被后世之人扭曲了多少。 …… 太清境中似是只呆了两,人间却已早过了数年。 苏毓秀形已然拔高许多,成了朝歌城里最明艳的女人,也成了殷寿的眼珠子心肝。 女娲已全然不顾份,频频向西岐施压,要他们速速灭商,阐教的人派下去了一个又一个,命中该当封神的人才也派下去一个又一个。 那些人的心底都有着报效明主拯救苍生的梦想,他们痛斥着申公豹险狡诈,痛恨着殷寿残忍暴虐,一声声骂着暴君妖妃。 可就是那样的殷寿,还是有无数人甘愿为他赴死,比干剖心闻仲战死。 可比干是为破朝歌连年大雪,才以自己的七巧玲珑心镇住帝都的所有邪气,破解那场众神给朝歌下的雪咒。 无分昼夜,都是无声无息的大雪。人畜死了一层又一层,多厚的御寒衣物都没用。 已经长大的苏姚攥着殷寿的衣袍,跪下求他放弃自己,她甘愿做那一场祭天的祭品。 她七窍未通,窍闭锁,体会不到悲凉寡淡,却听多了那些人的谩骂,终于也扛不住,要向那巍峨天庭投降。 但一锐气的殷寿说,不。 他说,你就是我的江山社稷。 他要护万民,要护百姓,要守他的江山,要与这该死的天命抗争到底,更要守住他的小妻子。 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对他的小妻子说,你不是狐狸精,不是该死的人,有我在,没事。 通天教主不动声色的将他的弟子一个个送下界,俨然天生逆骨唯恐天下不乱,他门下多灵物修炼,崇尚有教无类 ,皆可求道。 他的弟子也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连梅山七怪都没空再搭理女娲,转就领了教主的令,颠颠的跑去站在殷寿那边打西岐的局军队。 白唐坐在太极境里,看一会就笑一程,那额间点着朱砂的小童大为不解,便问他笑什么。 白唐指着那千里镜,眉目如画,唇红齿白,问他:“这里面有指鹿为马的龌龊事,你看见了?” 小童琢磨了两琢磨,茫然的摇头。 白唐饮一口酒,问他:“那虿盆里装的是什么?” 小童不通人事,道:“蛇啊。” “商朝以前供奉的是谁?用什么供奉?” “女娲……用鸡、鸭、猪、牛、鹿五牲为礼。” “人如五牲,可笑不可笑?那东西到底是用来害人,还是用来给她做供奉,谁知道呢?”那双桃花眼又一转,笑意盈盈道,“虿盆里死的都是什么人呢?” 小童道:“朝政辅臣,奴隶下仆。”说完自己也疑惑,问道,“为何他们都欣然而去,不哭不求?” “谁知道呢,”白唐说,“多半都是痴傻,觉着可以用命为他们的大王向她赔罪。” 小童眉目皱起,百思不解的样子,白唐又问道:“鹿台上可观朝歌,他造那玩意儿多久了?” 小童粗粗一算,道:“六年有余。” 白唐于是不再说,袖子一拂,便遮了那千里镜。 再没什么可看,已到最后一战,最多明,便是殷寿与苏姚绝命之,哪怕他们挨过了一一的寒,也挡不住无中生有的留言,终究逃不过那最惨烈的一战。 小童始终猜不透这些事里的污糟,白唐便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多看书慢慢想,自己却拖了墨赦去说悄悄话。 他方才看见苏毓秀,心里一动,才将忘却许久的要紧事想了起来,火烧股也似的坐不住,拉着墨赦方行了几步,便道:“苏毓秀要被押上天庭的普华台上,受雷击八十一,才能神魂化尽,润泽神界。” 他眉头拧的死紧,揉捏着太阳回忆道:“当年谢必安曾在此时救她一命,因缘际会破了那普华台上的八十一道困神锁,还将她私自送入凡尘,转世避祸……麻烦的是,现在我们出现在了这地方,不知道此时的黑白无常还会不会出现。” 是的,他此前一直奔波在寻四种救世神物的路上,从未细细思量过这个事。 一个世界上怎么能存在同样的两个人,倘若他在这里,那谢必安又在不在?他要做的那些事是不是都得落在他肩上? 他们是地府鬼差,上天的次数寥寥无几,而那一回上天,墨赦也格外印象深刻,因为那一次后,谢必安整个虚弱了近千年。 原来是那个时候,就因为他的一错眼, 谢必安便去救了苏毓秀。 旧事不需多提,白唐也非是原来的谢必安,到如今也只能对谢必安救苏姚一事慨叹一声头生反骨少年意气,再讲不清其中缘由。 墨赦略思索了下,道:“应当无事,如果当真咱们要顶替当时的份,此时该收到地府数道命令。” 白唐一想,很有些道理,便想撂下手,却听墨赦继续道:“我记得那一回该是周灭商封神之后,我们上天庭办公差……算算也就这两天,横竖都在这儿了,到时去那欧华台上走一遭,若是他来了最好,若然不来……我去哄他来。” 他眸光闪动着,里面dàng)漾着莫名的光。 白唐不动声色的看着,悄悄喟叹一声,正要说话,却觉太清境里一片晃动,万道霞光从兜率宫的丹室里传出,一张无色的卷轴在高空自然展开,耀眼的无人能直视。 鸾鸟从远处飞来,嘹亮的鸣叫着,绕着兜率宫飞了一圈又一圈。 有发出柔和光亮的太阳悠然在空濛的高空上显出形来,地面涌出泉水,高山一座连着一座在远处升起,虫鸣蛙叫此起彼伏。 侧前方凭空冒出一枝绿芽,不断的抽条长高,竟然吐出隐隐的桃花包来。 一瞬息,暖花开,蝴蝶追着次第开放的百花翩跹来去,有小婴儿在花丛里嚎啕大哭。 天上太阳换过几轮,越发炎,桃花完全凋落,未几就结出拇指大小的果子。 夏风将将带走脸颊上的汗珠,秋意就一层层染了上来,百花凋敝,零落成泥,泥里却藏着万千生机,细小的虫子拱动体,憨憨的从土里探出头来。 再一刹那,那虫子便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月色照耀白雪,显出一片的银装素裹安静沉静谧来。 鸾鸟片刻不停的绕着这兜率宫飞翔,它后又跟了无数彩色羽毛的鸟雀,在那卷轴周围盘旋不肯落。 凭空里生出古老的乐音,伴着最古老的旋律,在整个太清境一阵阵响起。 于此同时,在凌霄宫里处理政务的昊天笔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太清境的方向,神色淡淡:“太极图……” 太极图合该此时成图,想来也是天命注定,却不知这图是为了谁出世,他忽的想到了那抽女娲骨之人,手中紧握的笔锋倏然端折,手指淡淡拈起法诀,传令女娲,继续追捕那人下落,九天十地,所有封神之人当全力以赴,捉拿那人。 地面上已换了新主,彩霞穿过万里长空,将人间的土地都映照的一片灿烂,所有百姓都在山呼周为天命君王,所以天降彩霞恭贺。 也是这一,商朝的国都起了滔天的大火,还剩下的万命商朝遗臣旧民都在城内**而亡,殉国殉主,烈焰将原先繁荣昌盛的朝歌城烧成了一片焦土,只无数心 含怨念的灵魂不愿归于地府,又被那新入主国都的新帝龙气bi)的遁入地面三百丈,近黄泉而不入黄泉,啼哭诅咒,不得安息。 导致殷商亡国的女子被当众砍了头,脖颈上的鲜血殷红殷红,溅起老高,美丽的头颅在半空翻转,那双星空一样的眸子始终不曾闭合,眼睁睁看着她的躯体被放上柴木,烧成了一把灰。 这一年,国家易主,殷寿陨,灵魂被撕碎成千万片,或葬于鬼腹,或落于幽冥,或化为尘土,或附于凡物,宗祠不许祭,百姓不许祭,成百上千的读书人执笔为刀,一笔笔刻下他的色暴虐。 大雪又纷纷扬扬的落下,被天上全无褪色痕迹的彩霞映照出一片斑驳的琉璃色来。 那样璀璨的琉璃色,像极了他们成婚那晚,殷寿掀开她面前珠帘时手腕上垂着的一串宝珠,晃着她的眼,一刹时间,她窍顿开,泪涌如潮。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太上之约(2) 眼泪流的再汹涌,姿再柔美婀娜,终归是被不知名姓的人拿上了天,缩上了普化台,落下八十一道困神链,言明她恶毒狠辣、祸国殃民的三十三条罪状,罚她受苦八十一,方得解脱。 而同在天庭的白唐,此刻终于在那太极图成图之后,成功将那图压制住,收归囊中。 太上失一魂,受创颇重,形貌这才跟万年后的那一位太上对上,白发失去光泽,眼眸里是暗淡的灰色光芒,浑冰冷的如同刚从寒窖里捞出来。 白唐得了东西,毕恭毕敬的朝着太上道谢拜别,道:“这次多谢太上赐图,如果这次人间灾难过去,我定然叫普天之下所有人鬼,都为太上歌功颂德,感念太上这次的救命之恩。” 他捧着那尺长的卷轴,神色里是活泼泼不加掩饰的欢喜和感激。 太上整个人都显得灰白而颓靡,仿佛一夕之间就老了十万岁,对他略略抬了抬手,道:“不必。” 这两个字说完又复沉默下去,白唐脑子里思绪翻转,将道祖往后的表现与如今的选择做了对比,眼中精光一闪,破釜沉舟就要将后昊天所做之事和盘托出,要拉拢这位太上站在自己这边。 还未开口,那太上洞悉一切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道:“天意自有指引,今番你自去吧,未来不必多说。” 白唐咬了牙,道:“若后您做错了呢?不如提前知道后果,就……” 余下的话死死的又吞了回去,能怎么样呢?如果太上果真更改了决定,未来还会是未来吗? 太上平淡道:“错未必是真错,对也未必是全对,倘若天下祸乱有我之过,后自有偿还之时,不必忧心。” 白唐终究不能放心,想起他被送来时的那个处境,彼时太上还未真正出手,如果这时候回去,必然是一见既厮杀的结果,他绝无机会劝说太上。 不如…… 他突然又恭敬行礼道:“太上,我想与您定个万年之约!” “后三界遭难,生灵涂炭,希望太上能与我站在一起,共御强敌,为修补三界争取一线时间!” 他的话铿锵有力,在太上耳中却与清风无异,他平静的闭上眼,虚虚的摆手,让他自去。 童子在太上后朝着他做口型,示意没用啦,太上闭目打坐听不见啦。 白唐不肯干休,仍旧郑重道:“太上!我以我神魂道心起誓,永护人间,绝无二心,如若生变,便让我挨过亿万生灵刀砍斧劈之刑,才能解脱。” 太上闭目垂首,一言不发。 童子翻了个白眼,似乎对他的固执不屑一顾,也有些隐隐的嘲意,似乎在说凭他这样的人,有何本事敢言护持人间? 白唐也不理会他,径自厚着脸皮道:“您老不说话,我便当您 应了,他我展开太极图,用这图中阳二气生山河,生草木,生智慧时,您老人家可一定要坚定立场,我也不要多的,就要您老一拂尘,扫那敌人一拂尘,便算咱们这约定完了!” “当然,我也不会让您老人家吃亏,您老人家传下的道教到底被佛家欺压的不行,您放心,后我一定光大道教,让您老人家多徒多孙多功德!” 他这话说的墨赦都有些听不下去,悄悄的闭上了耳朵。多什么徒?那种挽着破落髻,攒着木头簪,晃着二五八万的假道士? 太上他老人家要知道他的徒子徒孙里混了这些混账东西,八成是要气死! 但白唐许诺的极认真,继而又在童子一脸佩服的神色下大踏步扬长而去,浑然不觉背后悄然睁开了一双洞悉明澈的眼眸。 太上轻微的叹息一声,手在额心一拍,指尖便捏着一点白色的光,手指一碾,那白光便碎裂下去。 童子正自诧异太上为何要将自己的记忆捏碎,神思却也模糊起来,再清醒时,脑中便再无白唐两人。 …… 细细说起来,谢必安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招猫逗狗的,在地府里那些大佬心里,十有**都是又恼又恨,偏生这货一张嘴甜的像是抹了蜜,得罪了人就大哥大姐的哄一圈,再大的气也得消下去。 就连捉鬼的时候偷耍滑,这厮也能做的堂堂正正,一边颐指气使的指挥范无救帮他盯梢代班,一边潇潇洒洒的在人间买了成堆的零嘴吃食并一些新兴的时鲜玩意儿,回地府的时候遇上那个就送那个。 月戎起先并不知道还有编故事演故事这回事,也是谢必安从人间偷摸找来的画本子投了他的脾气解了他的封,从此就在戏精话痨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一,谢必安老老实实的跟着范无救到上天庭来办差,真是半点歪心思都没动,连范无救都觉着他今简直乖顺极了,忍不住惊奇的多看了他好几眼。 谢必安哼了哼,没理睬他大哥意味深长的目光——笑话,那伪圣听说跑到了天上,这天上本就不是个好地方,还添了那杀神,多呆一刻都是祸患,不如早早离了,去别的地方浪dàng)。 眼看南天门就要到了,谢必安的心思开始活络,琢磨着反正是办公差,一会儿可以先带着老范去那人间混一混,权当散心旅游,不着急回去。 他自逍遥自在,隐在暗处的人却有些忍不住,一连声的问:“你们真就来了这一回?这怎么眼看就要走了?不是……这谢必安怎么不去救美……这走向不对啊老墨!” 白唐冷汗都要下来了,要是让谢必安就这么直接走了,苏姚再无人搭理,以后那麻烦可就大了! 当即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趁着 谢必安眼神游移,一下就将墨赦推了出去,正让谢必安看见这张熟悉的脸, 谢必安不会不追来,以他那无风也要掀起三分浪的狗脾气,必然会追来!尤其是看见了墨赦的脸,他一定会查个究竟! 谢必安目光果然凝住,又转回头去看了眼在他左侧的范无救。 白唐拍了拍墨赦的肩,示意他好好发挥,墨赦顿时如闪电,一瞬而逝。 谢必安果然如白唐所预计的那样没出息,十分放心不下,随意搪塞旁的范无救两句,一溜烟的追着墨赦去了。 白唐倒是十二万分的想追上去瞧瞧,可他在那谢必安经过时就被狠狠的弹开了,对这天地间原主优先的原则撇了撇嘴,随即去拦住也要追去他范无救。 他盯着与谢必安全然不同的脸,当头就是一句:“范无救,你可还记得我?!” 演技堪称出神入化,将含恨带怨演绎的入木三分,此时的范无救不像墨赦那样是绝版的棺材脸,脸皮虽然也冷,到底有些变化,他数次张口,都被白唐极快的打断,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就愣愣的听白唐从哭诉他薄寡义,到埋怨他抢他的半只烧鸡,再到抄家法抄心经抄一切能抄的东西,白唐酣畅淋漓的骂了一场,骂的范无救数次青筋暴起,偏又无从发泄,腰间的锁链鼓动一次就被弹回去一次。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白唐tiǎn)了tiǎn)干燥的嘴唇,歇了会儿,笑道:“你原来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好啦,后见吧,放宽心,后跟了我,大哥保证叫你吃香喝辣说话不打磕绊!我去啦!” 这人十分不要脸,但委实厉害的紧,范无救的锁魂链在手中转了两圈,愣是没发出去,郁闷的脸都黑了。 而另一边,墨赦比白唐耿直多了,没他那么多戏,只在将谢必安引到那普化台前时,就隐了。 可谢必安顽劣归顽劣,到底不是蠢,他就站在那边,没半点上前救人的意思,哪怕他面上掩饰不住诧异和怜惜,他都忍住了没动,只略提了声音,道:“出来,你费这心思引我到此处,若不出来,我转就走!白无常谢必安向来言出必行的,你可考虑好啦!” 墨赦抿紧了唇,终于在他数到二的时候现了,谢必安一下就扑了上来,哭丧棒直往他上招呼,眼睛里淬了毒一样狠辣,半句废话都再没有。 墨赦在他密不透风的攻击下连连后退,只偶尔伸出手指在那哭丧棒上弹一弹。 只用了三招,谢必安就收了手,眸子里越发疑惑,道:“你是谁?” 墨赦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心头蓦地就是一疼,他深呼吸了口气,极轻的道:“你心里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谢必安才会停手,可这更让他搞不明白。 墨赦微微摇头,什么都不愿多说,道:“去救人。” 言罢深深看他一眼,形瞬间消失。 白唐远远瞧见了谢必安去解那困神锁,松了口气,又扯来一大团云朵挡在面前,安心的躲在后面,静静等待事发生。 谢必安的力量并不够,瞧着简直费尽心机,白唐略想了想,就拈起屠灵上的几缕刀气,化作一柄缩小的屠灵,飞到了谢必安手边。 于是谢必安原本想做的事顺理成章的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带着那美女跑路。 白唐与墨赦齐齐松了一口气,却就在此时,素来笃定普化台万无一失的天神们都黑着脸露了面,喊打喊杀的就要上来捉他。 那谢必安怀里揣着苏姚的魂魄,想必还没出那南天门,白唐苦bi)的想,少不得这劫走苏姚魂魄的黑锅也得他背了。 第三百二十章 山海大椿(2) 白唐却顾不上,他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着要往回走。 腰间却忽的又是一紧,那早断裂成两半的锁魂链如同他的主人一样固执,固执的缠着他,不让他走。 白唐手指如钩爪,狠狠的扯下那锁链握在手中,形一掠就要翻过山海界,直奔上天庭。 那锁链不依不饶,固执的执行主人下的最后一个命令,要拖着他后退,在他手心拼命扭动,却突然,白唐自己停下了脚步,他眼中的光火似乎一瞬间被泼天大雨齐齐浇灭,只剩了了无生趣。 他轻声道:“听见了么?” 那锁链安静下来,仿若只要白唐不往天庭去,它就是最乖顺的孩子,它懵懂着,听见握着它的人用单薄而空洞的声音道:“诛鬼神,斩邪祟,是二十八星宿到了。” 果然一炷香后,那低声说话的声音越发清晰。 “二哥,那鬼呢?到底是地府哪一位?”有女子声音轻柔的问道。 另有一道嚣张冷厉的声音回道:“未曾看清面目,左右不过是个不能见人的杂碎,惦记他做什么,快些吧……千里眼说这山海界有异动,八成那窃妖魂的人躲进了这里。” “唉,”那女子叹道,“怪可怜的,竟以魂灭神消挡众神脚步,那最后一点气息还被金乌照的烟消云散,可悲……” 那两位星君光芒万千的呼啦一下就过去了,谁也不曾瞧见如同老鼠一样躲在参天大树后的人。 那璀璨的光芒刺的白唐眼酸不已,他闭上眼,形有些摇摇坠。 黑色锁链乖巧的蹭着他的手,上有微弱的白光一闪而过,像是在无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山海界里的光线都变换了角度,白唐睁开眼,抹了把脸,大踏步的朝前。 他将那黑色的锁链缠在腰上,黑眸里有亮如妖鬼的光,面容也冷硬的如同那个曾经跟在他边的人。 及至此刻,那些过往种种统统在脑中褪去,只留下初见时那人冷硬的侧脸。 白唐一瞬间长大,心脏与信仰被众神拿走,心思却前所未有的灵透洞透、 墨赦的意思,他懂,墨赦那么做的缘由,他懂。 他大步向前走着,怕冷也似拢了拢衣服,右手握紧了屠灵。 没关系,他想,总会回来的。 等他取回大椿的种子,什么都会回来。 …… 大椿就在山海界与下天庭交界的地方,绵延数百万里,枝叶繁茂的像是得了毛发旺盛的病。 从主根里分出的分支也已经破土而出,拼命汲取着养分生长,将这一片天地彻底撑开。 翠绿的枝叶伸展着,遮蔽着里面生长的奇花异草和珍禽灵兽,间或还有迷离的云雾将大椿木林遮蔽大半,恍若最自然最古老的仙境。 在这万千枝干垂蔓间 ,有人缓步而行,眉眼沉沉,眼睛锐利如鹰隼。 “不要藏了,”那个人轻柔的说,声音里还带了轻微的笑,“藏起来有什么用,还是会被我找到。” 他已经在这云雾里走了不知多少时辰,那些大椿的枝条看起来都全然没动,却总在不经意的在他周移动,试图迷惑他的方向。 大椿有灵,还是天地初开就存在的灵,最纯粹,最古老的一个灵。 因为生来顶天立地,茫茫然就是近百万年,一年一年的看着那些小人在底下活动,疲倦了就闭上眼,一睡千年。 可今,那本该在沉沉睡着的大椿树醒了过来,因为它感觉到了危机,感觉到了天命,感觉到了自己孕育了许久的那种子要破土。 大椿树终于从沉睡中睁开了眼,它看见了蚂蚁一样在它的枝叶间穿梭的许多人,那些人仿佛都在寻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有些凶。 只有一个人,他越过了屏障,越过了所有外间的枝蔓,越过了他留在外面的那最粗壮的根茎,直直奔着更深远的地方走来,任凭它的主根如何躲藏,他总是敏锐的调整方向。 大椿树有些奇怪,他觉的这个人跟他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见过许多人,只记得两三个,还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淡漠脸。 这个人却一直在微笑,从从容容的,但他形却是半虚幻的,腰间别着的刀也是屠戮生灵的鬼刀,上也充斥着一股冷冽至极的气息。 大椿本能的变换着枝条的长势位置,想将这个人拒之门外,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它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奈何白唐并不是别人拒绝就不会强来的人,他眼瞳清醒,五感发挥到了极致,敏锐的捕捉着这几百万里大椿木林的一切动静。 在这一刻,他就是这片大椿林木里的神灵,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出来吧。”他声音轻柔,听起来掺了蜜糖也似又甜又软,谁也看不出他那张温柔和善的脸庞下藏着怎么样的坚决,“大椿啊,乖乖的,乖乖的出来,好不好?” 面前绿树垂下枝条千千万,一望无际,仿佛无论如何走,都走不进那最深处,都走不到那大椿树面前,可明明面前的都是大椿,是它海洋样的躯。 白唐却一点都没迷惘,他瞳孔清亮,不断的分开那在面前纠缠成一团的枝条,一步一步,任凭周围风景变换,他的方向半点未偏。 一路明暗交替,一路枝横叶挡,却都抵不住他手中一柄暗红色的刀。 终于,他站在了一株挡住去路的巨大树木前,只略停了停,就径直迈步进了树干里。 周围传来树木被挤压的声音,白唐全然不管,只自顾自的踩在那似软实硬的木头里,一步步前行。 “我已经到了这 里了,”他微笑着,边走边慢慢开口,“大椿,你是古来之灵,应当知道躲不了了的,不如你自己出来,我们聊聊。” 周围尽是一片绿色,他在这样粘稠的世界里依旧步履从容,言笑晏晏,还调皮的偏了偏头,目光仿佛落在虚无的空间,又仿佛穿过那空间,落在了那一株翠绿的枝丫上。 片刻后,四周绿色潮水一样褪了一层又一层,只剩了一层薄薄的绿,有半人高的绿色树木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白唐眼睫轻垂,随意的席地而坐,道:“八千岁为一,八千岁为一秋,汲天地精粹孕育而生长……大椿,你活过了千千万万年,可有什么想要的?” 那树木上生出一双眼睛,那眼睛沉稳练达,有看透世事的沉静,有不谙世事的纯真,又生出嘴巴,发出晦涩的、生疏的预言,道:“你有所求。” 那声音平静如水,难辨雌雄,半点绪都没有,问:“凭何来求?” 白唐哈的一笑,桃花眼里流光溢彩,从怀里掏出息壤、女娲骨和太极图,一样样摆在大椿面前,道:“凭这些。” 他轻声道:“我负救世之责,凡我所要,都必然要到手,这三样都非凡物,背后都站着一位顶级大能,或许不如你,或许超过你,可他们都如了我的愿。” 息壤、女娲骨、太极图静静的浮在他们之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不耀眼,不夺目,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大椿安静的看着,如同在看一些死物,而不是能让所有生灵疯狂的神物。 白唐又解下腰间的屠灵刀,手指一抹刀锋,那暗红色的刀上泛出一阵红光,他将刀往前一推,道:“也凭这个。” 大椿点点头,对他先礼后兵的意思一目了然,却半点没有生气,只温和道:“你想求什么?” 白唐道:“一粒种子。” 大椿目光倏然锋利起来,直直盯着白唐,仿佛要透过他的皮,直直看尽他的心脏。 白唐坦然的任他看,还笑道:“你百万年才结这一粒种子,我知道珍贵,你必不会轻易给我,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他盘膝坐着,姿势随意,全然没有面对上古神树该有的拘谨,只用跟朋友谈天一样的语气轻松的询问。 仿佛他不是来求大椿结出的精华,而只是想用自己所有换取老朋友的一件心宝物。 大椿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困惑的道:“我看不透你……你从哪里来?” 白唐道:“从你死亡之地来。” 大椿眨了下眼,泰然的问他,道:“我要死了吗?” 白唐点头,道:“你是世间独一无二,若非你死了,我断然不会来求你的种子。”顿了顿,补充道,“大椿崩,山海崩……我不能让世界没 有大椿。” 大椿翠绿的枝叶轻微的摆动了下,似是理解,又似是恍然大悟,那在树干上凭空生出的嘴巴开合着,道:“原来我的种子是为此而结。” 那声音停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 白唐很沉得住气,只静静等着。 他腔里的那一个指节的烛火已剩了半个指节,消耗的着实有些诡异的快,这时候若能只凭几句话说服这大椿送出种子是最好的,最不济也要用话bi)着它应个赌约或别的,避过对打这个野蛮的法子。 苏毓秀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哪怕腔里的烛火还有剩余,他也总是莫名的心悸。 时间很紧,但他此时不能表现的太急。 他看着那大椿翠绿的树干,细细数着上面零星的叶子,琢磨着那叶子看着可真肥厚,咬一口应当是齿颊生香的。 那大椿的树叶轻微的抖了下,终于叹息似的道:“新的种子就在那儿,到达它所在之地的路途,一步一障,你若能走到它面前,它便任你拿走。” 第三百二十一章 山海大椿(3) 它话音刚落,白唐面前便出现了一条两米宽的路,那条路幽深旷远,在淡淡的绿色里若隐若现。 白唐极目看去,却什么都看不清,他轻微的笑了下,对大椿道:“多谢。” 继而一步踏上那条小路,一步踏入,眼前便是刀山火海,魔障丛生。 ……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寂静的空间里仍是如同一幅画的众人。 苏毓秀的长发已然全白,指尖微微下垂,上面有淡淡的金色,尚有一滴悬在指腹上,将落未落。 她终于将那个人的容颜收尽了眼底——昊天。 恐惧如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爬上了心头,她神魂已虚弱到了极致,像是风雨中飘摇孤苦的一盏灯火,随时都能燃烧殆尽。 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可白唐还没回来,她的瞳膜还没捕捉到那个人的影,她的耳朵也还没有听见他呼唤她的声音,所以她得撑下去。 瞳孔里的人影一步步朝她靠近,原本寂静的能量在他手下游动,凝聚成一把无色的剑来。 那恍然如冰雪雕刻的天神依旧冷淡着面容,像是最高贵的云朵,也像是最不可亵渎的明月。 没有风,他的衣袂却轻轻卷动,他的脚步轻软的如踩在云端上。,半点声音都没有。 可苏毓秀眼睁睁看着,却觉着那脚步声一下下都落在了她的心坎上。 一步,两步……再有五步,他手中的剑就能斩下她的头颅。 苏毓秀在心底无声的呐喊:快啊,白唐,快啊。 她美丽的仿佛镶嵌了星辰的眸子已经暗淡下去,无尽的生机从这具躯体里一点点逝去,连她打开的时间通道都摇摇坠。 昊天的形越发近了,黑金云纹靴终于完整的出现在眼底,那把无色的剑在她的视线下缓缓举起,寒气贴着她的的脸颊,将她早早失去的触觉都唤起了一些。 “天地生灵?”有清冷的男声淡淡响起,“生来便能体察天神,改天换地?” 此时万籁俱静,周遭所有人都如在画中,无知无觉,这位修忘道的天帝终于露出了点绪。 那是一点点隐藏极深的、淬了毒的嫉妒绪,终年掩藏在为天下众生的皮囊下,在这样的环境下终于冒了头,毒蛇样渗出了点点毒液。 “三界已毁,也算改换,”他举起了剑,轻而缓慢的道,“你这种生灵,合该祭献天地,挣扎,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苏毓秀心神皆颤,浑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但她仍一动不敢动,像是一头即将被扒皮拆骨的小兽,却为了保护护在心尖上的那一只小猎豹,半点都不敢打开体亮出爪牙来保护自己。 那把剑终于自上而下,要落在她头上。 苏毓秀睁大了眼,在心里无声的嘶喊——快啊 ,白唐,再快点! 快回来。 再不回来,我怕等不到你。 …… “不要!” 白唐一冷汗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口中发出呢喃一样的声音。 面前是一片熔岩大火,大火里有无数恶鬼在挣扎哀嚎,脂肪烧焦的味道在鼻尖萦绕,那一股股的浪能让人窒息。 那万千鬼魂里,有熟悉的脸也混杂其间,流着泪扭曲着脸哭喊,可这片地狱何其炎,那些眼泪都还没流下眼眶就蒸发掉了。 白唐手无寸铁,只处于这一片岩浆炼狱里,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昏发沉,可他连眼睛都没眨的踏入这一片火海,一步一步,踏入属于他的地狱。 这是他的魔障,是他为了得到大椿树种子所必须跨越过去的魔障。 那一片炼狱里火焰熊熊,有人嘶哑着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带着泣音和绝望。 “白唐!白唐!”那是个女子的声音,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清水芙蓉一样的脸,在火焰里也依然保持着生前的美丽,她站在火里,奋力朝他伸出了手。 那是蔺菱,曾经在他的青岁月里添上几许浓墨重彩的女子。 “小崽儿,快跑,”体尽成枯骨,唯有脸上带着一点皮的骷髅站起来,拼命朝他摆手,“快跑啊,小崽儿。” 那是张瞎子,是在他小时候被师傅惩罚没饭吃的时候偷摸塞给他大白馒头的人。 他后还站着许多人,男男女女,都是福德巷里的旧人,他们曾一起填充了他整个童年。 白唐口剧烈起伏,眼睛也格外酸涩起来——是了,他们都在挣扎,他却只能无动于衷。 就像当初一样,他明明发誓要护他们周全,但他们在洪水里挣扎求生的时候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们是不是像期盼天神一样期盼他的到来?一遍遍仰望天空,直到再也呼吸不到一口空气,才怨愤的闭上期盼得到拯救的双眼……或者,他们根本不曾合眼。 白唐心里思绪万千,脚步却一点没停,他的终点不是这里,他不能停。 周围出现了零碎而清晰的谩骂声,那些曾面目和蔼的人都变了脸,哭诉痛骂他无无义。 白唐依然无动于衷,缓慢坚定的朝前走。 脚下的触感已变的柔弱,仿佛踩在了谁的血上。 “师弟。”他听见有人叫他,肩膀上都搭上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你不想看见我吗?” 那独属于林樊的清朗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手掌上的温度几乎灼伤他的肌肤。 “师弟啊,”林樊用手抓住他的胳膊,一股皮烧糊了的味道直冲入鼻中,“你今天不回头看我,往后再想看,可就不能了……你以为你前往之地是拯救所有人的圣地么?” “不 是的,师弟,那只会让你万劫不复,让我们都万劫不复。” 白唐听着林樊的声音,径直往前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这是他的地狱,所以他在乎的人都要在这里受苦。 “大人,呜呜呜……大人救命啊,好疼啊……”玉九白面团子一样的脸在他面前扭曲,已经在火里烧烤至变形的体崎岖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腿,“大人救我啊!救我啊!” 白唐应硬住了没看那只鬼,家里的蠢鬼不会坐等人救,他自己会跑的碧水都快。 四周的火焰燃烧的更旺,那些声音都模糊在他后。 他孑然一,他谁也不顾,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取一样东西! 是的,他经历地狱,走过漫天大火,漠视那么多人的呼喊,踩着他们的皮骨骼,是为了取一样东西。 但是……那东西是什么呢?他好像有点遗忘,分明之前还记得牢牢的。 他有点苦恼,死死的按压太阳。他想拿什么东西来着? 后的鬼魅声音都渐渐消失,四周只有火焰寂静燃烧的声音,火光努力席卷着,似乎要将他一并吞噬进去。 他一步一步走着,越走速度越慢,面上疑惑的神色也更深。 “白唐。”有穿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子在火焰里朝他微笑,面容姣好如天上月,如崖间风,如海上花,即便是在能焚烧整个世界的大火里,也一丝都没有慌乱,像是本就生存在火里的精灵,“白小唐,你不认识我了吗?” 白唐看着她那张脸,腔里一阵阵的撒酸涨,他认真的盯着她,缓慢的朝前走,朝她靠近,半晌,问她:“苏毓秀,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毓秀微微笑着,笑容里是小女孩才有的顽皮,她偏着头,想了想,道:“我想问问你,你愿意跟我结婚吗?或者是成亲,在一起,处对象……随便什么,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吗?我们以后有长长久久的一辈子,我只有你,你只有我。” 她也认真的看着他,眼睛里的星辰一颗一颗落下来,神色温柔的像是注入了三江四海的水:“就像我以前说的,我们都永生不死,会有无数个夜夜,你喜欢会撒的女孩吗?嗯?喜不喜欢?” 白唐摇了摇头,有些失神的道:“不对,你不是想问这个。” 苏毓秀微笑,笃定道:“不,我只想问这个……那么白小唐,你喜欢会撒的女孩么?” 白唐仍是困惑,他膛里憋着许多话,却说不出来,他嘴巴开合着,说:“喜欢。” 这个女人就在他面前,白唐想给她所有的包容,想让她开开心心,说不上为什么。 这一刻,他想让她高兴。 苏毓秀就笑,站在漫天的大火里,开心的转了个圈,裙 摆划出优美的弧度,然后她伸出手,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我。” 白唐大踏步朝前走,一把攥住她的手,牵着她继续朝前走,脚步没一点停下的意思,道:“你想问我什么?我总觉得你有问题想问我……可我没有回答你。” 苏毓秀被她牵着,温顺的跟着他走,却在他耳边问:“你还有向前么?前面没有我。” “嗯。” “你为什么向前呢?停下来好么?为了我。” “不行,有人在等我。” “没有的,除了我,没有人在前面了。” 白唐断然道:“不!有的!” 苏毓秀就笑:“是谁呢?” 白唐想不出来,可他固执的迈动脚步,他想,他得向前走,不能回头不能退,他一定要走到前面去。 苏毓秀道:“前面是深渊,是你一生的苦难,你也要去么?” 白唐道:“去的。” 苏毓秀又道:“前方是虚无,是你的求而不得,你还要去么?” 白唐道:“去的。” 苏毓秀走在他另一侧,手在他掌心里,声音轻的如空气,道:“前方是虚无,是你所求所想都成空,你还要去么?” 白唐道:“去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白唐归 耳畔传来轻声的叹息,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悄然化为清风,一鹅黄色的女子也如轻烟消散。 白唐仰着头,默默的向前走。 他感觉自己口处传来一阵阵的抽痛,似乎有人在一下下的在心脏上锤击,锤的他迷失的思绪都回来了一缕。 他向前走着,眼睛里又捕捉到了一个影。 那人半跪在熔岩里,周都是烈烈红色,唯有他眉眼带着纯粹的黑。 白唐脚步更快,几乎要跑起来。 这是谁?是他的求而不得?是他一生的苦难?是他所思所想的虚无? 去他的苦难,去他的求而不得,这是他家墨神,是谢必安的范无救,是白唐的墨赦,是一辈子只一个模样的墨赦。 哪怕他周尽被烈焰tiǎn)舐,哪怕他眉目染上狰狞,他仍是陪他走过无数岁月的范无救,是陪他从青涩走向成熟的墨神,是面目冷冽,心思澄澈、锐利如屋檐下冰棱的墨赦。 他上缠满了锁链,一双眼仿若寒潭也似直直的看着他,睫毛长而卷翘,面颊棱角分明,即便最擅雕的工匠都雕琢不出他的一分冷冽来,他道:“你来了。” 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冰冷,刚从寒塘里捞出来的一样,轻轻一碰,就能掉下一层冰碴子。 白唐蹲在他面前,与他平平而视,眼睛突然酸涩,他道:“你去哪里了?” 他伸手去扒拉墨赦上缠绕的锁链,被烫的手上起了一层层的燎泡,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墨赦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白唐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来,笑的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道:“这脑子怕不是坏了?有什么好等的,你该去找我,我上还有你画的追踪符,你一下就能找到我。” 墨赦上的锁链无论如何的扒拉不下去,那些锁链甚至活物一样蔓延到了他上。 白唐只觉一股一股的灼扑上来,他连挣扎都很无力。 墨赦道:“我在炼狱,你也一起么?” “好。”白唐说,他嘴角挑起一个笑,眼睛微微垂下,“可我不舍得让你在地狱里,我想送你去人间。” 墨赦道:“世间处处都是炼狱,没有人间,这里就很好。” “不好,”白唐哈的一声笑,重新抬起头来,眉眼里依旧是一片勃勃生机的活泼,“这鬼地方怎么会好?这里全都是火焰,没有土地,种不出绿色的植物,没有河,捞不出肥嫩的大鱼,哪里好了?” “一点也不好,你不该在这里。”白唐声音渐渐低下去,上缠绕的锁链越来越多,他眸色却越来越清明,“老墨,你得去人间,或者地府,你得有空了就去炸小黄鱼,或者去地府顺两本书……” 他轻声说着话,终于扯动着万钧重的锁链,缓慢的、 坚定的抬起手,将那个高大的人抱进怀里。 四周烈焰沸腾,上苏联缠绕,白唐给了墨赦一个拥抱,感受着那烈焰焚的疼痛,轻声道:“我得走了。” 得走了!哪怕来此的目的都已模糊,但他得走了! 还想不出来他要取什么东西,可冥冥中似乎总有人在他耳边念叨该走了,一定要往前走。 他心里的犹疑都被脑海里那些模糊而真实的画面替代,心底的天平终于倾斜,也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的在这片粉饰太平里沉溺。 怀抱里的人如清风消散,白唐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只是静静的维持着抱住他的姿势,直到那个人影再也不见,才洒然的站起,上染着火的锁链哗啦啦掉落。 于这一刹那,白唐终于功德圆满,神思清明,他一眼就看见了一截翠绿色的树枝,无头无尾,光秃秃的一截,像一根木棍,静静的浮在半空中。 白唐心里还有万千绪起伏,他仰着头,瞳膜上似乎还留着那个人冷硬的脸庞,就连口也似乎还有那一股灼伤人的疼痛。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深沉的叹息,似乎穿过了无数年月,从远古时候径直传动了他耳边。 飘至旷远的心瞬间清醒,能在他的魔障里再见他一面,上天厚待,莫以为甚。 …… 那把剑锋利无匹,眨眼就从上空落到了脖颈上。 苏毓秀眼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她仅剩的神魂在心里拼命的呼喊,希望那个人能给她一点回应。 可四周空寂一片,那虚无的的时间隧道里沉寂一片,连风声都不曾听到。 “咔~” 一下,那把剑狠狠的砍在她脖颈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长长的头发被削下去一缕。 苏毓秀依旧一动不动的半跪在地上,感觉不到疼,只盼望这具曾用无数宝物神药堆积起来的体能抗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昊天第二次抬起手,亮如秋水的剑上映出她木然的脸,和她脖颈上入骨三分的狰狞伤口。 血之躯,却已无血。 “咔~” 第二剑也瞬间落下,昊天纯白的袍子在她眼底渐渐模糊。 撑不住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还回得来么?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仿佛下一秒有人会从那里钻出来,对着她顽劣一笑。 她仅剩的神魂在体里绝望的呐喊,心底似乎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她瞳孔放大,看着昊天第三次举起手,全无停顿的对着她看砍下。 “白唐!” 她大喊出声,用尽了全力。 她以为她喊的全世界都能听见,可实际上,她连嘴唇都没有动。 那把剑凭空落下,可她却没半点害怕,瞳孔里甚至出现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因为她听见了她的名字,三遍。 昊天的剑终于落下,“咔”的一声,那具让神魔颠倒的体终于首分离,顷刻就化为星光和无数灵气,充斥着整片空间。 昊天贪婪的吸收着那充裕的灵气,像是饿极了的人终于吃到了香喷喷的。 而另一边,刚从那遥远的过去走出的人却瞬间心肝俱摧,他只来得及看了那白发的苏毓秀一眼,只来的及看见她眼中雀跃的欣慰和欢喜一眼,还来不及细细品尝,她就消失在他眼前。 如一抹脆弱的光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眼前。 白唐落在地上,体都有些站不稳,腔里更加空空dàng)dàng),那烛火终于完全熄灭,他又成了没有心的人。 四周的一切开始活起来,天河水开始泛起波澜,不周山上开始传来细碎的吵嚷声,扑在半空的人终于落了地,未绽放的法宝终于放出了光芒。 这方平台上迷蒙额白雾却悄然散去,露出上面唯一站着的昊天。 白唐没有心,却感觉心痛如绞,那种感觉让他捂住口,难受的连气都不会喘了一样。 怎么就这么没了呢?他都没来的及跟她说一句话,不管是什么话,哪怕说句再见也好……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了呢? 这个女人,她一力将世界搞成了这个样子,跟天庭打的死去活来惊天动地,将天界众神几乎屠戮干净,一力将天河水放到了三界,让人间无人,间无鬼……可她后来说放手就放手,说把闹闹的世界还给白唐,就真的倾尽一切要把那个世界还给他。 她这个人,到底是生死的痴种,还是凉薄到将所有恨都包揽成她一人之事的自私鬼? 从他们认识,她前几年一直行善救人,做了那许多平头百姓的活神仙,给他们信仰,给他们希望,把他们从绝对的黑暗里拯救出来,后几年却又一手将她所有的信徒都推入死境,她到底是善是恶? 白唐分不清楚,他只是觉得格外的难过,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的脸,想起了她同他那些荒唐却温暖的过往,想起了她送他缘生花时的魅惑,还有强行给他过生的狡黠。 要怎么承认,这个女人,终究凭着狠心辣手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不是,却比纯粹的男女之更加恨难辨,像是扎进他心底的一根毒刺,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再不能拔出的一根刺。 她就那样完全不给他拒绝机会的、霸道的用命住进了他心底,成为他往后总会记忆和祭奠的一个影子。 白唐按着口,像失去水的鱼,大口大口徒劳的喘息。 他同样放在腔里的四样神物还在发着光,让他四肢里的寒冷都轻轻的退去。 这个时候不是发呆的时候,他想 。 “你回来了。”昊天仿佛终于注意到了他,微微抬了眉毛看他,依然是那副清冷如天上月的模样,用着平静淡薄的语气说着话。 白唐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勉强压着那股子暴躁,道:“是啊,回来了!” 昊天闭了闭眼,道:“当年是你劫走了本该祭天的她,如今她因你而死,可见天命早定,虽万年,未曾改。” 白唐嗤笑一声,道:“狗的天命!昊天,谎话说的多了,你连自己都绕在里面了,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心为公、绝无徇私的三界至尊了?” “说什么天下,说什么为了后的亿万生灵,呵,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昊天也不与他争论,只竭尽全力恢复自己的实力,从容道:“愚人。” 因为愚蠢是人类的天,而面前的这个人,还未曾脱离人的范围,不能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所以他不懂。 第三百二十四章 要予之,先毁之 白唐只觉口有股泉水一样的暖流涌动,扯动他脆弱的皮,让他百爪挠心一样的难受。 屠灵被一股大力排斥,一下子飞出体外,落在白唐掌心,铮的一声刀鸣,恍若憋屈许久终于舒出一口气,忍不住的轻狂畅意,一下就将白唐手心原本的气刀震碎。 白唐握紧了刀柄,道:“懂。” 太上的话有天下尽托付的托孤之意,白唐听懂了,连面色都沉重几分,他看向太上,想从他脸上看出出些许端倪,却只看见了他伟岸的形,和他满头晦暗的银发。 “生死如常,元始通天尚且看的通透,我又怎会着相执迷?”太上的声音落在耳边,却又仿若隔了千万重的距离,“众生艰难,为寻一线生机,万般皆试过,如今才知自然无常数,天自留生机。” “我今去也,承势星君,众生皆在你手,且好生抉择。”太上始终未曾回头,只迎着昊天那一道撕裂天地的银光,从容抬起拂尘。 在商周的年代里,白唐曾耍赖要他一招之诺,如今他天人五衰濒死之,用通造化之力,一为他造遗失之心,助他功德圆满横度此劫,二为他阻一程昊天携怒重击撕裂空间之威。 白唐很是知机,当即闭耳垂目,只感受着腔里新生的心脏,感受着它的跳动,等待最后一丝血也与腔处的窟窿严丝合缝的连接起来。 太上一道法出神入化,信手拈来就是风化雨杨柳生枝,那一拂尘过去,竟将那一道银光悉数湮灭,万缕银丝倒卷如银河落,一往而前袭上昊天的衣襟,只一下,就将本就半残的昊天击倒在地。 太上那柄跟随他百万年的拂尘也寸寸碎裂,灰尘一样散落在昊天的周围。 长风浩dàng),空气中裂纹丛生,黑白交织的闪电在空间裂缝里肆意流窜,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火纷纷扬扬,时不时从裂缝里降落在浩瀚的天河上、弹丸之地的不周山上,降临在他们两人的背后面前。 烟火缭绕中,太上的眉眼越发浅淡,形如山如岳,又如落笔恢弘气度凛然的画卷,只负手后,静静看着昊天。 白袍沾染尘埃,高贵的帝君却不肯认输,他挣扎着悍然站起,眼眸漆黑而纯粹,神色里是众生故去我独在的清醒沉静:“多年同舟,太上虽提前弃舟登岸,本君却需继续摇橹前行……你且好走。” 话音刚落,便有强劲的罡风四扫而过,吹拂过太上的衣梢发角,那白色的影顷刻如云烟散。 太上注入体内的那股生机还在发,白唐的心脏只补了一半,他却已等不及心脏补全,就骤然抬起头来,手里屠灵翻转,刀锋发出锐利的啸叫。 此时的昊天仍是月佩风襟的出尘之态,神色里却有孤掷一注的决然,手 将将抬起,与白唐那骤雨般袭来的刀一触而过。 白唐方一动刀,便是全然不管不顾羯鼓惊马样的急攻,刀风过处,本就飘摇的空间又被切割出无数裂缝。 昊天体内的灵力刚才又消耗一空,只接了他第一刀,便被震裂肩头衣衫,刀气过体,鲜血便从细小的伤口中浸透而出。 他已万多年没与人这样近交战,法却不见生疏,轻灵飘忽不可捉摸。 两人一交手,便全无迂回曲折,直接就是全无余地以死相拼的激烈。 空间一阵阵崩塌,在刀光剑影中露出更加狰狞的裂缝,无数闪电雷霆在他们周遭闪耀。 白唐口里的心脏越来越完整,原本迟滞的力量越发顺畅,屠灵刀也越发凛然谨慎,一刀刀劈开被昊天折叠的空间,bi)着他退往不周山的山崖边。 数息过后,昊天已被白唐凭空构建出的刀网bi)至那山崖边,旋间与白唐的屠灵一错而过,再一偏头,正见白唐手腕翻转,屠灵带着风雷声劈裂空间,不可抵挡直奔咽喉而来,堪堪贴上喉结,刀气将他咽喉处划出一道血口。 白唐喘了口气,左手拼命按着口,忍着那蚂蚁啮心一样的酥痒:“最后一眼,你看看这四海八荒!” 昊天的手垂在侧,轻微的颤抖,勉力冷静道:“如何?” 白唐面色有种难言的青灰色,仿佛回光返照后的颓败枯死,道:“你要祭天祭地,要救苍生天下,可你一样都没做到……披着慈善悲悯的皮,做着自私歹毒的事,昊天,你该死!” “无众神,无众生!”昊天的眼神有如疯如魔的疯狂,仿若下一秒就能雷霆发作,“本君殚精竭虑为众生求生路,这是魔障?若让世间文明、生灵、智慧传承下去是魔障,本君便是入魔,又怎样?” 他声音渐大,面色寒霜一层层剥落,露出绪的本相,眸中有疯狂漾出:“何必多番言语,你也不过畏死偷生……恁多废话,你便确定赢了么?” “你不肯承认自己生魔障,觉得自己一切都为了众生,”白唐握刀的手伸的笔直,面上半分神都没有,对后那些或愤慨或惊怒的声音充耳不闻,“那你就与这众生同死吧!” 屠灵横削,半点都没省力气,是必死之击,刀中贯入的灵力,更足以崩神魂毁灵识,让眼前的人死道消。 此刻长风浩dàng),雷电在后肆虐,灰黑色染满苍穹,一刹那,昊天脚下生起强横无匹的旋风,周有如烈般的光芒闪耀,一柄无色的剑从肋下刺出。 这一剑天外神来,又惊又险,带着目空一切的凌然狠辣硬生生将白唐的刀气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这一剑带着洪荒万古的力量,bi)的白唐不由一退再退,那一剑是积蓄百万年 的练达意境,仅凭一丝之力,就能引动虚空中的沧海横流,将一切冲垮。 白唐反应再快,心思再敏捷,也只来得及从昊天边飞掠而过,眼看着他们之间山崩地裂,天河水被那强横力量激起万米浪花,在昊天的后如同张牙舞爪的巨龙。 “本君将众生一肩担负,绝不会输!也输不得!”他视线扫过面前翻涌的尘土,扫过远处还在激烈奋战的众人,眼神里涌出点点悲伤,“众神凋敝,本君力竭神散,尔等叛贼却如旭东上杀之不尽……世事bi)人。” 一言未尽,银白长发骤然绷紧,皎皎如月的面容突然狰狞,他仰着头,周的旋风忽如海浪咆哮,瞬间就席卷过整个不周山,一层一层灭世的力量朝着四周压去。 那是一代帝君最强横的威压,是积威百万年的神威,在这样的力量下,众生臣服,莫敢抬头。 白唐自力量太强,哪怕太上是用造化之力为他补心,此时也才补全他心脏的三分之二,他心脏里麻痒难耐,周灵力波动时强时弱,又被昊天那寸草不生的力量扫过,五脏皆伤,这时也只能抬手挡住眼,另一只手抓紧屠灵,将自己牢牢钉在地上。 昊天所站之地,已然成这片空间唯一的生路,那无形的力量爆发出巨大的吸力,这片空间里的生灵都感应到了昊天的召唤。 那是来自万古众神的召唤,带着奇特的、听不出悲喜的呢喃声调,召唤他的信徒去他边,为他贡献出一切力量。 有人闭目合眼,安然赴死,有人怒骂出声,拼死抵抗,有人虔诚放手,任由自己被那股吸力卷走,有人愤然出手,妄图与那入魔的帝君同归于尽。 白唐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仅剩的人从他前一道道飞过,飞蛾扑火般朝着昊天扑去,又迅速淹没在他周白色的光芒里。 杨戬最先奔赴,面上是旷持久的平静,看着昊天凌厉的眉目,慢慢消失在他的目光里,无怨无悔。 莲涅时笑时骂,周都是滔天的戾气,也不能抗拒的飞入那光圈里,体慢慢化为飞灰,那一瞬,铺天盖地的黑色气席卷开来,又尽数没入昊天体内,他上纯白的光芒覆上一层灰色。 “完了!完了!这老东西用了万灵归墟,这特娘的是要所有人给他做养料!”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继而又是几声咋咋呼呼的尖叫。 白唐勉力睁眼去看,只来的及看见一个囫囵的金色影子一闪而过,接着便是一道可通天彻地的长柱朝着昊天砸去。 烟尘纷扰,那人影如冰雪消融,昊天周的光芒却越发凝练,整个人的气势也更强。 他就站在那里,背后是翻涌的万米大浪,前是万灵臣服,他只一人,是天地主宰 ,要担负众生,可他要给众生活路,就必须先踏过面前那具四灵本源能力的尸。 可他神力衰竭山穷水尽,所以他要先汲取众生之力,要予之,先毁之。 昊天神色里的悲凉渐渐散去,只剩了唯我独尊的矜贵和目空一切,他转过头,朝着那泱泱洪水里看去。 还没完。 这还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 白唐眼睁睁看着昊天的银白长发一点点焕发出柔润的光,又一点点变黑,上那白色绣暗纹的袍子也崭新开来,他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颤抖,在咆哮。 不行,必须阻止他! 不能再让他吞噬下去了! 白唐咬着牙,桃花眼里肃穆一片,将周气调动到极致,硬是从那洪荒压顶、山海倾泻的潮流里争出一抹来,他大声喝道:“屠灵!”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弑神,复天地 所有力量灌注一刀,刀势横空,劈碎苍穹宇宙,但劈不碎昊天周灰色的神光。 如泥牛入海盐撒沙漠,半点声响都没有。 白唐不言不语,又是十刀斩去,依旧不能撼动昊天一丝一毫。 他体内力量几乎被消耗一空,握住屠灵的手都有些颤抖,可这些都不如他心上的颤抖厉害。 他辛苦得来的神物都没用,那些他的人都没回来,这就要结束了吗? 白唐费力的喘着气,那压在心口的绝望让他喘不上气来。 就在此时,变故又生。 只见四周的天河水都沸腾开来,无数黑气翻涌,仿若地狱从九幽升到了九天。 白唐愕然间回头,却看见几道熟悉的黑影从河面上不由己的急速掠来。 “妈的!”首当其冲的月戎破口大骂,“这cāo)蛋的万灵归墟!昊天这老瘪犊子是找死!找死!” 他旁还有另外一人,高冠黑袍,牢牢护卫在他旁,即便是这样的绝境之下,也依然气度凛然,分毫不乱。 白唐匆匆一眼,只瞥见那人轮廓如山川的侧脸,他们两人携手而来,后还有尚且存活的其他几个府君,十八层地狱一起带来,后是他们拼命保下的万千魂, 此时此刻,却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天河上波涛汹涌,白唐在底下仰望他们,见那人手持光芒万丈的明镜,如松鹤临空,直将去势稳了一稳,沉稳道:“月戎,没事。” 月戎上那股子暴戾半点没减,神色却安稳下来,他捕捉到了白唐的影,脸上乍惊还喜,待看到他手中暗红色的刀刃,眸中更似有风暴闪过:“原来是落在他上……包子,原来是落在他上。” 他侧的人微微垂眸,也看向白唐,点了点头,道:“历经灭劫而不死,该是他!” 那人手上的明镜漾出裂纹,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召唤万灵的呢喃声越发清晰,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吸力让他们又滑行着前进百米。 月戎似笑似叹,道:“我就说桃花眼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如今咱们都要靠他啦……走吧!” 白色的月刃与布满裂纹的明镜倏然出手,迎风而涨,轰然而碎,在空中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竟将那万流归海样涌向昊天的魂拦截住了,继而有两道影闪电般折而至。 “劈混沌,整天地,白唐,这次我们整个地府为你祭刀!”月戎声音冷冽如铁,重重击在耳膜,“要是还弄不死昊天!老子死了也得活过来弄死你!” 白唐还未及反应,就觉手中的屠灵被一股大力撕扯,骤然脱手,那两道影倏然就没入刀中。 无数道黑影在那一瞬没入暗红色的刀中,连总是一书生袍的楚江王也大笑一声,流星也似没入刀中。 屠灵一阵阵的嗡鸣,里面的刀灵也一阵阵的啸叫,痛苦的打滚撒泼,那汪洋瀚海一样的力量一股脑的塞进去,直让它想起那地府里强行吞没四灵力的时候。 白汤圆哀嚎着,却半点都不能阻止那浩瀚地府的魂鬼魅化为的气灵力冲击刀体,只能翻滚着,刀气四溢,将涌向昊天的那些力量都切的七零八落。 过了这些时候,白唐的心脏终于生好,他猛然站起,形被昊天万灵归墟的力量拖曳的前行。 “屠灵!”他大叫着,右手捞过那暗红色的刀柄,顷刻就感觉到那刀里无穷无尽的力量。 一界之力,尽在一刀。 昊天的面目已在眼前模糊,白唐双眼都染上一层红色,周迸发的力量将昊天的万灵归墟切割的不成样子。 昊天抬起眼,嘴里那些能将一切都毁灭的呢喃渐渐消失,抬手一指。 山河倾覆,星辰如海,恒古的世界之力朝着白唐覆盖而来。 那一瞬间,昊天在奔腾的万物后,寂寂一人,长而立,周是烈焰与黑暗交织的光芒,映着那张如神如魔的面容,竟有种恒古长存的静谧感。 白唐人在半空,屠灵持在手中,桃花眸里血色涛涛,周气翻涌,纵横百万里,他所处之地,便是地狱。 屠灵横刀而斩,刀中有星河万倾,长空当风,还有气浩dàng),地府十八。 电光火石,两股强悍的力量轰然对撞,空间崩塌,天地湮灭,无数光明与黑暗交杂,空间裂缝横贯长空。 那一天,世界归于虚无,混沌生于刹那。 …… 月不再轮转,连时间已经失去意义,覆盖天地的大水褪去汹涌的外衣,重又变的温顺和缓。 没有苍穹,星辰都沉在了水里,像是一颗颗沉在水底的宝石,发出不同的光泽。 没有大地,生灵都死在了水里,像是回到了万万年以前,所有生命都沉寂在灰蒙蒙的混沌里。 或许过了一瞬,又或许过了很多很多年,终于有人从死寂的水里钻出,徒步行于水上,白衣黑发,腰间缠着一截断痕明显的锁链,目中凝着万万年的孤寂冷清。 他仰起头,看着裂纹丛生灰蒙一片的苍穹,从怀里取出一截黄金色的脊骨,朝着天空洒然一抛。 那黄金色脊骨瞬间没入残破的天空,绽放出柔和如月光的光芒,瞬息就覆盖几千里,又不断蔓延扩展,金光所过之处,灰色消弥裂纹愈合,苍穹里升起彩霞,温润的月亮从黑暗里露出了头,散发着更加纯净的光芒。 那人低下头,从水里看见无数星辰散碎的影子,于是一抬手,无数星辰从水中倒飞而回,一颗颗镶嵌在孤单的天幕上。 月白风清,星辰万里,却终归孤寂。 于是他又 将一块巴掌大的灰黑色泥土扔在水里,那一点土壤遇水则长,一寸寸长大扩散,又鲸吞龙吸般将那涛涛天河水吸入腹中。 脚下忽有实感,他抬眼去看,便看见那绵延不知尽头的水域一点点被土壤覆盖。 他又取出一截翠绿色的圆柱,朝着脚下一插,双指在掌心划出血痕,红润的鲜血浇在那无头无尾无枝无叶的圆木上,圆木顿生枝蔓,入地一端生出根系,直入地下九千丈,露头一端哗啦啦朝着天空生长,枝叶肆无忌惮的伸展,直达苍穹,将那目光可及的苍穹撑上百万里。 自此天地开,污浊分。 可这还不够,于是他想起了怀中还剩下的一物,当即将那无色的卷轴抛上高空。 顿时,原本怎么也无法展开的卷轴的一寸寸展开,露出山河万里,草木鸟兽。 隐约间,那山河图里走出白发白须的老人,一手持图,一手照着天地挥洒。 那白衣老人的虚影掌着太极图,从苍穹夜幕上走过,踏步之处,生山河,生草木,生智慧,生阳。 风又吹过衣襟两回,一汪清水被土壤吐了出来,摇曳着浮在生着桃花眼的男人面前。 男人再一弹指,那一汪清水就悠悠飞向九天,再看不见。 天河归于天界,九幽生于地上。 白唐终于微微一笑,他仍穿着一白衣,像是黑夜里游dàng)的纯白灵魂。 他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又伸出双手,轻微下压。 远方似有什么东西被牵扯着埋入山川,一股沛然的生机从大地上浮起,草木越发翠绿,山川越发神秀。 “既执念为众生,便化大地,魂哺三界。”他轻声说着,神色里是一种寂然的空旷,忽而又轻轻一笑,拍着腰间另一把暗红色的刀,“世间万物都归位,只有万灵没有回……该我们了。” 刹那间,他周涌动起万里狂潮样的力量,手中暗红色的刀刃忽而化为长龙,躯纵横千百丈,在他周萦绕翻飞,与他交相呼应。 那汹涌的力量卷过山海,于是山海里的时间便拨回,虫鱼草兽一一跳跃,卷过土地,于是有高楼拔地起,曾埋葬在洪水里的生命仿若都被时间吐出,酣甜一梦,长睡未醒。 那力量强悍无比,却又轻柔无比,它将时间轻轻拨转,从尘土里将一缕缕生命重新找回,赋予他们第二次光。 这是一次时间倒流,也是一场浩大的记忆重塑,他们不会再记得真正的天神,不会再记得光怪陆离的天水妖兽。 凡人主凡间,鬼魅居九幽,九天之上有净土,净土永不可达,里有仙人长寂寂,渐死渐灭,不起波澜。 虚幻光披红绿,人间三度蟠桃熟。 梦里一场生死事,醒后方知是客。 …… 杏花初开,阳光熹微而下,斑驳着行人光彩陆离的衣着,鲜艳明媚的让人眼花缭乱。 “……宝贝儿你别……哎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搭理搭理我啊!”有高大拔的男人亦步亦趋的追在杏眼柳眉鹅蛋脸、形高挑的短发美女旁,伸手就拉住美女的胳膊,铜铃大的眼睛满是老婆奴的卑微,絮絮叨叨道:“我真错啦!我保证,向党和人民保证,下回肯定不了,你说回家咱就回家,我肯定不跟他们瞎闹,行吗?” “还有下回?老刘你这夜不归宿还敢有下回?”有一头短发的女子斜挑着眉,声音里全是青靓丽的骄傲,“你说说,你想怎么死?” “额……这个,这个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这还在大街上,宝贝儿你别揪耳朵……” 那两人一高一矮,吵吵嚷嚷的渐行渐远,但那股子温暖和谐的味道还是从他们上一股脑的溢散出来。 阳光越发温暖,有微风吹拂过树梢枝头,呼啦一下就吹出一只白行走的鬼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重逢 那白面油小生样的男鬼面条一样从树上滑下来,哀哀怨怨的朝着一旁撸袖子与鬼干架的同伴道:“王五,你鼻子都歪了……快别打了,把体再拔拔,都快被揍成一张饼了!疼不疼啊?” “蠢货,躲远点!”中气十足的女鬼气势汹汹,娃娃脸上都是狰狞的笑:“老娘当初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怂货,工资给人抢了就知道嘤嘤嘤,嘤嘤嘤有个用!” 她呼的一巴掌,将与她对掐的鬼拍到了地下,眼看那鬼惨叫一声灰溜溜的跑了,这才瞪着一双杏眼,一边伸手扶正鼻子,一边回头教训那男鬼:“自从老黄投了胎,你瞅瞅你混的这个鬼样,丢不丢人?!这多亏第六府君给你开了后门,让你做个小鬼差,不然你这分分钟就得去地府搬砖推磨!唉……老娘当初也不知道看上那二货捉鬼师什么,居然巴巴的去做了鬼使,还遇见你这个麻烦精!” 噼里啪啦训了一通,训的那面白脸嫩的男鬼委屈巴巴,才总结道:“这些年人鬼不相交,鬼比人可凶多了,你皮绷紧点,机灵点!知道了吗?” 玉九忙不迭的点头,道:“知道了!” 王五又将自己歪了的胳膊正了正,继而慨叹似的道:“明明做了那二货捉鬼师很多年的鬼使,居然记不清他的模样姓名了,倒把你们两个讨债鬼记得清楚……唉,老娘真是命苦。” 玉九也费力想了想,实在没想到那人的脸,记忆模糊的厉害,于是转念就想了别的,道:“王五王五,今年还有一场升职考试,你要帮我啊,你一定要帮我啊……” 王五:“……个讨债鬼……” 那微风一吹再吹,穿街过巷,终于又在一处窗明几亮的地方微停下脚步。 那半开的窗扉里,穿着一白大褂的男人正低头看资料,面部已褪去原有的清秀,变的更加俊美和犀利,轮廓如山川,深刻分明异常,只是静静坐着,就自有一种凛冽的强硬气势。 桌子上摆着一张合照,照片里的男人半搂着一位温婉的美女,笑的甜蜜又含蓄,依稀还是当年学校里的出了名的优秀少年。 “林医生,十分钟后有一场心脏移植手术,您准备一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忽然接通,护士甜美的声音带着些紧张传来。 穿白大褂的医生轻轻嗯了声,挂了电话,从容起,将窗户挂上,又去净了净手,这才推门出去。 被关在窗外的轻风打了个旋,呼啦就吹过了大街小巷,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小巷。 那小巷已非昨,那些熟悉的面庞都再寻不见,另有闹声色沸沸扬扬,满溢着生机盎然。 有不到成人腰高的小孩肆意跑闹,手中举着的塑料彩色风车轻微转着,伴着阵阵笑声,像是青最纯粹的声乐 。 那微风忽的变大,吹的彩色小风车转的更快,小孩笑闹的越发大声。 稍不留神,那小风车啪嗒一下折断,小孩都被掀了个跟头,当即大声哭起来。 那微风倏的一下就钻到了地下,不敢见人也似,一股脑的钻到了幽冥地府。 “老实说,你是不是觊觎我家包子?”有没什么威仪的府君踩着凳子,恶狠狠的伸手指着对面斯斯文文的判官,“你特娘的给他送什么曼陀罗?啊?你给老子老实说,你这脸瞧着白白净净的,怎么净不干好事?你这肚子里还有多少花花肠子,一股脑的都给我抖出来!” 陆判对这位府君的暴躁充耳不闻,斯斯文文的揭过一张批文,又俯首看下一张,道:“牛头报过很多次了,奈何桥下深渊曼陀罗成灾,你不处理,我就找包大人处理。” 月戎瞪杀父仇人一样的瞪着他,半晌才气咻咻的坐下,道:“都是包子惯得你!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扒皮抽骨!” 陆判道:“请便。”又敲了敲桌子,提醒他道,“你桌上那一沓都是紧急公务,今天处理不完,我会向你家包子申请,不准你靠近他五米之内,二十天!” 月戎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缓了缓才拿起笔,恶狠狠的批了两个文件,终究忍不住,咕哝道:“桃花眼果然不是好东西,把大家弄出来的时候,怎么不筛选一下残次品,差评!” 陆判莫名其妙的看他,道:“又说什么糊涂话,我告诉你,装疯卖傻过不了关,该做还得做!” 月戎:“做做做!” 陆判想了想,又道:“范无救和谢必安走了很多年了,黑白无常的位子得有人补上,你看什么人合适?” 月戎冷艳睨他,恶声恶气道:“补什么补?!不补,地府吃空饷的多了,不差这两空缺,别瞎cāo)心,时间到了自然有人来领职!” 陆判撇嘴,不再多说。 那微风沾了九幽的寒气,又飘飘悠悠的吹过四海八荒,终于将那一丝冷吹上了一个活人的面庞。 那人生着一双宜笑宜怒的桃花眼,面容稍显瘦削,唇角挂着一丝微笑,轻轻伸个懒腰,发出极舒服的喟叹。 “白白,你醒了?”有暗红色的小东西趴在他肩膀,甩着尾巴欢快的道,“你可睡了很久啦,我都要饿死了。” 白唐捏了捏那小东西的尾巴,有些头痛的斥道:“吃货!”继而又想到什么,妥协的摸了摸它的头,“走吧,带你去吃。” 那小东西就欢喜的用尾巴缠住他的手指,体在他垂下的手指上dàng)秋千,又懵懂的问道:“吃完了是不是又要睡觉?我不喜欢睡觉。” “那就不睡觉,咱们去找人。” “找人?” “对啊……那个人比较调皮,很会躲, 或许藏在人间,或许藏在地府,又或许藏在深山老林,咱们得慢慢的找。” “啊!”小东西夸张的张大了嘴,露出两只小尖牙,“那要找到什么时候?要是一直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白唐微微笑着,声音笃定,“我将他放在了轮回里,他就一定在轮回的某个地方。” 他忽的偏头,看向那爬到他肩膀的小东西,道:“反正咱们生命永无止境,我又知道他一定在某处等着我,那咱们就去找好了,没有时限,不需要时限。” 他说:“总会找到的。” …… 这是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丰泽高中的学生们都早早离了学校,只有零星几个不信邪的还悠哉悠哉的在校园里游dàng)。 姿拔的少年背着书包,面无表的行走在已没人影的小道上。 再转过一条小路,便到了那座死过人的教学楼前。 那是几天前刚发生的事,有青靓丽的女学生从十八层高的楼顶一跃而下,白色的校服都被血染成了红色,目睹过现场的学生别吓病了好几个,校园闹鬼的传说不胫而走,少年也略有耳闻。 他们说这起死人事件只是个开端,是校园里那魂不散的女教师鬼魂在找替,一个不满意,还会再找下一个。 少年并不信这些,他只当笑话听,从来不往心里搁,即便学校里已是人心惶惶,他依然我行我素,板着一张俊美到犀利的面容,勤勤恳恳的学习,认认真真的自习,再准时准点的到校门外,等司机接他回家。 可今晚,传言中的鬼亲自来拦了少年的路,风大作,戾气阵阵。 少年有些稚嫩的冷硬面庞上凝起寒霜,嘴角用力绷紧,吓的浑寒毛根根竖起,连尖叫都发不出来,面色苍白的随时能厥过去。 “喂,”有朗朗的声音从后传来,带着一丝笑,“怕成这样?” 少年不确定那是人是鬼,不敢回头。 那人嗤的笑了下,极为欢快的迈着步子,一步步朝他走来,停在他后一步的距离,口里还安慰道:“好啦,没有脏东西啦,快回头看看我……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少年抿紧了唇,将信将疑的回头,额上冷汗未干,深邃的眼中还凝着恐惧,瞳孔却将那一双桃花眼纳入眼中。 那一双游着两条活鱼的桃花眼轻微的眨动,青年温和俊美的脸上含着笑,眸里沉着星辰大海,隐隐有碎玉似的光芒闪动。 时光恍惚停止,有人踏着万千光年,在遥远的时空里踽踽独行了不知多久,终于于此刻止步,停在那人面前。 少年面色狐疑,仍是绷着脸,显出与年龄不符的冷冽沉稳。 面前的青年睁着潋尽风华的桃花眼,风神高华气度宛然,如行走在夜色中的神明精怪,静静看向面容稚嫩的少年,忽而展颜而笑,朝他伸出手:“幽冥地府,拘魂无常,白唐。” 风卷浮云夜又深,遍游灵迹皓月熟,已知世路皆虚幻,长风万里送魂归。 第三百二十八章:厕所女鬼 头顶上是空dàng)dàng)的老式水泥顶,简单的悬了几根房梁,因为时间和潮湿的空气,白漆早就霉变,墙皮大块大块地掉落,漏出斑驳的深灰色水泥。 房梁中间,暴露在空气里的零火线简单地缠绕着,悬挂着一个老旧得白炽灯。 浅黄色的光发出忽明忽暗得光芒。 整个空间像是突然被隔绝开了,莫名压抑凉地感觉涌上王浩心头。 他加快了洗衬衫的动作,可是衬衫上红色的晕迹却越来越多。 他越是用力,覆盖得越快。 边上其他水龙头突然开始三三两两的滴着水,每落池子一滴,又掉一滴出来。 安静的厕所里除了他揉搓衣服的声音,就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水声。 直到红色染了一大片,王浩抖一下**的衬衫,发现整件衬衫都变成了刺目鲜艳得红。 他惴惴不安地抬头,甚至水龙头流出的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血红色! 厕所除了原来的恶臭味,还透着些丝丝的腥味。 王浩惶恐得挪了挪脚,但是脚上像被重物拴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他缓缓地,一点点地将视线往下移去。 透过昏暗的光线,他竟然看到了数量如瀑的黑色头发在地上朝他一直蠕动而来。 厕所最后的隔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的敲击着门。 “砰”“砰” 声音大地几乎要把门给砸穿,有什么东西要呼之出! 王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慌乱得惊叫一声,飞速地转过,往厕所大门方向跑。 终于,他惊喜地摸到了门锁! 可是门把怎么也转不开。 地上的黑丝离他越来越近,有几根就近的已经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脚踝上,此刻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他上一直蔓延。 “轰” 厕所最后隔间的门被砸破。 一个满是黑丝的头颅,从隔间爬出,她的形极为扭曲,四肢以极为怪异地方式朝王浩缓缓爬来。 王浩疯狂地按压着门把,手上的青筋几乎暴起,他眼珠赤红,青黑的脸色近乎癫狂。 “有没有人!有没人?!快帮忙开下门!” 那个头颅抬起头,“咯咯”地笑声尖锐刺耳,五官不停的流淌着鲜血。 慢慢地,越来越近,她伸出苍白变形的双手,猛地朝王浩抓来。 “啊!!!!!!”他闭上眼睛发出凄厉透彻的尖叫。 “你怎么还没好?!” 突然从外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带着生机的阳光穿进黑暗。 王浩惊悚的回过头,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得汗水,眼睛似乎因为适应了黑暗突然接受光线轻微得眯了眯,发现推开门的正是刚刚被体育老师额外点名的杨林生。 杨林生再次不耐烦地催促着 :“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 王浩疯狂地点点头,满是惧意地指了下水池说道:“这厕所里真的有东西。那水龙头里流出的都是血!” 杨林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水槽和厕所隔间早已经恢复了正常,水龙头涌出的水依旧冲刷着刚刚被他扔在池子里的衬衫,衣服也恢复了彻底的纯白色。 刚刚出现的就好像他的幻觉一样。 他惊魂未定的对上杨林生一副看傻子的目光,慌慌张张拿起衣服,“好了,好了,我这就出来。” 王浩迫不及待地跟着伙伴离开厕所,生怕沾染到晦气恐怖的东西。 关回厕所大门的瞬间,一根黑色的长发掉慢慢落在他的白色球鞋上。 高三的晚自习总要比高一高二开始得要早,外面的天空还没完全黑下来,西边还染着浓浓的墨蓝色,铃声并没有敲响,所有学生就被布置作业的老师强行压回教室,每一个老师都拼了命的为所有的学生架修完整高考这条独木桥。 受不住压力的学生小声抱怨着,江复庭端端正正得坐在位置上,手里的笔动得飞快,却依旧不影响答题的质量和作业上整齐秀气的字体。 前面的学生再次传下一沓试卷,他看也没看,抽出一本,将剩下的递给自己的后桌,整个过程手里的笔未停过,又完成了一道物理大题。 等到最后一个老师发完作业离开以后,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得聊天声。 “你们还记得吴子萱吗?”一个男生的声音从江复庭后面传来,是白天堵他的杨林生。 江复庭手里的笔停了一下,觉得这名字稍微有点熟悉,不知道在哪听过,心思回到题目上,在边上同桌惊叹得视线中,试题又翻了一页。 “那当然记得!就是两个月前五班自杀的那个女的,不是长得很漂亮吗,之前还是校花来着,怎么了?” “我听说有人看到她了!”杨林生故意压低着绪悄地说着了,但是这憋着气说话的声音在这作业的“沙沙”声中却显得格外的清楚。 另一个男生似乎非常吃惊,音量突然有点大:“她不是死了吗?” 江复庭有些不悦得皱了皱眉,班里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往自己后那桌人聚集。 后终于安静了一下,但是没过多久,杨林生说话得声音压得更低,却依旧清晰得传入江复庭的耳里:“就是死了才恐怖啊!我跟王浩吃晚饭的时候,他说他看到张子萱回来了!” “啪”后另一边突然传来摔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宋成气急败坏的大吼:“给我闭嘴!老子以前跟你说过不要提这些有的没的!” 江复庭听着变得更为吵嚷得教室,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说话的几人寒冷的扫了一眼:“ 再大声说话,就记名字。” 这个时候,一阵大风骤然刮进来,课桌上不少学生的试卷被毫无准备的吹得到处乱飘,书本被哗哗的乱翻了好几页,明明是十月的天气,这风却寒冷的有些刺骨。 教室边上外开式的一排窗户被持续的大风“轰”地一下,一扇扇全部关上,天花板处的吊灯莫名接触不良忽明忽灭。 所有学生都被这风吓了一跳,灯断断续续地闪了跳了一小会,终于恢复正常。 “这是哪来的风啊!”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小声吐槽着。 “写的正认真呢,把我吓了一大跳,这下好了,刚刚想到一半的题,全忘光了。” “哎呀,把这刚翻到的考点都挂乱了!” “别提了,我的试卷被吹哪去了?” 江复庭听着这些人叽叽喳喳得嚷嚷,之前站起来都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对着全班冰冷地大声呵斥着:“保持安静!” 所有人一下子在江复庭爆发出来得威严下,乖乖噤声。 正式的上课铃声终于响起。 江复庭无声地站起来,正在点着班级里的人数,郑青急急忙忙地跑进教室,怯怯地解释着:“不好意思,我刚刚去图书馆忘记时间了,不好意思啊!” 江复庭点了点头,没有做多计较。 郑青小声地连连道谢,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座位。 江复庭绕完一半教室,走到另一边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另一个空dàng)dàng)的位置,随后翻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没有王浩的请假单,然后默默地在他名字边上先记了迟到两字。 他回到座位没过多久,第一堂课管班的老师到了教室,环顾一圈班级留意到空出的位置,随意问道:“有同学请假了?” “没有请,应该晚点回来。”江复庭简单的解释了下。 后的杨林生立马站起来说道:“报告老师,他晚饭后说不舒服,好像拉肚子了!” 那老师点了点头,没有追究。毕竟是别班的老师对自己班不会太过于苛刻。 但是一直等到第二堂课结束,王浩都一直没有出现。 江复庭不自地往他位置方向看过去,眉宇之间有一丝疑虑。 王浩虽然学习成绩差,但因为班主任对班级管理还是比较严的,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请假,直接不来上课的况。 他再次翻开文件夹,将纪律单上写的迟到改成了旷课。 到了第三节课,管班的基本上都是班主任,等熟悉的铃声再次敲响时,一个带着眼镜穿着小西服的中年妇女非常准时的出现在教室。 那双眼尾布着皱纹但是仍旧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到教室内的空位,当即质问:“王浩呢,请假了?” 江复庭无视着后方宋成一直给他使的颜色,实事求是地站 起来说道:“没打假条,旷课。” 几道来自王浩铁哥们犀利的眼神,一遍遍剜在了他的上。 班主任瞬间感觉自己的威严被不良学生给挑衅,拿起手机就给王浩打电话,连拨两个对方都没有接,气得在一边大发雷霆:“天天不好好学习,又去哪里疯了,你们谁有他电话的,给他打个电话!” 几个学生迫于班主任的威严,纷纷拿出手机,但都是打不通,坐在后排的杨林生小心地问了一下前方的宋成:“宋哥,我们打的这死小子都不接,要不你试试?没准有用。” 班主任对宋成说话的时候口气明显好了不少:“宋成,你试一下看看。” 宋成撇了撇嘴,没办法,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按了扩音。 “嘟——嘟——”对方那头只有电话的忙音。 全班同学都将好奇地视线转到江复庭后面,盯着宋成的手机。 忙音将近持续了半分钟,宋成翘着二郎腿,摊了摊手,正准备挂掉电话。 那边变成空响,似乎被接通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窗上的黑影 江复庭揉着眉心听宋成对电话那头开始破口大骂:“王浩你个死小子在干嘛?拉个肚子掉厕所里去了,老师打你电话都不接?你是不想在学校里混了?” “呲——呲啦——呲——”电话里只有忽长忽短的电流声。 “喂!王浩你干嘛呢!”宋成听到对面的人居然不理他,不耐烦地问着。 “呲啦——呲——” “是不是信号不好啊?”有个女生小声提醒道。 宋成晃了下手机,对着电话叫道:“能听见吗?听得见赶紧给老子回话,不然老班要记你旷课了!” “呲——呲呲——”电话那边的电流声缓缓褪去,带着说不出的幽寂感。 “不说话我就挂了啊!”宋成漫不经心的威胁着。 “呲——我——呲啦——我是——”电话里突然响起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夹杂着噪音模糊不清的。 “啥?听不清楚!你还在厕所呢?信号这么差!” 那边的电流声突然没有了,空dàng)dàng)地寂静了几秒,江复庭停下了手里书写的笔,也回过头不看了两眼。 随后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女人诡异恻恻的声响:“我是吴子萱。” 紧接着呲呲得电流声再次响起。 江复庭清晰地感觉到教室里的氛围变得格外安静,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抽气声。 宋成好似突然回过神,脸上的表变得张皇失措,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老师,我去找王浩,他可能出事了!” 班主任听到‘出事’两个字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赶紧去找,其他男生帮忙去找一下,女生留在教室里,下了课一起回晚自习,不要分开走。” 高三的整个教学楼有四层楼高,四面环绕式的设计,中间空留着空地,可以让学生下课后在走廊休息时也能看看空地的风景。 而教学楼的每一面每一层都会安置着一个厕所。 江复庭跟着班里的同学将厕所跑了个遍,都没有见着人影,思索了一下:“去寝室找下!” 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飞速奔回寝室,一路上狂打电话,但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打通过。 男生宿舍的寝室楼比教学楼还要高点,一共六层,老式楼梯非常陡峭。 他跟着其他几个同学憋着一口气,直接飞奔到了五楼。 回了自己的寝室,这些人把每个人的被窝都粗暴的掀了个遍!连厕所缝里都瞧了过去。 “找到没!”“没啊!” “他不会是自己偷溜出学校跑网吧了吧!” “不至于吧,手机又不是不能打。”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们胡乱猜测,在寝室里细看了一下,突然注意到从厕所出来的水泥地上留着不深不浅的脚印。 脚印像是踩上去不是很久,甚至还没有完全干 透,他拿自己的鞋子大致比划了一下,是43码的鞋,应该是王浩留下的。 江复庭对着边上的人淡淡的说道:“你们看下这个。” 宋成马上留意过来,看着地上的脚印,惊叫了下:“就是王浩那家伙的” 几个人跟着从厕所的脚印走向门外,脚印一直通向走廊最西边,一路走来这边的光线越来越暗,地上的脚印反倒愈发的清晰。 深色的水印透进了泥里。 明明聚在一起有很多人,江复庭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周边的气温一直在下降,寒气不断得侵入自己的皮肤。 后跟着的几个其他同学在这一丝丝的冷里谈话声也渐渐消失了。 江复庭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静谧空间里沉重地呼吸声。 每个人都似乎愈发的紧张,脚步踩在空旷的长廊里,回dàng)着踢踏做响。 明明平时半分钟就走完的距离,此刻显得额外漫长。 江复庭突然顿了下,脚下的脚印痕迹似乎某些地方不一样了。地上的深色痕迹边缘额外多了几滴不规则圆形的印子。 那些印子透着些微的暗红。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渐渐的隐隐约约地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整个脚底下的脚印都变成了深深地暗红色,直到他们走到了最西边的公厕门口,打开灯的那一瞬间,刺目的血红的脚印,洗刷了所有人的视线。 江复庭再淡定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脚步骤然一顿,整个人的汗毛瞬间竖起,冷毅地面庞上忽然一僵,那如墨般地眸子缩了缩。 “woc!这什么!怎么都是血!”后的宋成看到当即惊恐地大叫。 “快!快打电话叫老师!” 江复庭平复了下心里的颤抖,顺着脚印踏着沉重地脚步,走到了厕所里的最后一个隔间。 隔间外面的地上此刻铺满了粘腻腥味的液体。 江复庭忍着血液带来的冲击力,踩在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推了下门板,门居然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我来推!”宋成推开他,往门上用力一撞。 门板猛地颤了颤,甚至带下了一层墙上的石灰,但是大门依旧没有开。 “还是我来吧。”江复庭没有语气地说着,侧着半边体往门上使力。 “轰”地声音震透了整个厕所。 一股格外浓重的腥味,瞬间铺天盖地侵略了整个屋子的空气。 那瘫坐在马桶上面的人正是他们一直在找寻的王浩! 此刻他正做躺在马桶上面,两手无力地捶在两边,隔板狭小的空间内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脑袋被诡异地硬拔起来那张可怖血腥的脸正好对着门口。 两只铅笔各从他眼眶穿过,耳朵口处留着几穿出的笔尖。 几乎被贯穿! 那张平时不可一世戾气得脸,此刻布满了鲜血! 看到的几人脸色唰地一下苍白无比,宋成直接倒退了几步,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江倒海着。 江复庭也是猛地吓到,扶着门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凉意。 窗外不停地发出沙沙声,是大风刮过枝叶之间不停簌簌摩挲着。 江复庭抬起头看向了窗外,其他几人本能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 一张巨大的黑影趴在寝室的窗户上,手掌的影子似乎扒在窗上不停得爬动着,因为贴着窗纸,外面的那张脸模糊不清,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啊!!!”“有鬼!!” 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发出一阵一阵惊恐地尖叫。 “喂!你们看。”站在后另一边的杨林生,大惊失色得把手上的手机递出来给大家看。 手机页面还保留在与王浩等待通话的画面。 可是躺在血泊中,王浩的手机依旧是漆黑的屏幕,毫无反应。 寂静得厕所里响起清晰的几人咽口水的声音。 有几个学生忽然疯了似的往厕所外面逃,江复庭的心脏瞬间狂跳不已,几乎要跃出喉咙,他微抖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拨通110。 压着声音,以往的深沉有些嘶哑:“喂,警察吗?我这里是丰泽高中······” 打完电话江复庭回过头,组织着其他惊慌的学生,无意间注意到郑青还在盯着窗户那边,那双藏在眼镜下震惊的眼底,暗藏着一丝留恋与悲哀。 他多看了两眼,对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慌忙的低下头,在再次对上自己的目光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畏首畏尾,哆嗦着离开了。 冷毅的面庞上,深邃的眸子不暗了暗。 整所学校都随着警车和救护车高亢嘹亮地鸣笛声从黑夜中彻底苏醒。 王浩的尸体在众学生好奇地目光下,从508寝室慢慢被抬出来,一层一层的被人观摩着。除了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对他死去方式的惊疑,在这样一群打量的眼神下,他更像是博物馆里的展览品。 抬出寝室大门,夜风再次dàng)漾而至,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角,不停得飘动着。 江复庭跟着走下了楼,看着王浩被抬上了120,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先传开。 “是吴子萱!我们刚刚看到吴子萱了!” “吴子萱不是早就跳楼死了吗?” “真的,刚刚我们很多人都看到她了!” “肯定是她自己死了不甘心,还要把我们拖下水!” 学校的教导主任听闻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赶在了这里,看着真的死了人,脸上的表瞬间惨白, 他扯着嗓子喊道:“行了,都别瞎嚷嚷,别一天到晚老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该休息的赶紧回寝室休息!你们管好你们的学习就行!学校和警察会调查的!这些无中生有的事别在外面乱传!听到没?!” 围观的学生在教导主任的大声呵斥下,一面小声议论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流言蜚语迅速地传播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仅仅半天的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着,两个月前自杀的吴子萱回来了,王浩就是被她给亲手杀的。 学校的氛围笼罩在惶恐不安的灰蒙绪下,平时有些稀稀散散走的人,也开始抱团在学校来回穿梭,学校的花园和cāo)场不再会有偷偷压路的小侣。 高一高二的学生学习状态除却几个自控力强的人,明显已经心不在焉,课上私传着小纸条,讨论着与女鬼有关的事。 高三的老师难得给学生放松的机会,生怕把学生bi)出病来,晚自习难得准时的下课。 江复庭整理好东西最晚离开教室,锁上教室的门。 偌大的校园里此时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微弱的路灯照耀着此刻黯淡无比的校园,走在路上只有自己的脚步上在空旷的路上回dàng)着。 第三百三十章:头掉了 男生寝室是非常老旧的九十年代老房子,上面的白墙漆刷了一层一层,涂层厚得如石膏,剥落了一层,又漏出里面那层斑驳不堪的腻子。 门管的宿舍阿姨看到有人这么晚才回宿舍,当即板着脸,气势汹汹地正准备开始数落,一看到是江复庭那张帅气,一丝不苟的脸,变脸似的收了回去,特别温柔得说道:“江同学啊,今天回来得那么晚。” 江复庭点了点头,简单地解释:“这两天班里事比较多。” 宿管阿姨一副看自家儿子的样子,心疼得说道:“那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阿姨知道你学习好,但你年级还小,子一定要照顾好啊!”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江复庭在宿管窗口的纪律本上,迟到那一栏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寝室号码和回宿舍的时间。 迟到就是迟到了,也不会因为自己学习好,而对着老师卖卖自己的架子,江复庭越是这样认真乖巧,所有的老师就更加的喜欢他。 他合上本子的时候忽然留意到迟到的几个名字上面还有两个508寝室的人。 一个字体潦草到几乎看不清楚的连笔,江复庭经常收作业,一看就知道这是宋成写的,宋成下面还有非常端正,秀小的郑青两字。 江复庭皱了下眉,这两人不是一下课最早离开教室的吗?怎么回寝还迟到。上面记录的他们登记时间是十点零九分,没比自己早太多。 他回到寝室,现在还没有熄灯,杨林生手机里的摇滚乐开得格外响,宿舍里完全没法安静的休息。 江复庭走过去凝眸看了他几秒,后者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样子没过一会就萎靡了下去,被迫调小了音量。 除了他只剩下寝室另一个跟他们不太说话的人,戴着耳机趴在上默默地翻着什么美术史集,是从艺术班插进自己班寝室的学生。 “宋成和郑青还没回来?”江复庭开口问道。 杨林生随即起脑袋挂下来,看向自己下铺的位置:“是啊,那傻子和宋哥老早就出来了,怎么还没到?” 江复庭继续问道:“你打过电话没?” “没啊!”杨林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午聊天的时候宋哥说好像有一哥们请他吃夜宵,要把郑青也稍上,让他去打下手来着。” 江复庭脸上的骤然升起一道寒气,显然对他两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溜出学校感到非常不满,“我回来时看到他们在纪律表的签到,他们没进过寝室?” “没有。要不······”杨林生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直接打他们电话看看。” 江复庭看他脸上的表显然是对昨晚的事有心理影了,正准备拿出手机。 杨林生见状连忙说道:“要不再等等!搞不好他们走 的是西边那边的楼梯,那边楼梯本来就比较陡,灯又不好,喝多了走得慢也正常的!” 江复庭斜了他一眼,这是拿别人安全当开玩笑? 拨通郑青的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按下红色按钮,重拨,依旧是非常机械官方的女人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我去找找。”江复庭草草地披上了一件薄薄的外,走出寝室大门,临走前顿了一下回头跟错愕的杨林生嘱咐道:“十点半没回来,告诉老师。” 他关上寝室大门,空旷的长廊里回dàng)着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另一边宿舍西边楼梯处,两个黑乎乎的人影顺着楼梯上微弱的安全指示灯,蹑手蹑脚得走着。 宋成和郑青两人原本是翻过宿舍楼后面的小窗进来的,结果谁知道运气那么不巧正好碰上了正在巡楼的宿管,在宿管阿姨恶声恶气粗暴的胁迫下,被bi)着写了迟到表。 由于每个台阶都特别高的原因,走起来非常吃力,每爬过一层,郑青都要轻轻地数一下,不然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几楼,墙上的楼层标识早早就在时间的摧残下,烂的看不清楚了。 “到了,宋哥。”郑青突然停下脚步,小心提醒道。 两人收起脚,拐过楼梯口,往宿舍房间方向走过去。 “woc!傻子,你是玩智障了么,数数都不会数!这特么都是6楼了!”宋成看着门牌号上的数字,惊悚得叫道。 赫然是604。 上面的字体因为斑驳得锈迹映得有些泛红。 六楼一直都是止学生出入的,原本这个宿舍楼其实是女生宿舍,而那个604正好就是两个月前跳楼的吴子萱住的房间。 由于当时她死后,发生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当时的事闹得比较大,好不容易被压了下去,学校怕影响女学生的心理健康,就把这个宿舍楼让给了男生,还有一个说法就是男生阳气重,就算真有什么东西也镇压得住。 宋成连连破口大骂:“真晦气!傻b!赶紧带路,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郑青也在刹那间被吓得脸色苍白,一副要哭的表:“宋,宋哥,我害怕,要不你走我前面,我在后头数着。” “你个傻子胆子怎么这么小!”宋成装腔作势得吼着走在前面,声音里却还是有一丝发抖:“给老子数好了!要是等下又数过头,跑到四楼,老子要你好看!” 郑青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乖巧地跟在宋成后面数着,手插在兜里不知道摸索着什么。 宋成领着背后的人急急忙忙地在长廊里跑着,浓浓得喘息声和脚步声来回交织,脚步踢踢踏踏地声音不经意间越来越频繁。 不对! 他突然停下脚步,停下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顶在了上,皮肤上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宋成连忙回过头,一双幽黑到发亮得眸子猛然出现在眼前,紧紧地凝视着自己。 此时的郑青离自己只有呼吸间的距离,突然对上郑青那张带着眼镜的脸,镜片上反着一张惨白的人脸,心里吓得一阵发怵,猛地倒退两步。 “你!在干嘛!”宋成喘着大气问道。 郑青一卡一卡地歪着脖子,像是一个仿真机器人,圆溜溜地眼睛有些麻木地瞪着很大,无辜得说着:“我在数数啊!” “还没到楼梯口,你数什么!”宋成往下看了下,灰暗得光线中透着一个惨白的手臂,心脏兀的停跳了一拍,等他认真看了几秒才发现是郑青的,发软的四肢总算稍微缓了下,心虚地骂道。 郑青继续维持这刚才瞪圆的眼睛看着他,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眼前的人似乎眼皮不会疲劳一样,僵硬得有些诡异,那双眸子几乎要把自己拆穿盯进骨子里。 等宋成说完三秒后,郑青才慢慢开口,上下唇非常死板地一开一合,一如刚才得无辜语气:“你、刚、刚、让、我、好、好、数、的。” 宋成本想像以往继续数落着,但是看着此时的郑青心里越来越虚,以至于无法直视。 宋成疑神疑鬼得瞅了他一下,干涩地嘱咐道:“那你跟好,别乱动我。” “恩。”对面那张肥硕地大脸又是一卡一卡地点了点头,脸部往下的时候硬是挤出了一层厚厚的双下巴。 他按着心里强烈地不安一脸嫌弃地回过头,继续快步跑着。 走廊里的喘息声再次一重接着一重,非常杂乱的交织着。 “踏!踏!踢踏!踏!”回dàng)的脚步声频繁到甚至开始杂乱无章。 “搭!搭!搭!”其中一个比较突兀得脚步声从后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霎那间近到几乎就挨着耳边! 宋成的耳廓忽然一凉,有什么东西就在耳边吹着气不停得飘dàng)着。 不对,这走廊一定不止他们两个。 “郑青!你有没有听到另外的脚步声?”宋成心里越来越发毛。 后只有寂静无声回应着他。 “郑青?!”宋成得恐惧已经犹如无底洞一般几乎要将自己吞噬,他猛地回过头。 只见那张熟悉得脸上,嘴角咧得极大,由于动作过于僵硬,脸上的肌以奇怪得方式突兀一层一层得堆积着。 “没、有、啊。”嘴里一咬一合平淡到没有任何语气起伏,就像非常官方的机器自动播报一样。 “你,你是不是喝多了?”宋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瑟瑟得盯着眼前的人,脚底慢慢地往后退,生怕引起这人的注意。 “咯 !咯!咯!”那张脸庞保持着夸张地笑靥,漆黑得眼珠子一直盯着他动都没有动过。然后再次毫无起伏得说道:“没、有、啊——” “郑青,你给老子好好说话!”宋成愈发惊恐地瞪着他,四周不知道何时暗到黑乎乎一片。 “我、好、好、说、”奇怪得声调还没有说完。 “啊啊啊啊!!!!”凄厉得尖叫贯彻了整个楼层,宋成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畏惧和惨白几乎要魂飞魄散。 那只肥硕地脑袋突然掉了下来,晃晃悠悠得挂在了脖子上,那张脸上裂着的笑容依旧保持着,黑不溜秋得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头、头、又、掉、了。”挂着的脑袋,嘴里不忘继续机械地开合着。 惊惧得感觉直接飞冲上脑门,宋成拔腿就在走廊里疯狂得逃跑。 郑青挂着脑袋蹬着沉重的脚步,紧紧跟在他的后。 “头、” “我、的、头。” 第三百三十二章:看见黑气 郑青一脸恐慌的看向自己这边,喃喃开口:“班、班长!你想干嘛!” “我们进去。”江复庭冷静地说着。 郑青在边上吓得魂都要散掉,慌忙大喊:“不能进去!班长!那女鬼就住在这里面!” 江复庭回过头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那如果这就是出口呢?” 郑青结结巴巴得看着他,神色躲闪着,看向604的大门只剩下浓浓的畏惧:“我、我不知道!可如果不是怎么办!” “我先开门。”江复庭带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门口:“如果没事,你就跟上。” 他抬起手,慢慢往门把那里触摸。 黑暗中,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不着痕迹地轻颤着。 江复庭抿了下唇,就在手掌触碰到门把的一瞬间。 “哗!”幽闭静谧的空间里一阵森然冷的大风猛然刮起。 冰冷的气息从后脑传来。 江复庭内心一阵骇然,猛地倒吸一口气,刺骨得感觉不停地入侵着自己的大脑和皮肤,他瞬间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动弹不得。 后莫名一股炸裂开的气流,涌起了微风。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知,整个人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逐渐,甚至连微弱的呼吸感都消失殆尽。 心神莫名坠入了奇怪的境地,似是冥想,又不全然是。 明明闭着眼睛,四周的一切反而看得更加清晰了。 江复庭低下头,上似乎有些奇怪的黑色气流不停得顺着脉络流淌着,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上看见这些奇怪的东西。 这些雄厚的黑色气流似乎覆盖了自己的整个躯,像是自己的另一种生命体,生机磅礴得涌动着。 江复庭一直看向长廊往东的方向,空气中的这些千丝万缕得气体在自己得凝视下看清澈了,甚至能分出这些浑浊在气流里的杂乱物质,这些东西还没有自己上流动着的纯粹。 江复庭分辨清楚了这些黑丝得来源方向,踩着大步非常完美地躲过每一缕,最终眼皮处接受到一丝微弱得光感和温度。 嘴角若有若无的一勾,避过最后一条缠绕着的黑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出!出来了?”一直紧紧地黏在自己后的郑青,心有余悸地探索着周围的环境。 江复庭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看东西的时候耗神太厉害,体忽然特别乏力,脸上的神色疲惫不堪:“你直接回寝室,我再去找找宋成。” 郑青慢怯怯得看了下黑乎乎得楼梯,咽了咽口水道:“班长,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随你。”江复庭淡淡得说着,然后直接往前走。 即便不是在刚刚那么诡异得空间下走,但是六楼走廊里得气氛仍然森得让人毛骨悚然。 江复庭再次看到熟悉得604号寝,瞳孔猛然一缩。 不远处得宋成正在以奇怪的姿势站着,他的下半笔直,上半部分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慢慢得往墙体上贴,快折成了100度角,鼻尖几乎要靠在了604寝室的窗户上。 那个窗上还留着各种姿势的手印,在沾灰已久的窗上显得尤为清晰。 “宋成!”江复庭将气息凝聚在一起,发出一声浑厚得斥吼。 窗边的宋成猛然惊恐地回过神,怔怔得看着他,接着回头看向眼前,布满了大大小小血手印得窗户,惊惧地尖叫,急急忙忙往自己这边跑来。 宋成留意到江复庭边的人,还没停下脚,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差点背过气去! 江复庭面无表地看着他翻着白眼,托着比郑青还虚弱得宋成,尽管自己也虚弱得乏力至极,仍旧不动声色地忍受着上人的重量慢慢背回寝室, 经过这事之后宋成直接连着请了两天没有上学,刚好卡着双休,江复庭的世界里终于能连着清净4天。 而上次六楼回来之后的疲惫感,至少过了整整两天才彻底消除。 他甚至专门上网查询了关于冥想的信息,但是除了一开始的摈弃杂念,后面看到的都跟冥想大不相同。 自己上看到的黑气和空气里的黑气究竟什么?如果硬用鬼来解释得话,他宁可相信自己是自己的冥想方式不对,所以才出现了这种后遗症,毕竟正确地冥想行为非但不会带来疲惫感,甚至会让人轻松。 礼拜天下午回学校的时候,到校的人还不多,江复庭推开寝室的门,非常稀奇地见到了宋成,他微微诧异了一下,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2点,自己没有来晚。 寝室里目前只有他和宋成先到,江复庭刚坐下来,突然飞来一本漫画书扑到了自己的头上。 江复庭蹙着眉抬头看向自己上铺的人,又找事? 尽管才4天没见宋成,但是那张桀骜的脸似乎少了不少的锐气,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脸颊两边的隐隐有些凹陷,经常锻炼的手臂上的肌,都干瘪了不少。 不知道他那天到底看到什么东西。 宋成掩着眸子里的黯淡,扯着嗓子虚张声势的对自己睥睨:“喂,我爸专门请了个天师晚上来寝室捉鬼,你晚上别给我捣乱!听到没!” “跟老师和宿管打招呼了?”江复庭淡淡的问,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面色蜡黄的人。 鬼神天师这种东西花的就是心理安慰罢了。 “废话,这还要你说!老子愿意告诉你,就是怕你到时候不知好歹!”宋成瞪着眼,一双黑色的眼圈格外明显。 “那随你。”江复庭没在意他到底干嘛,只要不违反纪律,影响寝室 他人休息,想做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寝室里的其他人同学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一些,宋成依旧是一如反常的提前离开了寝室,早早到了教室。 江复庭掐着时间按往常的习惯去开门,就看见宋成蹲在教室的后门那,手里的烟被眼前的人狠狠嘬了一口,烟上的火星子一下子被燃到了指尖,他烦躁地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后门附近一股烟雾缭绕的呛鼻味。 江复庭寒着一张脸走过去,冷冰冰地说道:“学校止抽烟。” 宋成没有意外地抬起头看着他,之前的无精打采似乎在此刻尼古丁的麻痹下缓解了许多,拉着脸准备开骂。 江复庭正拿着手里的钥匙开着教室的后门,继续说:“等会自己扫,下不为例。” 到教室后他放下书包,走到讲台收拾着黑板,就听到教室后面传来“空空哐哐”“刺啦”撞击声夹杂着重金属物在地面摩擦的声音。 江复庭回过头,就看到宋成搬着他自己前面位置的桌椅往教室嘴角落挪,那个课桌是郑青的。 他不是一直很喜欢使唤郑青么? 排得整整齐齐的课桌,后半部分很奇怪的空了一块。 宋成看了眼江复庭,语气听不出请求还是命令:“你坐我前面。” 江复庭看着眼前尤为反常的人,淡淡的说着:“把他位置搬回去。” “切。”宋成不屑地嗤声,坐在自己位置上,翘着二郎腿:“那就空着好了。”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几乎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在他火辣辣得目光下,将郑青的座位又默默地搬回原位。 宋成睁大眼睛,气得音调拔高反问,“你居然敢跟我对着干?” “换位置跟老师讲。”江复庭依旧没有语气。 就在两个人四目相视着,正要一触即发的时候,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慢慢走进教室。 宋成压着怒意,恶狠狠地竖着食指指了指他,“江复庭你给老子等着!” 随后重重得捶了下桌子,发出的巨响把刚进教室的同学都吓了一跳,瑟瑟得转过头看着他们方向。 “看个啊!有什么好看的!”宋成横眉瞪目得对着他们叫骂,刚刚憋得不满的绪都撒在了无辜的同学上。 那四个同学吓得一抖赶紧回过头,假装翻书或者找东西。 教室里以紧张得气氛神奇的保持着安静。 江复庭回到位置上先翻着文件夹,查看本周班里有什么特殊活动或者细节,确定没什么疏漏,才开始预习明天的功课。 班里学生陆陆续续得快要齐,坐在前面的有一个女生站起来突然对着他的方向叫道:“班长,这周谁值啊?” 江复庭恍然回过神,自己刚刚搬了郑青的桌子,忘记回 黑板写值表了。 他拿着笔记本再次大步走上讲台,唰唰唰得飞快书写,即便是粉笔依旧能将勾勒出的笔锋看的清清楚楚。 最后写完郑青二字,回座位的时候正好看到踩着点赶来的人,就多看了两眼。 最近这段时间郑青上晚自习经常踩点或者迟到。 郑青似是注意到凝视的目光,再次一脸抱歉的对着自己怯怯得笑着。 江复庭眸子沉了沉,想着下课的时候再提醒他,刚坐回位置上。 “轰!”的一声,剧烈地撞击声又从后方传来。 教室里所有人都回过头将视线聚集过去。 “干嘛,这是!”“什么况!” 此时的郑青正狼狈得摔倒在地上,桌子和凳子被推到在地上,课桌上的书本和试卷掉得七零八落,边上的男生也被吓得往另一个同学那躲了一下。 宋成在后面一脸散漫的对着他命令,云淡风轻的眼里却藏着一丝躲避:“坐老子看不见的地方去,不然老子见你一次,弄你一次!” “哦。”郑青红着眼眶慢吞吞得从地上爬起来,细声细语地应了声。 第三百三十三章:郑青的心事 江复庭走过去帮他把桌子扶起来,对着边上其他围观的人说道:“搭把手。” “谁敢帮他?!”坐在宋成边上的杨林生拔着声音威胁道,听得整个教室都颤了颤。 在座的所有人动都不敢动,如同刚才的那四个学生,回过头赶忙认真学习。 江复庭刺目的眼睛对着杨林生和宋成,杨林生挨不住江复庭的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翻着杂志,后者依旧无惧无畏挑衅地笑着。 江复庭的表冷得几乎要结冰,他蹲下来,帮郑青捡着地上的书。 “不用了,班长,我自己来。”郑青胡乱得撒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抹了抹涨红的眼眶。 “没事。”江复庭将掉落的试卷,给他重新排列得整整齐齐。 “谢谢班长。”郑青垂着头,低低切切地说着。 他理好自己剩下的东西,托着沉重得课桌小心翼翼地避开着宋成的位置,最后自己移到了靠窗的最角落。 等班主任来了之后,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下,然后随便找了其他的同学将空位填补上,稍微调整了下,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江复庭翻着手里的微积分,自己闲暇得时候会提前看大学必修课程,碰到疑虑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然后似是检查纪律的将整个教室环顾了着。 从第一排不经意地往后扫。 目光停留在了教室最后边的窗户,窗户上倒映着的那个人影,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那张憨厚得大脸上,一改刚刚得楚楚可怜,正对着窗外的黑色风景发呆的镜片下藏着一丝狠厉。 江复庭手里的笔不自的顿了顿。 那人突然转过头。 他继续装作检查班级其他的学生,目光挪向最后一排的另一边,手上的笔在本子上草草地瞎画。 晚自习在夜色的晕染中走进尾声。 打铃过后一小会,江复庭正快步得从教室办公室回来,踏入教室却发现郑青还在教室里一排一排认真地拖地。 “怎么还没好?”江复庭问道。 郑青垂眉低声得说着:“不好意思,班长,我干活速度一直比较慢。” “杨林生?”江复庭没有语气的反问,这次轮替的值表,就只有杨林生一个人是比较闹事的。 “要,要不班长你先回去,钥匙借我一下,今晚我锁教室门。”郑青没有正面回答,小声地建议道。 “不用了。”江复庭说着,挽起袖子在卫生角拿了另一个拖把,既然老师放心将他东西交给他管,他是不可能因为任何理由随便交给别的人来。 “哦。”郑青点点头,口气里好像有些失望。 江复庭没有管他,直接走到教室另半边的位置。 他的格不管做什么都是特别干净利落,即便是拖地这种苦力活放在他 上都不像是在干活,反而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拖把上的布在经过拐角的时候,很有技巧的折了一下,死角的灰都被带的干干净净。 这个是他的妈妈在家里亲手教他的。 和边上磨磨蹭蹭的人比起来,江复庭看起来的随手一挥反而更干净。 他走到窗边,手里的拖把一层层非常有条理得被他带过来,脚下的步子一直往后倒退,拖过的地方也不会出现自己误踩上去的况。 就这个时候,脚下好像压到什么东西,导致脚底传来一阵怪怪得违和感。 低下头,本以为是张纸,结果挪开脚才发现原来是张照片。 江复庭捡起来看了下,照片是小小的一寸照,蓝色背景面,就是不知道保存了多久,有些褪色的现象,底部的蓝色都有些色彩不均,部分边缘隐约泛黄了。 一看就是以前在街上的那种打印店打印的。 照片上的女生笑容格外得灿烂,五官端正精致,眼睛像是浩瀚银河里闪闪发光的星星,有些让人离不开眼球。 只是这张脸看着似乎有些眼熟,江复庭将脑海里仅有的认识的人搜索了下,怎么也想不起跟这个女孩子有关的信息。 他本就脸盲。 手里的照片突然被人抽走,他转过头看见郑青很小心地将照片揣在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这是我的。” 江复庭看着他突然对自己戒备的样子,有些奇怪,平淡地点头点,“刚刚掉地上了。” 郑青将江复庭打量了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图,又恢复了以往弱小的气场:“对不起,班长,是我误会你了。我,我那边拖好了。” “好。”江复庭快速地收拾了下工具,锁上教室的门。 出来的时候才九点四十五,还好没耽误太久。 空dàng)的校园里面格外安静,以前这个点还会有学生去cāo)场夜跑,或者跑小卖部买点晚上在上偷吃的零食。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路上往寝室赶,偶尔微风带过树叶的沙沙声,老化的路灯明明灭灭,在头顶上发出“呲呲”声响,或者夜晚的昆虫“咻!”的一下在耳边飞过。 明明都是在平时再琐碎无常不过的场景,却在沉重的气氛下总是无时无刻透着凉的感觉。 “班长。”郑青走在边上细声开口。 “恩。”江复庭闷了个鼻音。 郑青走了几步才缓缓地开口:“班长,如果你最的人被人害死了,你会怎么样?” 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停顿了一下。 江复庭默了默,说道:“我没有。” 经过一个路灯,昏黄的灯光刚好洒在郑青的眼镜上刺眼的反出来,看不清下面的神。 “那如果是亲人呢?”他突然问。 “不会。”江复庭 回答的特别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边上的人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自哀还是羡慕:“那好。” 过了半响,弱弱的声音又响起:“班长。” “恩。” “我是不是特别令人讨厌?” 又是奇怪无聊的问题,江复庭蹙眉淡淡的说着:“没有。” “那肯定是我人太差劲了!”边上的人不知道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突然感慨。 这次江复庭看清了他自嘲的脸,觉得今天的郑青话比平时多,正在脑海里整理着宽慰的句子。 “不然,我怎么从小这么招人讨厌。”边上的人又开口了。 他看着边上的人咧着特别难看得笑容,一边笑一边在自语着,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自己听。 “你知道吗?” “恩。”江复庭漫不经心的应着。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遭人排挤了,那时候我就想,上了小学就好了,上了小学有更多的人,总会有人跟我做朋友的。” “后来我上了小学,刚开始只是没人跟我做朋友,后来他们又排挤我,我怎么讨好都没用,我主动找他们,我还把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零花钱给他们买零食,给他们打饭,他们只是变本加厉,所有的坏事都扔到了我上,到后面老师也觉得就是我拖班级的后腿。” “我熬了整整六年,后来终于上初中了,可我讨好惯了,我却突然发现我都忘了,正常和同学交往是什么样的,他们说我势力,说我喜欢巴结人,看不惯的人会来围我,揍我,等我想反抗,我发现,我已经卑微的连站的姿势都不会了。” 江复庭看着他一边说脸上的神色不断地变化着,可是陷入回忆里的恨意怎么也掩饰不去。 “但是只有她,只有她。她的父母明明对她一点也不好,可她永远都是最灿烂的样子,只有她一直站在我边。” “她陪我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她明明自己也在地狱里,她还要把她的阳光分给我。” “你说,她是不是很好的人?”凄凉的目光突然对焦在自己的上。 江复庭深幽的眸子和他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很好。” “是吧?她甚至从来没嫌弃过我的外貌。”那张堆着的脸上笑得格外幸福。 他顿了顿,眼底流出一丝悲哀:“可是,她死了。” 江复庭呼吸一滞,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太差劲了,我太没用了!我根本保护不了她!”郑青带着恨意不停重复着。 他像是要把所有的积怨散发出来,但是积怨太深了,不是靠着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江复庭看着他,他不仅恨着那些人,他还恨着他自己。 “报警了吗?”江复庭问道。 郑青彷徨的看着前方,用力踢了下脚 下突然冒出的石头:“报了。警察只看钱,不看人。” 听了最后的结果,江复庭心里似乎被揪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走着。 “班长。”郑青突然在边上紧紧得凝视着他,一动不动,像是要把对方挖穿。 “你说,这些人该死吗?” 他喃喃地开口,明明是问句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晃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目光对郑青聚焦难得一脸郑重认真的叮嘱:“收手吧,去自首。” 郑青脚步突然一停,抬头看着他,朴实得笑着:“班长你说什么呢?” 江复庭站着冷冷地看着他:“王浩是你杀的吧。” 郑青面上的笑更深了,一副憨厚无辜的样子:“班长,你越说越离谱了,大家都知道那明明是女鬼。” “照片上的女生是叫吴子萱。”江复庭没有问他,直接是肯定句。 郑青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随后笑得更为尴尬:“班长,我还一直以为你对美女没什么兴趣!” 第三百三十四章:天师??? 江复庭转过,面容严肃得看着他:“王浩死前的晚自习,你为什么迟到?” 那张臃肿得脸上终于不再笑了,明明往常极度怯怯得脸,此刻却是截然不同的魔鬼般的沉,“班长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江复庭依旧没有搭理他的答非所问,一双寒气得双眼冰冷无比:“为什么杀人?” “为什么?”狰狞得脸上嘲讽地笑着:“你不是知道原因吗?” “吴子萱是自己跳楼的。”江复庭毫无感的陈述着事实。 “她是自己跳楼!但是他们的行径和杀人有什么区别?”郑青突然被激怒,狠厉地反问,“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死前有多痛苦!” “那你也没有夺取他人生命的权利。”江复庭继续劝导着。 “呵,我都忘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自己本就冷漠自私!你们没经历过这种痛!永远都不知道会有多难受。”郑青对着他歇斯底里地揭着伤疤:“你们只知道拿着道德得旗帜压着弱小,那她被人轮的时候,你们在哪?!她被人污蔑得时候,你们又在哪?!她跳楼的时候,你们也只会在下面拿着手机拍照让她赶紧跳!” “我没有。”江复庭认真地看着他;“你去自首,我会帮你揭露这件事。” “得了吧!”郑青凄凉得自嘲着:“班长!你以为你自己会比他们高尚多少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巨锤猛地砸进江复庭心里最柔弱的地方。 他窒息了一下,慢慢开口:“只要自首,我就帮你。” 郑青缓缓吐了一口长气,悲哀地轻笑着,“来不及了,只要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江复庭看出他眼里的疯狂,心里一阵骇然,那双万年冷静的眼露出一丝震惊 郑青看着他反应过来什么,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指着江复庭,似是玩笑晃晃悠悠得说着:“班长,你们都要躲好哦!” 无醉甚有醉。 随后郑青转过,疯了似的拔腿就跑。 江复庭愣了几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拼命追上去。 但是回神的太迟钝,差距被拉得太远,江复庭起初跟着不太明晰得人影,直到那个人影彻底消失在某个角落。 他一个人拼命的从cāo)场跑到花园,从花园折返到教学楼,再从教学楼跑到实验楼,综合楼,图书馆。 那个人影如同蓦然蒸发了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复庭回到寝室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郑青已经彻底和自己认知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他甚至不知道后面郑青会继续做什么。 那个人自己跳入了无尽的深渊,他连拉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当郑青被推到深渊的边缘时,他也不确定推的那些人里 面,是否有自己的一份。 江复庭推开寝室的门,地上被扔了一地棉絮,被褥,单,上面甚至还留着一些脏兮兮的脚印和一些未干透的污渍。 这些东西乱七八糟散在自己眼前,格外刺目。 他抬起头看向唯一最有可能的蛹作使者,冷冷问道:“谁弄的!” “江复庭,扔的郑青的东西,你假怜惜个什么劲啊!”坐在上铺的宋成不冷不得嘲讽着。 同在上铺的杨林生也跟着嘲笑:“就是,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上心,你不是只要不碍着你纪律,你就三不管么!” 江复庭没有搭理他们,把地上脏兮兮得被褥衣服,抱回到郑青的上。 然后缓缓走向厕所,准备洗漱。 关上门依旧能清晰听到他们冷嘲讽得议论声。 “今天抽什么疯,还博起来了!” “傻子是会传染的,脑子搭错了!” 果真这样。 江复庭似做不在意,垂下眉,继续手里的洗漱动作,随后去冲着凉。 隔了一小会,寝室大门传来有节奏的敲门,明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有叫宋成的?” 江复庭眉头微蹙,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似乎有人踢踢踏踏下,拖着拖鞋推开门,外面明朗的声音再次传进厕所:“我就是白唐,正宗天师门第108代传人。宋明辉先生专门请我来此捉鬼驱邪。” 眉头蹙得更紧,总感觉名字好像也很耳熟。 江复庭简单的收拾了下洗漱用品,头发还没擦干,湿哒哒得滴着水。 他刚推开门,一张似熟非熟得脸进入眼帘。 江复庭不动声色得看着他。 那人顶着一双明媚得桃花眼,及肩的长发邋遢得似乎很久没有搭理,嘴边留着一圈青茬,明明是沧桑得面孔,眼睛里的星星却比自己更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上穿着与常人格格不入得道服,腰间垂着一把木剑。 江复庭在记忆里搜索着,越来越觉得像是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对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眼神,突然看过来,弯起眉眼,对着自己笑得特别温柔。 江复庭错愕了一下,随后避开眼前刚好卡在厕所门口的人,回到自己的上,摊开课外书,但是脑子里依旧不自浮现跟郑青有关的信息。 宋成在铺上也是多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我爸请来的?” “不然呢?”白唐似笑非笑得看着他。 宋成被他一直看着,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催促道:“那赶紧的!那么晚才来,再不来我们都要熄灯了!” “你以为我闲的很啊,我时间就这么点,一般人想请我还请不到。”这人明明穿着衣物都旧得不行,但是上却总有种让人敬畏得傲气。 “你最好真的抓得到!要是骗钱的!老子就要你好看!”宋成恶声恶气得嘱咐着。 白唐不再理他,直接翻了个白眼,然后在寝室里简单的环顾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复庭总感觉自从眼前的这个人进了卧室以后,寝室内的温度不停得下降,森森得感觉在屋子里凝聚着。 他不自得警惕着心,将视线留意到那人上。 白唐先是晃悠悠得进了厕所,连5秒都没过就出来,然后特别敷衍得在每个人寝室上都看了看,最后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随意看了看阳台的排水管道。 回到了屋子。 整个过程就连他上背着的木剑和手上的铜镜都没有拿出来过。 白唐不着边际得靠在江复庭的小桌板上,对着他们说:“你们寝室没鬼。” “你在逗我?”宋成气得反问。 “逗你有好处?”白唐散漫地说着,趁着宋成爆发开骂的前一秒,一边晃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掐着点继续道:“你们寝室现在虽然没有,不过学校里还是有的,我一进来就感觉到了!” “那你不早说!”宋成有种被人耍的感觉气得大骂。 “不是你们雇我的时候,命令要求说一定要在宿舍里面抓到鬼么。”白唐继续给自己辩解着,“那这鬼现在怎么办?” “你抓鬼的你问我?”宋成气得就差要拿把砖锤过去。 江复庭听着他两的对话,感觉这白唐就是招摇撞骗的,手里的书一页都没有看进去,但是仍旧装模作样的翻了一页。 “哎呀,现在这况不是不一样嘛。”白唐皱着脸,一脸的为难:“你看啊,你们当初只说必须在寝室里抓鬼,那现在寝室里没有鬼,我就得费力出去抓,要是不愿意出去抓,还得把鬼勾过来,你说是吧?” “那你赶紧干啊!”宋成气的瞪眼。 “那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要是真抓,出去就得额外加出场费3000,引过来就加2000。你自己看你要哪种?” “你这抢钱呢?鬼还没抓到就要钱。” “只要你答应价格,抓鬼的事好说好说。”白唐笑得一脸憨厚。 宋成气得要吐血:“只要你真抓住鬼,多少钱都好说!要是抓不住,那我还是前头那句话,你自己看着办!” “行,那就直接去六楼。”白唐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要走 宋成马不跌停地爬下来:“老子跟你过去免得你耍什么花招。” 江复庭见宋成也要出门,防止脱离自己的视线会出事,也简单的换了件外衫,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干嘛!”宋成没好气地转过头看了眼。 江复庭面无表地脱口而出:“看着你们。” “切!真把自己当回事。” 宋成直接不屑的嗤之以声。 江复庭没有放在心上,默默地跟着他们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出了寝室大门后总感觉后似乎有一道视线紧紧地凝视着他们。 跟着他们慢慢走上六楼,那种一直被黑暗中的东西当做猎物凝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江复庭猛地一回头,果然空dàng)dàng)的,什么也没有。 “喂!你看什么呢!”前面的宋成注意到了他东张西望奇怪得举动,顿时又汗毛竖起。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开口:“后面好像有人跟我们。” 宋成听完这话瞬间就炸起来:“跟个啊!哪来的人!后面要是真有东西,天师不会告诉我们?” 白唐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回过头,一脸笑眯眯:“其他我不知道,反正鬼肯定没有。” “听到没!”宋成嘚瑟地对着江复庭呵斥:“有天师在这,还轮不到你在这疑神疑鬼!” 江复庭默了默,自己也没确定到底有没有什么在跟,就没再多说,但是心里一直小心翼翼地死死得绷着那根警惕的弦。 第三百三十六章:威逼道歉 宋成那张肿胀得脸,听完这话瞬间面死如灰。 “行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白唐对着外面的鬼招了招手:“我都把你小女朋友带来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当面好好说清楚。” 吴子萱慢慢得飘进演播厅,怕惊动他们,可就在看到郑青的一瞬间差点要夺泪而出,眼底塞满了对他的意。 郑青看着吴子萱的影,没想到得震惊,愣了一下,脸上涌现着难以置信得惊喜:“真的是你!” 吴子萱点了点头深地看着他:“我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到我而已。” 他喜极而泣地大叫着,指了指一脸狼狈地宋成:“太好了!你来的正好!你看到了吗?我在帮你狠狠地教育着他们,他们现在都在接受着我应有的惩罚!” 吴子萱似是欣慰地安慰着他,温柔地笑着,轻声对她说道:“我看到了,郑青。够了,可以停下来了。” 郑青不解地看着他:“这就够了吗?不够!我觉得还不够,还有三个人,等我抓到那三个人就去陪你!” “不!够了!郑青,我已经满足了。”吴子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眼前的人颇为心疼。 郑青恍惚了一下,喃喃地摇着头:“子萱,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了吗?你又忘记他是怎么欺负我的了吗?这才第二个人而已!既然法律惩罚不了他们,那就由我亲自来!” “我不需要,我真的知足了,你如果再这样下去,就不再是我喜欢的那个模样。你明白吗?我不希望你那样!”吴子萱红着眼,说着自己都剜心得话,努力骂醒他。 郑青听着吴子萱的话没有再吭声,而是真的非常认真的在思考。 他低下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宋成,才缓缓开口:“那这样吧。我可以放过他。但是!” 他突然猛地揪起宋成的头发,扯着他的脑袋,仰起他的脸:“你要对吴子萱道歉!道歉到我满意为止!还有你!”他突然又指向了江复庭:“班长,你要全程录下来!你得记得你晚上跟我说过的话!” 江复庭心复杂地点点头,打开手机拍摄。 对着镜头的宋成狼狈不堪得低着头,膝盖突然被郑青猛力踹了一脚,“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宋成怯怯得看着江复庭手里的手机,不甘心的开口:“吴子萱,对不起。” “声音大点,猫叫呢!”郑青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吴子萱,对不起!”宋成屈辱得闭上眼睛,敞开喉咙大喊。 “你敷衍谁呢你!”郑青又在他背上踹了一脚。 “吴子萱!对不起!”宋成用尽力气,豁出去奋力地一嚎,几乎要穿过整个演播厅。 江复庭目不转睛得盯着手机,手里的手机正随着自己呼吸的起伏轻微颤抖。 那道纤细得鬼影似乎颤了颤。 所有人看着跪在舞台中间的宋成,在近乎绝望下,呐喊着赎罪。 “就这么点?”郑青手上的刀子拍了拍他的脸颊,宋成怕得脖子一直后缩,“自己说错哪了?” “我,我……”宋成一面想要挣扎一面惊恐地看着郑青刀子的威胁:“我不该跟其他同学欺负你,我不该让你睡狗窝,我不该让你吞我们口水。”他说着看着郑青的脸色顿了顿。 “恩?”那把刀子又在宋成眼前晃了晃。 宋成惊得慌忙大叫:“还有!还有!是,是我找了一群人凌辱了吴子萱,是我故意污蔑她,是我让我爸压下警察那边调查的!” 宋成说完再次眼巴巴得一脸渴望的看向郑青。 郑青轻描淡写的问道:“你爸是谁?” 宋成几乎哀求的看着他,视线再次偷偷瞟了下江复庭手里的手机,不想说出那个名字。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不回答的话……”郑青鼻梁上得眼睛反着刺目得白光。 “宋明辉,我爸是宋明辉。”宋成说着涨红着低下了头。 郑青似是嘲讽地看着他:“你还知道害臊?” 他擦了擦手里的刀子,转过头看向江复庭面前飘dàng)的吴子萱,换回了以往憨厚温和得笑容:“可以吗?” 吴子萱红着眼眶,差点流出血泪:“可以了,放了他吧。” 江复庭甚至看到她的背影在不停抽动着。 郑青在得到吴子萱的肯定下非常满足得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刀子,转就给宋成松绑。 江复庭见状心里一直紧绷着得弦,总算稍微松了一些,他正准备关掉录制,走上前去和郑青谈话。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啊!!!!!”随着一声穿破喉咙得凶狠尖叫。 所有人都看到宋成趁着郑青突然不备,猛地将他推到。 宋成不知何时摸到了地上的那把刀,面露残暴得紧紧握着,要往他上用力捅下。 “郑青!!”一道鬼影飞速地掠到他跟前,吴子萱上猛然爆发出浓郁得黑色气流,瞬间席卷到宋成的上,室内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 就在吴子萱飘出的瞬间,江复庭只见到白唐一个闪,就到了他们中间,指尖得黑气顿时出,将吴子萱牢牢得制住。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的时候,江复庭闻到了舞台中间浓浓得汽油味。 郑青争取到了吴子萱保护他的机会,趁机再次将宋成牢牢固制住,他双眼猩红得盯着他们,另一只手点着打火机。 江复庭甚至都没来得及明白,郑青上哪来的汽油。 只听到郑青歇斯底里,癫狂得大喊:“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白唐也被惊了一下,硬扯着笑:“小同学你误会了,我们没骗你,我刚刚亲眼看到那个同学都录下来了。”他说着往江复庭这里指过来。 郑青无得扫视着他们所有人,对着他们冷哼:“你以为我还会相信。”然后对着白唐说道:“你把吴子萱放了!” 白唐无所谓得收了锁链,但吴子萱依旧在白唐这边,担忧得看着郑青。 江复庭往前多走了两步,稳着自己平和的声音:“郑青,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会把视频曝光出去,但你如果真的冲动,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这是他从小到大,和外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郑青满脸地无畏和狰狞:“那又如何,大不了我们最后同归于尽!” “郑青!”吴子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在郑青手中被勒得快窒息过去的宋成,神色坚毅得说着:“我是恨他们,但是我更你!如果你报复的代价,是要以你的未来做牺牲的话,那我不会接受的。” 郑青顿了顿,那双暴戾得眼里此刻透着一丝苍茫:“你不喜欢?你刚刚还说可以。” 吴子萱温柔得看着他,美好得柔波静漾:“只是够了,郑青,我不需要你在我眼前证明着什么,我喜欢的就是单纯善良得你,可你全都丢弃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 “我。”郑青无措得张了张嘴,突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江复庭在不远处凝着眸子,暗暗得观察着他们的况。 就是现在!刚好是郑青警惕最低的时候! 他风驰电掣得冲上去,耳边带起呼啸得狂风,就在自己马上要触碰到郑青的瞬间。 那张堆满得脸,快速回过神,那张表惊讶了一下,随后换成了浓郁得戾色,在自己的脑海里不停如特写般不断放大。 他看到打火机在郑青手上脱离,落入半空中。 江复庭一咬牙,上满是大汗,体内的黑气疯狂涌动着,速度突然暴涨,在打火机落地得瞬间,快速得捏住,火焰无意间灼烧到掌心。 关上打火机,他迅速得再次扑向还未回神得郑青。 江复庭到现在心里还有余悸,心脏狂跳着,压在郑青上,神色冰冷得看着他:“收手,我会帮你。” 郑青目光失神得锁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响,才慢慢呢喃:“我会死吗?” 江复庭坚定得看着他:“我会帮你争取活的机会。” 郑青自嘲得笑了笑:“不用了。”他含脉脉得看向上方的吴子萱:“我死了,还能见到你吗?” 吴子萱顿了下,一脸希冀得将目光挪向边上的白唐。 白唐忽然被一群人集体围观,一手插着兜,一手为难得挠着头东看西看,嘴里嘀嘀咕咕着:“本来是不行的,不 过嘛,听说下面缺人,投胎没那么快,运气好得话,应该能碰上吧!” 吴子萱听完面色一喜,慢慢地飘到郑青面前,虚幻得影子,弯下。 明明触碰不到,却还是很轻柔得吻着他的嘴唇:“我在下面等你。” 郑青红着眼,哽咽了一声,“好,一定等我。” “行了,那这没我事了。”白唐看了眼倒在地上因为暂时窒息而昏迷得宋成,“我已经给你们打了110了,我先走了。” 江复庭看着白唐领着吴子萱消失在门口,回过头看着还被自己压在下的郑青:“等会警察来了,我就把视频交出去。” “没用的,别费力。”郑青散尽所有的力气,彻底不挣扎瘫在地板上:“班长,提醒你一句,视频保管好,别给警察,不然你江家都翻不了。” 江复庭眸子暗了暗,手里不紧紧攥着拳头,点了点头:“恩。” 警方赶来的速度很快,江复庭还是选择相信听了郑青地叮嘱将视频快速备份好,上传到自己另一个手机的云盘,几重加密,这才安心。 第三百三十七章:照片 现场的一切都被警方细细得勘察着,包括江复庭自己上的物品都没有例外,郑青最终以故意杀人罪被捕,宋成直接被送往医院。 礼拜一开学的时候,全校直接通报了郑青杀人的恶行且被开除学籍。 没过多久,江复庭就收到了郑青被警方判处死刑的消息。 宋成在医院休息了整整一个月,完美的错过了期中考试。 江复庭正在教室里发着已经下发的期中考卷,发到的一个同学,正好挨着窗口,地上似乎掉了一张小纸片。 他再次在那附近弯腰,捡起来,是一张郑青和吴子萱的合照。 里面的郑青穿着某初中的校服,他似乎刚上初一,还非常青涩,那时候的他脸上没有那么多,眼里虽有怯懦,可依旧笑得阳光帅气。 边上得女生,紧紧得挨着他的体,脑袋靠着他的肩膀,挨着的那只手和他紧紧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对着相机比了一个v字。 外面忽然刮起一阵微风,江复庭本能抬起头,着窗外的风景,教室内部得窗户正对着cāo)场,一群正值青的少年少女们,在cāo)场满怀血得奔跑着,他们在属于他们最美的年华里生机勃发。 但是不会再有他们两的影。 这段时间似乎琐事比较多,江复庭突然想起来今天是11月10,前两天的期中考刚好是郑青执行死刑的时间。 他小心得收起照片,放在自己的钱包牛皮之间的夹缝中。 礼拜五江复庭回到家就闻到扑鼻的各种香味,他不着痕迹得勾了下唇角,从小到大基本每次大考之后,母亲都会亲手下一顿大餐,给它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屋里妆容精神得妇女,看到自己刚进客厅,还来不及擦着手,就兴致冲冲得从厨房里跑出来,要接过江复庭手里的书包:“儿子,终于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江复庭不着痕迹完美避开她油腻腻得手,脸上神色不同于学校时的冷淡,默默的抢先将书包挂在进门的玄关上,温和得应着声:“恩。” 他看了下客厅空dàng)dàng)的沙发:“爸呢?” “你爸最近忙得很!”她提起江朝就一脸不满,对着江复庭耍着小子告状:“从你回学校开始,连着加班了五天!本来还说今天还要在公司加班,我想着你好不容易期中考那么辛苦回来了,一家子当然要好好聚一聚,我打他电话硬催回来的!结果回来就往书房里钻。” 江复庭点点头,轻拍了下母亲林锦的肩膀:“我上去打个招呼。” “行!你直接叫他下来吃饭!”林锦撇着嘴,愠怒得对着二楼瞪了一眼,随后又非常慈得对着江复庭笑了笑:“妈给你煲了鱼汤,你等会好好尝一下。” 江复庭听到鱼汤二字瞬间浑 僵硬,以往数次被鱼支配的恐惧涌上大脑。 林锦看着江复庭忽然寒着张脸,脸上得笑容更生动,沾满菜油的双手再次魔鬼般的要往江复庭手上袭来:“儿子,我跟你说,我这次煲的鱼跟以前做法完全不一样了,我看了网上说的······” 江复庭微微蹙了下眉,不经意得退后一小步,瞬间收起脸上得寒气,嘴角被迫营业勾起小小的弧度:“我知道了。我去楼上。” 他没有理会林锦准备再说什么,不带丝毫犹豫径直朝着扶梯方向走过去。 江复庭的家是比较大的复式楼,位处小区楼房的顶层,面积两百多平米,最上面带了个小花园。虽然屋子比较大,但是林锦从来没有请过保姆,家里大小事都是江复庭的母亲亲力亲为的。 江复庭穿过二楼公共休息区,折进去就是江朝的书房,他敲了三下门,喊了下:“爸。” “进来吧。”屋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江复庭打开门走进去,父亲书房的摆设非常简单,里面摆满了书架,基本看不到墙面,整个屋子从书架到书桌再到地板都是统一的檀木色。 江朝此时正闷头对着电脑不停得敲着什么,眼也没抬,但是嘴里还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下:“你这周期中考试了?” “恩。”江复庭淡淡得应了下。 “又是第一?”江朝低下头不停得写着什么。 “恩。”江复庭继续淡淡得应着。 江朝继续埋头翻着手里的资料,不着边际得说着:“一点都没有突破。” “???”江复庭顿了顿,漆黑得眸子锁在自己父亲的脸上。 江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老脸微红,咳了咳,装模作样的又多翻了一页资料:“我在说我手里的合同。”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扎入工作的江朝基本上无心管外面的事:“开饭了。” “行!你下去!我一会就来。”江朝敷衍得对着他挥了挥手。 江复庭仍旧一动不动将目光紧紧锁在他的上。 江朝被他的眼神盯得格外不自在,抬头对着江复庭喝道:“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在这看着我干嘛?” 江复庭假装没听到江朝的话,走到桌子前,“啪”一下用力合上他的电脑,深邃得眸子紧紧凝视着他:“妈说,吃饭。” “你小子越来越想造反是不是!”江朝盖上合同,用力拍了下桌子。 “江朝你敢骂我儿子!晚上老娘不让你上睡觉!”隔着楼层都能听到林锦穿透整个屋子的叱骂。 江复庭没在意后江朝气势汹汹得脸,悠闲得下楼。 脚步刚踏完楼梯的最后一个阶梯,林锦就急急忙忙上来把江复庭拽去餐厅,这次林锦的手已经擦得很干净,江复庭顺从得任 由她拽过去。 后面的江朝憋屈着脸,自己默默坐上了位置。 江复庭吃饭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习惯,全程默不吭声,夹着菜,咀嚼得声音都不是很明显,他蹙着眉手上的动作尽可能得避免着桌上那一大碗鱼汤。 “儿子!你怎么不吃鱼啊!妈这次炖得汤可好喝啦!”林锦注意到丝毫未被人动过得鱼,一个筷子捞起一大块,直接往江复庭的碗里盖。 江复庭看着碗里突然冒出一大块白花花的鱼,感觉到碗里的米饭都在颤抖。 林锦满怀期待得看着他:“尝尝!” 江复庭努力保持着镇定不让自己的面部崩塌,筷子在鱼上只夹了特别细小的一块,然后放入口中直接吞下去。 林锦此刻的眼里泛着水亮亮得星光:“是不是很好吃。” 江复庭犹豫了半晌,似是认真回味品尝,回答好吃今晚这饭肯定没法愉快地结束,回答不好吃,那以后周周鱼汤,他淡淡地吐出模棱两可两个字:“还行。” 江朝对着江复庭这个方向干瞪着眼:“你怎么不问我?” 林锦翻了个白眼继续给自己夹菜:“你刚刚不是舍不得下来吃么?” 江朝不再吭声,一个劲地往自己碗里盛鱼汤。 “诶!对了!儿子,我上次听说宋家的儿子住院了,现在出院了吧?”林锦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八卦着。 “恩。”江复庭觉得嘴里的鱼更难吃了。 “宋明辉的儿子怎么了?”江朝一脸莫名,手上夹了一个特别大得鱼硬生生被林锦截走,在边上的两人都充满幽怨地眼神里,再次盖在了那个只残留了鱼汤的米饭上面。 江复庭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点胃疼。 林锦对他两人假装不明所以,继续道:“老江,你这一天到晚忙工作忙傻了是吧!自己的合作伙伴家里出了大事,你都不知道。” “停!我有自己公司!我跟他的关系顶多执事的小股东而已。我也瞧不上他那层关系。” “瞧把你嘚瑟的。”林锦唏嘘了一下,但脸上还是得意的,江朝虽然经商已久,但为人行事一直都非常有原则,不屑于为了自己的小赢小利去坑害别人。 “不过说到你参伙的那个基金,我突然想起来你还记得陈佳南吗?就你那个做明星的远方表亲,你之前还引荐过她去做你们基金的宣传大使的。”林锦突然说道。 陈佳南是江朝远亲妹妹的女儿,江复庭九岁的时候,陈家以前事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江家曾经拉过他们一把,他们照顾不过来,陈佳南还在他们家借住过半年。 “记得,不是过了海选,准备最后的参选吗?”江朝趁着林锦没时间回神,终于再次捞上一大块鱼。 江复庭看向他,冰冷地眸子 此时难得对着老男人充满了感激之色。 “她最近出了不少花边绯闻。”林锦悄地压低声音,搞得这个屋子里还会有其他人一样。 “她怎么了?”江朝依旧是嘴上说着,心里心不在焉。 “现在网上传得特别厉害,说她搞上了京城已婚的富豪,做了小三,重点是以前还在夜总会给人陪酒什么的,照片都有!” 江朝和江复庭两人的筷子都是一顿。 江复庭默默的咬了口米饭,他对陈佳南算不上太了解,但是他记得陈佳南小的时候就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特别善良的女孩子,刚到自己家的时候她胆子很小,什么都不敢碰。后面稍微熟点了,一直保持着很有礼貌,不管做什么吃什么都是乖乖得等着自己,完全没有小孩子的恃宠而骄。 甚至她的父母将她委托给江朝和林锦时,她从来没有哭闹过,没给他们增添一丝麻烦。 江复庭抬头对着处于八卦中的林锦说道:“图可以p。” 第三百三十八章:葬礼 “我也这么想的。网上这些人永远都是胡说八道,假的都能给你捏成真的。我之前见她的时候,那小姑娘懂事得很,又讨巧一点都不像网上传的那样。”林锦思索了下,自我肯定的点着头。“你说是吧!老江。” 江朝吞咽着嘴里的饭,含糊地应着:“恩~恩!” 江复庭还是留意到江朝心不在焉的眼神。 晚饭后江复庭在厨房主动帮忙收拾着东西,随后被林锦推了出来,“你学习那么辛苦,不用干那么多家务,难得回来,回房间好好休息放松。” “我没事。”江复庭说着,准备再进去,结果就被林锦拦在外面。 林锦看着自家闲不下的儿子,嘱咐道:“你没事,我有事!我就这么点活,你给我干了我干啥!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快回去!” 江复庭也不再争,随后就听到林锦在厨房熟悉地大喊:“江朝!吃完饭就只知道回屋子猫着,也不知道来厨房跟我交流感!” 江复庭上楼的时候看见满脸无奈被bi)下来地江朝,擦而过的时候淡淡的来一句:“辛苦了。”随后假装没感觉到后脑勺处火辣辣得目光。 在家的时候基本上都是11点的入睡时间,睡前半小时留着去看手机上他感兴趣的科普系列。 江复庭刚坐上,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来自微博的推送。 陈佳南实锤夺豪门! 江复庭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进了推送。 微博上关于对陈佳南的声讨和批斗如火如荼,度甚至占到了话题排行榜第一,一直居高不降。 江复庭快速得阅览着信息匆匆滑动着,基本上都是关于陈佳南做小三,还有各种说陈佳南在17岁的时候就在夜总会陪酒的照片,甚至还有些只靠背影就断定做小三的同时还被其他人包养。 有夸张的只扔了个微信聊天窗口截屏和一些没有公正的文件,就判定陈佳南做三的目的是为了抢取豪门资源。 上面的每一个评论和话题者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可上面的所有实锤的所有证据连百分之一的推敲都经不起。 这些东西只要细心去看,就能知道是做假的,但是没有人会去真的在乎真假,他们只相信他们想看到的。 江复庭重新注册了个小号,在评里简单的好心提醒了一句:博主,这几张照片是p的。 没过多久,一个个喷子接踵而来如洪水般得私信他。 傻b,眼瞎吗?没眼睛我给你联系眼科? 祝你早拥有陈佳南一样的对象! 陈佳南的水军吧,别洗了,这辈子都洗不白的。 没脑子别一天到晚在网上瞎bb,不然爸爸重新教你做人! 还有很多更为恶毒的语言不停得对着他 和家人人攻击着。 江复庭看着这些言论,眸子里的神色冻得如零下几十度得寒冰,几乎要穿过屏幕冻死他们,这些人跟饿狼一样,逮着人就咬,管你是谁,说得是什么! 他注销掉小号,躺在上,眼睛怔怔得对着天花板。 心有些沉重,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这些人明明是陌生人却如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对着毫无关系的人恶言相向,他就越是难以理解。 睡睡醒醒脑子昏沉之际,他翻了下手机凌晨4点。 干脆早起听一些英语听力。 打开常用app,插上耳机,结果微博再次来了一条推送。 陈佳南凌晨2点被发现猝死家中。 修长的睫毛不由颤了颤,他再次点开推送,明明是前一秒大家还在讨论的人,下一秒就彻底不在了。 尽管是凌晨4点,但是相关度依旧上涨地飞快,几乎要超越前一个陈佳南的话题新登榜首。 江复庭退出话题,重回搜界面的时候,话题度前三基本上都是与陈佳南有关的信息。 每个人都在烈的讨论着她的死亡,这些人明明是刽子手却把自己佯装成正义勇为得勇士,他们都觉得自己是除掉了妖魔鬼怪。 从每个人的字里行间除了激动与庆祝,他感受不到这些人对死者的难过,甚至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江复庭关上手机,听听力的心都没有,压抑的心下,反而再次睡着了。 等到他回学校的时候,一路走来,校园里的不少人也在议论着陈佳南相关的事。知道这事的人都在为她的死亡雀跃着,甚至于他在自己的班级里,到处都围绕着陈佳南。 “我上次新闻里看到,她转移那个富豪财产的证据被人给抓到了,她还死不承认!” “这个我也看到了,你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吗,她同时还和好几个男的搞在一起!” “她突然死了简直是老天开眼了!活着真是浪费资源!” 江复庭坐在位置上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这几个女生放小了声音继续窃窃低语着。 上课铃声还没有响,江复庭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来自林锦的:儿子,星期五老江向你班主任请过假了,陈家的人来请我们参加葬礼,你别忘了!还有你现在多高啦,我给你定衣服。 江复庭快速地敲着字:好,1米9。 林锦飞快地回了句:儿子,你不是1米8么?你可不能再长了啊!再长以后讨不到对象了。 江复庭无语,收起手机,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只一个礼拜没有考试的压力,大家都过的不咸不淡的,只有陈佳南的话题持续了整整一个礼拜都还没有消退下去。 陈佳南出葬的那天,天气灰蒙蒙地,滴 滴答答着软绵绵得细雨,头顶的乌云如同巨石压得每个人心里都透不过气,江复庭从跟着父母踏入殡仪馆开始,沉重得悲伤紧紧地围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转过头,露天下都是一片黑压压的雨伞,那些人站列地非常整齐,都是没有资格直接参加葬礼的人,有些是朋友,有些是残存的粉丝,他们替这个葬礼肃整了最庄重得一面。 林锦先带着江复庭和江朝在入口处签了名,给了份子钱,随后他们手上每人收到一朵纯白的菊花,这个是每个人要过的仪式,在经过陈佳南的时候,他们需要将花放在冰棺里,思念,哀悼。 江复庭一路上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默默地观察着,原来即使被邀请的人里面也有冷眼旁观地,除了她的父母还有谁会是真的痛彻心扉。 他跟着林锦走到冰棺边上,冰棺里的女人依旧是一副清爽的面容,她被人敛了妆,除了没有呼吸,其他的一切与平常无异,甚至让人产生她其实并没有死亡的错觉。 江复庭将手里的菊花放到她额边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她的发梢,他快速抽回手,却看见陈佳南的头部附近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深邃得眸子本能地凝重了一下,因为对之前在学校的事印象深刻,他就多留意了一番,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便跟着父母慢慢在别的地方就坐等待着。 “江复庭?”不确定地惊疑声突然在头顶上方响起,将他从仿徨得思虑中猛地拉回来。 江复庭抬起头看着眼前帅气俊朗得男生,疑虑地皱眉:“林子青。” “是我啊!我去你现在什么眼神!你不会把我忘了吧!”林子青顺其自然地伸手就要往江复庭肩膀上搭,被江复庭不动声色地回避了一下。 “没有。”江复庭没有直视他,尴尬地说道。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说话。”林子青直接在他边上坐下,看着远方抽噎着的人群,感慨道。 “没那么熟。”江复庭还是淡淡地说着,视线还是停留在观察冰棺上面。 林子青顿时一脸受挫心碎的表,以为他在看陈佳南的尸体,“她确实迷人的。” 江复庭一脸古怪得注视着。 林子青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拼命解释着:“我指的是她活着的时候!” 江复庭没有理他,仍旧盯着那边的方向,悼念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真哭有人假嚎,他突然开口:“你相信她吗?” 林子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思索了一下:“无所谓真假吧,活着已如炼狱,这个时候死了才是解脱。” 江复庭没有再说话继续锁定着前方,过了一会林锦跑了过来,注意到江复庭边上的人,惊喜道:“林子青?” 林子 青甜甜地笑着:“阿姨是我。” 林锦上看下看将他打量个遍,颇为赞赏着:“真快啊!都长这么高了!不过也别太高,不然像我儿子这样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阿姨!他现在正好,帅气着呢,我估计追他的人都要排几条街了!”林子青爽朗地调侃着。 江复庭无语地看着眼前在外人面前都口不择言得妇女,无奈地瞪了一眼,林锦只当不知道,和林子青继续寒暄着。 不远处的江朝对着他们再次催促了一下。 出殡的时间到了。 陈佳南虽然名气不是特别好,但是她的父母给她葬礼依旧出的很隆重,洋洋洒洒一大长串的豪车车队。她前的所有没感受到过的光辉,反而在死后布置地淋漓尽致,可惜她是感受不到了。 所有的以前都颇为讽刺,就像他以前看到过的,不孝的儿女舍不得钱给父母治病,却在父母死后向世人证明自己有多孝顺。 第三百四十章:诡异的电梯 窗外的风声似乎愈演愈烈,就连室内的摆件都躁动不已,他烦躁地拿起桌上的公文包,锁上办公室的大门,急急忙忙的往外面走。 整栋大楼的人几乎一个小时前都已经走完了,然而静谧得长廊里总能听到其他特殊的起伏声。 他加快了底下的脚步,耳边甚至带起了速度的呼啸。 终于赶到电梯口,在诡异地氛围下掌心不知道何时开始冒汗,他颤抖着手指慌乱的按下负一层。 电梯等待的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办公楼的总高一共32层,总经理的办公室通常是在安排在31楼。 电梯上来的时间至少要一分钟左右,他焦急地在电梯外面来回踱步。 “轰隆!”有什么异响从电梯里面传来。 “轰!”“轰!”指示灯上的数字越近,那里面的声响就越厉害。 男人油腻的脸上惊恐不安的盯着数字,神色变化了好几番,犹豫了几秒,咬了咬牙,便往相反的楼道内方向跑去。 脚步踏入阶梯的一瞬间冰冷的凉意,猛地从脚底席卷上他的天灵盖。 他正往后退,后一步一步“踏”“踏”清脆的高跟鞋脚步声如锥子一般一点点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男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拼了命的往下跑,他平时就很少走路,突然拼命地重复机械的运动,让他的大腿肌没有多久就开始酸痛的发软。 脚下不小心踩空了一个阶梯,猛地翻滚了下去。 后的脚步声也紧跟着停滞,男人逐渐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体在耳边轻轻的游dàng)着。 浑上下顿时毛骨悚然,马不停蹄地爬起来,连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就继续往楼跑。 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还时不时发出刺耳地“咯咯”声,就像是在玩耍一样。 从31楼跑回地下室,用了他生命中极为漫长的时间,上的衣服早就湿的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就在他推开楼梯口大门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让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 他站在空旷的天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空dàng)斑驳的泥地,夜里的寒意渗进了骨子里,冷的大风不断席卷着。 “这!这怎么到了这里!” 就在他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公文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之后慢慢变成了大力的拉扯,他惶恐地瞪着眼睛顾不得包里有什么东西反手就快速地扔掉。 摔在地上公文包里的翻腾越来越激励,他甚至觉得牛皮都会被撕裂开来。 男人想要跑,但因为刚刚跑楼梯跑的太激烈,他的脚几乎没有常锻炼过,停下之后酸痛地怎么也没力气再抬起来。 公文包的拉链正被慢慢地被拉开。 里面缓缓伸出了 一只血淋淋得苍白手指。 一根,两根,直至整个手掌不断地往外面一点一点的爬动。 从手掌到整个胳膊,再到缓缓出现的头颅。 公文包几乎被血液染得通红,那只血淋淋得头颅披散着瀑布一样的黑发,对着男人慢慢的抬起头。 那张熟悉得面孔带着猩红与满满得怨毒。 男人颤抖不已地看着她,抬着沉重地脚步一点一点的后退:“陈!陈佳南!不关我的事啊!你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是他们要求这样的!” “轰!”背后大门被突然地关上。 即使已经毫无力气男人还是铆足了劲撒开腿就往着另一个方向飞奔狂跑。 陈佳南森森地笑着彻底从公文包里爬出来,然后匍匐在地上往男人后跟上。 男人一面魂飞魄散地跑着,一面凄惨地大叫:“陈佳南!你有种别找我!我没这个权利,是他们要你死的!真的不是我想的啊!” 恻恻的寒风不停地天台顶楼呼啸着,男人跑到了最边缘,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颤抖着看了下脚下,拔高的楼层,将所有的一切都缩小在自己的脚底,他感到大脑忽然一阵晕眩。 这里是全市内地段最好的地方,整个城市最美好的景色在这个高度几乎都能尽收眼底,底下璀璨地霓虹明明灭灭。 那是他以往闲暇时最喜欢的景色,他辛辛苦苦不择手段的爬上了最高峰,这些精美的一切都如同他的战利品。 可此时此刻,他转过头哆哆嗦嗦地看着继续步步bi)近,满鲜血的女鬼。 脚底不停得小步后挪,眼前那张满目鲜血狰狞的脸不断被放大。 男人再次本能地回过头,脚下兀的踩空。 “啊!!!!!!” 随着一声飘dàng)在空中的凄厉尖叫,原本精美的战利品,最终成了他的葬场。 男人的死亡直接在市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甚至跟陈佳南引起的风浪完全不一样,新闻上直接对这件事进行了报道。 就连大街上的led视频广告位都在到处转播着,“接下来为您播报,天翼娱乐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李华于昨夜12点四十分从该公司大楼跳下来自杀,目前警方正在调查其自杀原因,众所周知天翼娱乐公司已创办了十六年,是目前业内公司的佼佼者,其董事长也是圈内众人敬仰的领导者,我们在此也为李董事长的意外辞世表示沉痛的哀悼。” 此事的迅猛发酵速度不亚于之前陈佳南事件的持续浪潮,议论声没间隔几个小时,中午就在校园里爆发开来。 江复庭在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几乎到处都能听到关于李华的信息。 他正认认真真地嚼着嘴里的饭,后面几个女生的碎碎念不停地飘入他的耳朵。 “你说 现在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啊,那么厉害的董事长居然都跳楼了!” “可能高高在上的人有着我们凡人理解不了的苦楚?” “毕竟在高位,如履薄冰吧!” “不过……”说话特别温柔的女生故意拖了一下尾音:“之前死的陈佳南也是天翼娱乐的,他们不会那么巧吧,你说会不会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面的话,却把同行的几个伙伴吓得一大跳。 边上的女生叫了叫:“想那么多干嘛!我们就八卦八卦就行,反正跟我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江复庭站起默默收起餐盘。 北方的季节入秋快,入冬也快,月中的时候就已经零下十度,单薄的外起不了什么作用,大部分的学生已经开始穿上冬季的校服。 即便是丰泽高中这种一级的市重点,校服也是清一色的海天蓝,一整宽大肥硕版得运动校服。 江复庭的个子很高,再肥硕的裤腿都掩不住他的修长。 他进图书馆的时候不少的女生将视线聚焦到他的上,他直接走过最前排的书架,拐入另一个房间,穿到挂有玻璃门的书架。 这些书都是比较经典专业的书籍,就是借书会限定条件。 江复庭熟门熟路的对着书架的位置搜索了一下,拿下厚厚的两本,转就走。 他低着头大致的翻了下概况,其中一本是外国原文,里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就在慢慢踱步看得正认真的时候。 “彭!”后面突然出现一股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背上。 江复庭勉强站稳了体,手里的另一本书还是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随着自己书本落地的沉闷声,背后“哗”的一下,一堆书籍零零散散落在了脚边,有一本硬皮的甚至砸到了自己的脚踝。 江复庭蹙眉低下头,正准备捡自己的那本,后面那人便霸道的占在了地上,慌慌忙忙的捡着,随口提了个:“抱歉!”连正眼都没有抬起来过。 那个男生看起来文气的很,眼眶下的黑眼圈格外的重,看起来就是拨了油墨一样。 江复庭没有着急,等他捡完匆忙走掉,才捡起了自己那本,不经意瞥到了刚好压在自己书下的一个陌生借书证。 上面写着高二三班,楚云。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的时间,还来得及,出了图书馆就直接往高二的教学楼走过去。 高二和高一的教学楼是并在一起的,比高三独栋的大很多,江复庭明明上半年还呆在这边学习过,却像隔了很久。这边的气氛不像高三那边那么压抑沉闷,到处都渲染着活力的氛围。 他非常娴熟的走上五楼,边上的其他女生不断的回过头来窃窃私语着。 “这不是高三的江学长吗?怎么突 然来我们这边了!” “哇!本人比校园贴吧和海报上的还要帅!” 他没了理会那些声音,敲了下三班的大门,马上就有格比较开朗的女生主动上来惊喜地搭话:“您是江学长吧!” 他默默点了点头,把借书证递给那个女生:“这个是你们班的。” 那个女生瞬间面色绯红的接过借书证,连连答应道:“我一定亲手递交给他!那个……” 她低着头羞红着脸:“方便加您微信吗?” 江复庭的注意丝毫没有放在她的上,看了下手机,淡淡道:“抱歉。我赶时间。” “没事!没事!”那位女生虽然心里失落,但是硬撑着灿烂的笑容。 江复庭再次快步走向了综合楼,就在准备进会议室的时候,突然发现边上有个储藏室的小门没有关,他皱着眉走过去,正在思考着学生会的纪检负责人是谁。 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楚哥!这样写会不会太狠了?好歹是个明星!而且死都死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文艺晚会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还要不要赚钱?不赚滚蛋!”这个声音好像不久前才听到过,边上的人叫他楚哥,江复庭想起刚刚借书证上的楚云名字,在内心确认了一下。 “行!那这次怎么写?我下面的好多人都对现在这说辞腻歪了!”居然还有第三个人。 “死了的人而已随便写呗,你还怕她诈尸来找你,我之前听别人说她生意大的,还以为有点手段,结果上次看到新闻,什么货色!”楚云得声音里满满都是对他们的鄙夷。 “要不就说……”另一边的男生正准备出注意。 楚云话还没有说完,江复庭就“轰!”的推开了门,冰冷的看着他们。 那三个人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吓得抖了下子,转过头震惊的对上了江复庭刀子般的视线。 “非学生会的人止入内!”江复庭冷冷地说着。 “不、不好意思江会长!我们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而已,我们看这里面没人就进来了,我们马上就走!”楚云马上走过来讪讪地笑着,对着后面的人不停地挤眼睛。 剩下的两个同学也连忙道歉:“对不起!会长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是学生会专用的,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下不为例。”江复庭冷冷地说着,里面原来摆设的东西被规避的很好,他们躲得位置也很讨巧,一看就不像是第一次,而是经常在这聚的。 他锁上储物室的大门,想着要不要通报学校换把锁,然后走进了学生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就是跟大型的教室差不多,毕竟入会的学生比较多,就是座椅比普通课桌舒服一点而已。 江复庭走上讲台,简单的总结了一下上半学期的工作,他说的话不多简洁但是明了,几个部长各自认真记了自己的任务。 常的工作交代结束,他翻了下手机便签:“这学期比较重要的是12月底的元旦晚会,原定时间在12月31晚,文娱部的人选定好主持还有各班竞演的选拔,名单拟好部长发我一份,我会确认。还有一件事就是,” “学期结束前,会有新会长的选拔,想要竞选的人,请做好准备,新会长会在下学期开学公布。”江复庭扫了一眼高一高二的干部,这些人的眼里此刻都灌满了激昂的斗志 “好!”基本都是新入会的学生喊声是最嘹亮的。 文娱部的选主持人方式很明主,直接先从想参加的学生里先面试海选,最后选出比较优秀的十人,放到学校贴吧里投票选择,每一个参赛的人,都会附上参赛的视频,校外感兴趣的人也可以投票,每人每天两票,最后票高者,就是主持人。 江复庭对于这个方案没有意见,选拔方式好,公正公开, 还能提高大家对这个活动的兴趣度。 尽管所有事的初衷是好的,但他们终究只是学生,过程和结果总是不可控的往意外的那一面发展。 下课铃声刚响起,同学们常的八卦又开始了,这些人每天会不停地有各种的八卦内容,哪怕是同一个,只要有一些小异常,都足够他们兴奋好几天。 “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学校贴吧?” “看了啊!没想到李凝如这个人这么婊!” “你们说的谁啊?”似乎有人想要加入他们这个团队。 “就是六班的那个李凝如,参加文艺晚会主持人竞选的那个。” “她做主持人?可以啊!她跟林佳佳不是双校花吗!这两个有其中一个我就知足了!” “得了吧,还校花,白莲花还差不多!” “她私下偷偷被人包养,被贴吧里的同学曝出来了,听说还打过胎!” 又是这种东西。 江复庭蹙了下眉,本来不想管那么多,但想到这事又涉及到文艺会的主持人,打开贴吧,眼前的内容跟那晚的一切都如出一辙,每一条言论都格外的让人触目惊心。 明明大家都还只是学生,但他们跟微博上的那群人一样可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不停地说着各种现实生活中难以听到的污言秽语,仅仅是因为几张单薄的照片。 江复庭看着各种天花乱坠的爆料,脸上的神色冷若冰霜。 “哟!原来你也会好奇学校贴吧这种东西的啊!”杨林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边上叫了一下。 江复庭没有理他关上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吴子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杨林生这段时间比以前倒是收敛了很多,格也没那么恃强凌弱了。 “哎呀,没什么好掩饰的!是个人总得有些好奇心吧,更何况当事人是个大美女!”杨林生似乎没察觉到江复庭此时的状态很不好,倚着他的课桌无所谓地说着。 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太多,文不对题的说着:“没事做的话我让化学老师给你加作业。” 杨林生听完后脸上的表顿时格外难看,他晴不定地瞪了江复庭两眼,直接脚底带风的走了。 下一节课已经属于高三里难得一见的计算机课,一周现在只安排两堂。这种课到了高三跟体育课一样,美其名曰为课,其实就跟休息没什么两样了。 计算机教室里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各种噼噼啪啪得键盘敲打声,喜欢打游戏的同学没有网游还能拿页游塞塞牙。 江复庭默不作声地选择了教室最角落的一个位置,漆黑的画面里快速地敲出大部分学生还看不懂的程序代码,指腹不断地在键盘上跳跃着,灵巧地像是舞蹈。 他在课间的时候基本将校园 贴吧里的帖子简单快速地浏览了遍,发现那些关于实锤爆料的都是同一个账号,然后有三四个大号在散播转发。 他此时正在脱离学校电脑的程序控制,卡在关键的时刻。 不经意瞥见杨林生从前面的位置悄悄蛰伏下来,坐在了自己边上的机位 江复庭一秒把自己的电脑页面切换成一个科普阅读网站,中指慢悠悠地滚动着鼠标,淡淡的开口:“上课不能随意更换位置。” 杨林生就知道他要这样讲,满不在乎的说着,“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坐一块,我那台机子坏了,只能坐后面来了。” 江复庭看了下前面空出的位置,电脑上的蓝屏清晰夺目,捏着鼠标的手指不用了力几分。 杨林生没有多说话,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插入自己的u盘,导入吃鸡游戏,戴着耳机,手上的cāo)作快得简直要起飞! 难怪前面那电脑要死机。 江复庭在浏览网面不停滚动着,滚动的时间控制的很好,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在阅读,关掉一个窗口,再打开另一个新的,他用余光整整观察了杨林生7分钟,才确认这个人已经全心的掉入游戏中。 江复庭依旧保持着警惕,打开程序页面,一边小心敲击着,一边偷偷观察边的人。 此时他已经越过了学校主机的后台监控,将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再顺着自己目标id的网页记录,慢慢爬进了目标账户。 幸运的是这个账号此时此刻正在登陆着,而且是手机端,江复庭脸上紧绷的神总算放松了点,他不是技术大佬,只是平时勉强学了点,光是上面的cāo)作,就已经让他耗了不少心神了。 江复庭快速入侵着数据,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层又一层代码飞扫而过,他没想过要控制什么的,直接把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台备份,赶着人家发现之前快速退出。 在这十几分钟内,他的心脏一直保持着高频率的跳动,他之前也没有干过这样的事,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他放在一个高速列车的外面,紧张,刺激,后背隐隐沁出汗水。 终于安全从目标账号退出,江复庭放松了心里的那根弦,慢慢地清扫剩下的痕迹。 工作正好做到收尾,敲完最后一个符号。 “卧槽!”响亮地惊讶声在耳边响起。 江复庭的后背猛地一僵,转过头,杨林生的目光果然紧紧盯着电脑前的代码,他正在想说辞的时候。 杨林生突然破口大骂:“怎么你的电脑也死机了!这学校电脑真垃圾!” 江复庭顿了下,显然对杨林生说的话有些意外,心里正要松口气,边上的人再次自说自话起来。 “不过你的问题应该不大,我以前家里电脑也黑屏过,然后我直接给重 启又变好了。”他说着手直接往江复庭的主机那伸,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食指直接戳进了重启按钮。 江复庭眼片的电脑彻底漆黑一片,他透着屏幕的倒影都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上散发着森然刺骨的寒气。 三十秒过后windows的熟悉页面再次展现出来,杨林生得意的看着他:“看吧,老子是专业的!” 江复庭硬生生得憋着才没让自己对边上的人动手,眸子又是幽不可探的黑,冰冷地说道:“上课私换座位扣2分。” 杨林生听完后脸上各种不爽地叫嚷:“来给你修电脑,你还记我分?” 江复庭懒得听他抱怨,检查了下重新开机的电脑,学校电脑和网吧电脑一样重启都会清零,他仔细翻查了下,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刚刚cāo)作的时候有留一手自动备到u盘,不然刚才搞得全白费了,下次想再进去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边上的人还在压低着声音各种叨叨。 江复庭被念的有些不耐烦,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分。” 杨林生瞬间跟捡到大便宜似的不再说话。 第三百四十二章:天台惊魂 下午所有课上完后,江复庭趁着晚自习开始前的一个半小时的空挡,将今天拿到的资料找了机会细看了下。 他越看眉眼间的神色越是凝重,除了大账号的发布甚至还有不少小号的互动都是同一个人cāo)作的,每一个账号的内容都是非常有针对。 他默默记下了cāo)作的真实手机号码,通过校园网才发现,这个人他自己有些印象,就是之前误打误撞了两次的楚云。 江复庭没有犹豫,再次走向高二三班。 前面那位女生见着前段时间才来过的江复庭,不由有些惊喜,眼前一亮非常积极地再次出来:“江学长,你有什么事吗?” 江复庭本就没打算把事闹得太大,简单地环顾了下一整圈教室,发现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没事,来看下。” 女生看江复庭打量的眼神,想起上次他来班里归还借书证的事,嘴角甜甜得笑了下:“你是在找楚云?” 江复庭多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女生确实有心思,点了点头:“恩。” 那女生笑了笑:“你可以去一号演播室找他,他女朋友刚刚选上了文艺会的主持人,这会应该是在看她排练。” “多谢。”江复庭颔首没有多说,直接往综合楼走。 被选上主持人的女生他有点印象,名字叫林佳佳,长相比较惊艳,属于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没想到的是楚云是他的男朋友,这两个人的格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一来控制舆论抹害李凝如的原因就可以串起来了。 江复庭一推开演播厅的大门,就听到了一声深并茂念着酸掉牙的晚会台词。 文娱部的部长是个非常帅气的男生,他回头看见突然进来的人,打了个招呼:“江复庭?你怎么有空来看彩排?” 江复庭注视了下舞台上明艳动人的女生:“来看进度,你们继续。” 那男生拍了拍手,示意他们继续彩排。 在场的每个人再次在他眼前忙碌地晃来晃去,他慢悠悠地走过去,穿过来往搬着东西或者拿着台本到处喊叫的人群。 没有两下走到对方的眼前,看着眼前的女生有些意外的对上自己的眸子:“你是林佳佳。” 林佳佳那张精致得脸庞突然染上一层红晕:“恩,是我刚刚那里念的不够好吗?” “不错。”江复庭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个女生上,左右打探着,“有看到楚云吗?” 林佳佳眼底深处稍微惊异了一下,没想到楚云怎么会认识江复庭,脑海中回忆着:“他前面那会就出去了。” “好。”江复庭得到信息没有多留,简单说了下现场看到的问题,便离开了演播厅。 起先应该是来赶着找人的原因,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太多,直到出来关回 演播厅大门的那一瞬间,淡淡的冷感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让他心里不由紧绷。 上次吴子萱的事影响过于深刻,他甚至直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世上是有鬼的,但是记忆里的事却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 此刻走廊内这种熟悉的感觉过于深刻,他摒着呼吸试探着自己能不能像在宿舍那次一样发现着什么。 凝神的时候只能大致地看到走廊里若有如无的黑色轮廓。 他顺着有黑色气流附近的方向慢慢走着,走到了扶梯口,沿着唯一的线索一直快步往上。 越是多踩一步阶梯,冷感受便浓郁几分,甚至和之前在宿舍走楼梯时的感觉更不一样,慢慢地头脑开始有些发胀,四周的景象变得如波澜般有些虚无。 江复庭用力咬了下唇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些,随着唇部传来的一阵刺痛,眼前的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综合楼的楼层总高不算太高,他一口气直接爬到了七层,明明只跑了三层阶梯额头却已沁出不少汗水,腿部有些酸软无力,就跟一口气爬二十层的感觉一样。 江复庭停留了下,稍微缓了口气,他的体格一直都保持地很好,没出十秒就恢复了正常。 就在他刚拐过楼梯口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顿时迈着大步走上去,一直到走了十来步,忽然发现自己跟那个人影之间的距离却是丝毫没有缩短。 刚刚隔了多远,现在依旧有多远,自己仿佛是在原地踏步。 静谧得走廊里,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无限制地延长,明明阳光顺着一整排的玻璃洒在里面,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世间万物都如同被隔绝在了外面,他甚至都听不到来自窗外的任何声音和动静。 江复庭紧紧地蹙了下眉,眼前的一切和之前走廊内发生的很像,都是用某种手段将自己困住。 之前的吴子萱是为了防止郑青杀人,那这次始作俑者的目的呢? 随着自己停下来思索的时候,那道熟悉的人影越跑越远,直到彻底地消失在了尽头,周边的一切再次恢复了正常。 久违的温度落在了他的脸上,白皙的面庞在阳光的铺染下泛着淡淡的金黄色。 江复庭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刚刚人影消失的方向拼命往前走,如果只是为了暂时的支开自己,楚云一定是要出什么事。 一直到他走到尽头的地方时候才发现还有一扇门!估计推开就是综合楼顶楼的天台。 江复庭断然地按了下门把,大门却是被人直接反锁上。 他侧着子用力地冲撞在门上面,硬是被他推开一小丝的门缝,可门后却像是有人在大力阻拦着,江复庭咬着牙几乎要使劲全的力气,才将铁门多挪了 一点。 后面堵着的人一定不是楚云,他对自己的力量非常了解,如果连自己撼动都那么吃力…… 江复庭不敢再多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多耗一些,外面的人危险就会多一分。 手臂上的青筋几乎要突起,额上早已是大汗淋漓。 他沉着口里的气,努力将全上下的力气汇聚在最有用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体内的黑气又开始不断的涌动着,疯狂地往他的手臂上席卷而来。 随着门板发出“咔”“咔”的摩擦声。 铁门终于被推开。 一阵刺骨得风在天台上汹涌得滚动着,上的体温骤然降低,挂在西边的阳光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眼前迷雾般地黑气慢慢在眼前散去,此时的楚云正在天台不远处的边缘摇摇坠。 江复庭睁大了眼睛,屏息大喊:“楚云!” 站在天台上的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踱步往前走。 “楚云!”江复庭飞速地奔跑过去,他的每一步都是用尽了力气去争分夺秒。 那瘦弱的影依旧什么都听不到,迈开脚步,终于踏入了空气,后脚慢慢抬起。 紧接着,子在引力的作用下开始以迅猛地速度往下掉。 江复庭来不及犹豫,双脚使劲直接往上扑,右手牢牢地握住了尚有温度的手掌。他心松一口气,趴在地上看向正被自己牢牢攥着的人。 楚云的五官不是很特别,但是非常白净,他体特别瘦,江复庭抓住他的时候并没有很吃力,就在他准备将手里的人拉上来的时候,那张清秀的面庞突然紧紧地盯着他,双眼黯淡无光没有丝毫的神采,眼下的黑眼圈浓郁得如黑夜一般,薄薄得嘴唇咧起了诡异的笑容。 就在江复庭若有所思的那一瞬间,那人的另一只手,正在一根一根用力将紧握着他的右手掰掉。 “你清醒一点!”眼前这个人的行为让他心里隐隐涌上一阵不安,带着透彻得凉意冷冰冰地喝道。 楚云脸上的笑容却反而绽放地更加灿烂,江复庭连忙将另一只手攥住他,准备腰腹用力直接把人带上来。 只见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毒,借着江复庭的力气反扯住他,对着他的手腕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下去,伴随着一阵钝痛,一丝丝冷得气体不断的注入自己体内。 江复庭差点被这刺骨的寒意条件反得松开手,他紧紧地咬着唇,忍着在体内翻腾着的其他力量带来的疼痛,一狠心,摒着一口气,直接猛力将楚云带起。 就在自己将人带上的一瞬间,他重新感受到了周边的空气和温度,眼前的楚云还未完全回过神,正跪趴在地上,江复庭将他扶起,那双眼睛重新恢复了焦点,对着正注视着他 的自己和周边的一切满脸迷茫。 “江会长?”楚云惊异得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他又打量了一下边上的环境:“我怎么走到这了?” “我有事找你。”江复庭没有提刚刚发生的事,直接切入自己找他的目的。 楚云不惊不惧地对上他充满审视的眼神:“您找我不会还是因为上次在储藏室?” “云峰之巅是你?”江复庭没有语气地直接打断他,他说的就是楚云校园贴吧里的id。 楚云听完他的话错愕地看着他,眼里有一丝惊慌,但又很好的压制下来:“不是我。江会长可能记错人了吧。” 江复庭细细地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人跟之前看到的,表现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他直接把自己搜出来的部分资料直接截屏给他看。 楚云打死都想不到江复庭会利用手段来黑他,看完脸上当场变了变,只听到江复庭慢慢地开口:“删帖对受害人道歉。” 第三百四十四章:所有人的误解 “看不出来楚云还真的有本事的。”那个女生假似吹捧得嘀咕了一句。 “这算什么,我们楚哥的本可不止这些!他连……”那个男生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边上的另一个男生拉了一下,连忙收住嘴,转移了话题:“不过林佳佳,我们楚哥这么掏心掏肺对你,你什么时候愿意跟他正式约会啊?” 就在这个时候,上课的铃声突然被敲响,这三个人急急忙忙地告了个别,直接往教室那面跑,全程谈论地太过全神贯注,连此时站在不远,浑上下散发着森森寒气的江复庭都没有发现。 回去的道路上还有零星的几个路过的学生看到他,按捺不住地窃窃私语。 “江复庭怎么想的,居然和李凝如这种人在一起!” “李凝如也真是够有手段的,连江复庭她都能搞到手。” “江学长估计是被她外表骗了吧,他看起来也就不像那么八卦的人,人家搞不好殷勤点,使点小伎俩,搞不好就糊弄过去了呢!” 没有再管这些流言蜚语,他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有根据的谎言又能维系多久。 他选择非常安静的在学校内等待了两天时间,等着校方会在下一秒突然给一个合理得解释,还李凝如得清白,或者说是稍微期盼着楚云被学校抓到的那一刻。 毕竟相比自己去查再曝出去,他没有楚云这样的网络粉丝基础,反而学校拿出东西来显得更有说服力。 两天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在心里在对某些事物有了期盼的况下,就变得煎熬了许多。 这两天学校贴吧内的帖子不少都是女生因嫉妒成狂,甚至不需要楚云再继续带节奏,就自发拼命得去对李凝如人诋毁。 他最近没怎么去关注学生会活动的进展况,桌下的课外书籍,也都没怎么认真翻阅过。 “江复庭!”说话的是班里的一个学习委员,在门口突然叫了下。 他抬起头,淡淡得问道:“什么事?” “班主任叫你中午去一趟教务处!” 全班目光得视线瞬间朝自己这边袭来,各种不解和好奇交织在一起将自己包裹在里面。 江复庭熟若无睹得:“恩”了一下,心里一直悬了两天的疑问此时放下了不少。 中午吃完午饭走向教务处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块从另一面过来的李凝如。 那双清澈的眼睛外框还有一些红肿,明显是不久前才哭过,脸颊比前两天见到她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之前还稍微有点苹果肌,现在瘦的只有脸部坚硬的棱角。 从流言开始才不到一个星期,李凝如的整个人都被折腾得万般憔悴。 她看到江复庭的时候勉强得扯了下嘴角,随后放慢了脚步,一直安安静静得跟在江复庭的后 面,全程很小心的保持着距离。 江复庭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教务处。 然而就在他踏入大门的一瞬间,办公室内压抑的气氛就让他感觉到明显的不对。 教务处的主任是个比较年长的女老师,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数的黑框眼镜,就在她看到江复庭后的李凝如时,就没有好脸色得嗤着气。 她在边上吊着嗓子阳怪气地说着:“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学的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谈说,一点都不知道自重!” 李凝如在边上低着头咬了咬唇,江复庭听完这话,内心瞬间沉进了谷底,他瞟了下边上的自家班主任,等着他的看法。 主任在留意到江复庭脸上神色的时候,很适宜地放缓了些语气:“江复庭我知道你学习好,不过这种女孩子啊,能不接触就不要接触,我知道你跟这个女孩子不是真的,但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利用你,你说是不是!” “她没有。”江复庭没有波澜的开口,脸上的坚定毫无变化。 李凝如的子却是轻微的颤了颤,前交叉握拳的双手不停得摩擦着。 教导主任给江复庭的班主任使了个犀利得眼色,让他自己想办法先说服自己的学生。 领会到意思的梁老师随即语重心长地开口:“江复庭,你现在还小,才18岁,还没有接触过社会,但这个女孩子她不一样,已经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啊,搞不好你自己被她算计了都不知道!” “是啊,我们好歹比你多活了几十年,说的话可都是为你好,这女生缺钱自己选择去不干不净的地方打工,你说这种地方赚零花钱,说得难听点你们十几岁了还没有辨别这种东西的能力?正常女孩子打工要么是去超市要么就是去肯德基这种地方吧!”主任跟着梁老师后面不停得加着后劲,企图改变江复庭的想法。 “她不会。”江复庭的语气里依旧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见得不多,但是他心不瞎。 李凝如被江复庭两次的坚毅愣了下,一直紧张得躯反而坦然放松下来。 她抬起脑袋明亮的眸子果敢的看着在场的三位老师:“我到底怎么样,上学两年来你们难道还不清楚么,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你们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吧!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妄图息事宁人而已。” 江复庭多看了她一眼,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坐在跟前的教务处主任脸上果不其然得气成了猪肝色,气得浑颤抖,举着手指发抖的指了指她:“学校都调查过了,你自己不自,在那种地方打工,还嘴硬……我教书二十年来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学生。学习不好好学!自己做了不 干不净的事还顶撞老师!” 她气急败坏地说着,被李凝如的话刺激的上头,不经意说漏了句狠毒的话:“难怪没爹妈,我要是你爸妈我也早死了安心!” 办公室里的空气忽然寂静了几秒,剑拔弩张得气氛像是被突然打翻了浓浓的火药瓶。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锐利得目光狠狠剜在了教导主任的上。 李凝如收起了脸上的平和,目光如炬得刺向了主任:“您说什么?” 教导主任被两人压迫的视线看得僵硬了一下,脸上泛起羞愤得尴尬之色,冷冷得“哼!”了一声,生硬地岔开了话题:“看你也不像要好好学习的样子,不想上学就别上了!免得在学校乌烟瘴气的!” “行,那我就顺便办个休学手续,待在这里我连呼吸都嫌脏!”李凝如不屈不挠得说着。 江复庭本能地抓了下她的手腕,沉沉得看了她一眼,让她冷静一下。 李凝如浅浅得对江复庭笑了下,示意自己想的很清楚,不为所动的走过去对着有些惊愕的教导主任说:“怎么办理。” 主任大概也是没想到她自己会那么爽快,顿了顿,就打了个电话给资料室让他们那边帮忙打印相关文件。 李凝如在拿到休学申请书后,填上因病原因休学,签上字,出于交代全校的原因还是给她开了个严重警告的处分单。 李凝如在拿到处分单的时候嘴角不屑得笑了笑,像是看垃圾一样,在所有老师的目光下将它撕得细碎丢进了垃圾桶。 江复庭面无表得看着他们,就像李凝如说的都是怕影响自己的教学业绩息事宁人而已,几个中年人在两个学生面前拙劣得表演着。 他没有说话,在李凝如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也转过,懒得再假惺惺得打招呼,准备直接走人。 “江复庭!”梁老师突然在后叫住了他。 江复庭默默地回过头,中年男人的脸上神色变化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说着:“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别的都别管。” 他还是一声不吭,非常利落得听完就走。 第二天学校开早会的时候学校义愤填膺地宣布了这个消息,狠狠地说落着李凝如卑劣得行径,反而将她贴吧里的那些行径全部坐实,成了全校众所周知得前车之鉴,变成丰泽这所重点高中开校以来最为不耻的女学生。 在得知李凝如休学的瞬间,贴吧里的内容在校园网上疯狂转发着。 他们在窃喜,在不留余地畅快得继续诋毁,他们将自己假装成了击败邪恶的那一方义军。 触目惊心的文字让他不停回忆起陈佳南死去的时候,这些人疯狂地在施暴他人的上找到满足和归属感。 江复庭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几乎要将 手里的手机捏碎。 漆黑的眸子紧紧凝望着课桌,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周边的人心脏不可言。 在流言最开始的时候,稍微熟悉一点的同学看到江复庭会拿李凝如跟他打趣,江复庭会简单的说一句“不是”或者“没有”,可后来他也懒得说了,因为根本没人去听,他们甚至根本不好奇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江复庭手臂撑着脑袋,墨黑得眼睛对着窗外的纯澈得蓝天逐渐放空,心里不停得反思着。 觉得李凝如的休学多少也是因为自己增加了她的舆论压力导致的,准备找个老师去问下她家的地址。 学生会的会议时间通常占用的不是午休就是下午第四节的自修课,江复庭收齐各个部门的汇总信息,直接走向学校档案处。 “咚”“咚”指节非常有礼貌得轻扣了下大门。 “进!”从里面传出了女老师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五章:突发病情 江复庭走进档案室,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边上还有一杯刚泡的气腾腾的咖啡。 “老师好,我是来交文艺会活动报备资料的。”江复庭轻柔地说着,他的声音本就是低沉,非常有的磁,刻意得压着声音更是引人入胜。 那位老师果然抬起头望了一眼,眼里有一丝惊异:“江复庭是你啊,你怎么亲自来送了。” “正好顺路。”江复庭随意勾了下唇角,那老师看得差点着迷,总觉得今天江复庭有哪里不一样。 她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前方空的地方,“就先放这吧!” “恩。”江复庭点着头,顺着那位女老师的座椅后面走到了她的边上,许是真的很忙,老师的注意力并未在他上停留了太久,就钻回了工作。 他慢慢得将资料放在老师办公桌上,不经意得看了下她的电脑页面,都是非常繁琐又细腻得常资料,压着声音温和得问道:“老师最近很忙?” “嗯,最近你们刚期中考完啊!而且每次过完期中我们工作都不轻松,前脚忙完又要准备忙期末了!我这个岗位就是这样的,琐事太多了。”老师一边无奈得抱怨着注意力却是一点也不敢从电脑上撇开。 “你这个看起来确实是麻烦的,我刚好有个减轻负担的办法。”江复庭对着她说道。 “什么办法?来,你试试?”那老师半开玩笑得把位置腾给他一块。 江复庭没有推脱,弯下腰,打开表格熟练的输了几个函数,俊俏的脸神专注得样子更为吸引人:“老师,你可以学个vba的算法,不用精通。” 他一面说着,一面建完简单的公式,敲完回车键,把电脑让给她看:“你算的东西也不复杂,只是学生数量太大,有些表格里处理不了的,它可以给你循环确认。” 女老师将信将疑地反复看了下江复庭刚刚输入的东西,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眼里的神色慢慢亮了起来,欣喜地说道:“年级第一不愧是年级第一啊!”一个公式至少解决了自己耗神耗力四小时的活。 江复庭看着她满脸愉悦,继续压着嗓子保持着轻和得口气:“对了老师,你知道李凝如家里的地址吗?” “她我怎么知道!”女老师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也是有些按不住得鄙夷,但没别的人那么浮夸得表现在脸上,她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神秘兮兮得问道:“你怎么突然问到她啊!” “毕竟是因为竞选主持人她才会被大家讨论的,是学生会工作没做到位引起的,我去看下。”江复庭云淡风轻得口气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哦!”女老师恍然得点了点头,站起来往学生资料柜那边走: “那行吧!这些资料本来是不让随便给学生的,其实你们原来要问陌生同学地址的话,应该直接去问班主任的。”那老师说着,将对应得班级档案拿了出来。 “多谢老师。”江复庭没有客气,接过李凝如得资料,对着地址那一栏扫了一眼,居然是住在下安区。 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个是要拆迁的老城区,根据这几年经济飞速发展主城区早就迁移到这边,好的学校和办公场所基本都围拢在主城区,那边现在基本很少有人居住。 江复庭礼拜六抽了时间,准备直接去拜访李凝如。 他打着车子来到了老城区,按司机的说法,里面车子不敢开进去,还得他自己在往里走。 江复庭顺着导航,拐拐绕绕了将近十来分钟。 这附近的居民房大多已经破败不堪,都是上个世纪70年代的老房子了,有些房子甚至倾斜着角度。 建筑方式都是简单的墙砖外面直接裹漆,然而涂漆早就随着时间剥落得一干二净,露出里面的砖头,砖头之间的每一个缝隙里只要轻轻一桶,水泥风干后的细沙,都能不断得从里面涌出。这些房子甚至下一秒就会随时随地的倒塌。 基本上全部都是危房。 江复庭在5年前就有听闻这边附近的老城区要拆迁得消息,没想到非但没有拆迁完,居然还有人居住,他当时看到李凝如的学籍资料也是震惊了一下。 他快走进了巷子里的最深处,然后在一个写着131号的门派前停下,就连木门都是非常老式的。 江复庭叩了下门。 “谁啊?”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些惊异,踩着小步子往门外走来。 “江复庭。”他淡淡地开口,报名字的瞬间能清楚感觉到,那个步伐突然停顿了一下。 随后里面的人似乎踩着小步慢慢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半虚掩着,透出半个脑袋:“你来这是?” 江复庭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得看着她,回家了三四天眼前人的气色比在学校时是好了不少,虽然脸上还没有,但是好歹红润了很多,他淡淡得开口:“受老师所托。” “他们?”李凝如在脑海里想到那些人就难以控制的露出一脸鄙夷:“他们是怕我反悔又想上学吧!” 江复庭没有吭声,安静得等待着她开门。 然而就在李凝如,正准备拉开门的时候,从屋子里面传来一声气若游丝得叫声:“姐、姐姐。” 门口的李凝如脸色瞬间苍白了一下,惊慌失措得朝着屋子里奔过去,根本顾不上还站在门外的江复庭。 江复庭推开大门,眼前家里的简陋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屋子里面简单到没有任何摆设的东西,墙边靠着一张边角有些腐烂的八仙桌椅。 他走进去 甚至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狭小的客厅仅靠几个破裂的塑料桶堆积着衣服,曾经被女生细心呵护得书籍正压在这些衣物上面。 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神,被碎花大布简单遮挡的卧室里传来一阵李凝如慌乱的呼叫:“江复庭!快帮忙打下120!” “快点!”不等他反应后面又加重了语气急急地说道。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里面只传来女生慌张不安得抽泣声。 本就昏暗得屋子里瞬间变得格外压抑,一时间凝满了死亡的气息。 江复庭不敢犹豫,拿出手机,拨通了120的电话:“喂!这里是下安区永安街xx号新村小区……” 他在慌乱中尽量保持着镇定,挂断电话后,江复庭快步得掀开卧室的遮挡布走进去,看着脸上泪眼朦胧的李凝如,沉着声问道:“药喂过了吗?” 李凝如不敢停掉手上的动作,晃着脑袋,鼻子一直抽着气,一张嘴就是呜咽:“药早上刚吃完了!我今天准备去买的!我原本下午就要带他出去,可是我都还没来得及!” 骨瘦嶙峋的小男孩此刻正惨白着一张小脸,紧闭着眼睛,安静得在地上躺着,他的嘴唇泛着深紫色,整个体看不到一丝起伏。 “安安!你坚持住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医生一会就要到了!”李凝如憋着劲不断的按压,双手因为重复用力的机械运动,开始有些酸胀,手臂有些僵直,泪水糊着汗水不停得流淌下来,手掌和小男孩前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一片。 那双清瘦手臂上的动作开始有些迟缓。 李凝如咬着牙,拼命得坚持着,她得坚持到医生来。 安安还有救的,他才八岁,他那么多难关都过来了!所以她也坚决不能放弃! “安安!安安!”嘴里不断地发出破碎得呢喃。 但是她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她恨自己平时没有多锻炼,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憔悴的眼眶中绝望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 “我帮你。”江复庭走过去,将她拉起,迅速得接上她的动作。 李凝如站起来的时候脚下还有些虚浮,子轻飘飘得摇晃着,脑袋里传来一阵尖锐得疼痛,她快速得扶住附近的一个硬物,大口得喘着气,bi)着自己回过神来。 江复庭的手比李凝如沉稳有力很多,每一下的力气都非常巧妙得控制在了最有用的地方,但是安安的心脏病是比较严重的先天的,普通的按压效果并不是很大。 没有嫌弃得张开小男孩的嘴,江复配合着做人工呼吸。 李凝如一直到现在才稍微镇定下来一些,焦虑得看着一直做着心肺复苏的江复庭,不停的在屋子里徘徊着等待着120的到来。 时间 一分一秒过去,等最近医院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也至少将近快十分钟了,在这十分钟里面江复庭从李凝如手上接过来开始,每一秒的时间都不敢浪费,手上的肌几乎酸得发胀。 一直到医护人员给安安上了除颤仪将安安带上救护车。 江复庭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得那层衣衫几乎快要湿透了。 江复庭跟在慌慌忙忙的李凝如后面一起走上救护车,她坐在上面,挂着泪珠得眼睛微愣得看着他。 江复庭看了眼还未醒过来的小男生,开口道:“多个人帮忙会好一些。” 在120开了特殊通道得驰骋下,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医院,没有等他们沟通太多,安安就直接被送入了抢救室。 急诊科得病人本就比正门得病人少很多,抢救室外此时显得格外的空旷,偶尔经过的几个病人或者家属们会在他们上投放怜悯的目光。 两个人傻傻得等在门口,时间每一秒都格外得煎熬,越是安静的况下,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就像是被人**得挖出来,放在残忍的现实面前反复鞭笞着。 第三百四十六章:被录音了! 李凝如挨着手术室的墙角,垂头丧气得蹲下子,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躯因为轻声得抽泣而不停轻颤着。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面,似乎这样,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江复庭慢慢走过去,安静得在她边上倚靠着墙面,漆黑得眸子一直紧紧盯着亮着灯的手术室指示牌。 他们迫切得期望着手术室的医生赶紧出来,但又希望不要出来,出来的太快,甚至连一丝丝的希望都会被彻底破灭掉。 安静得等待中江复庭也开始有些焦躁,他看了下手机,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心脏骤停得抢救黄金时间也就是十五分钟吧,目光里的神色暗了暗,他安慰得轻抚了下李凝如的背,尽管冬季上裹了两三层的衣物,在触碰到她的时候,江复庭还是能感受到这个女生瘦的只剩下骨头。 一直到煎熬了半个多小时,手术中的灯终于熄灭了。 一个医生慢慢走出来,拿下口罩缓缓地舒了口气,带着一丝庆幸得微笑:“这小孩子的病比较严重,来医院前你们的急救措施做的非常好,给他争取了很大的机会,不过这次能抢救回来却是也是侥幸,后续先转到icu观察一下,家属过来我跟你谈一下具体的病。” 蹲在地上得李凝如慢慢得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睛终于有一丝聚焦起来,她怔怔得站起来,勉强得咧着嘴笑了笑一直喃喃得应着:“好的,好的。” 她走路的时候形有些恍惚,步伐异常凌乱,江复庭她拉了一下,深沉得声音让人安定了不少:“没事,我跟你一块去看。” 李凝如点了点头,又恢复那张坚强的面容:“没事,我心里有数。” 医生在诉说病严重的时候,江复庭发现李凝如的表没有任何变化,她是真的很早就知道了,而无能无力。 一直到医生催促着她:“不管怎样,尽管想办法给小孩安排手术,正常先心病的孩子五岁前都赶着做了,越拖到后面越危险,手术难度也大,你弟弟今年都已经八岁了,他的心脏缺陷本就比一般的要厉害,拖不了多久。” 李凝如的眼神瞬间惨淡下来,机械得点着头:“我知道了,医生。” 两人回到病房的时候安安的嘴上已经上了呼吸机,那张小脸毫无血色几乎透明,李凝如满眼心疼得看着他,默默地拉着他的小手。 江复庭站在一边,这个小男孩的子格外瘦小,如果不是刚刚医生说他8岁了,他还以为这个小孩才三四岁。 “手术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江复庭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个是躲避不了,必须解决的问题。 “我尽力多赚点钱。”李凝如惨淡的笑了笑:“能筹多少算多少,这些年打 工存下来的钱三四万是有的。”她清楚三四万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一共多少?”江复庭继续问道。 “保守二三十万吧。”李凝如轻声说着,听她的声音整个人已经疲惫之极。 二三十万对于现在的普通家庭已经不是什么大钱了,而且现在国内的医疗技术非常先进,只要不是过于复杂的病,省三甲医院都能医治。 但对于李凝如一个十几岁的女生来说,而是有如巨石一般的负担,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但凡父母有一个健在,大概也会比现在的境况好很多。 “找社会求助了吗?”江复庭突然想起来,现在慈善事业有很多都是关先天心脏病儿童和留守儿童的。 “找是找过了。”李凝如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轻轻得抚摸着安安的脸颊:“刚开始材料审批都过了,但是项目基金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资金一直下不来。” “叫什么名字?”江复庭皱了下眉,因为父亲有参与过慈善基金会的原因,他多少也了解一些,按照正常流程材料审批通过后,资金入账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远恒慈善基金会。”她仔细回忆着,之前申请慈善基金的都是将近一年前的事了,这一年连代言人都换了一个。 江复庭顿了一下,正好是江朝在宋家那里共事的基金会,他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有机会我找人帮你问问。” 李凝如转过脑袋,面如死灰得脸孔终于有了一丝的光亮,她看着江复庭认真的神色知道他没有开玩笑,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你,江同学。” 死气沉沉得脸透着些许的生机和笑意,江复庭知道,那是她对生命的烈期望。 他忽然注意到这个女生脸颊两边还各有一个特别细小的深陷的酒窝,真流露的时候显格外可。 下午的时间他一直安静得陪着李凝如看护,幸运得是至少一个下午以来安安的况非常稳定,没有出现其他任何的意外。 李凝如由于心过于疲惫,双手枕在病上早已经睡过去,她睡着得时候呼吸特别轻,江复庭看的出来她睡眠很浅,大概是长久以来照顾安安养成的一个本能习惯,随时防止突发状况出现。长期的神经衰弱和睡眠不足,难怪在学校碰到她的时候总是憔悴着脸色。 微信语音的提示铃声突然响起。 江复庭拿出手机时,边的李凝如已经盯着一双朦胧的眼抬起头,因为之前哭过,此时刚刚睡醒,声音稍微有些沙哑:“家里的吧?” 江复庭看了下来电人确实是母亲的名字,点了点头,小心带上监护室的门,在走廊接通电话:“妈。”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都那么晚了,你爸今 天不加班的哦!” 江复庭拿下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四点半了:“马上。” “行,那你路上小心点啊!妈妈今天又给你买了条鱼!”电话那头的林锦兴致冲冲得打开了鱼的话闸。 江复庭听到鱼这个字,马上黑着一张脸,几乎想要挂断电话,耐着子敷衍得听着。 视线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里面的女生一个人孤零零得坐在病房里面,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无止境的孤寂,单调。 孤独像是被拉长,将里面瘦弱的女生紧紧得包裹着。她一脸温柔的凝视着病的那个人,那就是她生命的现有的一切。 江复庭怔怔得看着,自己的耳边仍旧不断传来妇女火朝天的说话声。 他突然觉得里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像是被硬生生得分割开来,里面寂寞得潮水过于庞大,他怎么也触碰不进去。 “儿子!儿子!在听吗?”电话里嘹亮得叫声将他硬生生地叫回神。 “在,我刚刚在收拾东西。”他垂了下眼,语气里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那我就做饭了!”林锦那边高高兴兴得挂了电话。 江复庭轻轻得踩着脚,拿起靠凳上的书包,对着李凝如交代了句:“我先回去了。” “嗯。”李凝如点了点头,亲和的笑着看起来和在学校里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温婉:“今天多亏你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礼拜一回学校后江复庭准备心平气和得再找楚云谈一次。 他刚到高二三班门口,之前碰过面的女生直接非常积极得对着班里大叫:“楚云!有人找!”随后一脸羞涩得将一张告白的小纸条塞进江复庭袖子里,红着脸跑开了。 他接过后随意得将纸条揣在兜里,耐心站在门口等待着。 坐在课桌的楚云慢条斯理的收着书,在其他女生好奇得注视下,极不愿得走出来。 一脸乖巧得对着江复庭假装不认识他,加上本就瘦小,看起来特别讨巧:“学长有什么事找我?” 江复庭漠视着这张虚假得面孔,冰冷得开口:“我们谈谈。” 楚云顶着一张迷惑得脸,奇怪问道:“学长是因为什么事?” 江复庭似笑非笑得看着他,旁若无人的说着:“一人多号。” 那双温润的眼底突然变了番气场,涌出厉色,但他收敛得很好,叫周边的人看不出丝毫破绽:“好啊!” 两个人走到走廊底处僻静的角落里。 楚云不羁得插着兜,刚刚从课桌下习惯带出来的录音笔悄悄按开,扬起一副和教室里截然不同的面孔,恶劣得笑着:“会长是又来替那个女生打抱不平了?她不会真是你女朋友吧!” “删帖。”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直接冷冷地说 着:“不然我会直接联系警察。”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而已,将我知道的传递给别人有问题吗?”楚云死皮赖脸得不承认。 “你已经构成造谣和诽谤了。”江复庭毫不犹豫得戳穿着他的面具,这次不打算给他留丝毫面。 楚云不屑得嗤笑着:“如果我就不删呢,顶多也只是罚个款吧,可能少管所都舍不得让我进。” “那下一个处于流言中的就是你。”江复庭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你什么意思?”张扬得笑容顿时僵硬了一下。 “你认为的意思。”他平淡得看着眼前的人脸上内容变幻莫测。 楚云的表瞬间难堪无比,上扬得剑眉狰狞得皱在一起,他突然再次笑了笑拿出兜里的手机,“不就是删个贴子吗?你自己看好了。” 指节快速得在手机上滑动着,一口气按了好几个删除,然后抬了抬眉看着江复庭:“会长满意吗?” 江复庭在手机上确认了下,确实已经删得很干净了,光是他的帖子内容就占了整个话题的一半,突然删掉,整个贴吧的似乎都清空了不少。 他森冷得看着楚云,低沉得声线依旧透着冷意:“如果有下次,就别怪我。” 楚云满不在乎得应着,就在江复庭转的瞬间,默默关掉了裤兜里的录音笔。 第三百四十八章:追查 江复庭懒得理他转回头,塞了半边耳朵,阻绝了他聒噪得声音,防止影响自己听课。 下课铃响后,门口的两名警察对着授课的老师交代了两句,就把江复庭叫出了门。 后那些女生依旧不敢置信地议论着,江复庭毕竟是女生心里的白月光,他给人的感觉虽然是难以相处,但永远是严谨,沉稳,一丝不苟,踏实。 “怎么可能,他看着就不像这样的人,而且那录音一看就是断章取义拼凑在一起的。” “可那个也是云峰之巅发的啊,如果这个是故意捉弄班长的话,那以前发的东西不也有可能是伪造的了。” “那也有可能他不知,是别人转发给他,让他曝光的呢?” “反正我是不相信班长会做这样事的人。” 江复庭跟着警察走到走廊一边,前后经过的同学总是会经不住好奇投来打探的目光,看清是江复庭,神色里的诧异和意味深明更是明显。 “我们是根据死者家属要求来调查楚云的死因。”虽然工作对象是学生,他们还是将自己的工作证亮给对方看了下。 江复庭非常配合的点点头。 “根据高二三同学的调查,你在楚云死前突然联系过他三次是吗?”其中一个警察开口提问,另一个拿出笔和本子做着记录 “对。”江复庭应着,很小心得应付着提问陷阱。 “据同班同学目击,你在他死前的前一,也就是昨天单独叫他出去过聊天是吗?” “是。”他继续应着。 “据目击者称你当时和楚云聊天的时候起过争执,是吗?” “没有。”江复庭坚定得看着他们,目光没有一丝躲闪。 调查的民警对上那双黑暗深邃得眼睛,即便是再有经百战,上也会有一丝压力。 问话的民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确定吗?有目击者明确表示你跟楚云谈话的时候有明显争执,如果说谎,你所提供的虚假公证将根据影响节的后果,承担一定的责任。” “确定。”江复庭依旧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眼神却还是犀利无比,“你们没查监控吗?” 两个民警顿时尴尬地顿了一下,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受委托来交代任务的,楚云的死因和明确是跳楼自杀,只是碍于他家的父母要求,才来学校做下调查而已。 询问的警察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一下,继续下一个问题:“关于你们学校贴吧里录音的事,你承认你亲口说的吗?” “所说非真相。”江复庭冷声地说道,清冽得声音几乎要把眼前的两人冻住:“我认为你们应该听出来这是后期处理过的,建议你们去查证原件。” 这个时候他可以完全判断出这两个民警就是走过场 的,该查的证据都没有去调查,一直是话式的询问。 “行了,那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如果有后续调查,希望你继续配合。”边上记笔记的警察轻轻推搡了一下,问话的民警领了意思迅速结束了异常艰难地询问。 趁着课间休息,江复庭给自己打了假条,再次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他到了办公室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请假单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麻烦老师签字。” 纸条上的字体行云流水又苍劲有力,梁老师在桌子上随便扫了眼,有些诧异得问道:“体不舒服?” “恩。”他不冷不淡得应着,在边上耐心等着他签字。 “江复庭,虽然说你的秉为人和学习状态老师一直是知道的。”梁老师一边接过纸条,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是小年轻谈了恋,冲昏头脑这种例子却也不少啊!之前很多学校前辈跟你一样学习成绩很好,心高气傲的,接过谈恋做错了事,有的连二本都没上上去。” 江复庭知道他说的是贴吧里面的事,没有吭声。 老师以为他再认真听讲,继续娓娓道来:“不是老师现在不相信你,你看这段时间出了多少事,该断的趁早断掉,现在这种时刻千万不要为了些不相干的儿女长,耽误了你自己的未来,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我跟她还有楚云的事没有任何关系,”面对班主任的时候江复庭还是耐心的再次解释了一次,他虽然世俗,品行平庸,但这三年到底对自己的用心是真的。 “那这贴吧里的事是怎么回事?那录音明摆着就是你说话声音,我看还有同学说亲眼看到你叫人家出去说话的。”梁老师抬了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里签字的那支笔迟迟没有落下去。 “截取的。”江复庭保持着不卑不亢得冷淡面容。 “唉!你啊!”被他说得语塞,梁老师拿着笔无奈得指了指眼前站得端正笔直得人,停顿了几秒,蝉联了两年的优秀班级和优秀班主任职称估计就要断在这了。 他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在签字栏这块龙飞凤舞地书写着自己的名字,嘴里还是憋不住叮嘱道:“就剩几个月了,好好潜下心学习,别影响最后高考冲刺。” 江复庭拿着假单,头也没回的离开办公室。 到家后,林锦欢快得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老江,今天怎么舍得回来那么早!” 江复庭换下鞋子,拖着拖鞋慢悠悠走进客厅,厨房里的林锦似乎感觉到回来的人有些不一样,拿着铲子蓬头油面得走出来。 看清了来人,诧异得叫道:“儿子!你今天怎么突然回家啦?出什么事了?”江复庭自从小学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迟到旷课, 早退,甚至晚自习的课都没有翘过。 “有点事。”他马不停蹄得往楼上走,进了屋子就把门给反锁上。 林锦小心得跟上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复庭,在外面轻敲了两下门叮嘱道:“那你记得下来吃饭啊,你今天回来那么突然妈还来不及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你一会将就吃一下!” “好。”江复庭乖巧得应了声。 手上快速得打开了电脑页面,切入了编程界面,屏幕又变成了漆黑得颜色,他娴熟得在手上飞速得敲击着代码。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翻入账户的速度快了很多,在上次至少花了他十分钟得事,这次短短五分钟就解决了。 他紧蹙着眉头,不敢松懈,对方的手机应该还是有电的,账户仍旧处于自动登录的状态,因为不用担心手机会被人突然使用,他没有再像上次那么小心翼翼,反而放慢了速度非常细致得查找每一块数据。 甚至连楚云的通话记录和聊天短信又重复翻查了一遍。 除了楚云得贴吧账号以外,他开始翻查起其他的信息,结果在探索qq账号得时候被突然拦截了一下。 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专门被他特殊防护处理过的。 他抿了下唇,手上的速度依旧没有停歇,不停得尝试着突破,但怎么也进不去。 三十分钟后,外面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林锦在门外非常温柔得呼喊着:“儿子!下来吃饭了!” “好。”江复庭还是心不在焉得应了下,此时对方的手机里自己能翻得基本已经都翻过去了,只有剩下的已经超出了自己现有的能力。 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一边撤退一边清除痕迹。 正拧着愁容思索着,一张半生不熟得脸突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江复庭整理了一下电脑里拿到的资料,发现楚云除了cāo)作文艺晚会得事以外,甚至还参与了其他不少得舆论流言。 这些密密麻麻得记录看下来,哪怕再有心理准备都被眼前的东西给震惊了一下。 从贴吧到校园网的内容,他甚至还控制了微信交友圈,还有豆瓣得各种其他app舆论走向,除了他本人以外,还集成了一个小圈子,这些人跟他几乎大同小异,手里拿着好几个小号,不停得煽风点火,直至事件的彻底发酵。 “儿子!还没好吗!你爸也回来了!先别忙着写作业,下来吃饭!” “马上!”江复庭仓促得回复着,拔掉电脑上的u盘。 拿着手机随手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我是江复庭。” 对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诧异得没有吭声,过了两秒才响起非常熟悉得欢快的声音:“你怎么会破天荒得想给我打电话!” “我找你有件事。”江复庭没有搭 理他的询问,习惯得直接进入主题。 “什么事还能让你求着我帮忙?”林子青在那边慵懒得问道,话筒里传来噼噼啪啪得键盘声不知道是在打游戏还是在干嘛。 “加你微信,东西发给你。”江复庭说着,还没等那边答应就直接挂掉了电话,搜了个号码,刚点了加号,那边就回馈过来显示添加成功。 修长得指节在屏幕上快速敲下:云峰之巅,查下。 那边的人似乎顿了顿,像是在考虑,至少隔了一分钟才回复过来:好处? 江复庭没有犹豫简洁得打了三个字:要什么? 中间又隔了两分钟才回过来:你有什么? 收到信息的时候,江复庭不着痕迹得勾了下唇角,漫不经心得敲着:时间 那边突然回复:那就预订了,以后随叫随用,过两天发给你。 第三百四十九章:金牌经纪人 收到回复的时候江复庭自己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子青会当真,不过这个人的格自己也一直捉摸不定,以前不算太熟,想一出是一出,生活交集不是很大。 但是他在it方面一直有着特别厉害得天赋,虽然跟自己同年,但提前被国家顶级的科技大学收走,跳级非但没有给他带来过大的心理压力,反而让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一直大放异彩。 林子青答应的时间是两天,但其实隔天上午江复庭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还不用等到他自己去澄清所谓的真相,娱乐圈又再次出现了新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覆盖了校园里的内容。 “我昨天看了远恒慈善晚会的新项目开幕了,新代言人真的是晴天诶!” “这个我也看了,她真的超好看的!又美看着又大方,这才是我新目中的女神,之前那个高票的陈佳南一看就是水军买的,还好被人爆出来人品有问题。” “是啊!还好她死了,不然这样的人选上慈善基金的代言人,指不定里面还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我听说晴天选了代言人后公司给她换经纪人了,好像是姓刘的。” “是不是那个刘思甜啊?就那个金牌经纪人!” 这些人每天的目标转移地格外的快,也可能是因为江复庭是太多女生心里的白月光,反差太过大,反而让很多人无法相信,只有少数的一部分人还议论纷纷。 江复庭趁着空闲时间用手机打开邮箱收到的一个压缩的加密文件,解压之后发现这里面的一切比他想象中的东西更加复杂。 林子青发开他的是一个非常冗长的图片,以非常明了方式将他得到的所有id分类概括出来,甚至用分级的办法标注了重要人物的id,一眼看过去简洁清晰,明了。 江复庭仔细看了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有着精密且连续组织的,楚云有的社交水军圈里,除了他控制的本校的,甚至还有一些是当下微博点里的,尽管他个人控制的占比不是特别多,那也是非常庞大的群体了。 哪怕是交往圈,除了组织了校内得这些群体,还有不少校外社会群体的交往圈,这些圈子正以某一个互通点相互密切得交织在一起。 江复庭在这些人近期来往得互动记录里,看到最频繁得一个名字就是陈佳南,他眸子里的寒气瞬间浓郁了几分。 他打开微博重新去搜索陈佳南的话题,以前那些**又狠毒的言论依旧保留在上面,江复庭很有耐心的将每个话题的评都看过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评都是楚云的账号控制的。 但是他不能理解楚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控制学校的评论是为了林佳佳或者他自己的利益,可控制娱乐圈的内容又是什 么目的。 手机上的亮光映在那张棱角分明得脸上,少年青涩得感觉早已在高中的三年里慢慢褪去,冷冽得气势之余还有着不少的成熟和稳重。 幽暗的眸子闪了闪,江复庭突然想起了在学生会的储物室门口那次,偶尔听到他们在里面的对话。 他很清晰得楚云当时威胁他们要不要赚钱,如果是这样,那楚云也只是受雇佣的那一方,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了抹黑陈佳南,才这样大张旗鼓得买搜将陈佳南bi)到绝境。 现在回到微博搜首页,人们全都被晴天受任慈善基金会代言人所吸引。 现在的社会不同以往,国家一直非常倡导企业参与慈善事业,普通的慈善基金会当然不会有可怕的影响力,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远恒慈善基金会背后的董事就是宋明辉。 宋明辉的财力和手段一直都是非常惊人的,从之前的地产成功转型到了科技技术,近十年来一直居于全国富豪排行榜前十,而远恒慈善基金会就是由他亲手发起的,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基金会。 只要能拿到基金会的代言人,不仅能很好的打造自己在全国观众眼里的人设,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还可以傍上宋家这座大山。 他想到之前陈佳南也参与过代言人的选举,在没有出事之前,她曾经是观众心里亲信度最好的那一位,这样一直思考下来,江复庭心里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晴天为了自己抢到代言人而不择手段的雇水军去抹黑陈佳南。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才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忽然一闪 江复庭打开微信,是来自林子青的微信消息。 那个不着边际的人难得非常认真得叮嘱了自己一句:我不知道你要查这些东西是做什么,但是做完自己的事就收,不该管的别多手。 林子青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陈佳南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边上突然吹起了寒冷的微风,额前的刘海有些被打乱,有几根比较长的碎发差点扎到眼睛。 正午头顶上方的阳光带着独有的温度铺在他的脸上,他在那一刹那本能的闭上眼。 指间挑了下刘海,想着找时间又该剪头发了,然后不咸不淡得在手机上缓缓打出个:恩。 现在的娱乐圈里最火的除了晴天就是那个金牌经纪人刘思甜。 之前的刘思甜一直是在幕后比较著名的人士,娱乐圈内不少的红牌艺人都是被她亲手带出来的,因此只要是圈内人,对这个名字一直是无人不知的。 只是这次在偶然的况下,凑巧被带进了大众的视野,在所有的观众心里也火了一把。 刘思甜的能力,除了在这行本丰富的经验以外,还有就是对市场大众得敏锐嗅觉,就是极其狠 厉得手腕。 如果有幸做了她的对手,下场无疑都是很惨的。 但是奇妙的是,在陈佳南生前,她的经纪人也是刘思甜。 所有人的猜测都是兴许陈佳南的经纪公司爆料出来之前,就发现了她不堪的那面,早早就将她当成了一颗弃子。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冬天太过寒冷,办公大楼里的暖气有些失效,还是本物业得供暖设备出现了问题。 天翼娱乐公司,刘思甜正坐在办公桌前,她妆容精美,上裹着貂皮大衣,里面却是穿着得很单薄,小香风的短裙,配着色的秋季打底袜。 她脸色苍白,体此时正因为过于冰冷打着寒颤,双腿不停得抖动着,被修得非常整齐的指甲甚至有些发紫,嘴里时不时地呵着气。 那双好看得雾眉紧紧得一皱,深陷得沟壑几乎能夹一张纸,浓厚得粉底依旧挡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她不耐烦得在桌上的座机按了下转机,不悦得对外面的秘书大叫:小优,今天物业怎么回事啊,没开暖气吗,怎么那么冷! 小优听完诺诺得应着:我马上帮您问下。 那边慌忙得挂了电话,刘思甜不耐烦得倚在凳子上,手指间不停得打击着木质得办公桌上,指甲和桌子触碰的时候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响声。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刘思甜脸上的神色已经极为不耐,她看了下手机,冷言冷语得喃喃着:“这小丫头怎么办事的!问个电话十几分钟了到现在还没给我回消息!” 手指再次拨通了转接号。 “滴——”“滴——” 那边的盲音持续了至少半分钟,她忍着一腔怒火,暴躁得掐掉了通话,气势汹汹得大步走出门,高跟鞋发出用力沉闷得“嗑噔”声,一听就知道是带着多大的怨意踩在地上。 “怎么回事?小优人呢?” 坐在外面前台办公桌的女生怯怯得抬起头,害怕得看着她:“刘姐,我,我一直在呢!” 刘思甜直接上去不由分说得将食指用力得戳了好几下小优的脑袋,嘴里不停得谩骂着:“你还想不想干了?我打你电话你也敢不接?啊?让你问个物业暖气得事问了那么久了,你都没搞好!不想干了,现在就给我滚蛋!” 小优被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大声抽泣,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细声细语小声辩解着:“刘,刘姐,我这一直没有接到你电话啊。” 刘思甜听完,直接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摔在了她的脸上:“你们老师怎么教你的,干活不会干,还撒谎无赖到领导上?” “刘姐,我真的没有接到您的电话。”小优委屈得小心说着,硬是忍着不敢掉眼泪,她转头看了下周边其他在上班的同事:“您,您不相信的话也可以问 他们。” 周边埋在电脑跟前的其他员工早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替这个女孩子解释了。 刘思甜挑了挑眉,声色俱厉得看着她:“收拾东西给我滚蛋,小丫头片子好的不学,学撒谎,有我一句话,你以后别想在这行里面混下去。” “刘姐!我……”小优的脸色瞬间刷白,她就是对娱乐圈感兴趣才会愿意忍别人忍不了的委屈,一直在这个公司低声下气的做着前台,可现在…… “我什么我!赶紧给我滚,看着你这样就恶心。”刘思甜颐指气使得恶狠狠骂着,头也不回得回到办公室。 翻着白眼回到了自己位置上,一团脾气下来,体反而又得不行,一边走向窗边开窗通风,一边嘴里不停得碎叨着:“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什么德行,还工作!” 第三百五十章:封闭的办公室 办公大楼的窗是内推的,这种活之前都是张张嘴让前台来干的,但眼下小优刚被自己赶走,她只能塞着一肚子的火气,自己去推窗。 刘思甜按开窗户上的门把,用力往外顶,却只是顶开了一小口子的缝隙。 她铆足了力气,侧着整个上半子,拼命往外顶,就是怎么都顶不开。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搞什么东西都不顺,窗都那么垃圾!”刘思甜一边抱怨着一边看下是窗户上哪里出了问题,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她又拿起桌上的座机话筒,打了个外面其他同事的号码,眼睛不自得往窗户那边看着:“喂,进来帮个忙,我这窗户打不开。” “哎哟!鬼知道什么况,刚刚明明冷得不行,被前台那小丫头气得我又死了,我这边窗开到……”刘思甜的话还没有讲完,那双停留在窗户上得眼睛突然一动不动。 明明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窗,此时上面正沾着几缕头发,慢慢在上面蠕动着。 她不确定得眯了下那双妆容厚重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哪来的头发?外面吹进来的? “喂!喂!刘姐那你等下,我这就过来看下。”电话那头还在不住得叫着,让刘思甜突然回过神来。 “快点啊!”刘思甜不耐烦得挂掉电话。 没等两分钟外面一个比较帅气的男人走了进来,非常殷勤地笑着:“刘姐,是哪个窗开不开?” “就这个。”刘思甜一点也没有客气地使唤着,将他引到那个开了点缝隙的窗边。 那个男人特别听话的走过去,从上到下里外瞅了一下,只有那几根悬浮在玻璃上的特别长得黑发。 他直接把长发抽出来,可头发却跟怎么也抽不尽一样,拉了很久,这才拉完,有些惊愕地瞪着眼:“这哪来的头发?怎么那么长?” “别的地方吹来的吧,可能是楼上或者那个女的掉的。”刘思甜随意得解释着,催促道:“你快点看下,应该不是头发的原因吧,又没有缠在螺丝上面。” “恩。”男人点点头,很仔细地将窗上安装的接口和每个角落一遍又一遍得看了眼。 然后重新拉上窗,轻松一推就推开了,“没什么大问题,刘姐,可能就是时间太久了,里面稍微有点锈,前面那发丝估计刚好卡了点,你就不好推。” “那行,你回去做你的工作吧。”刘思甜说道,眼神依旧是非常奇怪得打量着窗户。 她刚刚明明怎么推都推不开的,真是奇了怪了。 “好的!”男人笑了笑,又非常狗腿的跑了。 刘思甜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小口嘬了下桌上的绿茶,习惯得再次抬眼往那边窗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刚刚被男人 捡掉的黑色长发再一次出现在那上面。 刘思甜直接走了过去,凑在玻璃上看了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外面刺骨的寒风突然席卷进来,她刚刚因为生气子太,大衣直接扔在了座椅上,此刻浑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什么鬼天气!一冷一的!”刘思甜不耐得看着外面风和丽的天空,低声谩骂着。 准备又要关上外面的窗。 那窗户却同刚刚一样,怎么也拉不回来,紧紧地固定在那里,刘思甜拉着窗把的手拼命得使着劲,掌心抓得几乎通红。 “这破办公室!一个窗户,开不了,关不上的!什么质量。”刘思甜满怀怒气得,再次拿起座机,直接拨物业得电话。 就像刚刚打前台的电话一样,永远都是“滴——”“滴——”的盲音。 刘思甜反复了几遍,随后又重新拨打其他同事的电话,却永远都是打不通。 一瞬间,她忽然有种自己在屋子里与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的感觉,怎么也出不去,这种可怕的念头只要有轻微的一点,就像一个种子,埋在心底深处,顺着自己的血肆意得生长开来,不停的滋染着她恐惧的绪。 刘思甜心底开始有了不安的慌张感,她快步走到门口,然而这个时候的门锁却像被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刘思甜慌张得用力按着门把,借着子的力量用力往大门上撞! “怎么回事!什么鬼况!这门又怎么了!” “喂!外面有没有人,帮忙赶紧开下门!”她疯狂得拍着大门。 外面的人都像是在这一瞬间彻底得失踪了,无声无息的,整个空间里只剩下自己,被硕大的恐惧包裹着。 “开门!有没有人啊!快给我开门!不然信不信我扣你们工资!” 刘思甜不停得在里面大声嚎叫,呐喊着,大门在她的撞击下,几乎纹丝不动。 这种办公室的大门建造的时候出于安全和隐秘,都是用得最好的锁,门的重量非常重。 刘思甜神色不安的准备去桌上拿自己的手机,她先紧紧地将大衣裹在上,室内的温度不经意越来越低,凉得有些渗人。 然而那个就在那只冻得发紫,指甲精美得手,还没有触碰到手机的瞬间,桌子底下突然发出“咔咔”尖锐奇怪得声响。 刘思甜的躯瞬间僵硬在那里,体因为过于紧张快速得呼吸,不停得上下起伏,空旷得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颤抖张慌得喘气声。 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正在从桌下,慢慢得一点一点的滑出来。 一缕一缕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刘思甜惊恐得瞪大了眼睛,美瞳几乎要从眼里剥落。 “啊!!!!”高亢嘹亮得尖叫 声穿透了整个办公室。 她魂飞魄散得拼命往后倒退,逃回到门口,拼命地敲着大门。 “快开门!” “快开门!” 她用尽了上的力气拼命得撞门,肩部几乎一大块淤青。 地板上的长发不停得从桌子底下溢出,直到清晰得呈现出一个黑色的圆滚滚的头颅,慢慢得往自己靠进。 头颅下的躯淌着慢慢得鲜血,缓缓往大门处匍匐着。 刘思甜步履蹒跚得往另一个方向疯狂逃跑,脚底发软,心跳几乎要蹦出来,一直退到墙角那块还未被关上的窗户。 外面的寒风不停得往里面吹。 脚底下的红色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刘思甜脸上得妆容已经花的凌乱不堪。 她紧紧地靠着窗边,上的长发有几根散落在窗外。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血淋淋的景象忽然消失了! 刘思甜感觉后突然什么东西将她大力一扯,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脑袋猛地被扯到了窗户卡缝的边缘。 “救命!救命啊!”她的双手混乱得在窗户两边疯狂得乱扑,在空气里各种乱抓,墙边的石灰被她深深地刮下了一层又一层深深的沟壑。 这些沟壑凌乱得交织在一起,格外触目惊心。 刘思甜的脑袋几乎悬在了半空中,她看着悬挂在外面的透明玻璃。 一张恐怖七窍流血得鬼脸,顿时紧紧得贴在玻璃上面,那双眼睛带着满满得怨毒狠狠地凝视着自己。 大脑以奇怪的姿势倒仰了许久,本就有些缺氧,此时即使铺满了浓厚的粉底也掩饰不住她脸上的惨白。 刘思甜一直瞪着眼睛,她本就有些近视,此时眼球正以诡异的方式突出着,眼白暴露在空气里,血丝格外分明。 “陈佳南!你是陈佳南!”她惊惧得尖叫着:“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找人给你烧纸钱,你去投胎好不好!你的死跟我也没关系啊!是他们要求的啊” “咯咯!”那双鬼眼不停得留着血泪凝视着她,血迹凌乱得印在窗户上面。 “陈佳南!你放过我!这也不是我想的啊!”刘思甜的话还没有喊完。 “轰!”的一声,那扇怎么也关上的窗户,突然朝着她狠狠地砸下来。 刘思甜绝望又无力的瞪大眼睛。 窗户没有任何停顿紧紧得卡在她的脖子上,脖子上的鲜血瞬间飞溅了在整扇窗户内外,白墙被染得通红。 刘思甜还没有彻底得停止呼吸,那双眼睛仍旧带着满满得惧意。 压在玻璃上的陈佳南慢慢的起,那扇窗户再次被打开,失去了力量支撑的子,本就大半个挂在外面,此时顺着重力迅速掉落下 去。 从李华到刘思甜的死亡,两个人都是圈内数一数二的著名人士,接连得死亡像是炸弹一样在娱乐圈这个混杂得泥潭里爆炸开来。 爆炸后溅起的波澜和淤泥几乎附着到了各行各业的边边角角。 天翼娱乐公司合作的甲方数量格外庞大,各行的领头者多少都有点交涉,此时一个月内接连发生这样的事,光是他们自己公司的地位和权威都开始有些岌岌可危。 剩下的人并非完全没有能力交涉,只是死去的两个人影响力实在是太大,甚至能牵动娱乐圈的半边天。 就连旁观者都开始觉得天翼娱乐公司里面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引来了报复。 早就对这个公司虎视眈眈的仇家牢牢的把握住这个机会开始大做文章,拼命开始抹黑天翼娱乐,妄图抢走他们公司原有的一些大合作商。 就学校里都彻底没有人有心再去讨论江复庭的事,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很多答案都是很显而易见的,只不过想享受一下往高高在上的人终于可以有机会被踩在脚下的爽感而已。 只要痛快这片刻,管他最后真假,可现在,他们有更加刺激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巨额违约金 那些从“我就说江复庭不可能跟这种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逐渐变成了“那李凝如居然是被冤枉的啊!” “我们家江复庭也太善良了吧,一点也不在意对方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不顾自己也会被置于危险而去帮忙!” 再然后就彻底是,“这个云峰之巅原来就是楚云啊!” “这种人太可怕了!” “林佳佳这种女的也是够恶心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那李凝如被她害的那么惨。” “还好我跟那楚云不熟,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种人死的好!还想抹黑我们家江复庭!” 这些诛心的言论再次出现在校园里,只是这次被言论的对象彻底给颠倒过来,江复庭贴上去的聊天记录,虽然已经做了马赛克处理。 但是只要是他们班级里有心的同学通过聊天语气和对话内容一看就知道是谁,没过多久,剩下的十几个人都被全校学生扒了出来。 教室办公室里。 “江复庭?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班主任趁着其他老师不在的时候,将江复庭偷偷叫进办公室愠怒得问道。 “没错。”他看着眼前第一次对自己发火的梁老师,不带躲避的承认。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被捅出去后,对我们学校的声誉会有多大的影响?!李凝如的事上次那样已经解决好了,你为什么非得再加个火?都说了让你好好认真学习,别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梁老师的手指不停的用力戳着办公桌面,发出“咚咚!”地声响。 江复庭眼也没有眨,凝重地看着他,“李凝如什么也没做,就被休学了。” “休学了不代表不能上啊?!隔了一年谁还会记着,到时候想上学不随时可以回来吗?”那激动的口水几乎要喷溅在江复庭上。 “她做了玩具,还要做牺牲品。”江复庭清冽的声音几乎要穿透眼前人的膛。 班主任同一时间怔了一下,他对上江复庭格外清澈得眼睛,突然涌上难以言喻的羞耻,眼前人纹丝不动的坚定让他挫败下来。 他深叹了口气,敲击着桌面的手指随着心的起伏放慢下来:“江复庭,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习惯的拿着兜里被揉的皱巴的烟盒,夹了根烟出来,又反应过来边上站着个人,在手里把玩半天怎么也没点上:“贴吧里的那些聊天记录从哪来的?” “匿名邮件。”江复庭说着,林子青当初的邮件对自己的ip和账号经过了很小心的加密,他为了双重预防,特意让林子青发到了之前存过宋成视频的特殊手机上。 就算是真的有学生找警察调查,也查不到他的上。 班主任点了点头,看了江复庭一眼,烟嘴这面在桌上 轻轻敲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这事就这样吧,好好学习,别管那么多。有一个学生家里底子有点厉害的,跟宋家也有合作,你自己悠着点,就这几个月了,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好。” “恩。”江复庭没有说完,淡淡得应了一下。 “行吧,行吧!赶紧回去,最近老被我叫办公室,其他人不知道怎么看你。”梁老师不耐烦得挥了挥手,转过就靠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慢慢把烟点燃。 江复庭回班级的时候班里仍旧有不少同学小声议论着,打量他的目光也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刺眼了。 除了有些女生对江复庭的包庇还有不少就是关于cāo)作这个事的学生份的话题。 “喂!宋成!”有个胆子比较大经常会和宋成玩耍的男生在后面叫着:“那个蒋黎他家真的是跟你爸合作的啊?” “你们问这些破事干嘛,我怎么知道!”宋成不耐烦得说着,他只管他的事,别人的事关他事。 “哦。”那个男生悻悻得回到自己位置,但是按捺不住其他人对这个事的好奇心。 “难怪楚云有这个胆子啊,原来后面是有人罩着呢!搞不好楚云还干了不少其他坏事呢!” “谁让人家有钱有势啊!做什么家里都罩着,估计杀了人都会找个顶罪的给他擦股吧!” “说够了没?!”宋成狠狠地踹了一下课桌,后面发出“轰!”的巨响。 好久没见他这么发脾气,班级里的不少人都被这下震得一颤,转过头低低私语着。 周五江复庭回到家的时候,林锦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餐。 “儿子,回来了啊!”这次林锦难得没有出门飞扑在他上。 江复庭心里松懈了下,放下书包,往厨房瞧了一眼。 菜板上“咚咚!”的激烈声响,格外震耳聋。 林锦此时正双手拿着菜刀,对着板上面白花花得软烂鱼,铆着十足的劲大力剁着。 江复庭皱了下眉:“妈,你在干嘛?” “我在给你做鱼丸啊!听菜场那边的人说鱼换个做法,这样吃又鲜又有嚼劲!”林锦开心得说着,额上已经分泌出不少细密得汗珠,可她丝毫不感觉疲惫。 她为了想尽办法让将江复庭多吃鱼也是拼了。 没办法,鱼营养啊,聪明又补脑,蛋白含量高,还不长,能让自己儿子保持又帅又聪明的最佳秘方。 江复庭脸色又要发黑,淡淡得问道:“里面要包什么?” “虾,我都已经弄好了,就差外面那层鱼丸了。”林锦喜滋滋得说着,脑补着江复庭吃下这个的那一瞬间的美好表。 江复庭站在一旁安静得看着,林锦毕竟是女人,下刀的时候时重时轻,根本维 持不了口感的劲道。 随后他卷起袖子露出修长又不失肌线条的手臂,“我来吧。” “不用,儿子,你休息去,等会我做好叫你过来吃饭。”林锦得推脱着。 “跟您说说话。”江复庭没有理会林锦的婉拒,直接拿过她手上的两把菜刀,对着板上的鱼,有力而均匀的剁了起来。 “儿子,看不出来你还有做饭天赋啊!”林锦欣喜地看着江复庭手里的动作。 江复庭懒得说话,他要剁鱼是怕林锦弄不好还浪费了里面的虾。 厨房里的两个人非常有秩序的分工着。 林锦一边洗涮着手里的菜,突然开口问道:“儿子,你这周作业多吗?” “不多。”江复庭专注着手里的动作说道。 “你后天上午能不能陪我办件事?”林锦小心征求着他的意见。 “怎么了?”江复庭抬了下眼。 说起这个林锦心里也带着一窝子的火,狠狠甩了下手里蔬菜的水:“就那个陈佳南她妈妈,你还记得吗?上次你还帮过她来着。” “恩。”江复庭应了下。 林锦手上的动作格外娴熟,洗完一把,已经抓起了另一把,嘴上仍旧不住得说着:“前两天陈佳南的妈妈联系我了,她说她女儿的公司把他们家给告了!” “怎么回事?”江复庭停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在一边保持忙碌的林锦。 “就是陈佳南签约的那个经纪公司你知道吧,叫天翼娱乐公司的,太恶心了!人死了,连死人钱都不放过,不但没有给陈佳南家里清算她的工资,还要反过来告她违约,你知道那违约金要多少不?”林锦气着说着,手里的好菜都被折掉了好几根。 “恩?”江复庭专心听着给了个鼻音。 “五千万啊!”林锦夸张得说道。 江复庭的瞳孔不自主的缩了下,转过头刚好对上林锦也很惊讶的脸孔,林锦激动得对他加了一句:“多吧!” 女人的声音继续叨叨着:“她家公司又不是什么多不得了的大公司,好几年的利润,就是让老江掏一年都掏不出那么多来!” “礼拜天?”江复庭看着她激动得都快收不住嘴,问了下重点。 “哦,陈佳南她妈请了个律师,他们礼拜天要去那个公司先谈一下,但是她胆子又小,想着我们好歹是亲戚就把我叫上一起看下,我看她那么可怜我就答应了。”林锦说着。 “她怎么想到找你?”江复庭问道。 “估计就是上次你刚好顺手帮了忙吧,而且我过去的话人家娱乐公司再厉害不也得给我们江家多少卖个面子。”林锦按捺不住脸上的自得。 “那你叫我是?”江复庭对着林锦抬了下眼。 林锦马上尤为亲和地笑了笑, “可我这不想起来,有些我也不懂么,我就想着把你也带上,你虽然也什么都不懂,可你好歹站在那就能把人冻死啊!是吧?” 江复庭无语的听着林锦对自己的评价,但脑子里细想天翼娱乐的事,眼里不由自主得寒了一下。 “没错,儿子!就是这样。”林锦非常好的把握着时间叫道:“你那天过去就一直保持这个眼神,我们先从气场上把他们干掉!” 手里的刀子差点落歪,江复庭努力保持着云淡风轻,“恩。” 鱼丸做好本就麻烦,等两人磨磨唧唧准备好晚饭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桌上的菜冒着腾腾得气,林锦摆着一脸怨气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手机号码拨了又挂,拨了又挂。 “这老江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我早上还跟他特地叮嘱过了!” “没事,再等等,应该在忙。”江复庭不慌不忙得翻着全英文的课外书籍。 “不对!儿子。”林锦突然一脸严肃的坐着,凝重的说道:“他早上答应的很清楚,说晚上六点一定准时下班的,要真临时加班肯定会给我来短信,这现在电话也不接。” 第三百五十三章:起疑 林锦说着开始有些慌张得眼神落在了江复庭的眼里。 江复庭无奈放下书本,拨出江朝的号码。 连拨两次都是盲音,他皱了下眉,打到江朝办公室。 “嘟——”“嘟——” “是不是也没人接?”林锦担心地问道。 “没事。”江复庭沉着声音稳住眼前稍微有些慌乱的女人,在手机上按了11下,这个是江朝的秘书电话。 虽然没有存在手机上,但是江复庭的记一直都非常好,属于过目不忘的那种。 电话那头终于被接通,林锦紧张得抓着江复庭的袖子,在江复庭眼神的示意下,稍微淡定了一些。 “你好,是杨叔叔吗?我是江复庭。” “复庭啊!”电话那头的男中音传来恍然得声音:“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我爸现在还在公司加班吗?”江复庭问道。 “江董下午三点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的离开公司了。我听他打电话好像基金会那边有什么事吧。” 江复庭感觉到拽着自己衣服那双颤抖得手稍微松懈了下来,“好的,谢谢杨叔叔了。” “没事,没事,客气什么。” 江复庭挂断了电话,看着林锦:“在基金会。” “哎呀怎么又跑那边去了,之前就跟他说过,赶紧把那边的股份卖了,当初宋家抛橄榄枝的时候就不该接,他们的合作哪是那么好搞的。”林锦放了下心,瘫在沙发上,想到那些麻烦事又有了抱怨的精力。 “钱没赚多少,还把人累死。” “他应该拒绝不了。”江复庭沉了下眼。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两人都懒得站起来,坐在沙发上,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江朝。 江朝的上落了厚厚得一层雪,纯洁的白色从发梢到西服到他的公文包,还有皮鞋上面。 而额角破开的口子里,缓缓趟下的红色血迹和上压着的其他白色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怎么回事?你头怎么了?!”林锦急急忙忙得走了过去。 江复庭直接从储物柜里翻了个医药箱,在林锦扶着江朝走进来的瞬间,非常及时的递了上去。 林锦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得替他处理着伤口,看着江朝的目光满眼心疼,嘴里的语气还是不饶人:“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惹着什么人了?” “没!”江朝在棉签突然压在了伤口最深的地方,倒吸了一口气:“就是有点累,刚下了雪,回来的路上开车打滑,不小心撞了。” “你开车怎么也不小心点!一天到晚累累累的!基金会那边的事你想办法撤出来,自打你进了以后就一天到晚不着家。”林锦说着手上的动作不用力了几分。 江朝皱了下眉,嘶着 气:“你轻点行不行,这种事哪是说退出来就能退出来的,老是说得那么轻巧。” “对!我说得轻巧,怎么没把你撞死!”林锦嘴上依旧不示弱得骂着,手上的动作明显轻缓了一些。 江复庭接过林锦放在桌上沾满了血迹的棉球,扔到专门的医疗废弃箱。 林锦利索得给江朝收拾好伤口,随即催促着两人吃饭:“赶紧去吃饭吧!” 坐在餐桌上的江复庭突然打量起了江朝。 大概是江朝回来的时候大家绪都比较激动,江复庭现在才注意到,江朝的额头附近有一小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时不时得袅绕着。 他握着筷子的手不用力了一下。 “看什么?”江朝以为江复庭在心里嘲笑自己的伤口,一张嘴就没什么好脾气。 江复庭迟疑了一下,想起李凝如的弟弟,随即说道:“基金会之前是不是有心脏病儿童工程?” “恩。”江朝多看了眼江复庭,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说道:“上半年是有个项目,已经结束了,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结束了?”江复庭没忍住重复了一遍,批了资料,款项还没有拨,怎么就结束了。 江朝观察着江复庭的反应:“你有事?” “有个同学的亲戚心脏不好。”江复庭恢复了以往的若无其事,随意解释了一句。 “哦,这个啊!之前基金董事会那边商讨12月份会再开个关心脏病儿童的,到时候可以让他问问符不符合报名条件。” “恩。”江复庭应了应,饭在嘴里嚼了很久,异常的难以下咽。 “儿子,今天做的不好吃吗?”林锦关切得看着江复庭。 “好的。”江复庭说着神不守舍得盛了一大勺鱼丸汤,抿了一口,混合了虾味确实没那么难以下咽。 林锦激动得赶紧往江复庭碗里多夹了几个鱼丸。 “爸,报名基金会的人是不是很多?”江复庭继续开口,对上江朝狐疑的眼神:“我那个同学家里很穷。” 江朝将信将疑的说着:“病或者家庭条件符合救助的就能选上,报名的人肯定多的,国内虽然发展的很好,但也不是人人真的都可以吃饱饭的。” “恩。”江复庭多塞了口米:“报名那么多,有可能批了材料忘记放款吗?” “江复庭你到底想说什么?从刚才开始就瞎cāo)心,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关心我工作!”江朝敏感地摔下手里的筷子。 江复庭看了林锦一眼,林锦顺手端走江朝手里的饭碗:“吃饭时间能不能别嚷来嚷去的!不想吃,去外面嚷,饿你一顿!” “你看他刚刚说的什么话,那么重要的事用脑子想就知道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江朝红着脖子替自己辩解。 “那你不能好好讲话,我儿子有心学习,你还不乐意了,不乐意以后老了别惦记着他给你收拾公司擦股!”林锦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江朝,板凳搬的离江复庭近了一些。 “爸,我只是好奇而已。”江复庭适当示弱下给江朝一个台阶下,江朝哼着气,手上还是重新拿起了筷子。 “你想学东西,问问我们自家公司的就行,基金会的事乱的很,别管那么多,很多事我也是靠边,给他们跑个腿而已。今天才跟他们争过,下个月又要做心脏病工程,又要想同时搞好几个贫困希望小学建设,一天到晚东一出西一出的。”江朝没忍住在饭桌上抱怨起工作的事。 “这么多事搞得过来,捐款也够用?”林锦听着惊奇地问道。 “宋明辉财大气粗吧。”江朝想起那个人就要翻白眼。 晚饭过后,江复庭在客厅休息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林锦没过多久就端了一杯牛走上来。 他快速得切换掉电脑上的页面,镇定自若的接过杯子:“谢谢妈。” “客气什么。”林锦笑着走出去,临了前还不忘探着脑袋叮嘱一句:“别忘了礼拜天的事。” “恩。”江复庭等着林锦走出去后,反锁上房门,将前面的电脑页面一键切换回来。 上面都是密密麻麻各种id和被他标注上了姓名的名字,确定了份的id被他标注了红色,整个屏幕此刻都是满满得红字和黑字,看起来尤为壮观。 江复庭从刚刚回到屋子的时候,整个人就犹如掉进了一个漩涡里。 巨大的漩涡急速旋转着,他站在漩涡边缘,冷眼看着掉落在里面的陈佳南和楚云。 可是江朝,江复庭脑子里又浮现出江朝刚刚满是怒意的脸,他额头上的黑丝是怎么回事? 林子青一直阻止着自己深入探究其它事,既然如此,干嘛要给自己发这么细全的名单,他大可以把那些充满重要的直接筛选掉。 这些事像乱成一坨的毛线,找不到线头线尾,繁杂的缠绕在一起,越抓只会越紧。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耐着子将每一个id都确定了明确的份,随后非常细心得根据与陈佳南有关的每个信息,全部都单独拎出来。 根据这些证据,他将联系陈佳南的id全部归类在一起,其他没有用的杂线毫不犹豫得删掉。 但关于陈佳南的数据依旧非常的庞大,尽管林子青当初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过简单归纳了,然而这些水军的数量可怕到有了一定基数。 当他整理完以后,发现这些水军甚至都有了非常明确的属于他们自己的管理系统,几乎是一层扣一层。 楚云和另一个社会工作人员,处于最高层的管理, 而在他查询的时候那个社会工作人员在十天前就已经因为交通意外死亡。 而他们两个人的直属上司就是前不久坠楼的经纪人刘思甜,再往上就是甚少联系的天翼娱乐董事李华。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比较意外,就是最近大火的晴天。 但是楚云的直接联系人里面跟晴天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和刘思甜的对话里时不时得提到。 所有密切相关的人里面,到现在只剩下晴天。 除了另一个社会工作者,其他人的死亡方式都是坠楼,江复庭冰冷地看着自己本子上的那个几个名字,他在思考那个交通意外死亡的人,是真的单纯的意外吗? 还有其他几个坠楼的人,真是是单纯的坠楼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突然紧紧压在了他的口,他突然想起在他第一次找楚云的时候,楚云正好准备跳楼,只是被自己侥幸拦住。 那双狰狞毫无焦点得眼睛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时,仍旧会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这几个人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陈佳南,那么陈佳南究竟是怎么死的,单纯的猝死或者是自杀吗? 第三百五十四章:灰暗的日记 江复庭疯狂得翻阅陈佳南生前的相关新闻,除了那些脏不可堪的流言,还被清清楚楚的扒出了几段感史,甚至追溯到了她的校园经历。 除了那些让人心倍感好奇的感史,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好奇陈佳南生前竟然患有心境障碍,i型双相。 但是关于这方面透露的不是很多,应该是涉及了艺人的人设,曾经被经纪公司强行压下来过。 而如果公司都出手的话,说明这个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想知道陈佳南的真实死因,江复庭觉得自己必须亲自去她家里看一眼。 怕吵到父母二人休息,他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礼拜天直接去公司吗? 不出所料,林锦回了句:先去她家里,跟她的律师商量再确认一下,比较保险。 江复庭简单的回了一个:好。 礼拜天,两个人起时间依旧保持着平时工作的状态。 林锦带着江复庭到了陈佳南家里的时候,才八点多。 两个人在大门口等了一会,里面就响起踢踢踏踏得拖鞋响声。 随着门锁转动的声音,一个非常憔悴得中年妇女,从里面探出头来,在看到他们的瞬间,脸上涌上一丝欣喜:“哎呀!那么早就来了!” 她急急忙忙地打开大门,招呼着:“快进来坐!” 江复庭跟着走进去和林锦一起端坐在沙发上,孟思华非常殷勤地递了两杯水过来, 他接过来抱着玻璃杯,嘴里轻轻呵出的白气和杯子里缓缓飘出的气慢慢缠绕在一起。 孟思华亲切的笑着寒暄:“外面冷吧。” 林锦客气了下:“还好。” 就在两个人简单的唠家常的时候,江复庭习惯地打探起了屋子,冷冷清清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一百来平的屋子里只有孟思华一个人住着。 客厅不远处的角落里面还摆着一架崭新的钢琴,上面盖着镶了边的红色绒布。 最上面摆放着两张照片,一个是笑得光芒四的陈佳南,另一个是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陈佳南的爸爸了。 江复庭干涩得滚了下喉,杯子里的水还有些烫口,下肚的瞬间,胃里火辣辣得险些咳出来。 这个时候,玻璃茶几隔板里的一个小本子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本子边上的小药瓶落了小小一层灰。 江复庭抬眼很有礼貌地问道:“这个是?” 孟思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脸上不流淌出哀伤的神色:“我女儿生前的病例复印件,她好歹是因为这份工作得的病,我想着能不能拿这个去跟公司那边谈谈。” 江复庭点了下头,“方便看下吗?” 孟思华满是留恋和思痛的目光停留在文件袋上:“想看就看吧。” 江复庭得到了 诺,将文件袋拿了出来,袋子被非常小心的保存的很好,看起来像是崭新的一样,里面厚厚一大叠资料。 除了复印件,下面还压着厚厚的病历本原件,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本子已经快被书写完只留下最后的两三张。 装订的地方几乎被翻得要烂掉,皮质封面已经掉了一半,那些图案花纹因为人手经常抚摸,色块也规则不一的剥落下来,留着稀稀拉拉的白色。 封面最上面印着华夏国际医院和陈佳南的名字,里面的记录大部分都是关于双相i型的反复就诊记录。 其他的小毛病屈指可数,本子里的就诊记录从去年中一直到了今年年底。 江复庭看了下第一页的内容,估计也是换过本,大概是更早之前就已经确诊了,光这一年半里就换过两种治疗药物。 最近一段时间吃的就是盐酸氯丙嗪,桌子上的药盒是空的。 江复庭再次打断了她们两个的对话:“我方便到处看看吗?” 孟思华顿了顿,知道他是好奇自己女儿的事,迟疑了下,毕竟对方是来帮自己的,最终还是恍惚的看着陈佳南的房间开口了。 “你看吧,律师九点才到。佳南的房间在那边。”干瘦的手指还专门给他指了下。 “谢谢。”江复庭站了起来,注意到边上林锦给自己警告的眼神似做没看到,一点也不扭捏的直接往陈佳南房间走。 林锦差点想要往江复庭脑门拍一巴掌,那好歹是女孩子的房间,就这么随便进去。 陈佳南房间的陈设仍旧残留着不少小女生的气息,从窗帘到被单都是非常少女的粉色,一点也不像22岁的女人。 她的桌角和书柜干干净净的,甚至不落一丝灰尘,可以看出孟思华每都在非常用心的打扫。 江复庭很难想象她是抱着什么样的状态去整理陈佳南看过的每一本书籍,每一支笔,擦着她的每一本杂志。 那上面的一切都是陈佳南的影子,江复庭甚至能多少体会到葬礼那天并不是最痛苦的。 而是这个本就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在和陈佳南相依为命地漫长时光里,吃饭的时候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个突然空缺的位置,卫生间里的牙刷安静的挂在那里,柜子里拆了半袋的零食再也没有被动过……抑或者是早起时满怀欣喜突然想要喊出名字的那些瞬间时,突然地心如死灰。 那些贯彻了你人生的每个本能的习惯突然戛然而止,多么残忍。 江复庭拿起桌上摊开的一个记本,本子只有72k的大小,略有点厚。 最前面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每一天记录只有短短的一小段,内容精简。 从三年前,一直写到现在。中间还夹了一片枯黄失去了水分的叶子,有几页 纸被翻得已经皱巴巴,应该是孟思华反复翻看的。 他简单的翻阅着最近这段时间的记录。 10月25,晴天,心很烦,不知道狗仔哪来的照片证据,微博上又开始天花乱坠的瞎写了,就不能消停消停!我只想认认真真做个好艺人而已。 10月28,晴天,他们说我被包养,又是这些幼稚的东西,只是上次公司约出去谈合作而已,刘思甜说找公关,不知道她找了没有,话说这个经纪人能不能行啊,这么点小事都没公关好,而且那么明显的假新闻,网上这群人是傻子么,真的一点都分不出来? 11月1,雨,我也不知道什么况,突然冒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最近加药量了,总是会控制不住,明天开始要停通告了,还是相信公司吧。 11月3,天,这两天突然变冷了,经纪人说有些没办法,她居然问我到底有没有干过这些事,我有没有她不知道吗,我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江复庭看到这里的时候,捏着纸张的手不用力了一下,经纪人为什么会这么问陈佳南,按理说艺人的一切行程应该都是在经纪人的许下的? 他心里疑惑又多一重,嘴唇有些干涩,手里陈旧的纸多翻了一页。 11月6,晴天,好几天没记了,我觉得我可能要疯了,我出不了门,我的药快吃完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是相信我的。 11月7,多云,经纪人突然放弃我了,那个慈善代言人我被公司指明淘汰了,我的粉丝也觉得我脏,我也忘了我脏不脏,这两天公司派医院的人来家里给我注药物,大概是怕我出去丢人影响公司利益吧。 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然一暗,纸上寥寥几笔,但是字迹上的笔锋明显和前面的有些不一样,用了几分力,另一面几乎都被穿透出了划痕。 那种突然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和无力感,从皱巴巴的书面上席卷出来,要缓缓淹没自己,盖过了口,压制着自己的呼吸。 果然,江复庭修长得睫毛颤了颤。 陈佳南一直深陷在悲观的绪里,她根本没法自己深入思考,可就算能思考,她又能做什么,她能用什么挣脱密不可封无尽的牢笼。 江复庭屏着呼吸,垂眸继续看下面的内容。 11月11,晴天,最近昏昏沉沉的,感觉每天要睡好久。 11月14,,这段时间妈妈来看我,她经常陪我一整天,突然觉得好幸福,这两天没有发病,也可能是药物加量果然是有效果的。 11月15,雨,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经纪人说慈善代言人出来了,反正也与我无关了,微博上的人骂得很厉害,其实 都还好,但是看到有个人骂我的父母我还是没忍住,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最十恶不赦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停滞在了这里,江复庭在平平无奇的记里却被压抑的透不过气。 大概从开始当艺人,陈佳南连阳光到底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吧! 她跟自己小时候见过的一样,简单而易知足,年龄永远定格在十三四岁的时候。 他留意了一下陈佳南记里的细节,陈佳南大概死前至少一个星期没有出过门了,可能是需求药量比较大,医院不好开药,后面这几天都是连着有人上门帮忙打针的。 江复庭拍了几张照片,大门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他收起了手机走出来,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孟女士,您好,我就是您委托的律师,我姓周。”那个男子很礼貌的伸出手,握了一下:“您的大致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但是您说的陈女士是因工作引起的病状,想要借此突破是比较困难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桌下的女人 江复庭看了眼边上的律师,淡淡的问道:“这种不合理的条理本具有一定的合法吗?如果没有,那这份合同还有法律效益吗?” “这……”周律师犹豫了一下,对上男人打探的眼神,神色里开始躲闪了起来。 “合同签订以后一方当事人如果突然死亡,合同效力问题本就没有明确规定,具体以签订合同来执行。” “你看,你们家的律师都这么说了。”男人冲着他们扬了下头,悠哉地说着。 “你刚刚不是说人依附合同,会自然终止?”林锦揪着问题的关键问道,律师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原本是这样,但是这个上面有特别附属。” 他说到后面没了声,在办公桌那边男人强大的压力下闭上眼睛,突然对着孟思华鞠了一躬。 “很抱歉,孟女士,我无法再继续受理您这个案子,因为合同上已经明说陈小姐如果因为特殊原因无法继续履行,该公司可以单方面解约,且陈小姐需要赔偿该公司的所有预期带来收益和成本投入。” “您去事务所投诉我也没关系,这个我真没能力处理了!” 他说着在男人满意的视线下,快速地拎着包逃命般的跑走了。 男人站了起来,再次点了一根烟,对着剩下的三人走过来说道:“孟思华,其实我今天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要不是江家的人在,你觉得我还能这么客客气气的跟你讲话?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行吧?” 孟思华忍不住在他虚伪的脸上啐了一口:“我凭什么给你!要钱我没有,要命一条!” 林锦赶忙拉住边的人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哎!那可惜了。”男人突然惋惜地说着,为难得挠了挠只剩半边头发的头皮,然后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沓照片,留恋得看着:“虽然死是死了,不过人是真的好看啊!” 几个人注视着桌子上零散的照片,心里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熟悉得冷感顿时疯狂得在江复庭后再次涌上来,室内的温度不断地下降。 另外的几人注意力完全在照片上,根本无暇顾及周边的变化。 “那是什么东西?”孟思华硬着头皮问道。 男人嘲讽得笑着:“你自己来看下就知道了。” 孟思华的右眼皮不停得跳动,她似乎隐约间能猜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她只是想单纯的确认到底是不是。 那双粗糙瘦瘪的手掌格外颤抖,她抓住其中一张照片,大脑突然轰得炸裂开来,孟思华感觉整个人的血液开始倒流,心脏一瞬间骤停,整个人几乎要晕过去。 上面全部都是陈佳南赤**的艳照,各种姿势,各种地方,甚至有些是从家里的浴 室到客厅。 男人油腻的脸上猥琐的笑着,目光不紧不慢的欣赏着孟思华的反应。 “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锦注意到孟思华几崩溃得状态大步走过来。 还没等她来得及看到,孟思华突然像个疯子,狠狠地撕扯着照片,但是照片被塑了膜,她的手甚至被棱角割破,照片只能被她扯得皱巴巴的。 可是她仍旧没有放弃,不甘心的,一张又一张。 林锦依旧能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照片半遮半掩的内容,屏住了呼吸。 “你撕吧,你以为撕了就没了?我手上还有备份。”男人不堪得说着,此刻看着孟思华就像是看着一个在表演的小丑。 孟思华的躯突然顿了下,林锦推了她半晌都没有反应。 时间忽然在这一刻寂静了三秒,男人依旧胜券在握的抽着烟,林锦查探着她的反应,江复庭还沉浸在电梯里见过的女人人影上。 没有人注意到办公桌上的烟灰缸什么时候消失了。 孟思华赤红着双眼,癫狂得往男人上扑,她用尽了一切力气,上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疯狂如潮水汹涌宣泄出来:“她都已经死了!她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我们做错了什么?!” 男人被孟思华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跌回了座椅,嗓子有些失声:“你干嘛?你要谋杀?!来人!快来人!” “你们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都是你们害的!” 孟思华干瘦的体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她挣脱了一边企图拦住她的林锦,用手硬生生拉开了男人随意抽来挡在前的一个文件夹。 那个带着重量得烟灰缸用力得砸向男人泛着油光的额头。 江复庭眼疾手快得将眼前失去理智的女人抱住:“孟阿姨!你冷静点!这样只会让他抓到更多把柄!” “我不稀罕!我女儿多无辜,她为什么要受那么多罪!大不了他死了,我也跟着跳楼!”孟思华在江复庭上不停得挣扎着。 “你怎么保证别的人手里没有!”江复庭冷声喝着。 怀里的女人突然失去了动静,变得软绵绵的,上的力气如同一下子被抽空,就这么安静得依靠在江复庭有力的臂弯上。 椅子上被吓得张皇失措得男人,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正准备扯嗓子开始尖叫,被江复庭一记刀子般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吭声。 “你不怕你叫一嗓子,她又失去理智,你就继续叫。”毫无感得冰冷语气就如同来自地底深处,满满得不耐。 那男人赶紧摇着头,眼睛充满希望的放向门口。 江复庭让林锦暂时稳定下了孟思华的绪,漆黑得眸子随意扫了眼桌子七零八落的照片和后面架子摆得令人作呕的艳丽合照:“你最好自己把刚 刚的照片删了,通过威胁恐吓来获取不法利益法律上已经构成敲诈。” “你,你什么意思?”男人眼里的恐惧退却了些,警惕地看着他。 “字面意思。”江复庭没有起伏的说着,从进这个公司大楼开始他就已经打开了上暗藏着的录音设备,这个还是楚云用亲经历深深给他上了一堂课。 男人讥讽地笑了下,不屑一顾的说道:“你说删我就删?何必呢,你们江家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这么拼命,一个老妇女而已,能给你们江家带什么好处!” “但如果你们江家要是愿意跟我们好好合作的话……” “我父亲不会有兴趣的。”江复庭冷冷的打断了他,但是眉心里隐着一丝担忧。 如果谈崩了,那今天就白来了,而且以后机会渺茫。 男人正想继续冷嘲讽教育他,边上不知道哪里突然刮起一阵刺骨的冷风,桌子上四散的照片隐隐颤动着。 江复庭再次看到了若有若无的黑气在这附近缓缓飘动着,他静静站着,没有吭声 有几张尤为露骨的照片突然攸的滑动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男人莫名的弯下腰去捡,满是的手掌在即将触碰到照片的一瞬间,照片里的女人似乎动了一下,那双瞳孔似乎转了个方向,原来是看着自己的东西,骤然移了过来,死死地凝视着他。 男人顿时毛骨悚然,但仍有些不确定的多看了几眼。 照片里那双幽暗无光的眸子像是突然活了一样,带着森然的凶光,女人的嘴角此时缓缓展露着诡异的笑意。 垂在肩上的发丝慢慢地蠕动着,在照片里呼之出。 “啊!!!”男人的心里顿时汗毛直竖,浑的血液猛地倒流。 他发出惊惧得惨叫,腰腹猛地用力,要直起,可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按着,脖子处一阵发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时不时得触碰着。 男人用尽了力气,在桌子下面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眼神极度惶恐的看着照片里的发丝,蔓延到地板,越过空气,缠上他的脖子。 江复庭面无表的看着突然躲在桌子底下,怎么也不出来的男人,那些黑气紧紧地包裹在男人的上,桌子下不停的传来剧烈挣扎的动静。 江复庭正要走过去,搬开桌子看下到底什么况。 那颗脑袋突然在桌子底下钻出来,一张脸完全失去了生机,脸色惨白的看着自己,哆哆嗦嗦得说道:“我删!我删!” 一边的林锦和孟思华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男人带着惊惧不安的眼神咬牙切齿的看了眼江复庭随后又打量了下孟思华,衡量了一会,不甘心的打开手机登录了一个云盘,亲手删掉,然后再扔给他一 个u盘。 江复庭稳稳的接过来,“希望以后不会在其他地方看到。” 男人惊魂未定的嗤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不安,一会焦躁。 憋着一股子气重重坐在椅子上,椅子因为猛然地承受了重力发出咯吱的声音,就在江复庭回过头准备将u盘递给孟思华的时候,眼前的两个女人忽然惊恐地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江复庭感觉到后骤然涌起一阵冷冽得狂风,后的温度陡然下降。 “轰”地猛烈撞击声从背后不远处传进自己的耳朵。 在眼前两人满怀惊恐的表下,江复庭迅速回过头,男人此时手上正紧紧抓着孟思华刚刚拿过的烟灰缸,那双细缝般的眼睛里,除了浓厚的戾气外还带着和两个女人一样的惊慌失措。 他的后脑勺似乎撞到了桌角,淌着血几乎要染遍了他的上衣。 江复庭注意到他上裹着一层层浓浓的黑气,浓烈到自己看的一清二楚。 他凝了下眉,小心地辨别着,脑子里忽然浮现起电梯里那个半挂着的血淋淋影。 “怎么回事?”江复庭问像还没缓过神的林锦。 第三百五十七章:现身 林锦在惊惧中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只有孟思华的状态稍微好一些,惶恐的同时,有着说不上的思念。 “陈!陈佳南!是你,一定是你!”那个男人捂着伤口大叫着。 外面的人如同现在才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坐躺在地上的男人瞬间吓得失了血色。 秘书小心翼翼得将男人扶起来,随便找了根毛巾按住他血流不停得伤口,男人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秘书:“天师呢?我请的天师呢?怎么还没来。” “您先稍微等一等,我刚刚打电话催他了,他一会就到了。您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是这个人打的吗?”秘书说着,提高了音量,满口质问地语气对着江复庭。 “他自己脚滑。”江复庭没有心思管他们,安慰着尚留在害怕中的林锦:“妈,怎么了?” 林锦缓了缓神,又惊又怕的抚了抚口,然后偷偷看了下孟思华绪似乎依旧稳定着,才轻轻附在江复庭的耳边开口:“我刚刚在你后看到陈佳南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林锦以为他不相信一咬牙又解释了遍:“刚刚那董事长想拿烟灰缸砸你的时候,有个很可怕的女鬼突然扑上去了啊,那张脸真的跟陈佳南长的很像!” “阿姨!您别疑神疑鬼的了,一定是您儿子亲手将我们董事长打成这样,您是想着办法给他脱罪吧!”那秘书在一边冷嘲讽地说着,一边特别轻柔呵护着呲牙咧嘴的男人,不停地用嘴吹着他伤口,简直跟护自己亲儿子一样! “你不相信的话,问你们自己董事长去,再说了你们这办公室里没监控啊?你们自己看了监控不就知道是人是鬼干的?”林锦看着这两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恶心,对于这么没有道德节cāo)的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好讲礼的。 那秘书不再吭声,屋子里的监控本来就是被他们给刻意损坏的,为的就是方便眼前的男人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秘书再次委屈兮兮,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有些忌惮地瞅了眼在一旁一直没有声音的孟思华,一字一句咬牙道:“你再去催一下那个天师!” 秘书“哦”了一下,带着小绪乖乖地出门再次打电话。 江复庭扶着林锦和孟思华重新坐下,冷静的声音缓缓地洗涤着她们略显惊慌的内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按着后脑勺的男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一点一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的眼睛本就很小,此刻眼皮刻意强撑的况下,露出一大片眼白。 男人不停地大口呼吸着,油腻得脸庞瞬间苍白,发出失魂落魄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双脚不停地颤抖,他另一只手撑着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像是躲避着什么东西不停地往后退。 “他怎么了?”林锦不解地问道。 “佳南,是不是你?”孟思华看向男人那边的时候双眼充满了希冀。 只见那个男人突然顿下了脚步,瑟瑟发抖的看向孟思华,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佳南?那你,能不能见见妈妈?”孟思华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丝光彩,一张嘴声音有些哽咽,声线不停地颤抖着。 男人对着空气愣了几秒,随后又怕又苦涩地对着陈佳南拼命晃头。 孟思华看到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瘫着子跪在了地上,所有的悲伤突然决堤冲刷着她的脑海。 “为什么?为什么啊?佳南!你知道妈妈有多想你吗?你走的那么突然,你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你就这么直接扔下我走了,我就一个人了!” 林锦双手紧紧拉着孟思华的手腕,可跪在地上的女人看着瘦弱,体里的力量比自己还大。 江复庭看着突然脆弱不堪的女人,攥紧了手里的拳头,一阵阵凄哀得哭声不断盘旋在他的周围。 男人脸上的表突然变化莫幻,随后惶然失色地大叫着:“我不要钱了!我不问她要钱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没害过你啊,我再也不会找她麻烦了。” 那双绷着西装的双腿不断的继续往后挪靠着,一直到体彻底靠在了死角,男人屏着呼吸彻底不敢动弹,体从上到下都因为汗水打湿了遍。 “佳南!算了!算了!好歹也是条人命,他没害你,你就放过他吧!”孟思华抽着气,缓缓劝说着。 就在这个时候,明明紧闭着窗的办公室忽然狂风大作,整个屋子顿时森然得让人透不上气,书桌上的纸张和本子被“哗哗!”翻得格外凌乱。 一个浑鲜血的女人此时正站在男人前面,离男人不过只有呼吸间的距离。 陈佳南留着血泪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凝视着孟思华,而孟思华丝毫没有因为她这张可怕的面容流露出丝毫的退却。 她温和的笑着,脸上洋溢着久违的亲切和幸福,眼里尽是对陈佳南止不住的宠溺意,她很小心地走上前去,深怕惊动了她。 孟思华粗糙的手掌慢慢抬起,在觉得自己快要触及到眼前的那个人时,动作却停留在了半空中,熟悉得人影如雾气一般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眼前只有还半留在恐惧中的男人。 “佳南?”孟思华不舍得开口,试探地叫了叫。 空气里安安静静的失去了任何动静,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佳南!”孟思华喊得声音大了些,她以为这样陈佳南就会听到肯再出现在她眼前。 “佳南!”呼喊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屋子。 孟思华在办公室里翻遍了每一个角落,从最死角里沾了灰的摆件,直到茶几下地毯的缝隙,她一个都不敢放过,她顾不上扑的脏兮兮的手,坚信陈佳南躲在某个地方。 “妹子,别找了!妹子。”林锦看着她这样心心念念,格外难受的去拉她。 孟思华怅然若失的继续寻找着,她就像什么也听不到,她什么也不相信。 不顾一切,偏执的样子落在江复庭的眼里刺的他眼睛有些生疼。 空气里的温度早就恢复了正常,就连刚才缭绕在男人边的浓浓黑气都彻底的消散不见。 “她不在了。”冷冽的声音将那个逐渐在找寻中失去理智地女人再次拉了回来。 孟思华好不容易明亮起来的眼眸再次暗淡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出去的小秘书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董事长!您说的那个天师到了。”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抬眸,独有又让人熟悉的黑色气体的气息,在还没踏入房间的那一瞬间,便席卷了他的整个感官。 他怔了下,抬起头漆黑的眸子聚焦到门外正徐徐走来的男人上,瞳孔骤然微缩。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便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上似乎永远都会带着那醇厚浓郁的黑气,走路的时候却是伴着徐徐清风。 将近一个月没见过,他脸颊两边的长发似乎又长了几分,几乎快要及肩。 原本嘴唇周边只有青茬,现在已是长了不少,本就沧桑的眼睛,这样搭配起来似乎更加有种饱经风霜的感觉。 白唐第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里面一直盯着他看的江复庭,咧着嘴:“哟,小帅哥,好久不见啊!” 江复庭没有说话,原来他们嘴里说的天师就是他,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他八成就是来抓陈佳南的。 窝在角落的男人这才从墙角慢慢走出来,大腿有些发软,坐了好几次都差点从位置上滑下去,在众人看戏的表中,他硬着头皮稳稳抓住了椅子的把手,才堪堪坐住。 那个声音一开口还有些发抖:“您就是白唐天师?” 白唐双手负于背后,尽管上的道服破旧不堪,清亮的嗓子沉了下声,还是颇有威严感。 他轻咳了下,老气横秋的说道:“在下正是天师门第108代亲传弟子,白唐” “太好了!太好了!”座位上的男人灰色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你快给我抓鬼,她刚刚还要准备杀我,只要能抓到,多少钱好商量!” 孟思华看了眼散漫的站在一边的白唐,反应过来什么,再次站起来想要对男人扑上去:“你居然叫人来抓我女儿,你放过她行不行?!她都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死都不让她 死的安心?” 男人努力瞪着眯眯眼,咒骂着:“你女儿一天到晚想要弄死我们,我不找人抓她,我难道还供着她?!” “你们要是不害她,她会找你们报仇吗?啊?你怎么不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们以前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孟思华扯着嗓子凄苦地大叫。 男人听完气得要跳脚,大声嚷着:“先说清楚!是他们,不是我!我可没心思参与这些鬼事,我不过是按照公司以前定的规章制度依规矩办事!” 白唐站在一边看着他两,直接倚着墙双手插兜,那双桃花眼微眯着,不徐不疾地说道:“抓还是不抓?” “废话,当然抓!我花钱请你过来的,你不听我得难道还听她的?”男人拍了下桌子宣泄着自己的气焰,大声说道。 “哦~”白唐意味深长地叹了下,眼睛打量着站在江复庭后的两个女人:“那这是?” 第三百五十八章:因果线 嘴上慢悠悠地问着,但是一进来听个三三两两也基本上都猜了个透。 男人没有好气地看着他们三个人,打了个手势让边上的秘书找几个人给这三个人弄出去:“行了!行了!我们的事早就谈完了,赶紧走!” “不行!你们不能抓我女儿!不能抓!”孟思华狠狠咬了一口上来就抓着她的保安。 “孟阿姨,先回去。”江复庭冷着声音安慰他,余光偷偷打量着此时靠着墙壁无聊地玩着铜镜的白唐。 刚刚陈佳南明明是感觉到了危险彻底跑了,他连一点的黑气都感觉不到,这人更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没直接告诉这个什么董事长,还要继续抓? 难道他真的厉害到直接把鬼魂召出来? 白唐注意到江复庭的视线,慵懒地靠在那,上挑的眼尾不经意弯了弯,江复庭微愣,对眼前的人有着莫名信任。 林锦在边上细心安抚着,江复庭抓着手里的孟思华,冷静地压在孟思华的耳边说道:“她已经跑了。” 孟思华将信将疑地抬眼,双手却反握住江复庭结实的手臂,使了些力:“真的?” 江复庭沉默着点头,眼里的坚定却让眼前慌乱不已的女人再次定下神来。 “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林锦小心地扶着她出去,深怕她魂不守舍地摔着了。 后跟着的几个保安寸步不离地紧跟。 临走前,偌大的办公室里依旧一如往常,就像他们刚来的那会一样,除了暖气开久了,空气里有些干燥。没有了冷的感觉,体沁了些细密得汗。 江复庭带上门之前打量了下白唐,他还是非常随意地站在那里,抓着手里的东西不拘地对着自己弯着眉眼。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林锦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他。 “我有点事。”江复庭平淡地说着。 “那你午饭还回去吃吗?”林锦搀扶着孟思华,关切地看着他。 “晚上回去。”江复庭说道。 冬里的阳光总是带着独有又柔和的暖意,金灿灿的太阳不知何时升到了头顶上方。 江复庭拿出手机看了下,已经11点半了。 他靠在透明玻璃门的隔墙边,上半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紧贴着墙面,修长的大腿交叉叠站着,显得个子更为高挑,他清冷的眸子跟随着手里上下滑动的动作不住地阅览着。 偶尔从大门进出的几个去吃午饭的工作人员,投来不少惊叹又好奇的目光,以为是公司新签的哪个不知名的艺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复庭腹腔里传来一阵难耐的饥饿感。 他皱了下眉,站直体,刚迈开两步,正好撞见白唐背着大布袋慢悠悠地走出来。 “我有事要了解下。”江复庭直接挡在了他 前面。 白唐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眼睛,泰然自若地勾着唇角:“是为那个小女鬼的事吧?” 江复庭没有吭声,脸上的表却是相当明显。 “我刚刚一猜就知道你们肯定有关系,你们两是亲家吗?看不出来你之前原来姐弟恋啊!”白唐不着边际地八卦着,眼里泛着充满求知的精光。 江复庭看着他生硬地开口:“远亲。” 那双桃花眼突然瞪大,用奇怪地目光打探自己,那眼神分明就是你还有这癖好。 本就寒冷的天气瞬间变得更为冷,白唐这才恍然地转变了目光,在极为强烈得求生下,嘿嘿憨笑着:“我当是你女朋友。” 他最终还是没憋住自己的嘴。 “你抓到了?”江复庭懒得再理会白唐的胡言乱语,直接问着。 “抓没抓到你不是应该清楚吗,你问我那么多干嘛?”白唐给了他一记明知故问的眼神,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江复庭顿时了然,陈佳南是真的提前跑走了,那他还在那个办公室里做什么?糊弄个假鬼? 他审视了下绕过自己慢慢走在前面的白唐,这个人总是脸上挂着亲和又随意的笑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 五官明明生得精致却偏偏喜欢不修边幅,明媚的桃花眼永远都是波澜不惊,里面藏着看不透的深沉。 “他还在继续委托你?”江复庭问道。 “没有,那家伙债多得,抓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找他麻烦的,让他自己赎罪去,而且出场费都舍不得给够,我给他抓什么鬼!”白唐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俊秀的眉宇间憋着一通火气。 江复庭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真的被抓,还能投胎?” 白唐一直盯着远方,叹道:“怨气太重,杀孽太多,真想投胎还得看她自己。” “出场费多少?”江复庭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些什么,开口问道。 白唐听到这话本来焉了吧唧的模样瞬间精神抖擞,露着大白牙殷勤地对他说,“原价五千,看你是学生的份上打个学生折扣,友价3000。” “怎么联系?”江复庭迅速盘算了一下,插着兜里的手正准备掏出手机。 眼前突然递上来修长白嫩的手,手指夹着一张名片,上面清楚地印着自己都已经记住了的名号,还有一个联系方式。 江复庭接过来,翻了背面看一下,突然无语。 三家银行的卡号还有支付宝和微信号码整整齐齐地加粗了字体印刷在上面。 “切记有事提前一星期预约啊,我可是很忙的!”白唐脸不红气不喘的对上他的眸子提醒道。 “恩。”他简单地应了下,扫了一眼,就连银行卡号都默记在了心里。 本来想随手扔掉的,想着当着人 家的面不礼貌,还是拿出钱包,认认真真夹进了卡缝。 放名片的时候忽然回想起前天晚上在家里看到江朝上的黑气,突然开口:“有黑气就是被鬼缠上?” “恩?”前头的白唐愣了下才明白江复庭是在问他,明媚地眼睛打量眼前清冷的少年:“大部分都是,你老看到别人上有黑气?” “偶尔。”听到他的回答,江复庭的心瞬间沉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哦,你一个男人体质居然那么,需要补。”白唐开玩笑地打趣着,话还没讲完。 果不其然收到江复庭冰冷的刀子眼,随后连忙笑了笑:“你看到的都是怎样的?都一样吗?” “有一个不一样。”江复庭细细的回忆着江朝上的黑气,之前见到过的大多数是直接裹在上的,就像雾一样,即便是有浓有淡,但是都像是蒙着一层灰。 而江朝上的,很明显像细线,可细线很多,组合在一起看过去也是一大片:“像线。” 白唐一听顿时明白:“黑线?” 江复庭点了下头。 白唐没有马上告诉他答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嘛,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白唐说着脸上的讨好的笑容愈发灿烂:“但是涉及专业问题肯定是要收费的哦!” 江复庭听到的瞬间脚步不由一顿:“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白唐的话还没有说完,在江复庭深度寒冷的凝视下及时地拐了个弯:“一顿午饭吧!” 餐厅内,酒足饭饱的白唐懒洋洋地靠在一个垫着毛绒垫背的座椅上,眯着桃花眼满足地打了个隔。 他眸子里得满足几乎要溢出来,上破旧不堪的道服和包间内的富丽堂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宽袖下摆被一个瓷碗压在了桌子上,袖子上沾了不少油腻的汤水,印了一圈深色。 而桌上一片狼藉,至少摆了七八个空盘,点的基本都是名菜,这一段饭至少吃了江复庭一礼拜的零花钱。 他打量着眼前动都不愿意动弹的人,按自己粗略的印象他收入也不低,搞得几年没吃过饭一样。 “可以说了。”江复庭一字一句提醒道。 白唐醍醐灌顶,尴尬笑了笑,他唰一下抽走被压着的衣袖,摆在桌上的瓷碗猛的晃了下差点跌落在地上。 “嘿嘿,差点忘了,其实那黑线就是因果债而已,如果不多的话就是买道符解决的事。” “多了会怎样?”江复庭抬了下眼。 白唐摸着没有丝毫鼓起的肚子,不知道那么多东西他吃到哪去了:“之所以叫因果债,便是扯上了因果关系,与一人的因果便是一条黑线,若是多了你仔细想想那得什么人才能跟那么多人扯上因果债,债多一些那就像乱了 的毛线团,找不清根由。那最后当然是被耗死了。” 江复庭听着白唐的话体逐渐发冷,像是瞬间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寒冷深渊,脑袋有些发沉,怔怔地开口:“有什么办法?” 白唐看着他的反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突然来了劲,“不是吧?你还真碰上了那么倒霉的?” 江复庭抿着唇,没有说话,白皙得脸庞紧紧地绷着。 “熟人?”白唐怪叫了一下,眼前的人一声不吭,半字都不肯多透露一分,扫兴地抓着自己的衣袖慢悠悠地扇着:“这有点麻烦了” “多少钱?”江复庭以为他又是故意想要加钱,才说着为难的话。 “这个不止是钱的问题了,你得问问他最近干了什么,找到根源,因果债太乱,强行扯掉是扯不干净的。”白唐高深莫测地解释着。 “找到根源,除掉要多少钱?”江复庭一板一眼继续着这个问题。 “这个嘛~”他延长了尾音,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原价1万,给你个学生折扣六千好了!” 江复庭难得没有给脸色,痛快地应下。 第三百六十章:慈善晚会开幕 在广大群众的期盼下,盛大的慈善晚会这天来临的似乎格外的快。 刚入12月份,北方的天气已经是深冬了,早上才下过雪,地上裹着一层厚厚地化不掉的白色,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像是棉花。 这天下午江复庭和宋成都刚好请假了,但是班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把他们联想在一起过。 外面的温度已经零下好几度,林锦里面穿着一条简单收腰的长裙,后背的地方开衩露着感的肩胛骨,看起来端庄又迷人。 单薄的袖口象征地围了一圈绒毛,她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大衣,才不至于冻得那么难堪。 男生就好很多了,可以稍微穿得厚些,尽管基本上都是待在室内,林锦还是生怕江复庭冻着,仗着他的材好,硬是让他在衬衫里面加了一层保暖棉衣。 所幸衬衫塞在裤腰里以后,什么也看不出来。 江复庭材修长拔,西装将他的腰线衬托的很好,本就夺目的气质此刻更是盛气凌人。 额头的刘海被他向上挽起用发胶很好的固定着,幽暗漆黑的眸子闪着少年人的精光,一颦一笑皆像是雕刻的艺术品。 江朝虽然平时就穿西装,但是里面的衣服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看了眼手表催促着还在找包的林锦:“4点半了,该出门了。” “知道了!”又风风火火跑到了楼上的林锦传来一声大喊,没过多久又踩着拖鞋“咔噔”地下楼,背着一个迪奥新出的蓝色复古提花帆布包跑了下来。 江复庭一直看着手机,不着痕迹的瞥了下江朝,淡淡的开口:“四点十七分。” 林锦听完气势汹汹怒地瞪着前面报时间的人:“老江你居然敢骗我!我就说怎么过得那么快!” 江朝不自然地别过头,“今天工作,路上等下容易堵车。” 因为早上刚下过大雪的关系,这会已经逐渐开始进入了晚高峰,路上的地面又有些打滑,确实有些堵。 江朝因为车上带着两个人开得更小心些,他们家虽然没有宋成那么厉害,但是江朝偶尔也要出去应酬,车子好歹也是门面,因此s6系的奔驰一路驰骋的时候依旧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江复庭留意到,周围的景物从步入一个两旁栽满着香樟树的绿荫小道时,人流以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下来。一路下来几乎没有见到过几个行人,来往的基本都是豪车。 车子绕过了一个转盘一样的喷泉,喷泉中间站着一个**女人的石雕,以极有艺术感的方式站立着。 一个古老的酒坛抗在肩上,泉水不断从酒坛倾泄下来,然后如瀑布般从女人站着的展台上涌入池水中央,看起来颇为地赏心悦目。 驶到酒店门口停下,上 来三个正装的门童亲自给他们开门,江复庭打量了一下,就算是给他们开车门的服务生,穿着装扮都不像是普通人。 他缓缓走下车,轻松地吸了一口空气,因为还没到晚会开始的时间,即便有记者想要采访晚会前的状态也不可以,这些人基本上都被拦在了酒店外面,没到规定时间不许放进来,因此整个会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嘈杂。 只有两辆排在自己后面的豪车耐心的等待着下车。 江朝将钥匙递给服务员让他代开入指定停车库,等停好后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将车钥匙递送到会场。 江复庭抬头简单的欣赏了下酒店的建筑,这个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即便是金碧辉煌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恢宏气派,简直像现代版的艺术宫一般。 而这也是国内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 三人一同走进旋转门,江朝出示了一封镶着金边的书面邀请函,便专门由一位妆容精致的迎宾引入内场。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会议室,一眼望去占地至少千百平米,地毯用的甚至都是羊毛编制的,红色和褐色交织的纹理喜庆又不会突兀,踩在上面即便是隔着鞋子都能感到非常舒适的柔软。 大门进入正对着的就是一个温馨又不失整洁的舞台,上面有几个工作人员正不停地调着麦克风。 外场基本上都是铺了珊瑚绒布的一排排整齐座椅。 他们三人走了近20米才穿过了外场,看到了挂着绒布的围栏,里面的内场摆设则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甚至座椅都变成了单人沙发。 江朝对着守着围栏的安保人员再次出示了书面邀请函三人才走了进去。 里面每一张圆桌都对应着一个家族,桌上都会放置着一个牌子,牌子最上面是家主的名字,下面印着几个受邀家族人员的名字,每个家族参加人数都不会超过5个。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江复庭很快走到了对应位置,江家安排的座位不好不坏,舞台数过来第二排基本挨着中间的位置。 内场的人才到了一半,几个家族的人赶着时间还在相互寒暄着。 江复庭抬了下眸,位置虽然还不错,但是舞台上的效果灯却有些刺人眼球。 抬眼的时候刚好看到坐在第一排难得穿的人模人样的宋成,毕竟是举办负责人的那一方,大概到的是最早的。 宋明辉此时赶着和其他家族的人聊天说话,宋成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衣着是光鲜亮丽了不少,但骨子里的吊儿郎当依旧改不了。 他旁若无人地翘着二郎腿,肆无忌惮的吸着烟,娴熟地吞云吐雾,手机里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他时不时露出讥讽地笑容。 正在默默地打量的时候,边上的江朝开了瓶桌子 上的红酒,给他倒了半杯,“去跟我一起跟人打个招呼。” 江复庭默不作声的接过杯子,跟着江朝和现场其他家族的人一样,在整个内场里走动起来。 他默默地看着江朝显示出和家里完全不一样的那面,游刃有余地和人商业吹捧。 只有在江朝突然跟人说道:“这是我儿子江复庭的时候,江复庭才会象征得和他人互动,勾下唇角。 他不需要刻意去表现什么,仅仅只是细微的变化就像是长夜里突然划过的流星,闪耀到瞬间就能吸引全场人的注意力。 陆陆续续的伪装和假笑下来,江复庭脸上的肌都有些僵硬。 他会在某些时候,特定的瞬间,下意识去羡慕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无人管辖可以随心所的宋成。 不自觉握紧酒杯,他内心盘算着怎么完全避免掉经济类专业。 江复庭跟着江朝在会场里断断续续兜了两圈,再次停下脚步。 眼前站着的中年男子和男生与前面交谈的那些人明显有着一些不同,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十分儒雅。 那个中年男人的举手投足都显示着他的生活细节和修养,相当的一丝不苟。 边上的男生五官也是格外秀气,上流转的气质随和且平易近人,脸上时刻都带着沐浴风的笑意。 看着倒像是发自内心的,但江复庭怎么看都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总有种和实际剥离开来的怪异。 “蒋董,好久不见啊!”面对权势更大的人,江朝会主动开口上前与其碰杯。 “原来是江董事长啊!”蒋建永客气的笑着,看着站在一边的江复庭,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赞赏:“这就是你儿子吧!” “正是犬子,江复庭。”江朝每次介绍到他的时候脸上总会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小骄傲。 对面的男生在听到名字的瞬间,下意识的将目光聚集到了他上,“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面熟。” 蒋建永对自家儿子的反应有些许的诧异:“你认识?” 男生笑的一脸亲和:“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他在学校很出名。” 江复庭本想持续着前面的状态,一直简洁勾笑,但是有人开口搭腔跟你认熟,只好张嘴说出了来会场后的第一句话:“蒋叔叔好。” 眼神停留在那个男生上面,他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 蒋建永不住地夸赞着:“江董事长真是幸运啊,有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儿子!” “哪里哪里,还是您的儿子看起来就气宇不凡!听说才高二就已经钻研起医疗技术了!” 江朝的吹捧都很在点,蒋建永当下就露出得意之色,随后像是突然才想起来忘了介绍,对着男生使了个眼色:“说那么久,你自己都不知道打个招呼!” 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江叔叔好,我叫蒋黎。” 江复庭听到名字的瞬间,顿时想起自己对他的熟悉感哪来的了,之前查到的楚云水军里,好像就有他的名字。 在确认份的时候,他曾经和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对照过。 江复庭悄无声息的观察着眼前的人,蒋黎依旧保持着随和的笑容,他心里怎么也无法将这么有素养的人和网络暴力结合在一起。 他心不在焉的站在一旁,江朝和对方聊天的同时总是会不经意的带着些吹捧,让对方很是受用。 但有意无意入耳的谈话声,让他对蒋建永的份还是有了大概的了解。 也难怪江朝跟他谈话的时候语气里尊重了很多,蒋建永正是当下华夏国际医院的董事,也是基金会的第二大股东,慈善基金幕后指定的合作医院就是他的医院。 这一通聊天持续了很久才结束,江复庭甚至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假笑有些发麻。 会场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后方不远处不断传来各种嘈杂的说话声。 江复庭转过头,外场竟然不知不觉站了那么多人了。 而那些摄像机都已经在内外场之间的分栏架起满满一排,不少的记者都被酒店放了进来,站在交界处眼巴巴的望着。 只有几个宋家内部合作的记者才进入了内场,专门拍摄慈善晚会的直播。 在他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视线被内场边缘位置上的一个人影吸引住。 第三百六十一章:异常,停电 难得见到这人穿着人模人样的衣服,墨蓝色的西装衬得那人脸上的皮肤白得如同外面堆积着的大雪,随和的气质在衣服的烘托下优雅了不少。 脸上邋遢的胡子被剃得很干净,及肩的长发被他随意的绑在脑后,总有几根不长不短的发丝垂在脸庞两边,显得俊朗的五官更为精致。 对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悠哉地端着茶杯,弯着一双惺忪的桃花眼,浅笑着。 江复庭微愣,自己只有外场的电子邀请函,他是怎么进来的? 但转念一想他认识七七八八的人那么多,直接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对方传递过来探索的笑意总有些灼,江复庭飞快移了目光回到自己座位上。 等到了六点的时候,全场基本上都已经满座了,除了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还有不少娱乐圈内的幕后大佬,前几天才在天翼娱乐见到的新董事此时也坐在了内场。 桌上会有服务员时不时上一两个点心和小菜。晚会要七点才开始,内场的人基本上都是没有吃过晚饭的,只能靠着这些零嘴来慢慢塞牙。 手机突然震动,低眉一看,是白唐调侃地发来了一句:随时待命。 江复庭本能地再次朝着他那边的方向望了一眼,对方果不其然的露着大白牙。 “儿子,有认识的人?”林锦看着他对着别的位置上张望着,脸上涌起八卦的好奇心。 江复庭回过头,淡淡的敷衍了句:“没有,看一下。” “哦~”林锦意味深长地点着头,藏不住老母亲对于青少年的审视。 无聊的时间终于捱到了七点,会场的大灯突然被熄灭下来,换上了温馨淡黄的霓虹效果。 舞台上的效果灯全部被拉开,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地凝聚在了会场中央。 一个穿着鱼尾长摆礼服的女人,带着婀娜的姿一步一步走到了舞台中央,她脸上的妆容惊艳明媚,言行举止都令人惊心动魄。 她拿着话筒,字正腔圆的开口,清亮的声音引得在场所有人都认真侧耳倾听:“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企业家和各位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叫晴天,非常荣幸这次能由我来拉开慈善晚会的序幕。” 晴天的表现非常端庄大气,几分钟下来基本上都是脱稿主持,只有在比较关键的地方才会看一眼台本确认。 而每当她介绍到一个家族,摄像机都会非常精准的找到位置给一个直播特写。 宋成因为份特殊的关系,从一开始那张桀骜张扬的脸便在电视上停留的最久,至少给了十来秒的镜头,后面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三秒一个一闪而过。 直到晴天介绍到江家的时候。 聚光灯突然从江朝上转移到了江复庭上,刺 眼的光让他不由蹙了下眉。 立体帅气的五官尤为上镜,棱角分明的脸型衬得人尤为清冷,他的眼尾带着特有的弧度高雅上挑,凤眼内的深邃黑瞳藏不住迷人冷冽得精光。 摄影师大概是被镜头上充满气场的脸庞吸引了下。 隔了好几秒都没有切换镜头,俊朗的脸在公屏上多停留了好几秒。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好奇和花痴声:“我的天,这谁啊?那么帅!新出道的小明星?” “你没听到主持人说的么,是江家的,叫江复庭!” “摄影师忘切了吧!” 江复庭不悦地垂头,假装去拿手边的酒杯,躲过镜头。 摄影师这才缓过神,顺着晴天的台词移到了其他人上。 江复庭的事虽然不过是开幕序幕上的小插曲,却依然在不少人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部分人内心都有些好奇,江复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冗长又无聊的内场重点人物介绍持续了十五分钟才结束。 “接下来就让我们有请基金会的董事代表宋明辉先生和华夏国际医院董事代表蒋建永先生上来宣布慈善项目的开启仪式!”晴天一整晚的表现都非常优秀。 虽然是第一次出席这种盛大的晚会,但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江复庭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趣,时不时翻看着手机,后面晴天在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大概是按着流程将已经捐款的企业家走个过场宣布了金额,烘托着让人其他人也积极加入慈善事业的气氛。 一直到晴天的工作接近了尾声,现场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 江复庭的心里有些焦虑起来,是自己猜错了? 倒不是心疼请白唐的那三千块钱盼着出事,事态如果超出自己心里预计不可控的感觉是非常难受的,会让自己一直沉浸在未知结果的不安里。 他再次回眸看了眼白唐那边,对方似乎总是能抓到他的意图恰到好处的对上来,没心没肺的笑着。 那人也没察觉到异常的话,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的会场,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有序的进行,就像放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记录片段,但是灵魂深处涌动着说不来的怪异感。 与生俱来的警觉,一直悄无声息地提醒着江复庭。 这个时候舞台上突然走上了几个五六岁的儿童,应该是准备被救助的小孩。 那些小孩站到舞台的瞬间,露出训练有素的机械笑容,嘴巴大大地咧着,整整齐齐地两排牙齿白晃晃的亮在镜头眼前,他们的脸上打了些粉底和腮红,以至于气色没有那么难看。 但是有些发紫的嘴唇暴露出他们是有心脏病的孩子。 晴天半蹲下子,前半遮 半掩的不着痕迹的映入镜头,她亲和的笑着,问着台本上的提词:“你们就是这次被救助的儿童代表吗?” 舞台上的三个小孩子不约而同的齐声说道:“是的,姐姐。” 整齐的没有一丝错漏,江复庭凝着眉。 晴天继续温柔的提问:“有了做手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机会,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依旧是嘹亮整齐的回答。 “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跟社会上的叔叔阿姨说的呢?”晴天柔声地引导道。 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大点的小孩子踊跃的举着手,晴天将话筒递到他的嘴前。 “非常感谢社会上各位叔叔阿姨们的帮助!没有你们,就一定不会再有现在的我!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像叔叔阿姨一样有能力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小孩嫩的声音非常流畅地说着,他努力的睁大着眼睛,保持着醒目的微笑,非常刻意的想要将幸福的东西展现给众人,但是眼神却是死水般的沉寂。 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地程序化,江复庭手指摩挲着眉心。 程序到让他觉得呆板刻意、虚假,这些人都被训练地像是个机器人,不像个四五岁的孩子。 而台下的人却非常振奋地拼命鼓着掌,现场的气氛逐渐在即将到来的落幕中被推向**,只有江复庭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几个小孩迈着小碎步的同时,晴天已经念起了结束时的致谢台词。 周边的空气却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冷了下来,缓缓地渗入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冰冷的凉意寒冷着每个人的灵魂。 就在晴天念完台词的一瞬间,江复庭恰好回过头对上白唐几分认真的眼神。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什么况?灯怎么突然黑了?” “不是吧,这可是六星级酒店居然还会出这么简单的事故。” “还好直播刚刚正好结束了,不然电视上的收场就麻烦了!” 黑暗中周围的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江复庭快速站起,边上的林锦疑惑道:“儿子,黑灯瞎火的你去哪?” “卫生间。”江复庭淡淡的说道。 “……”林锦无语了一下,刚刚不上现在上? “你要不再等等一会来电再去,这么黑,你等会磕着绊着多麻烦!” 江复庭讲不出自己等不及这种尴尬的借口,只能叮嘱了句:“妈,你坐在这里不要乱动,我上完就回。” 然后直接用行动表示了他的匆忙,林锦拦也拦不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的适应度很快,这也是自小就有的一个特点,不用太久周围的景象就能看的异常清晰,如白昼一般。 何况周围的人 都拿着手机,江复庭非常轻松的就走到了白唐附近。 “在哪?”他非常简明了当的问道。 白唐用鼻子嗅了嗅,“舞台后面。” 江复庭神色认真地观察了下会场里的人群,那些人除了抱怨着对酒店的不满没有其他任何的异常。 心里稍微放松了下,他随手拉住边上站守着的保安,叮嘱道:“你去保护好晴天,她是代言人。” 那保安一眼就认出了他,刚刚江复庭在直播公屏上多露了几秒脸,他误以为江复庭也是谁家比较低调大人物的人,连忙应道:“好的,好的。” 随后赶紧小跑着到舞台附近小心护着。 周围的温度此时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不停地下降。 “这酒店是不是停电了,怎么连暖气都没了?” “这还六星级,怎么小毛病那么多,一点都不注意客户的感受!” 参加晚会的不少名媛因为要出镜都穿得非常单薄,此时哆嗦着声音各种抱怨,外场甚至有些人有些冷的受不了,三三两两的离场,一时间外围边缘的秩序开始有些凌乱了。 江复庭手机里给外场的孟思华编辑了一条短信,让她在界线的地方等着他。 只有孟思华才能劝服陈佳南收手,才能让她安心的去投胎。 就在他发完信息正准备跑向舞台后面的时候,察觉到后方传来一阵冷的异样时,边上的白唐停下脚步看向外围,突然开口:“等一下,又跑去外场了。” “啊!!!!!”这个时候外场的边缘突然发出响天彻底的惊恐尖叫。 第三百六十二章:小鬼聚集 外面的人群突然乱不已。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这么叫的,怪渗人的!” “保安!保安呢?” “有个浑是血的女人!我看到了一个都是血的女人!” “啥况,瞎喊什么呢!” 各种叫嚷声不断的从人群里一层又一层的响起。 江复庭心下一沉,他和白唐此时正大步向外边的方向走过去,但是所有人突然动起来,这些人带着不安,在黑暗中仅凭着手机的微光在黑暗中四处乱走着。 两个人不停地被眼前出现的乱涌的人群挡住去路,或是后时不时的被撞到。 他们还没赶几步路,更为害怕的尖叫声,像海浪汹涌而来。 “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真的有女人!有血,到处都是血!” “是不是鬼啊!有鬼啊!” “快走,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知道是谁突然这么一声尖叫。 大门口处传来一声“轰”,有什么重物在顷刻间被用力地关上。 门口边缘唯一的一丝微弱光线都彻底被隔绝掉,会场里的所有人都陷入巨大的不安里。 “怎么回事!门怎么开不开了!” “保安!快开下门,出不去了!门被人关上了!”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 “别推我!我要摔倒了!” 明明是封闭的空间,一阵阵冷微弱的寒风却不断吹过每个人的耳畔,鸡皮疙瘩瞬间从脚心飞速的蔓延到头顶。 一群人不断发出各种惊恐的嚎叫,前一秒还有序的位置顿时混乱不堪。 “不对劲。”白唐凝重地说了句,会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不能像平时抓鬼一样随便动手。 “可以引出来吗?”江复庭沉声问道。 白唐听闻一顿,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江复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根烟不需要点燃,白唐对着烟头轻轻嘬了一口。 黑暗里,唇上的颜色和周围的空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轻轻吐出一段袅袅的白烟。 烟雾像是大网一样飞速散开覆盖住了整个会场。 “啊!!!!!” “嘤嘤嘤!!!!” 耳边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尖锐刺耳地孩童的啼哭声,那种声音像是被一个钝物不断挂磨着金属的难受感,不停刺入他们的灵魂。 在场的所有人难受地紧捂着耳朵,承受能力差的人听到以后几乎要晕厥过去。 一双双惨白的小手从桌子底下的围布下,凳子角落,靠背脚边,甚至舞台中央一个又一个的慢慢爬出来,露着干柴瘦小的躯。 每一个小孩都是惨白着一张脸,他们的眼睛没有眼白,全部都是漆黑一片。 白色烟雾沾染到他们的一瞬间,就像是着了火,发出呲呲的声音,一 层层黑气不断的从他们的上冒出来。 江复庭有些惊愕的看着这骇人的画面。 “今晚大丰收啊,这么多小鬼藏在这。”明媚的桃花眼里是和旁人截然不同的兴奋,闪闪发亮,这些都是业绩啊业绩!一次干掉一个月指标的节奏。 江复庭看着白唐与大家完全相反的反应,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打量着他。 白唐熟若无睹的拿着一个上次也背着的破布袋,拉开抽拉的封口,挥了挥手,一群出场还没三秒的小鬼就被他随意的收入囊中。 然后修长的手指利落的一收口,他满足的拍了拍依旧干瘪的破布袋。 周围的温度顿时好了很多,冷感再也没有刚刚那么夸张,那些燥乱的人群隐隐也有了安静下来的趋势。 “走,继续。”白唐一脸餍足的tiǎn)了tiǎn)唇,脸上的兴致颇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凄惨突兀地哀嚎声,再次从外场响起:“陈!陈佳南!” “谁啊!又瞎喊什么呢,哪来的陈佳南!她不是早死了吗!” “我刚刚好像也看到了!” “卧槽!难道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女鬼也是陈佳南!” “救命啊!救命!救命!”刚刚惊恐失声的男人声音再次撕心裂肺地大叫。 那道声音里的恐惧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呐喊,一遍又一遍的直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周围的人从一开始的不耐谩骂,慢慢的不敢再开口说话。呼救的声音随着每一次的呼唤,气息开始逐渐微弱下来,直到最后再也听不到。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能不约而同的猜到了他的下场。 “死了吗?”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 汹涌的人潮里顿时炸开了锅。 “保安!保安干什么吃的!快去救人啊!” “就是啊!保安怎么这么没用,刚刚也不出来帮忙!” 然而此时所有的保安都颤颤巍巍的站在墙边白着一张脸,体不断颤抖着,上的衣服早就因为恐惧被打湿了一大片。 白唐从那声尖叫开始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什么,他带着江复庭快速地跑向另外的方向。 江复庭寸步不离地紧跟着白唐跃入舞台背后的长廊,森然的冷气刹那间扑面而来。 地上残留着一大片被拖拽的刺目鲜红的血迹,一直蔓延到走廊深处,即使再有心理准备,骇人的画面还是让江复庭屏住了呼吸。 血腥味几乎掠夺了鼻腔里的整个嗅觉,脑海里深深的印刻下这股浓浓的铁锈腥气的味道。 “凝神。”白唐明亮的声音如同清泉从灵魂上浇灌下来,不适感瞬间褪去了不少。 江复庭照着他的话做,凝神时的奇异感和当初在宿舍六楼时无意进入的冥想感很像。 几个呼吸间,等 他再次睁眼时,走廊的一切便恢复了正常,刚刚的那些血腥画面消失的干干净净。 又是这种幻觉,江复庭蹙着眉。 “戾气很重,人叫来了吗?”白唐此刻反而散漫地倚着墙站着,西装被他穿得很随意。 他没有扣纽扣的习惯,里面被塞得松松垮垮的衬衫就这样不修边幅的露在外面。 看得江复庭这个强迫症晚期整个人都不好了,蓝牙耳机里传来妇女的急切的对话声,随后对着白唐转述:“快到了。” 白唐点了点头,指腹上毫不避嫌的在嘴里糊弄了点口水,然后在自己的另一个掌心上涂鸦着什么,画完之后随手在墙面按了下。 刚做完这些动作,孟思华便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们的后,她不停地缓着粗气,脸颊两边因为血液的急速流动染上了浓浓的红晕。 她还没咽下嘴里的气,便急不可耐的问道:“我女儿在哪?” “就在里面,我刚刚把她制住了。”白唐慢慢解释道。 孟思华感激地看着他,“天师那她真的能投胎么,您一定要帮帮她啊,我知道她杀了那么多人不对!这些债我可以帮她背,只要能让她安心投胎,我做什么都行。” “只要你劝的通她,化掉怨气一切好说,不然就不止是改造的问题了。”白唐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说着。 然后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再次停了下,手掌像刚刚一样往墙上一按。 一个满是血的女人此刻正怒不可遏地睁大眼睛,她的子被黑线牢牢的固定在半空中,地上正躺着晕厥过去戴着眼睛的一个中年男子。 她朝着白唐野兽般地怒吼着,那双怨毒得眼神几乎要将白唐生吞活剥。 “你看。”白唐对着孟思华无奈的说道。 即便是孟思华也被陈佳南的这幅恐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但眼前的人终究是她的女儿,是她上掉下的一块,是她含辛茹苦看着二十几年长大的人。 她虽害怕,但是陈佳南这般让她的内心更加的痛苦。 孟思华小心翼翼伸出颤抖着的手,她的动作格外轻缓,生怕惊吓到眼前的人,陈佳南曾经发病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的,深藏着一个母亲的浓浓意和温柔。 而就在那只手要触碰到陈佳南的那一瞬间,那道血淋淋得躯骤然一颤,随后猛烈地挣扎着。 孟思华吓得差点收回手,但是咬了咬牙。 原本脆弱不堪的女人此时异常坚定,她不顾失智的陈佳南的抗拒,轻柔的双手在要触碰到满血脸庞的瞬间,突然穿透了过去。 她忘了,她女儿是个死人了。 泪水突然从眼眶里倾泄而下,心里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佳南,佳南!我是妈妈,我是妈妈!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道挣扎着的鲜红的躯突然一怔,血红空洞的眼睛里此时塞满了仿徨。 孟思华见她有些反应,拽着仅有的微小希望继续抽噎着:“佳南,你想起来了吗?我是妈妈啊,佳南。” 披头散发的头颅终于有了些反应,僵硬又木讷的缓缓抬起。 “佳南!佳南!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忘了妈妈,你快看看我,你知道妈妈有多想你吗?” 对方在声音的指引下虚无的眼睛慢慢对在了孟思华已经哭花的脸上。 孟思华欣喜地伸出双手,去触碰陈佳南的脸颊,她知道自己碰不上,但是这样已经知足了,非常知足了。 那双手激动地轻颤着,血红的眸子隐隐有些褪去的迹象,开始重新聚焦,轻轻地呢喃出,隔了非常久远的思夜想的熟悉声音:“妈?” 孟思华的体瞬间定格了一秒,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声音对她而言遥远到恍若是上个世纪般。 妇女听到声音后崩溃地坐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佳南!佳南!是我,是妈妈!”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是一直等到足足2分钟后,幕布还没有被拉开,底下的人再次开始小声的窸窸窣窣的。 “怎么还没开始?” “不会结束了吧!” “刚好还剩最后一个,节目单都写着,而且结束的话主持人会出来说的吧!” 江复庭无心顾及这边人的小声议论,一直专心的翻着手机的一个阅读app。 “诶,出来了!”有人突然说道。 同一时间,那双漆黑得眸子骤然锐利不少,他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逐渐被拉开幕布的舞台,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带着诡异的氛围静静躺在那里。 内心深处的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几乎要呼之出,浓厚的血腥味随着舞台被展露出来,慢慢的在整个会场里弥漫开来。 舞台上面依旧非常寂静,连伴奏都没有,直到帷幕被彻底拉开,台下的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那些人嗅到了飘入他们鼻腔的新鲜味道,来自对危险的本能警觉,人群中再次开始有些隐隐的躁动。 “怎么回事?” “这是准备搞个什么不一样节目做收尾?” 那些人小声的猜测,想要借此转移心里起伏着的害怕。 江复庭死死地凝视着,眸子深处愈发的寒冷。 暗沉的舞台中央似乎终于被人装上了话筒,响亮清脆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的从话筒里扩散到整个会场。 似是水滴跌入池水中,回音跟着dàng)漾开来。 “啪!”上面的视野忽然发出刺目的亮光,所有的聚光灯全部都聚集在舞台中央,恍如白昼。 中间一个影晃晃悠悠的跪地上,仅靠脖子上方的一个长绳悬到了舞台顶上支撑着。 那人的左口像是被人掏空,衣襟边缘残留的纤维明显是被人暴力撕开的,中间血模糊,像是干瘪了进去。 那人垂着头,如同忏悔的姿势。 在他的正前方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生机勃勃的跳动着。 “啊!!!!!”坐在最前排的人,第一时间发出了惊惧的尖叫。 江复庭同一时间瞬间感觉到全的血液几乎凝固,无法呼吸。 “怎么了?”林锦刚刚正在吃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好奇的抬头去看。 被一边面色极为难看的江朝眼疾手快的挡住她的双眼:“别看!” 听出声音不对劲,同时前排的更多张慌的撕喊接二连三的响起来,林锦屏住呼吸垂着头,没有敢再抬眼,还是有些试探问着江复庭:“儿子,到底怎么了?” 江复庭的视线却像是被粘在舞台中间的那个人上,大脑突然被隔绝开来,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儿子?”林锦的疑惑声再次传来。 江复庭这才回过神,眼底的骇然没有完全退去 ,那个人就是刚才陈佳南想要杀的医生。 他非常确定那人十分钟前还活着,还有人去接他回会场,怎么现在会惨死在这? 江复庭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天旋地转,自己彻底迷失在了这个巨大的漩涡里。 死人的消息仅仅几秒遍传遍了这个会场,外场的几个记者像是逮着了不得了的大新闻,垫着脚踩在凳子上,疯狂得拍照,即便是保安也不能彻底拦住。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秩序,终于在最后一刻彻底得失控起来,死亡的现场实在是太过血腥,没有人愿意做多的停留。 那些人争先恐后的出门,汹涌的人群你来我往的推攘着。 江朝护着林锦非常小心的跟着人群走出,江复庭稳稳的跟在这群人后面,内心的思绪却完全落在了舞台的那个人上面。 陈佳南已经被抓走了,这难道真的是其他仇人杀的? 他们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被记者围堵在门口的宋家父子。 “听说在慈善晚会的现场连番两次出了事故,您觉得是谁在针对您呢?”其中一个记者毫不客气的将话筒递到他们眼前犀利的提问着。 “听说酒店方因工作原因设施不完善,给慈善晚会带了不少麻烦,您打算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据知人说,死者是一个医生,是不是跟晚会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 这些人问的问题角度向来刁钻,什么样的问题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便死揪着这些问题来引你进陷阱。 门口的路上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连个蚊子都飞不过去,即便是好不容易挤出去的普通人群,都会被他们堵着硬问了几个问题。 “我们走另一边吧。”江复庭听着前面宋明辉熟练又官方的回答,估计这边一时半会肯定是走不动,直接提议道。 三个人随即往酒店的另一个方向直接走过去。 江复庭在学校本就具有知名度,第二天回到学校,直接在校内炸开了锅,他进校门的时候被校外不少经纪公司的星探给拦住了搭话。 从一开始的客气推脱到后面他直接寒着一张脸没有理会,以至于后面的几人尴尬地远站着,不敢再上前。 进教室的时候至少比平时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从学校大门口走到班级的路上几乎每个人的视线都会聚焦到他的上,就在股刚贴上凳子杨林生就从后面颠颠的上来,丝毫感觉不到他此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复庭,你昨天居然也去参加慈善晚会了?” 边上的其他女生也顺着他的提问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恩。”他淡淡的应着,理着桌上的课本,刚好看到一张被夹在课业资料里的小纸条,是宋成的假单。 他刚在想昨天的假单 不是打过了,留意了下期,是今天的,请假期写了一个星期,字迹是班主任的字迹。 “哦!这个啊!前面老梁过来夹你这的,好像宋哥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杨林生注意到他手上的纸条,靠在边上带着一丝小抱怨。 “看你们平时的关系我还一直以为你跟宋哥不对付呢,你们两家居然还有点合作关系,那干嘛老搞得紧张兮兮的。” 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就算解释这种利益的东西只言片语也解释不清楚。 就在他拿资料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了李凝如的信息,正好被杨林生瞅到。 “江复庭,你还真跟李凝如有关系啊,还那么亲密的联系!”他突然怪叫着,边上的女同学心都要碎一地了。 江复庭直接按着以往的习给了个冷眼:“没有。”然后拿着小笔记扫着桌子上的灰,故意往杨林生站着的那边赶。 北方雾霾天气多,一天就能落下不少灰。 杨林生垫着脚往后跳两下,这次也没生气,“心虚了?” 理都懒得理,看了他一眼:“卫生搞完了?” 杨林生脸色一僵,灰溜溜的走了。 周围的女生刚刚悬在空中再次放下一口气,江复庭没有女朋友! 耳根子终于清静下,他安心坐下来看着李凝如发的信息,估计也是看了昨天晚会的直播,非常婉转的询问着关于他弟弟在晚会的况。 江复庭简单明了的回了四个字:可以报名。 到了下午李凝如填好了申请表,因为担心上一次的事她特地给江复庭发了个邮箱让他帮忙确认一下。 直到江复庭表示没问题后,才敢放心提交上去。 第四节课去综合楼的演播厅看了下彩排,所有的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那些人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自己上。 他反而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影响了他人的工作进度。 “会长!”唯一一个格外投入认真工作的人在舞台边上突然回过头叫着他,是文娱部的部长。 他一路小跑过来:“看你最近忙得很,好几天没来监督了。” “恩。”江复庭看着在场人的表现:“进度没问题。” 那个男生笑嘻嘻得,脸上的笑容格外阳光:“对了,会长,你知不知道你上搜了!” “恩?”江复庭转头。 “诺。”对方还特地的翻出手机刷给他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自己昨晚那几秒钟各个时间段的截屏,一些狂tiǎn)颜的粉丝们甚至做了各种各样的动图。 有几个发博比较早的,底下的评都多到了一万加,度一点也不比圈里的小明星差。 江复庭一顿,随意的说了句:“赶紧干活。”然后黑着脸走了。 难怪一大清早会有 人在学校门口堵他。 他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刷了下微博,除了几个记者或者大v带了下节奏,基本上都是自然起来的搜,甚至不少粉丝跪求小哥哥的名字和学校。 也有一些熟人里的粉丝透露他明年要高考不准挖信息打扰,后面的内容才稍微好些。 除了这些还有人扒出了不少昨晚死在现场的那个医生,江复庭将这些零散的信息快速地整合了一下。 高长洲,男,36岁,华夏国际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医师,住院部主任,同时负责检查慈善救助儿童的健康状况。 江复庭有些莫名,一个心外科的医生,为什么会专门给陈佳南注精神药物,单纯去杀人的话,漏洞也太明显了。 但现在显然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活活给挖心了。 他本来是打算礼拜天拿到陈佳南的证物将他通过法律手段绳之以法的,结果却被其他人抢先一步处死。 江复庭没心思去在意他到底会得罪什么人,只能等到礼拜六先去看陈佳南专门让他去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三百六十五章:看不见的小男孩 华夏国际医院住院部。 一个瘦瘦的女生此时正牢牢牵着一个男孩,李凝如最近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的多了,安安最近的病稳定了下来,刚刚又从江复庭那里得知可以再次申请基金救助的信息,两人脸上都按捺不住上了眉梢的喜色。 “安安,你在外面乖乖等一下,我去找叔叔拿你的病资料,知道吗?”李凝如摸着安安的脑袋,细声细语得嘱咐着。 安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的点着头。“知道了,姐姐,我不会乱跑的。” 李凝如放心的笑了笑,把自己上背着的一个儿童水杯,挂在他的上:“渴了的话,自己先喝点水,我一会就出来。” 安安故作老成,反过来安慰:“哎呀,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吧。” 李凝如宠溺一笑,扣了下主治医生办公室的门,随后走了进去。 安安垂着脑袋,手里捏着水杯的盖子,无聊得一扣一关,她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小脚尖有事没事的往里往外撇来撇去。 “唉!这哪来的风啊!”不远处的护士台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安安听见声音好奇地抬起头,望了过去,护士台上的病例资料忽然被吹得乱七八糟的,不少没被夹住的病单,地上飘的到处都是。 “什么况!怎么吹得到处都是?”另一个打完针的护士,放下手里的盘子,帮忙捡着地上的资料。 两个人刚把资料放在桌上,准备再去捡地上其他资料时,一阵森然的冷风再次吹进来。 “哗!”桌子上的东西再一次七零八落。 “这咋回事到底?你去看看是不是走道那边的外窗忘关了?这大冷天的!”驻守护士站的瘦瘦的小护士惊了一下,说着再次蹲在地上慢慢捡起来。 边上的同事恍然一下,连忙去走道尽头看下。 安安黑漆漆的眼睛一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他看到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生此时正悄悄躲在护士台的柜子后面。 那个小男生的脸尤为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比安安的模样还要惨淡几分,瞳孔像是扩散了开来,看起来格外的大。 安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每当护士捡起来的时候,他就会掂起脚偷偷摸摸的伸出小手,把资料推倒在地上。 “这什么况啊?见了鬼了?”那个护士逐渐失去耐心,边捡边骂骂咧咧的。 小男生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警觉的抬起头,死水般平静的眼睛紧紧凝视着她,护士台附近的温度骤然冷的有些刺骨。 刚刚去关窗的另一个护士正从一边走回来:“那窗关着呀。”她说着看到地上还散着一片的病人资料,甚至看起来比刚才还乱,忍不住道:“这还没捡完呢?” “捡了又掉,捡了又掉!谁知道什么鬼况!”那小护士一边抱怨一边继续蹲地上,手上捡纸的动作明显比刚刚粗鲁很多,纸张角落被捏了好几道折痕出来。 安安转过头看了看还在里面认真得跟医生讨论病的李凝如,歪着脑袋想了想,见那小男生咧着嘴还想捣乱。 他没有犹豫,板着小脸准备要教育他的样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 那小男生似乎注意到了安安的目光,他有些诧异的盯着安安,确定安安确实是往他那边走的,又赶忙躲回到了护士台下。 小手竖着食指在嘴前“嘘”了一下,讨好的对着他眨着眼。 安安见他知道错了的模样,脚下顿了顿,边上的两个护士还揣着一肚子气,边捡边吐槽着。 他思量了一下,怕小男生会被护士骂,随后配合的点点头,看起来要真的维护他的样子。 小男生躲在那甜甜得笑了下,黑沉无光的大眼珠被弯起来的眼皮遮挡了一些,看起来没刚刚那么怪异了。 安安走过去乖巧得蹲在地上:“姐姐,我帮你们捡吧。” “安安啊!”瘦瘦的小护士看见是他,亲和得笑道:“没事,我自己捡就行,你体不好,坐一边好好休息就行。” “没事,姐姐,捡东西又不累的,再说了我好久没有下活动了,我都躺傻掉了。”安安甜甜的说着,小手一张一张慢吞吞的捡着地上的纸张。 随后小手一顿,看着纸张上眼熟的名字,惊喜说道:“诶,我居然捡到我自己的了!” 这个时候躲在护士台下的小男生突然往安安这边看过来,似乎特别好奇的样子,直接走了过去。 安安看他突然上前,警觉的抱紧手里刚刚捡的为数不多的资料,对他说道:“你又想干嘛?” 两个护士一同将疑惑的视线放在他的上:“安安,你在跟谁说话呢?” 安安迷惑的看着护士,一张巨大苍白的小脸顿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死寂毫无波澜的眼球盯着他,他的脸蛋像是涂了一层白粉,离安安只有呼吸间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安安被吓了一跳,退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正想问他干嘛吓自己,对方又伸出食指,让他别说话。 安安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安安?你在想什么呢?”瘦瘦的护士在一边叫着突然跌坐在地上发呆的小男孩。 安安恍过神抬起头,挠了挠头,憨憨得笑了下:“没事,我在想我姐姐怎么还没出来。” “哦。”那护士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毕竟刚刚安安那副样子确实把她和边上的同事吓一跳,突然对着空气说话发呆,自己叫了两遍他才有反应。 安安站起 来拍了拍裤子,抬起头的时候刚刚那个小男生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把自己捡好的纸张递给护士,捡到最后一张刚好是自己的,交给护士的时候,自己的资料被放在最上面,间接做了第一的感觉,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小骄傲。 “安安?”李凝如的呼叫声刚好在后面响起。 安安赶忙回过头,在护士台招了招手:“姐姐!” “你怎么在那呀,安安!别影响护士姐姐的工作。”李凝如看到安安不在原地乱跑到护士台,脸上有些不满,又客气的对着护士笑笑。 “没事,安安懂事着呢,刚刚还帮我们捡东西。”瘦瘦的护士温柔的抚着安安脑袋说道。 安安嘟着嘴:“听到没,姐姐,你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行了你,到时候把别人东西弄乱了都不知道。”李凝如看似教育,嘴里却没有丝毫指责的语气。 然后轻柔的牵起他的小手,对一边的护士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两个护士客气的推让着。 安安踩着小碎步跟着李凝如蹦蹦跳跳的转准备回病房。 咦? 他的眼睛再次停留在护士台边。 刚刚那个突然消失的小男生再次躲回到了刚刚藏着的小角落。 对方此时正挥着苍白的小手咧着笑容对着他友好的摆了摆。 安安前面还以为刚刚自己的态度让对方生气了,所以跑掉不跟自己玩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主动愿意跟他玩的朋友,见对方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他也倍感珍惜的伸出小手,对着对方做着拜拜的动作。 “安安?你在跟谁打招呼呢?” 安安听到头顶上方的声音抬起头,李凝如此时正用一脸怪异的表打探着他。 “那里。”他想着姐姐应该可以告诉,细白的小胳膊往护士台那边一指。 这下那边又是空dàng)dàng)的,什么也没有。 又不见了?安安眨了眨眼睛,呆呆的看着那边。 此时那边的护士和李凝如一同用难以言喻的复杂表看着他。 安安被他们这样的表盯得有些害怕,缩了下脖子:“可,可能我看错了吧。” 李凝如似信非信的点着头,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着:“以后不认识的人,不要随便打招呼,听到没有些人可能是坏蛋,专门骗小孩子的,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安安敷衍的回答着,但是整个小脑袋瓜子是那个小男生又跑哪去了。 随着深冬的bi)近,黑夜降临的格外早,六点的时候天空就像是被撒了一片墨水,而且北方昼夜的温差格外大,白天如果七八度,晚上就是零下七八度。 江复庭体素质再好也觉得有些冷,何况他总是仗自己经常 锻炼,里面只简单穿了层加绒的毛衣,外面直接裹着外,在大多数已经穿棉夹袄的学生里显得尤为精神。 子再淡漠,终究也是个青期的男生,跟其他长相比较帅气的男生一样,宁愿用意志对抗冬天。 耳根被刺骨的寒风冻得有些通红,一张嘴就呵出滚滚的白气。 江复庭手里紧紧抱着刚刚接满了烫水的保温杯,从杯口传来的度从手心处缓缓得驱散着体的寒冷,他大步踏入教学楼的瞬间,暖流瞬间从四周包裹而来,解放了他险些被冻僵的四肢。 后其他三三两两的同学进入教学楼的时候,发出被救赎的美好呻吟。 进入教室的时候,边的同学时不时的将视线移到了自己上,江复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少女生甚至在偷偷拍照,录像。 他皱了下眉,目光不悦的扫了圈教室里的所有人,冷声说道:“晚自习第一堂有数学自测。” 第三百六十六章:精分? 班里所有人突然丧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趴在了课桌上,唉声丧气的。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李凝如的审批手续异常的顺利,没多久收到了基金会的回执,而且基金会那边非常明确的告诉她,手术的费用基金会到时候会直接和医院对接承担。 李凝如在告诉他消息时,字里行间透露着满满得激动与感谢,这对她来说是期盼已久的可以救他弟弟的唯一希望。 江复庭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垂眸给她发了个恭喜。 他拿出了笔记本浏览了一下明天安排的课程,没有考试,学生会那边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上午第四堂课是体育课,随后拿了张假条唰唰的写起来。 第二天上午一下课,江复庭就拿着假条没有犹豫,打车来到了医院。 他正准备直接去住院部的时候,脑子回闪起陈佳南之前就是在这个医院就诊的,然后绕了一下路,去门诊的精神科走了一趟。 叫号处的大厅正好写着出诊的几个专家介绍,江复庭顺着病名找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名字。 是之前陈佳南来医院看诊时专门主治的医生,之前在她的病例上见过这个名字,字迹非常潦草,但特有的笔画还是让他一眼就认出来。 上面的简介清楚写着,吴驰华,1992年毕业于华夏第一心理专业的大学,精神科任职三十余年,看照片是比较和蔼的人,擅长双向障碍等心境治疗,精神分裂等领域有着不菲的研究成果,曾经在国际杂志上发表过著名的论文。 今天正好出诊,专家门诊106室。 江复庭直接走到诊室门口,里面有人在就诊。 他耐心等待了十来分钟,里面走出了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丧着脸,眼圈凹陷的特别深,看起来像是很久没睡过了一样。 江复庭打量了下,收回目光,轻扣了下门,“吴医生” “进来。”对方看起来有些年长,嘴边有着明显的法令纹,头上夹杂着不少的白发,他的眼神看起来和善又犀利。 江复庭对视的瞬间,感觉对方几乎能将自己看穿。 男人探索的目光放在自己上,有些迷惑,随后还是问道:“挂号没?” “我是陈佳南家属。”江复庭开口道。 对方露出了然的表,想起什么又有些警惕的问道:“她不是只有一个母亲吗?” “我是他表弟。”江复庭淡淡的解释着,然后从自己母亲朋友圈做的一个相册集里,翻了个小时候的合照给他看。 “你来了解她病史?”那医生示意他不用客气,直接让他坐下。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她母亲一直在伤心中出不来,我来了解下况。”顺便将自己手机里之前拍的病历本翻 给他看。 “这样啊。”医生看了眼感慨了下,颇有感怀的回忆着,“她的病确实从第一次就是我接诊的了,至少5年了吧。” “病一直不稳定,反反复复的。我跟她说过做她这行业压力大,对病的发展没好处的,她自己要坚持。” “年初的时候,那段时间病稳定的倒还不错,大概持续到了四五月份,可能要换季了,稍微有点复发的迹象,之前的药没效果,我就给她换了药,后面一直还好。” “六七月份的时候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病突然严重了,而且有点分裂症的倾向。我劝她早点退圈,别干这行,但是这孩子倔强的呀,怎么也劝不动!” “分裂症?但是病例上没写。”江复庭双眉紧蹙,质疑道。 医生轻叹了下,随后打开抽屉拿出一叠被装订的整整齐齐的病例单:“她怕她母亲担心,这份病例是单独打印的。” 江复庭凝重的接过来,陈佳南从六月中旬开始就有陆续出现幻听幻嗅的症状,一直到一个星期后被确诊,从那以后药物就变成了江复庭在她家见过的盐酸氯丙嗪。 分裂症的病发展的很快,一直和双向交替发作,甚至偶有混合发作的。 一直到九、十月份的时候一直被增加药量,定期来医院肌注,最后诊断结果刚好停留在10月30。 “后面您还有去陈佳南家里上门看诊过吗?”江复庭非常仔细的将病例翻过去,包括比较特别的加药时间都记得非常清楚。 “没有了。” “我看您每次开的药量都是一个星期。”江复庭问道。 那医生点着头,接回江复庭还给他的病例小心放好,解释道:“没错,我们这行药量一般都只开一星期,患者病况容易反复无常,而且有些药长期食用对体会有器质的影响,需要经常根据患者的体调整具体用药量。” “最主要的就是防止部分患者有囤积药物自杀的况。” 江复庭点了下头,他的记很好,陈佳南的记记着,7号刚好用完药,然后就是高长洲给她上门注药物,那么高长洲为什么会上门专门给她打针? “那您有没有委托过其他医生参与治疗?”江复庭迟疑了一下,知道这问题有点不礼貌,还是开口。 那医生果然不悦的皱眉,本就布满皱纹的额间,几条深邃的沟壑带着一丝怒气,这对于大部分医生来说相当于是被质疑医德的。 “当然没有!你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我只是担心她后面几天的续药问题。”江复庭非常郑重得解释,眼前的人看起来确实是非常认真负责的医生。 医生依旧是没有好脸色的看着他,沉静了半晌,最后还是松 了口:“有处方单的话,药店也是可以买的,有些小医院可以买注液。兴许她让她母亲帮忙购买,也不是不可能。” 江复庭顿然,感激得看着他:“多谢。” “没事。”医生不耐烦得摆了摆手,电脑边上的病号提醒铃声正好响起:“没什么问题,我就要忙了。” “好的,打扰您了。”江复庭鞠了个躬,随后带上门,走出去看到一个病号红着眼眶,双眼无神,脸上蜡黄的没有一丝生机。 疲惫的样子充满刚犯过病的崩溃感。 江复庭穿过熙熙攘攘的病号服人群,赶往住院部的路上,顺手给李凝如发了条通知短信,怕自己太突然的出现会冒犯到她。 李凝如非常惊喜得直接给他回电话:“你怎么突然来了?” 江复庭刚好走出电梯门:“来看一下你弟弟。我到12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护士台,正要询问现在的房号。 “江同学!”李凝如清亮的声音从后方不远处响起。 江复庭转过头,挂了手里的电话,客气得将刚刚顺路从小超市带的一篮子水果递给她:“好久不见。” “你来就来,还买东西干嘛!”李凝如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被包装的非常精致的篮子,她之前在超市给安安买一次用品的时候见过这个,水果不多,加了花头价格却昂贵了不少。 “要真买可以随便拿些散称的,我们两个吃不了多少,放着就浪费钱了。”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恩。” 他刚跟着李凝如进病房,李凝如还没来得及介绍,上的男孩闪闪发光的眼睛几乎贴在了江复庭的上:“你就是江哥哥吧!” “你怎么知道?”江复庭走过去,看着小男生天真烂漫的模样,嘴角少有的笑意。 李凝如正准备给个眼神威胁制止他,谁知道这小孩的嘴那么快,她还没来得及提醒,安安就兴奋着脸脱口而出:“我醒来的时候,姐姐跟我说过啊,而且姐姐这两天,天天在微博上看你的照片,那微博上都说你姓江。”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看着李凝如,后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瞪着安安:“你一个小孩子,别乱说话!” 安安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姐姐,我没乱说话啊!” “就你话多!等会不给你带好吃的了!”李凝如恶狠狠得威胁道,眼眸却带着羞意,时不时的望向江复庭。 见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才松了口气。 “手术时间定了吗?”一边的江复庭没有注意到她在边上的打探,专心的看着柜上放着的就诊记录,上面记录着每天打针的时间。 他习惯地看了下手机,还有十几分钟。 李凝如听到他问这话就掩不住 内心的喜悦:“已经定好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运气好,我们家安安是第一个接受手术的,不出意外的话,手术时间就安排在了礼拜天,我原来还以为会先安排那晚慈善晚会台上的几个孩子优先呢。” “那就好。”江复庭合上了本子。 “姐姐,你什么时候去打饭啊,我肚子好饿,我以为你刚刚是去打饭,没想到你去接江哥哥了。”安安坐在上瘪着嘴,按着肚子撒着。 “我知道了,你别催了,马上去。”她刚刚确实是去打饭的,谁知道刚好碰上江复庭上来。问了下边的人:“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要不我去打饭。”江复庭提议道,却是已经迈开了腿,准备真的出去。 李凝如连忙拦着:“不用了,你大老远来看我们,我和安安就已经很开心了,怎么还有让客人买饭的道理,而且安安饮食比较特殊,有些只有我知道。” 江复庭向来直来直往,没有跟她推脱,直接说道:“不吃鱼。” “好的。”李凝如痛快的应下重新拿上饭盒,出门前还特意对病上开心得心花怒放的安安叮嘱了着:“别调皮听到没,要是打扰到哥哥了,等会我回来要揍你!” “姐姐,你怎么老跟老一样啰嗦。”安安学着大人教育的口吻嫌弃着,惹得江复庭勾唇轻笑了一下。 第三百六十八章:偶遇蒋黎 江复庭一听就知道班主任估计是猜到他来见李凝如,以为他跑出来干嘛,专门打电话来搅和。 他漫不经心地反问:“课代表呢?” “……”那边明显愣了一下,传来不确定的声音:“他不舒服。” 班主任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推脱:“我尽快。” 收起手机,李凝如抬头问道:“学校催你了?” “恩。”江复庭点点头,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熟悉,上次来医院是被林锦催回去的。 “那你快去吧。”李凝如非常识趣,也没有强留:“你又当班长又当会长的,现在学习压力也大,不用这样专门跑过来,要是双休写完作业来看看,那我倒是欢迎的。” 江复庭认真思量了一下:“好。” 李凝如本来就是希望他能专心学习,不要常来医院才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直接答应,脸上当下有些惊喜:“也谢谢你肯来医院看了,我上学这三年来,没想到最后半生不熟的同学反而愿意来关心。” “同学之间应该的。”江复庭一板一眼地说着,忽视着边上安安变化莫测的小眼神。 那小脸蛋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又一次拉拢下来。 江复庭不自地伸出手臂,捏了一下他脸颊上的。 安安随即气鼓鼓的抬起头,隔了几秒马上率先示弱:“哥哥记得有时间一定要来看我。” “会的。”江复庭以往平静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柔软地波澜。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背上书包,对着病房里的两个人打了下招呼:“先回去了。” “哥哥路上小心啊!”安安恋恋不舍地冲他拼命挥着手臂。 “恩。”他淡淡的应着,轻轻关上房门,退出屋子。 以往一直沉稳的脚步稍微有些轻快,就在他刚走到电梯间的时候,楼道口附近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复庭蹙了下眉,按着往下的按钮,是刚刚那个病房内男护士的。 “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小心搞砸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那个男护士的声音格外诚恳地道歉着。 “这么点工作都做不好?医院养你有什么用!”骂人的声音似乎也很年轻,看样子像是知道了护士中午的工作失误而责备。 “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男人一直卑微地道歉。 “你还想有下次?要是再有下次,你就别想在医院待下去了。”年轻地声音狠狠骂道。“你应该也知道,在我们这做不下去,别的医院你也别想呆了!” 前面说的还在理,江复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后面的话却莫名有些威胁的意味在。 “叮!”电梯到了指定楼层。 夹门缓缓打开,里面站满了拥挤的人群,步子顿了一下。 里面不少人手上都提着打包袋,这才忽然想起来现在正好是饭点,难怪那么多人。等下一趟电梯估计还是要挤,而且还浪费时间。 江复庭紧着眉宇,硬着头皮找了个罅隙,挤了进去。 他站好位置,避免着人群触碰,艰难转过,按上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 就在两道门即将闭上的一瞬间。 他深暗的眸子骤然一缩,楼道口缓缓走出来一个熟悉的影,是蒋黎! 紧接着,他的后有一个男护士唯唯诺诺地跟了出来。 电梯门突然被合上。 他现在知道蒋黎是这个医院董事长的独生子,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会不也应该在学校上课么? 他才这十几岁就接手学习医院管理? 江复庭的双眼有些出神,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刚安安差点被错误注的画面,伴随着楼道口两人的对话,不停地交替着。 他不敢再毫无凭据的多想,刚刚还在走道稍微放松的心,伴随着电梯的下降,缓缓沉下来。 江复庭回校的时候午休还没有结束,整个校园一路走下来格外安静,拿试卷时老师脸上的表一直言又止的。 最后千言万语简单的汇成一句:“明后天的月考好好考。” “恩。”江复庭接过他手上小测试的卷子:“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午休马上结束了,去准备上课吧。”班主任对眼前的人颇为头疼的摆了下手。 江复庭永远都像一个零下几十度的冰块,砸不透,捂不化的。 所幸,到了周二出成绩的时候,江复庭依旧是年级第一,遥遥领先第二名几十分,丝毫没有被周边的事影响到。 早读结束后卷子让学习委员在发,江复庭一如既往的先统计着班级里其他同学的出勤状况。 在他位置后排那个空了一个星期的位置,现在依然空缺着。 宋成在或不在,并没有给班级造成什么特殊的影响,一直是可有可无的感觉。 周边的同学说说笑笑,丝毫没注意到这里突兀的空了一块。 江复庭翻了下登记的请假单,是截止到今天的。 随后拿笔在宋成的名字边上标注了下,等班主任来的时候再报备。 大概是慈善基金的事宋家比较忙,要宋成回去学习公司经营。 但是江复庭脑子里却再次想起了上礼拜去医院时碰见的蒋黎,还是觉得哪里似乎有些问题。 从他第一次见到蒋黎,蒋黎就给他说不来的违和感,第二次则是楼梯口处那个印象里温和的少年上散发着非常强势的狠厉。 在宋成名字边上书写旷课的时候,他收笔时不用力了几分,差点刺破纸张。 “江复庭!” 被突如其 来的声音回过神,他合上本子,回过头看向声源的方向,是杨林生站在教室门口叫着。 他开口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对方看闹似的指了指站在班级门口红着脸的女生,玩味的笑着:“高一的小学妹来专门找你告白的!” 班里的其他男生见状,打量了下外面低头的女生,瞬间起哄起来:“哇哦!好久没见到这么主动来高三告白的小学妹了!” “小学妹不但人漂亮,勇气也可嘉呀!” “可惜了,我们班长是个榆木脑子!” 班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站在外面的女生,脸颊像是被放在碳上烤了一样,烧得通红,羞愤得往杨林生手里塞了个书,然后捂着脸转头就跑。 杨林生jiàn)jiàn)的笑着,将书直接甩了过来。 粉色信封带着女生独有的香味,江复庭接过来,连眼都没抬,就塞进课桌里积灰。 从高一入学开始,追江复庭的人就不少,有男有女,但是碍于他不近人的子,敢当面上门的人已经很久没碰见过了。 何况高一高二的老师通常都会有事没事习惯嘱咐,没事少跑高三教学楼,碍着人家高考。 送书的事也不过是班级里的小插曲,男生就是这样,突然冒出一个打破常规的异,就是要亢奋一小会,像是突然在一滩死水里溅起了小水花。 江复庭弄完七七八八的教室惯例,坐回位置,备着今天的课程。 一般刚考完式,大部分老师都要至少花掉半堂课的时间来讲解试卷,然后匆匆拿剩下的半堂快进度的讲课,课上说明不够的东西,总会拿课间和作业狂补。 然而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讲,考试后且夜晚赶作业之前,是难得拥有的最爽的空隙时间。 “哎,你看这个小孩子长得好漂亮啊!眼睛好大,长大了岂不是要迷死一群人!” “你说的谁啊?娱乐圈什么时候又出童星了?” “天天就看娱乐圈八卦,我这会看的是慈善基金这次第一批救助儿童,他们官网做了几个小孩子的采访,哎,可怜是真可怜,不过好在现在治上病了!” “我看看?” “真好看的!你说现在的人穷得那么穷,有钱的那么有钱,不过还好宋明辉不仅有钱还善良知道做慈善帮助人。” “宋明辉那么好,为什么宋成就是这臭德行?”有一个同学突然吐槽道。 “谁知道,兴许这种有钱人家都是生惯养的,没人管吧!” “人家以后是要继承亿万家产的,哪需要我们这样委曲求全的生活啊!” 江复庭翻着手里的书,对着边上的声音,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午休的时候再次按照国际惯例,他把手机藏在宽大的袖口里,蒙 着头,顺着透出的亮光浏览着最近新闻。 跟上午的其他同学说的一样,微博上到处都是各种转发慈善基金几个被救助儿童照片的文图,甚至还有华夏报的官微专门@慈善基金会。 洋洋洒洒的书写了一篇长文,夸赞他们为社会需要帮助的人做出的贡献,甚至特别说明了,这次救助的儿童数量有上千名。 除了救助金,有些儿童专门安排了医院里最好的专家对接手术。 同一时间,华夏国际医院门口。 不少摄像的大叔直接对着医院正大门拍摄着,几个穿着西装的记者各自对着自家的镜头,一边尽职的说着什么,一边回头介绍着后的医院。 随着一个女记者的率先前进,后的镜头也不停得往前移动。 其他几个公司的记者也三三两两的跟进了医院。 “这里就是华夏医院的住院部心外科了。”那个看起来比较爽朗的女记者,率先走出电梯,嘴里不住得介绍着。 “哎!你们是哪家媒体的?搞那么大动静!”不满的声音从她后响起,是一直驻守护士台的瘦瘦女护士,记者转过头的瞬间,小护士的小脸蛋刚好进了镜头。 第三百六十九章:意外的采访 “不好意思,我是华夏报的记者,李嫣。”女记者非常客气地拿出记者证给她看,“我是来这采访关怀一下慈善儿童被救助的况的。” “哦。”女护士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她的工作证,上面非常清楚的写着,华夏报专栏记者,李嫣,工作证上还盖着公章。 护士又想起昨天领导专门跟她们交待的,今天确实会有华夏报的记者来采访,华夏报毕竟是行内领先的报社。 她仔细将记者脸和证件照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才放下戒心:“那你们小心点,别影响病人休息了。” “好的。”女记者配合的笑着,并没有因为她的责备怎么样,反而转过头在镜头前面渲染着医院护士工作的尽责。 因为不好真的打扰病人,路上随机采访着病人家属,这一层的病房里插住着不少被救助的儿童,因此女记者基本随机问一个,多少都是对这些事有些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处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医生从电梯里迈着步子慢慢走出来,前别着一个牌子,心外科副主任医师,冯展生,牌子很新,还泛着亚克力刚打磨过的光泽度。 女记者看到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去,拦住他的去路:“您好,我是华夏报的记者,我叫李嫣。方便占用几分钟简单采访下吗?” 对方的深沉的眸子看过来,带着口罩看不清表,镜片对上镜头前一闪而过的闪光灯,突然反出刺目的亮光。 摄影师连忙掐断了一下手上的摄像机,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刚刚不小心碰了下。” 对方看不清表,语气平淡得说了句:“没事。”然后望了下藏在袖子里的手表,“有五分钟时间,一会要去查房。” “好的,好的!”摄影师抹了下额角的汗,差点吓死了,生怕刚才真的惹怒人家把他们赶出去,回去不得被骂死! 他重新调整了下相机,然后对着李嫣打了个手势。 “可以开始了。” 李嫣的职业素养非常好,瞬间理好脸上的表,对着眼前的人提出询问,对方的回答不轻不重的,但是还是透露出不少对新闻报道有效果的信息。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顺利的采访完后李嫣伸出右手,冯展生只是礼貌的伸手轻握了下她的指腹,没有理会她脸上略显尴尬的神色,就走开了。 住院部的医师办公室通常会直接设立在护士台后面,方便快速通到各个病房。 他略显疲惫的脱下外挂在靠椅,缓缓坐下,脑袋杵在手腕上,另一只手缓缓地揉着眉心。 腕部上的蓝宝石表镜在灯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幽暗的浅色蓝光,是劳力士非常经典的水鬼系列。 冯展生再次确认了下时间,刚刚跟记者说时间的时候,顺便给自己预留了几分钟休息。 随后摘下了眼镜,暗沉的眸子在摘下镜片后,突然绽放出不一样的异彩! 紧接着他又取下脸上的口罩,露出清秀的面庞,明明是三十五六的年纪却保养的非常好,看起来更像是二十七八的感觉。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和那天病房内给安安打针的男护士如出一辙。 他擦拭完镜片后,闭上眼睛准备抓紧时间小憩一会,视线刚进入黑暗。 后有什么东西似乎突然被动了一下,医生这种长期神经紧绷的职业本就对声响非常的敏感,他第一时间就抬起头,转过转椅,看了下后的放向。 那里除了安放着的医用储物柜,还有一些生活架子,什么也没有。 冯展生神色莫名了一下,只当自己压力太大,转回,继续闭目养神。 “沙沙!”似乎是什么东西在触摸柜子里药袋的声音。 他快速睁开眼猛地转过,想要抓住到底是谁那么鬼鬼祟祟的捣乱。 就在他再次回过的那一瞬,后再次恢复了安然的样子。 怎么回事?带着一丝烦躁的绪站起来走了过去,今天上午去坐诊本就忙的没时间吃午饭,结果再次被蒋家的人叫去训话,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会,这屋子里又是谁吵吵嚷嚷的。 而且下午还得去负责病房查房! 冯展生走到柜子前面,透过透明玻璃,张望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原来是有几个袋装的纱布棉签散开掉了出来,可能是哪个人用完没放好,它自己掉出来了。 他打开柜子,重新整理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才关上。 刚回到座位,后方的柜子里再次响起了“噼里啪啦”瓶罐撞击的声音。 冯展生一脸怒气从位置上腾得站起来,股上的椅子差点被他带倒在地上,不停得在原地慢悠悠得旋转着。 他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下柜子里是不是跑进去了什么东西,就在那双眼睛对上柜子的一瞬间,透明玻璃上面映出一个苍白的小男孩正坐在他的椅子上面,不停得旋转着。 小男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漆黑得大眼睛,同样透过玻璃,正目不转睛得凝视着他。 男人的后背上的汗毛瞬间竖立了起来,他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座位,那张空dàng)dàng)的椅子再次开始不停得旋转。 余光继续瞟到的玻璃里,瘦小的男孩子继续欢快得在座椅上旋转着。 尽管隔着一层玻璃,但具有专业知识的他一看就知道,那个肤色干白的一点都不自然,男孩子的膛没有起伏,那就是一个死人! 他屏着呼吸,拼命地咽下心里的恐惧,额上的汗水如同雨滴不停得流 淌着。 他尽可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拿起自己的白大褂,迈着大步就要往外面走。 可还没等他踏出办公室,手臂上挂着的衣服,突然被人扯住。 他使着力气,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服,想办法挣扎脱。 耳后却突然涌上了一丝丝的凉意,时不时得在脖颈处吹动着,冷的说话声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甜甜嗓门,听起来极为可怕:“叔叔,为什么不陪我玩?” 冯展生仍旧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体却止不住地打着寒颤,拼命地拽着自己的白大褂。 “叔叔,你为什么假装看不见我?”尖锐厉得声音忽然有些不悦的低沉下来。 从裤脚处开始慢慢往上不停泛起森的冷意。 他清晰得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得缓缓地往上爬,整个人的理智伴随着那东西贴上自己的后背,彻底被恐惧给吞噬掉。 他惊惧得睁着眼,后的东西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一直从后背匍匐到肩膀,冰冷的冷意,直通到头顶。 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地包裹着,有些发沉,刺骨寒的感觉,从天灵盖唰得一下浇灌下来,直接冻结了全。 头顶上方的触感一步一步蔓延下来,那颗苍白得脑袋,此时正倒吊着蓦地出现在他眼前。 硕大的黑色瞳孔大大地睁着,他的眼珠像是机器一般似乎不会动,不会酸胀。 冯展生的那双眼睛对上他不过呼吸间的距离,脸庞被那双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小手给紧搂着,森冷的感觉让他头皮一阵阵不停的发麻。 “叔叔!”恻恻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边,凉风不停的贯彻他的脑海。 “陪我玩啊!” 嗖嗖的声音入侵他的大脑不停环绕着,他的神经再也绷不住,惊惧地大叫。 “啊!走开!你给我走开!” 他胡乱得抓着头顶上的东西,但是怎么也抓不到,每一下都只能抓到自己的头发,手上的动作疯狂的乱扑,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全部被他抓乱! 但是趴在自己头顶上的小孩却是纹丝不动,甚至还有整颗脑袋继续往下探的意思。 “滚开,你给我滚开!” 冯展生带着跌跌撞撞的步子从办公室里慌慌张张的出来,双手不停的扒着脑袋上的东西。 外面的人早在他第一声大叫的时候就有些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碍于是医生办公室不好随便进去看。 而此时男人头发凌乱,惊慌失措的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狰狞着脸鬼吼鬼叫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更是吓人。 他甚至顾不上自己医生的形象,跌手跌脚的跑到护士台,因为步子跑得太急,直接绊倒在了地上。 刚刚还没有离开的记者看到 这边的动静,纷纷好奇的赶过来,拿着相机赶紧拍着。 “怎么了这是?” “是有人在他屋子里闹事吗,快去找人看看!”瘦瘦的小护士连忙去扶他,指挥着人说道。 另外的同事去他办公室里探查了一圈,有些莫名的走出来问道:“没有啊,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一脚摔在了地上,把头上的东西给摔掉了,男人视线上方的霾突然不见了,他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爬起来,坐在护士台的座椅上大口得喘着粗气慢慢缓神。 双眼不自的往那个办公室里再次多看了一眼,眼底深处还流淌着止不住的惧意,嘶哑的声音仍旧有些发抖:“有鬼,有鬼!” “你说什么呢?”瘦瘦的护士奇怪的看着他。 冯展生的脑海仍旧不停得回放着刚刚那短短几秒的恐怖画面,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绪,又开始起伏,他紧紧得抓着护士的手,受惊的看着她:“真的有鬼,刚刚那里真的有鬼!” 骇然未定的脸上突然一闪而过刺目的闪光灯。 第三百七十章:医院闹鬼 护士见状恼怒的站起来:“别拍了,这有什么好拍的!能不能给人点私人空间,没看到人不舒服吗?” 被拦的记者似乎是有些不甘心,拿着话筒继续说道:“可他刚刚嘴里说的鬼啊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医生难道也迷信吗?” “他现在是我们心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他很忙的,而且这段时间忙着这么多救助儿童,压力太大,麻烦请您理解,谢谢!”护士说谢谢的时候刻意加重了下语气,手上仍然不客气地赶着人。 “你们这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想掩饰什么?我看那个医师精神状态明显出现了一定问题,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医师继续医治这么多急需被救助的心脏病儿童,您觉得负责吗?”那记者话语犀利地询问着。 护士顿时被他说得语塞,加重了手里赶人的动作:“谁给你说他有精神问题了?别一天到晚的瞎猜测,乱报道!赶紧走!我们一会就要开始下午的工作了!” 记者看着她只知道逃避,越觉得自己猜得肯定没错,大声叫嚷着:“精神没问题,那他刚刚怎么突然一个人那样?我们那么多摄像机拍下来了,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狡辩!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有医德,是不是真的良心在医治患者了!” 前面的话还好,这句话却是深刻关系着医患之间的责任关系,如果真的是有这样的状况,那医院肯定要被社会的舆论给淹死。 果不其然,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管是路过的,还是病房内的病人,但凡听到的,所有的目光都往这里聚集过来。 的小护士的脸上火辣辣的,她不安的对上无言的群众,但是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这些病人的眼神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曾经的无条件信任,带上了少许的质疑。 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小心蓄势,汹涌着。 她张着嘴,怎么也讲不出辩解的话,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的,可她对这个医生况也不是很熟悉,不知道他刚刚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还残留着些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闷压抑的气氛。 冯展生彻底定下神后,重新搭理了下头发和衣服,缓缓站起来朝人群中走过去,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显得犀利不少,他非常严肃的看着这些人,郑重地说道。 “我精神状态非常良好,而且从我就职以来,cāo)任主刀将近5年的时间,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的技术。刚刚出现这样的状况确实是意外,是我没有休息好看错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有些异样的人群这才稍微安定下来,男人紧绷的子缓了缓,但是藏在口袋里的右手仍然有些止不住的轻颤着。 记者见他这么肯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在小护士心有 余悸的催赶下,离开了病号楼。 周围看闹的人群见没什么事只好做鸟兽散。 但是那个名为信任的人心上面,被无意间深深的捅进了一根刺。 而人心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了小瑕疵,就会像开裂的玻璃,那个裂痕非但不会愈合,甚至会随着外界催化的因素,愈来愈大,直至彻底崩塌。 中午采访的小记者发文速度很快,在他处理完视频,写完稿子才一点,趁着慈善基金会的度还在,@他们的官微,和不少官方媒体,迅速将稿子内容发了出来。 点发酵的速度非常快,不到十几分钟就有一波人纷纷关注,甚至直接冲上话题榜。 在江复庭午休结束的时候,一个新的被置顶的搜内容突然出现在了视野。 “替慈善机构救助儿做手术的医生竟然是精神病患者?” 跟着几个搜下面,还有一个很火的话题“华夏国际医院竟出现闹鬼事件!” 话题的发表者是一个小地方的媒体运营号,上面的视频内容有理有据,然而文字的内容故意写的模棱两可,更加引起人们的联想,而且哪怕是假料,他们也不需要承担造谣。 后续还有不少对当事者病人家属的采访,内容是剪辑,但是被采访的家属明显是真的,不像是被人提前做好背台词。 发布的视频中所有人的脸都被打上马赛克,但是视频里的每个人穿衣细节,言谈举止等习惯,都非常明显的代表了他们就是其本人。 而且根据有心网友的快速挖料,采访背景确实是华夏国际医院没错! 短短一下午,这个事直接愈演愈烈,到了第二天上午慈善基金会和华夏国际医院的官微同时出现进行郑重的辟谣,甚至直接放出了医生没打马赛克的医师资格证,还包括就业证明和各项体检状况。 江复庭中午照旧刷了圈消息,正好划过别人转发微博里的医生证件照时,他眼里地目光顿时一闪,飞快地捕捉到什么。 他将刚刚划过的信息往回翻,切入发博的官微,细看起证件上的照片。 他从初看的时候一直就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的熟悉感,可就在刚刚一闪而过的时候只粗略的瞥到了那双眼睛,反而让他脑子里的那根弦轰然炸开。 证件照里的人此时带着眼镜,他拿手遮挡住图片的下半张脸。 那双正在思索的眸子对上手机里的眼睛紧紧凝视着,最终和记忆力见过的那双眼睛彻底的汇聚在一起。 就是他! 认出的瞬间,他内心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心脏差点漏了一拍。 就是那天给安安打针的男护士! 然而在医院对他的岗位说明上,清楚写着:心外科副主任医师,华夏国际医院就职七年,cāo)刀5年 。 江复庭抿着嘴,回想起那天,他紧张的感觉再次从脚底泛起,心跳顿时加快了速度。 脑海里又一次一遍遍的回忆起各种画面片段,从陈佳南让他提醒父亲注意基金会,到医生打错针,再到那天无意间听到他和蒋黎的对话。 这些画面再次不断的在他脑海内交替,上次在医院思考到一半的怀疑,像是一颗种子不断的发芽,顺着他体内的脉络彻底滋生开来,心底逐渐诞生出来的最糟糕结果让他不敢再去细想,却又不得不想。 他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冷着眸子,马上给李凝如编辑了一条短信:安安最近怎么样? 对方没有马上回复信息,江复庭在有些焦急地等待中感觉时间尤为漫长。 一直到午休快结束的时候,他还在看着早已暗下来的屏幕。 漆黑的显示屏上反出一个俊朗的少年,高的鼻梁间,因为眉宇在不安的紧蹙下,挤出了一个个小的川字。 内心正焦灼着要按开关键时,屏幕终于一亮。 江复庭在信息弹出的瞬间,就点了进去: 谢谢江同学关心,安安最近况非常稳定,星期六会做最后一次的术前检查确认,礼拜天就会安排上手术。 终于舒展开眉宇,简单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紧绷的心也跟着松缓,那个医生既然没有再动手,他只能奢望着医生真的只是因为过忙导致的工作失误,毕竟他如果真的想要下手,随时都可以赶紧下手。 江复庭关上手机刚趴下脑袋,午休结束的音乐声突然响起。 宋家找人处理谣言的公关速度很快,才短短一天非常不利的那一面就被压了下去,而且他们处理的方式非常聪明,只压医生的那个话题,同时自发去加势炒作闹鬼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 越是未知说不清的东西,越是能引起广大群众的好奇心,一时间医院闹鬼的话题直接飙到第一,远远盖过了医生的话题。 再巧妙的将医院闹鬼,引变成众人讨论闹鬼的大杂烩,基金会总算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地下全而退。 自从边七七八八的杂事变多了以后,从不八卦的江复庭甚至养成了闲暇时刻刷微博的好习惯。 手机突然来电,他体一怔,看着没有备注过的11位数字还是一瞬间辨认出是白唐打来的。 由于课间的原因江复庭直接挂断,正要短信提醒他。 再次不停震动,还是白唐。 手指一僵,这次让手机多震了几秒才挂掉,准备继续编辑刚刚没写完的短信。 白唐再次锲而不舍的电话轰炸! 江复庭脸上的表瞬间铁青,这人是要干嘛?看了下时间只剩两分钟上课,想着速战速决,快速接起电话。 “喂!”那边清亮 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 “有事短信说。”江复庭冷冷地说着,就掐掉了对方在手机那头的垂死挣扎。 没过几秒手机再次震动。 他直接被对方的电话轰炸训练出条件反,同一时间直的肩膀蓦地一紧。 震动时间才短短一下,原来是短信,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紧张什么,反正总算松了口气。 划开短信,对方明显是带着满满的绪,对着自己质问:小兄弟,我哪惹你了??? 后面甚至加了三个问号,标重语气。 江复庭微顿,不知道对方从哪方面得来的结论,随即解释道:没有。 那你一直挂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回信里面依旧有气势汹汹的三个问号。 江复庭这才了然,难得耐心的解释着:课间时间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 白唐只管自顾自问着: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看着他的回信,他能想象出对方不拘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发的内容,然后不引为意的模样。 江复庭不自挑了下眉,思量了一下,果真给他发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中午11点30到12点30,下午5点30到6点30。 第三百七十二章:老妈子的误解 餐厅里的气氛沉沉的压抑着,林锦敛了下上的绪,给江复庭夹了一筷子的,尽可能不把感带到自己儿子上:“多吃点,你现在学习的关键时候,千万别生病了!” “恩。”江复庭应了下,余光不经意停留在江朝才动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碗。 林锦注意到江复庭的目光堵着气:“别管他,他就那样子!” 一直到晚饭结束后,江复庭收拾着桌子,林锦在厨房里面噼里啪啦的忙活着什么。 他正要走进厨房问,对方端着一个盘子率先走出来,上面盛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甜粥,边上还有一小碟子配菜。 林锦脸上的目光早就柔软了下来,没有了刚刚饭桌上的气怨:“你把这个给你爸端过去吧,他最近忙得胃不太好,前两天又出去喝了酒,这两天吃不下饭。” “好。”江复庭接过盘子,无意间触碰到林锦还没来得及擦透,湿润又冰凉的指尖。 女人的指腹因为经常干家务,即使很细心的保养,依旧长了些茧子,经常碰洗涤液的关系,指纹总是皱巴巴的,看不清纹路,经常脱皮。 江复庭轻步踏着,走到了书房门口,一只手稳稳的托着盘子,另一只手轻扣了下门。 “进来吧。”里面的男低音听着有些无力又疲惫的感觉。 江复庭打开门,将托盘端进去。 江朝的办公桌上有些杂乱,到处都放着一些零散的文件和本子,电脑拥挤在为数不多的小空间里,边上泡着高浓度的咖啡。 从大门处都能闻到这味道。 江复庭记着林锦说他最近胃不好,毫不客气的将咖啡杯端走,里面的咖啡还冒着气,是刚刚才泡上去的。 但是按照杯壁残留的痕渍,已经喝了大半杯了。 江朝沉着脸色抬头看着他,“你干嘛?”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问着:“放哪?” 江朝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端着的东西,脸上的严肃瞬间缓和了一些,随意的理了下电脑前面的纸张,硬是多挤出了一片空隙:“就这吧。” 江复庭单独把粥碗和小菜端给他,手指触碰到桌面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边上一个打印出的文件《远恒慈善基金会12月心脏病项目工作报告》 文件项目的签署地方,除了盖章还有董事会的签字,监视会代表的签字处仍然是空白的。 工作报告下面还压着几张季度和项目收入支出的财务报表。 江朝说完话,就继续埋头苦干着手里的工作,没再抬头。 江复庭沉默看了他半晌,想起陈佳南的话,提醒道:“基金会那多留个心眼。” 江朝停下滚动着鼠标的手,目光敏锐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别跟你妈一样,这事过后我会找个事由脱,你也 别再管这些,真想学点什么,毕业后我就把自己家里的事教你一些。” 江复庭没有再说话,江朝脸上的不耐已经再次涌上来,他抓着托盘的手不由收紧,只能轻踏着步子,小心带上门。 将东西交给林锦后,江复庭没有在客厅里多留,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坐在电脑前。 他看着漆黑屏幕里倒影的那个少年,俊毅的相貌已经布满了凌厉的成熟气势。 江复庭的五官无论哪个角度去看都特别精致,剑眉星目,朱唇齿白,上挑的眼尾总是勾人心魄,那双暗藏在眼皮下的内心波动,对着电脑里的自己不断挣扎着。 时间缓缓地在边流逝。 他打开电脑,切入编程界面。 手上动作熟练灵活的在电脑上敲击着,指尖的动作飞快,黑色的界面里,一段段代码几乎不带停顿的飞速在电脑上一行又一行的略过。 江朝的工作电脑非常好入侵,大概是因为文件不经常存储的原因,只有普通的杀毒软件,江复庭基本没有费什么力,就溜进了他的系统。 他锐利的眸子快速的横扫着每一个有用的文件,里面塞满了各种类型的财务报表和其他资料,江朝没有自己亲手整理资料的习惯,大部分琐碎的事是交由秘书打理的。 文件夹里面甚至夹杂着不少自家公司的各项报表和资料。 他非常耐心的将没有用的信息排除掉,将数百个文件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过滤。 第四季度心脏病募捐项目。 江复庭点了进去,那里面包含了一些项目初期基础建设的信息,还有一些项目申请的资料和评审程序,都是些不轻不重在基金会官网就会公布的章程。 对应文件夹里还存放着不少小文件包,江复庭继续快速的扫视着,视线最终在一个表格上停留下来,表格名叫《新季度项目救助儿童登记表》。 这个是江朝在饭桌上提及过他自己也察觉不清究竟是哪有问题的儿童信息。 电脑里深谙的眸子闪烁了下,江复庭快速将文件拷走。 剩下不少就是已经被财务悉心处理过,需要对外公开的假账了。 他一边退出一边清理着痕迹,眼底深处变得深沉,江朝的电脑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再结合陈佳南的意思极有可能是很多父亲也不知道的事,所以才让他特别注意。 宋家到底做了什么? 还有那天的华夏国际医院里的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慢慢的浏览着电脑里刚刚被自己拷贝出来的资料,有些名字被江朝特意标红,点开名字会直接外链到一个详细介绍的页面。 粗略看名字被标注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真的逐个去将每一格里的资料内 容看过去,就会发现那些名字标红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信息模糊不清的,但是正常一眼看过去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名堂。 一般做资料审核的人大概也不会想那么多,偶尔一两个似乎也很正常,毕竟大部分需要救助的人本就是极为贫困,也不乏住处本就不清楚,或者因为文化不够写不清的人。 可现在这样整体看下来,百分之六十的标注,一大片刺目的红色。 江复庭锁着眉,也难怪江朝也会在心里起疑,放在表格里整理后就相当的明显了。 宋家的人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就是知道还非要让父亲这样干。 手机突然的震动打断了他此时的思绪。 垂眉一看,又是白唐,估计是来催促他况。 江复庭关掉页面,接通电话,“喂。” “怎么样,你那边有头绪吗?”白唐一接通电话就急不可耐的切入正题。 江复庭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像是被甘泉洗涤了全,心里的愁云这会被驱散了不少,知道对方会失望,迟疑了一下:“还没。” “·……”手机那头果然安安静静的,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江复庭耐心的等着他的回音,两人各自对着话筒沉默了几秒,白唐带着愠怒开口:“你是不是压根没当回事去问啊?我跟你讲这个事人命关天,要是再不弄好,你那个同学真的活不了几天!” “问过了,我……”江复庭正要解释。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猛地回过头,另一只手本能地捂着手机上的话筒处,看清来人心里一松。 林锦正端着一杯牛站在门口,对上江复庭警醒了一刹那的目光,温柔的解释道:“我刚刚敲门你没听见,我还以为你看书看认真了。” 林锦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江复庭的动作,“在电话呢?” “恩。”江复庭点了点头,电话那头的人以为自己又不礼貌的晾着他,一直不停的叫嚣着。 耐不住白唐的摧残,挪开一点点捂着话筒的手,轻淡的说了句:“稍微等下,我妈在。” 耳根子终于又恢复了清明。 林锦看着他小心的样子,心里有一些诧异,她儿子长那么大,跟人打电话的次数就很少,居然说话语气还那么轻声细语的,眼里闪了闪,意味深明的笑着:“女朋友?” 江复庭听完子一怔,耳尖瞬间通红,语气急促地解释:“朋友。” 林锦看着自家儿子那么纯的模样,不着边际的笑起来:“你紧张什么啊?就算真的交女朋友,妈也不会吃了你!我又不是那么不开明的。” “妈!”江复庭捂紧了话筒,急切地喝道,深怕这丢人的对话被手机那边的人听到,加重语气再解释了遍:“他是男朋 友!” “这样啊!”林锦的语气淡淡的。 江复庭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的笑容更加意味深明,对上她的打量,隔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那笑容里的意思,耳根子得如同着了火,烧得赤红。 他站起来一把抢过林锦手里的杯子,掩着神色里的尴尬,继续冷喝着:“妈,你别乱想了,我要学习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锦关门前还特意卡在缝隙里多看了一眼。 江复庭一道冰冷的目光扫了过去,房门终于被关上。 他迅速将屋子反锁。 “你妈妈出去了?”手机里那头的声音试探的问道。 “恩。”江复庭体一直紧绷着,看对方没在意刚刚那些奇怪的对话,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回到位置上,喝了口牛润了下嗓子,开口道:“你那事比较麻烦,我们家涉足的不多,如果有后续的发现我再联系你。” “啊。”清亮的声线突然落寞了一下。 江复庭听到他颇为遗憾的语气,心里动容了下,追加了一句:“我尽快。” “行吧,等你后续消息啊!” 挂断电话后,深呼了一口,刚刚林锦乱说话的一瞬间吓得他后背都湿透了,一点也不比第一次遇见鬼物的惊吓少。 第三百七十三章:死亡前三个月 礼拜六上午,江复庭再次到了陈佳南的家门口。 这次踏入房间的时候,屋子里的氛围明显跟上次的感觉不一样了。 如果上次是压抑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话,这次多少清新了许多,好歹像是个人住的地方。 窗帘被彻底拉开,尽管是冬季,阳光从客厅的阳台照耀着整个房间,桌上多了几个茁壮成长的绿植,让江复庭来之前的担忧放松了不少。 安放在客厅角落的那架钢琴,上面蒙着的布已经被拿掉,键盘的盖子一直被打开着,架着一个已经翻阅了半本的乐谱。 孟思华苍老的面容少晕上了一层血色,眉眼间虽然还有不少对逝去之人的想念,但是多了些微弱的光彩。 “我就知道你要来。”孟思华露着知根知底的浅笑:“那天我女儿跟你交代什么事了吧。” 江复庭没有避讳的点点头:“恩。” 她打开屋子的门,陈佳南原本清冷的屋子里此时也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有些东西我收拾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没敢乱丢,你自己找着看看。应该都在里面。” 江复庭多看了她两眼,语气里满是对她的敬意:“多谢。” 他慢慢走近屋子里,然后锁上门,原本那些压抑的气息都彻底消散掉,江复庭回忆着那天陈佳南的嘱托,没有犹豫,直接走向边。 上的棉絮和被单被铺的整整齐齐的,一点灰都没落下。 江复庭顺着的构造,先从外围处缓缓地细摸过去,看看不大动干戈的况下能不能先发现什么。 最后只摸到陈佳南的头上有一个小型的储物空间,里面放了不少她比较私人的用品,可是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她说的u盘 他沉吟了一下走到尾,简单的将上的东西整理好,放在了空缺的椅子上,半蹲着子,将力气酝酿到整个手臂上,轻松一抬,整张的垫都被他拉开来。 架是比较重的实心木头,江复庭小心的将垫架到一边,尽量避免发出大的声响惊动外面的人。 他细心的观察着下面木架里的每一个缝隙。 这种实木的,都是每一块板材一点一点拼凑上去的,不然根本搬不进小区的电梯。 卡缝之间非常方便藏小的物件,但是也不好找。 江复庭几乎是将每一个小凹槽都摸了过去,仍旧什么都没有摸到。 站起来思索了一下,甚至都要怀疑到底有没有u盘了,但是陈佳南既然说了,那肯定是会有。 他静下心来,闭上眸子,冷静得思考着。 作为一个女生,藏东西必然是方便又隐蔽的地方。 江复庭站在了被他挪空的架中间,模拟着一个女生取拿东西的习惯。 压在底下是不可能的,专门像现在的自己搬开垫和板藏在里面的缝隙也是不可能的。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睁开眼睛凝着眸子,再次走向头,头上出于舒适的原因有一个加绒的靠垫,江复庭再细细得将靠垫边上摸了一圈。 直到摸到最边上的时候,拼凑的地方传来一阵异样不和谐的触感,他顿了顿,目光闪烁了下。 果然在这里面。 江复庭打着手机灯光外下面的拐角处照了一下,那下面有着不规则的缝合线条,拐角处的踩线本就会比平面区域多,但是因为陈佳南毕竟不是专业做这个的,重新缝合的线条相当的粗糙,线的颜色虽然和原布料相同,但是手指细细一摸的话,就会出现端倪。 江复庭找了个锋利的东西,破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细长的手指往里面探了探,没过几下,就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金属物品。 他眼尾眯了眯,然后将东西抠出,是一个很小的u盘芯片。 这个藏得真的是相当严实了,能让陈佳南这么大费周章去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甚至有些无法想象这东西带来的后果,将芯片在上放好,他快速地收拾着屋子,没隔几分钟就利落的将所有东西放回原位。 “找到了?”江复庭打开房门,孟思华第一时间问道,按捺不住心里的关切。 刚刚江复庭在屋子里的时候,她在外面坐都不敢坐下,焦急地在客厅里面走来走去。 “恩。”江复庭颔首示意,对着满怀期待的孟思华说道:“她头的柜子里还有一些比较私人的物品,您可以去看下。” “诶,好的!”孟思华感激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开口:“那她对你托付的?” “我会处理的,她希望您能好好生活。”江复庭沉声道。 孟思华咬了下唇,面上做的再好,眼里终究还是溢满了对离去女儿的不舍,噙着泪,点了点头,强颜欢笑地抹了下眼角:“我会的。” 临走前,江复庭多打量了眼这空dàng)dàng)的房间。 大概是开了暖气的原因,至少比上次来的时候温暖不少,他站在门口,百来平米的屋子只有孟思华一个人孤零零得站在那里。 阳光洒在她寂寥的影上,孟思华眼角仍有些未干透的泪滴,对着他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 江复庭点着头带上门。 “轰” 大门再次将里面落寞的人和外界隔绝开来。 因为白唐那边一直催促着的关系,再加上父亲和上次安安在医院的事,几重压力下让他迫不及待的找了私密比较好的网吧,进了一个单独的包厢。 将电脑做好防监测的措施,江复庭拿出一个读 取器将芯片插入主机。 芯片的容量非常大,有128兆,但是被将近使用了一半。 江复庭打开文件,里面备份了近三个月的完整全时段的家庭监控记录,截止期到11月7,中间一天都没落下。 他本想直接看陈佳南死亡那天的录影,但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前几天的录影,那上面清清楚楚的拍下了陈佳南发病的过程。 她的挣扎,她的歇斯底里,她的崩溃和绝望。 以及站在边上手足无措,只能靠自己微不足道的力气去帮助的孟思华。 她们像是被人抛弃在深暗的地狱里,不停得煎熬着,复一,永无止境。 江复庭的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有些喘不上气,眼前黑暗的画面给他心灵上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不停得快进着,但是又不敢跳过太多,生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陈佳南每次躁狂的发病时间很长,至少要三四个小时,清醒的时候时不时受着幻觉和幻听的干扰。 孟思华在家里的时候一直都是高悬着一颗心,小心地照顾着她。 那些痛苦的画面几乎要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江复庭抿着唇,看的久了,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掉入那个可怕又黑暗的漩涡。 她们想从黑暗里出来,然而那股力量的吸力太过强大,她们怎么也出不来。 江复庭连看了一星期的录像,几乎要陷入这无边无际的疼痛,这种东西像是会感染,那双犀利的眸子有什么东西熄灭下来,跟着灰暗无光。 他甚至开始庆幸陈佳南死了,这样的生活里,大概是正常人都会疯了吧。 江复庭忍着绪上的难受,将陈佳南在家的录像快进着看完,短短两个小时,却漫长的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他却只能感到无处安放的寒冷。 陈佳南的注时间非常稳定,视频里看确实是高长洲一直在给她做肌注,注的时间在每天下午。 关掉看完的视频,闭上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江复庭带着沉重的心打开11月7的监控录像。 大概是出于对逝去之人的尊重和缅怀,江复庭在看这一天的录像的时候没怎么跳动,只是单纯的倍速播放着。 不知道人在自己即将死亡前,是不是会有着特殊的直觉或感受。 这一天的陈佳南格外正常,她没有发病,甚至起了个大早,在客厅里面和孟思华有说有笑着,这是这么多录像下来,那是陈佳南清醒时间最长的一天。 可越是这样,在已得知的结果下,江复庭看的内心越是堵得晃。 他甚至想要原速播放着,去体会她最后的温馨时光,也难怪孟思华会在陈佳南死后那样的哀痛绝。 如果在没有感受 到美好的况下,那陈佳南突然离去只是单纯的痛苦。 可是生活让她在感受到阳光以后,却又硬生生的,将她毫不留的撕碎。 下午一点左右,这一天的高长洲似乎迟到了,陈佳南不知道跟孟思华说了什么,随后孟思华就出了门。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外面似乎有人在敲门,视频里的女人不不愿的走去门口,随后走进来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影。 是高长洲,江复庭的眸子凝了下。 男人的右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工作包,两个人似乎在正常的简单沟通着什么,随后去了屋子里。 高长洲一如既往地从背包里拿出医用药盒,针筒抽取着药瓶里的药液。 随着他手里的动作,江复庭黑暗的瞳孔逐渐睁大,口处在“突突”地狂跳。 这个加倍取药的伎俩,和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方式简直如出一辙! 那个握着鼠标的手再也无法镇定下来,开始有些颤抖,刺骨的寒意从头顶上浇灌下来。 江复庭迅速拿起手机,拨打一个熟悉的号码。 第三百七十四章:生命的结束 他的眼睛仍旧一动不动停留在电脑上正在持续播放的录像里,陈佳南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跟高长洲相互谩骂着。 电话那头的铃声持续了几秒,终于被接通,“喂!江同学!” “安安最近怎样了?”他保持着镇定,低沉的嗓子略有些干涩。 视频里的女人和男人此时在拼命相互拉扯。 手机那边的声音轻快而喜悦:“现在状况非常稳定,医生说了,他现在非常适合手术,下午三点半会再去做最后一次术前检查,手术时间安排在明天上午10点!” “好的。”江复庭淡淡的说着,心里没有再像刚才那么不安慌乱。 屏幕里的男人面目狰狞似乎狠狠说了句威胁的话,他清楚的看到陈佳南的坚韧瞬间崩溃下来。 “江同学,你……”电话那头的声音犹豫着。 “怎么?”依旧是有些冷淡的语气。 此时录像里的陈佳南已经满脸的麻木,任由男人拉起自己的手臂,不是肌注。 江复庭的瞳孔骤然一缩。 电话那头,女生轻柔得声音响起:“明天我弟弟手术,你有时间吗?”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着一丝期待,“方便过来看他吗?” 江复庭没有说话,怔怔地盯着电脑。 针头从陈佳南的手肘静脉刺入,他眼睁睁地看着药物直接被推入她的血管,直到活塞柄被推到了空筒的最底端。 “江同学?”李凝如疑惑的声音让他回了下神。 江复庭喃喃地开口,“抱歉!” 江复庭骇然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脑上面,陈佳南一直呆坐在上,似乎连高长洲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尴尬的不再说话,随后振奋了下语气,继续道:“没事,等安安手术成功的消息出来了,我再告诉你!” “好。”江复庭挂断了电话。 陈佳南已经不知何时起,视频里的四个镜头伴随着陈佳南突然放大的脸,一个一个黑了下来。 直到最后一个镜头再也看不到她的模样。 那个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那道拔的影怔怔的坐在电脑面前,影片的播放器一片黑暗,那道影纹丝不动。 穿透着窗户的阳光沐浴在江复庭的上,温暖的度仅仅悬浮在躯的外表,却怎么也照不进他寒冷的心里。 良久,他修长得睫毛颤了下,扫了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三十。 他在陈佳南的监控录影里待了整整四个多小时。 江复庭缓过心里的不适感后,关闭了播放界面,继续扫视着u盘里的其他文件夹,剩下的基本都是陈佳南曾经的经纪人给她发的一些通告或者其他公司的合作合同之类的东西。 但是文件夹里的最后 一个地方还塞着一个空白的bin格式的文件。 江复庭试着打开了一下,这种文件被经过处理里面直接显示的内容都是二进制,没有直接的打开方式。 他锁了下眉,下载了个阅读器,果然里面都是一些凌乱的数字,字母和乱码。 江复庭只能细细的根据这些凌乱的信息,一点点摸索着。 这些杂乱的文字毫无任何逻辑可言,天花乱坠密密麻麻一大片。 他将这些东西在自己仅有的认知里拼命拼凑着,幽暗的眸子全神贯注的计算,文件的数据量有些过于庞大,长时间盯着屏幕的原因,江复庭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些干涩,染着一丝红晕。 他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仅得到乱码里表达的内容是一个还被加密过的文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他试过几次按bin寻常文件方式来处理,但强行打开会将里面本被加密过的防护触动,反而会造成数据的大范围损坏。 在位置上思考了良久,江复庭再次划开手上的手机,手里噼噼啪啪的快速编辑着信息,后面备注了个:速回!。 果然林子青看信息的速度依旧很快,这次非常简洁的说道:发邮箱。 江复庭按照之前的规矩,将文件传送给他,林子青那边隔了5分钟就给了他一个短信回信。 言语间的态度却比之前跟他聊天的语气严肃不少,没有以前那种侃侃而谈的味道:你这文件哪来的?你还在深入调查上次的事? 江复庭光看这简单的几个字,就知道这件事可能不一般,可是这跟上次的事又有什么关联? 上次自己让他查的仅仅是楚云的社交id而已,这事难道还跟楚云买水军的事能牵扯到一起? 除了水军,也只有雇佣他的陈佳南经纪人和天翼娱乐公司的前董事长了。 江复庭秉着谨慎的原则,只是淡淡的回复了他一句:朋友给的。 对方没有再马上回复,像是在斟酌什么。 隔了一小会,江复庭才收到了林子青的回信:一会用自己的设备接收。 一会? 江复庭的眸子凝聚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今天就能弄好。 回想起林子青上次隔天才回复他,他深思了一下,只当上次是数据量太大,整理起来太费时间。 何况林子青愿意那么痛快地答应给他帮忙,自己也没什么好再多想的。 等待的时间尤为漫长,明明才离发他文件隔了半个小时,却像是过了好几天一样。 江复庭漫不经心的用电脑刷着微博,华夏国际医院闹鬼的度隔了那么久居然还在,甚至还有不少医院内部的人说看到鬼了什么的。 还有一个人说自己是在医院上班的,就在心外科住院 部,有个病人是小孩子,就出现过怪异的举动,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人讲的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不少看见的人都信以为真,疯狂的在她的楼层下留言。 一时间这个人的微博号因为评论内容陡然增长的点击量和回复率一下子被置顶到话题最下面。 江复庭直接点进这个人的账号看了下,粉丝量很少,账号年龄已经有5年了,时不时的会贴一些生活上的文字感想和照片。 看起来不像是小号。 他慢慢地将这个人的账号往下翻,以前的活跃度一般,也就这两天话题的原因账号被众人所知,活跃度突然增长起来,仅有的几千粉看起来也是这几天涨上去的。 江复庭一直在她的账号里默默翻看着,直到看到了前三年的生活信息。 有其中一天这人似乎出于心原因还放了一张自拍照,虽然磨过皮美过颜,脸庞看上去还是比较稚嫩的,充满了学生气的味道。 但是江复庭依旧模糊的认出了,这个人是之前去医院看安安的时候,那个在住院部心外科科室驻台的瘦瘦小护士。 俊俏的眉宇挑了挑,这小护士突然火成这样,也不怕医院里的人发现把她认出来?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她的微博里留言好奇着,寻求着之前度上的关于精神病医生做心外科手术的真相。 但是这个护士倒是耐心的,不管网上的人说话难不难听,她都是一个一个态度很好的认真回复着。 江复庭粗略的扫了下留言里的内容,都是些不轻不重的信息。 边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颤到正挥动着鼠标的修长指节。 江复庭眸子流转了一下,正好对上短信弹出的内容:接收。 他拿出兜里的另一个手机,当初这个手机用的时候专门做过防检测的处理,之前录下关于宋成被郑青胁迫道歉的视频也还存放在这里面,包括上次接收林子青回传的文件也是用的这台。 登录邮箱,江复庭在线接收文件。 林子青发送的是一个压缩包,传送的速度很快,下载的进度条飞快的跑着,就在文件传送到一半的时,手机突然黑了下来。 江复庭心里一紧,马上按了开关键,看到进度后,松了口气,文件还在正常接收,刚刚应该是正常的熄屏时间。 文件快速的跑完最后一点进度条,以防万一,江复庭在接收完后就退出了邮箱登录,再次断开了这台手机和外界的接触。 他锁着眉将文件直接用手机解压,被压缩的文件非常大,光是解压时间就用了十几分钟。 等江复庭再次打开的时候,林子青自己设置了比较简单的加密,不到一分钟就破解成功,随后点了进去。 里面的文件量 相当大,一点也不亚于昨天晚上翻看江朝电脑时的数据,基本上都是今年第一季度的慈善救助项目。 江复庭翻到了一月份基金会心脏病项目的救助资料,里面的登记资料跟江复庭昨晚看的资料登记方式非常相似。 但是没有江朝那样特意标注的,洋洋洒洒千来个名字,按照求助金和手术简单的分类出两个表格来,名字点击进去依旧是一个详细资料的外链接。 他切换到手术名单的表格,随机点了一个名字进去,大部分信息登记内容的填写格式也跟他昨晚看到的差不多。 除了名字边上的一个小备注,红色的字体,非常小:完。 江复庭随机点开了其他的名字,无一例外的,每个名字边上都会有一个小小的“完” 这样登记的意思大概是已经被救助完成。 抽取的登记信息里面也有些跟昨天看到的那些一样,部分名字的登记表并不算特别完善,偶有几个模糊不清的。 他再次点开一个名字,将登记信息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下来。 就在他看到这个下面填写的具体的病描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鼠标上的滚球突然快速动了起来,电脑页面的信息被倒回往上翻。 他默默地看着登记表里的儿童照片,忽然觉得有些面熟,照片里的小孩还有些血气,大大的眼睛,鼻子有些微塌,扬着嘴眉飞色舞的笑着。 第三百七十六章:撞到护士 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在那个护士要往李凝如上跌过去的一瞬间,江复庭漆黑的眸子紧缩了一下,他伸出手眼疾手快得将那个护士拦住了。 可眼前的小护士却突然歪了下脚,子歪斜着要往地上摔。 江复庭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转了个方向,他根本来不及拉住她,伴随着小护士倾倒的体,她手上的托盘脱手而出,瓶瓶罐罐飞洒出来,“砰砰!”地摔在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有些没有扣盖的碘液有不少洒在了安安的衣服上,地上的玻璃片在摔落的瞬间飞溅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不少割入了他们的鞋底。 所幸是冬天,衣服穿的多,鞋底也比较厚。 “你们怎么回事啊?”还没等李凝如先发火,对方却反而先叫嚷起来。 “不是都让你们让让了吗?怎么一点都不长眼的?我这个是赶着给紧急的病人输液的!你们耽误了赔得起吗?” “怎么是我们的问题了,我们走的好好的,你自己走路不长眼撞上来,还怪我们!”李凝如听她反倒是先反咬一口的语气,气得反骂回去。 “我刚刚没说让你们让让?自己耳朵不好还怪人!”那女护士睨了她一眼,可能是李凝如长期劳累的关系,而且经历的比较多,多少比同龄人看着成熟很多:“小小年纪儿子那么大,也不知道做什么的!” 江复庭听到这话浑上下顿时充满了冷意,他按住气得发颤准备继续还嘴的李凝如,刀子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护士:“跟她道歉!” “凭什么我先道歉!”那护士继续嘴上不饶人的说着,目光不断在他上横扫:“你就是孩儿他爸?看着有模有样的,都是不学好的!” “哪个科室的?”江复庭冷声质问,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清冷的面庞带着极为浓厚的寒意铺天盖地的压向了眼前的人。 那小护士被他的气势突然吓了一下,看他问着自己的科室,不乏有些心虚:“你管我哪个科室,闪开闪开!” 她说着蹲下子,草草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嘴里依旧不停的嘀咕着:“真倒霉,等会还要被护士长骂!” 随后端起一托盘的碎渣,那个护士经过的时候没好气得故意再次冲撞了下抱着安安的李凝如。 李凝如险些没站稳,回过头狠狠地跺了一脚,瞪着那个扭着腰走掉的护士,“怎么还有这样的医护人员!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说话还那么难听!” 她懊恼得看着安安上被染了一片紫色的衣服,说道:“一会回去再给你换吧。” 安安对着李凝如乖巧的笑了笑,小手抹了抹李凝如因为生气而有些滚烫的脸颊,安慰道:“没事,姐姐!我穿什么都帅!你长得那么好看不要跟这样 的丑阿姨生气。” 李凝如看着怀里的人,瞬间被他声气又故作老成的样子给逗笑了 江复庭轻抚了下安安的小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孩童温润的体,心里的怒意也被驱散不少。 他回头望了下刚才那个护士离去的放向,那道扭捏的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黝黑的眼底沉了沉。 到了大厅后,江复庭将两个人安置在一个视线比较瞩目的长椅上,再次叮嘱了下:“在这等我。” 安安坐在李凝如的腿上,拽了下江复庭黑色毛衣的衣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哥哥,你快点啊,等会我们一起出去玩会好不好?” 李凝如赶忙抓回安安的小手,留心了下江复庭的脸色,有些责备的对着安安说道:“哥哥很忙的,你这样……” 她话还没有说话,江复庭柔和的摸了下他的脑袋:“好,医院后面的小花园有个休息区。” “好耶!”安安兴奋地大声叫着,引得边上不少人的瞩目。 李凝如对着路过的人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瞪了眼在怀里笑得没心没肺的安安。 江复庭多留意了一下眼前的两人,然后才拿着取票单,走向了二楼。 他专门坐的扶梯,回过头的时候还能继续看到脚下的女生坐在那里跟怀里的小男孩说说笑笑着。 李凝如双眼发愁的看着安安上被染得脏兮兮的颜色,碘伏这种东西染了又不好洗,估计以后会留下一圈印子。 安安上的这件衣服穿了已经有三年了,因为当时比较穷,她给安安买衣服的时候专门买的大很多号。 第一年的时候卷着一大段穿,第二年的时候卷了一小截,今年穿刚刚好,所幸安安因为心脏病原因长得也比普通的小孩慢,所以到现在个子也不是很高。 衣服上的纤维因为经常用刷子刷的原因,质量再好都起了不少的棉球,看起来旧的很。 正在李凝如不知所措的时候,刚刚那个出去的小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她可怜兮兮的红着眼眶:“您好,请问是李凝如女士吗?” 李凝如抬了下头,怀里的安安就叫道:“是刚刚那个丑阿姨!” 李凝如的眼里带着一丝防备和刚刚事过后的愠怒:“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刚刚我们护士长说的,她之前给您弟弟挂过针呢!”那个护士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但是还是将眼底的厌恶藏得很好,她讨好得笑着:“真的很抱歉,李女士,刚刚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结果反而骂你。刚才护士长看到了,也狠狠地骂了我一顿,真的对不起!” 护士的语气非常诚恳,让人生不起丝毫的起疑和厌恶,就像现在的她和刚刚是完全两个人一样。 李凝如本来就不是个记仇的人,听到她这么真切的道歉,眉宇间的不悦一下子淡却了不少:“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那护士扯着脸皮笑了笑,然后好似才注意到安安脏了的衣服,惊叹道:“哎呀!刚刚这是不小心泼到您弟弟上了么?” “恩。”李凝如不冷不淡的应着,没想跟她说太多话。 那护士假似看不到她的答不理,自顾自的说道:“碘伏这种东西确实不好清洗的,我们科室有个洗涤液,要不您去厕所那等等我,我拿给你用一下。” 李凝如这才干巴巴的抬了下眼,问道:“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要实在洗不掉,您弟弟的衣服我重新给您赔一件,毕竟是我弄这样,这也是我的责任。”护士认真恭维地说着。 她的言辞有理有据,让人完全无法对她起任何怀疑的心思。 安安听见能重新将衣服洗干净,自然也是最高兴的,随即抬起头:“那姐姐,我们去试试吧,不然你回家天天坐在地上刷,好辛苦的!安安也心疼姐姐。” 李凝如听见安安说这话,内心瞬间欣慰得像融化了好几颗糖一般,两只手搓了搓他可的小脸蛋:“行,那就去试试。” 她抱着安安跟着那个护士走过去。 门诊的化验室人格外多,江复庭走进二楼化验室的瞬间感觉人流量像是一个天一个地,他都怀疑急诊是不是被人专门给关闭了,所以人全部都积涌到了这个地方。 取报告的打印机足足有5个,可是这会每一个打印机的前面居然都排起了长队。 他有些着急的等待着,想跑到二楼的走廊外面看看李凝如是不是还在原处,可是自己的后也站了不少稀稀拉拉的人群,他只能硬着头皮放弃。 不然一会又得重新等待好久。 “诶,怎么回事!前面那个报告那么久怎么还没刷出来?”人群中有一个人不满的抱怨着。 江复庭这才发现自己这边的队伍有一会没有动过了,取报告单本就是很快的事,机器一扫,打印出来就拿走,边上的几个队伍都轮换了好几次人群了,只有自己这边还一动不动。 “前面有个老人,好像不会用!” 江复庭焦急的抬眼越过人群看了下前方。 此时最前面正站着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人,头发掉的光秃秃的,后脑勺仅有的疏散头发全部花白,露出来的皮肤上长满了不少的老人斑,看起来似乎听力也不太好,跟后面教他的小年轻沟通起来特别费劲。 似乎是很大年纪了,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多岁的样子。 他在跟后面比较心的男人沟通,耽误了好几分钟,总算成功取到了报告。 队伍终于再次流动了 起来。 江复庭不停得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不算多也不算少,这么短会时间也跑不到哪去。 终于轮到了自己,取票单条码在红光一扫,另一边的打印口同时出纸。 江复庭在化验单打印出来的一瞬间,拿着纸条,就再次往二楼扶梯口飞奔,视线不住得打量着楼下的大厅休息区。 然而楼下凌乱的人群中,怎么也找不到那两个熟悉的影。 江复庭站在扶梯上,脑子伴随着医院空间内各种人群杂乱的说话声,不停得嗡嗡作响。 眼前的一切只剩下画面。 他在电梯上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李凝如! 这女人又跑哪去了! 扶梯还没通到底,他两大步横跨着,直接从扶梯上跳出来,冲向了休息区。 江复庭再次拨打了李凝如的电话,眸子紧张得在座椅上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又一遍。 “喂。”所幸这次没有等很久,女人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哪?”江复庭喝道,语气里明显没有第一通那么好说话,带着一丝不耐。 李凝如被吓一跳,有些小心的解释道:“刚刚那个撞我们的护士来道歉,说帮我清理一下安安的衣服,我刚好碰上了一个心外科的医师,带安安打下午的针了。” 刚刚那个护士? 第三百七十七章:找到安安 江复庭沉吟了下,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他拿开耳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下午的针那么早吗?” “以前是五点半到六点打,刚刚碰到那个医师,他说晚上心外科有个大手术,会有不少护士被调走,可能会耽误打针,我就带着安安先过去了。” “大手术?”江复庭听完瞬间感觉自己的火气涌了上来,“哪个医院做手术要调那么多护士走?” 话筒那边突然哑然。 “是哪个医生叫你过去打针的”江复庭揉了下自己的眉心。 李凝如诺诺地说着,“心外科副主任医师,冯展生。” 江复庭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险些要掉落在地上,他嘴里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你现在在哪?” “vip输液房。”李凝如说道。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得稳着声音对她开口:“你带安安先出来,我这就去你那。” 挂了电话,他随即拔腿再次往输液厅狂奔,呼啸而起的风不停在耳边带过。 江复庭的心脏不断地在口狂跳,不好的预感不停在脑海里盘旋。 此刻他的大脑里播映着的,满满都是慈善晚会夜的那些小鬼和今天在网吧看见的那些救助信息。 vip的输液房格外的安静,大部分的就诊病人都是在正常的输液大厅,只有偶尔特别有钱有势的人才会花钱包在这样的环境输液。 江复庭踩着沉重的步子,看向坐在外面的李凝如:“还在里面吗?” “在,刚进去不久。那医生说打针不让我进去,一会送安安出来。”李凝如看着他脸色非常肃穆的样子,不安的感觉再次浮现在了脸上。 江复庭沉着声音说道,“我去看下,等会你带着安安就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对方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事,她这会不敢多问,于是认真点了下头:“好。” vip的输液房不像输液大厅,每个房间都被磨砂隔离单独隔开,房间大概有十五平米左右的休息区域,每个输液房都配着一个电视。 输液椅的两边各设置了一个按铃,方便叫护士。 输液房的最里面还有一个专门的注室,江复庭蹑着脚步,慢慢的迈着大步走着,尽量保持安静以免惊动到里面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压着呼吸,一直到自己离那个输液室越来越近,同时还用余光非常小心地打量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动。 视线终于从外面探到了注室内,里面只有安安一个人晃着小腿坐在凳子上面,左手手臂上正输着液。 安安非常敏感的察觉到了江复庭的视线,看了过来,正准备说话。 江复庭面色一变,眼疾手快地将食指捂在自己的 嘴前,示意他别出声。 安安以为是在玩什么很好玩的游戏,恍然着一张可的小脸,用着嘴型做了个“哦”字,然后缩着脖子点点头。 里面看起来确实很安静,什么人都没有,江复庭不敢因此掉以轻心,越是诡异的平静着,就越是危险。 他谨慎得环顾着四周,踏进输液室。 狭小的房间被沉静给笼罩着,注台的后面还有一小块空间拉了层遮挡的帘子,这是给肌注的病人遮挡**用的。 虽然知道后面不可能有人,但是出于警惕,还是将帘子拉开确认了一下。 确实没有人。 他翻着医用废弃箱里被扔掉的空药瓶,由于来vip输液房的病人本就不多,里面的垃圾也很少,江复庭随便扫了一下,就翻到了心脏病的配药。 他没有理会安安看着自己的举动有些惊讶的眼神,直接问道:“刚刚给你打针的医生,是抽了2瓶药吗?” 圆圆的大眼睛转了转,安安细心的回忆了下,随后点头道:“对,是有两瓶。” 他仔细确认了下药瓶上的标签,脸上的神色再次沉了许多。 果然是同样的手段! 他眸子严肃的看了下安安,抬起头看了下挂在杆子上配好的大药瓶,里面滴的不多,至少还剩四分之三的容量。 江复庭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抬起那只瘦小的左手,按住伤口,飞快地将针头拔了出来。 安安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随着顺带出来飞溅的血液,扎在血管里的细针被他稳稳地拔出。 直接丢掉注器材,他大步上去直接将那小小的躯抱起。 安安维持着愣愣的样子显然还没有回过神,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随后对着门口的方向突然睁大了眼睛。 江复庭留意到他变化的眼神,透心的凉意瞬间从脚底升起,冰冷的感觉淹没了他整个子。 “针还没打完呢,你们去哪?”他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跟那在病房里拼命道歉的声音一模一样,就是冯展生! 江复庭稳着内心的起伏,抱住安安的双手不用力了几分,他转过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此时的冯展生没有带口罩,但他的模样清晰的印刻在自己脑海里,很好辨认。 “安安有点私事,这会不方便打针。”江复庭淡淡的解释。 冯展生此时就跟正常的医生一样,负责任地交代道:“挂针很快的,再说了你私自拔掉小朋友的针,一会小朋友还得挨一针,这小孩子多痛啊!” 真诚的感觉跟上次在病房内的道歉一样,如果不是江复庭已经猜到几分恐怕又会被欺骗过去。 他小心地控制着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往后挪了几分,保持着警醒,不冷不的 说着:“多谢你的好意,这是安安自己要求的。” 冯展生明显不相信的打量着他,镜片下的眸子无意间晃过被江复庭翻过的垃圾桶,这才发觉眼前这个清冷的男子有些眼熟。 “原来是你啊!” 那双平易近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恻恻的,他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化莫测,随后对着江复庭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就是上次的护士了!” 江复庭看着他,没有说话,脚底重的如同灌了千斤的铅一般,不敢再动。 冯展生如同对待一个被捉到的猎物,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不疾不徐的开口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坐会,别那么急着走。” 那双戴着手的手不经意地摸上门把,做着再常不过的事。 唯一可以出去的逃生出口,就这样在他的轻描淡写中,被彻底的关上了。 vip输液室内当初为了照顾病人的**,每一个房间的隔音效果都做的非常好,门板用的全部是特殊板材,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都听不到。 病人输液房内还会安装病人的呼叫铃,而注室内只有接收铃声的确认铃。 江复庭的内心直接沉到了最谷底,他紧紧捂着怀里的小人,因为紧张和用力,修长的指节有些发白。 安安似乎也感觉到了事的不对劲,小脑袋深埋在他的口,不敢说话。 冯展生嗤笑了一下,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那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他脚上那双一尘不染的鞋子,向着眼前的的一大一小缓缓踱了过来。 江复庭不敢松懈地看着他,冯展生每踏出一步,他就要小心地往后退一些,如果是只有他自己,直接冲出去的希望是非常大的。 但是,他清幽的眼神探了下怀里的人,他的手上还有一个非常脆弱的生命。 冯展生一点一点的bi)近着他们,江复庭不断地踩着小步子后退,直到后背突然贴上了一个坚硬冰凉的硬物。 已经没有路了。 他屏着呼吸,眸子里满是对着那人的顾虑,手掌却还是轻柔地拍了拍安安的背,让小人放松一些,不要那么害怕。 他生怕脆弱的安安会被突然刺激到,心脏病紧急发作。 但还好怀里的人非常勇敢,不哭不闹,也不叫唤。 冯展生若无其事的从药柜里拿出几个小瓶子,和两个未被拆封的针筒。 与此同时外面的等候室内,李凝如正坐在长椅上有些艰难的等待着,她几乎隔一会就要看下手机,江复庭进去有一小会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出来。 她定了下神,关上手机,正准备去看下。 “李凝如?”外面突然响起小姑娘清亮的声音。 她抬起头望向门口,是 一个小护士,看起来像是做检查的时候在哪见过,旋即开口道:“我就是。” “我是ct室的,你弟弟的彩超已经出来了,主任让我通知你去拿片子。”那护士站在门口说道。 李凝如正想答应,又犹豫了一下,看下注室的方向。 看向注室的时候,李凝如心里一直升起不好的预感,右眼皮一直拼命狂跳着。 站在门口的护士看向她的神色有些迫不及待,开口催促道:“怎么了,等什么呢?” 李凝如的神恍惚了下,挣扎了下,对着她解释道:“我先去看下我弟弟,一会就去拿!” “等一下你弟弟的主治医生就要下班了,你再不去拿就来不及了!”护士继续急切的催促着,随后又特意强调了下:“我们主任考虑到你们况特殊特意给你们加急做的!” 李凝如思量着,想着看一下安安又耽误不了几分钟,转过正准备迈开步子,手臂却突然被人用力抓住。 她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慢慢睁大了眼睛。 第三百七十八章:我们谈谈 此时注室内的冯展生正娴熟的排掉两个针筒里的空气,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工作内如同呼吸般简单的事,然后分配好小瓶子,拿起其中一个针管慢慢抽出里面的药液,再抽出另一瓶,混在一起。 放下抽好药液的针筒,拿起另一个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就和平时面对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人一样,开口问道:“你们两个谁先来?” 江复庭默不作声,由着他自问自话,余光已经打量起了这个注室的结构。 但是房间的陈设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突破口和防的遮挡物。 冯展生猜到他此刻内心的想法,嘲讽地说道:“行了,别看了,这个地方连个蚂蚁都跑不出去,安心接受,过程不会很痛苦的。” 他拿起其中一个针筒,慢慢bi)近墙角里的人。 冯展生对他的冷淡视若无睹,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看你的表那么迫切的想要,那就先你吧。” “……”江复庭坚毅的脸庞瞬间寒气bi)人,如同来自黄泉深处的九幽之地。 江复庭冷眼望着眼前阅读能力有严重问题的冯展生,他从哪看到自己的迫切? 随后他仔细地留意着冯展生的动作,这人如果真的想要对自己动手,首先要寻找自己上的血管,一定会有肢体接触,他的惯用手是右手。 脚,也是? 这人是顺拐? 江复庭还没时间继续细心多想,戴着手的手已经朝着自己袭来,快速平稳的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冯展生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也没有那天被发现后畏首畏尾的模样,对上江复庭眼睛的一瞬,他眼里的杀意已经相当狠厉。 电光火石之间,江复庭灵巧的迅速转,避到他左边的空档区,子如游鱼一般滑过。 在冯展生紧紧箍住他的另一只手的时候,他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拖着后抓着自己的人,两大步跃到门口附近。 江复庭快速又平稳地放下手中的安安,暂时顾不上那只被拖住的手。 他的腕部顿时传来刺痛,冰凉的液体同一时间被注入到了他的血管里。 外面的等候室内。 李凝如正惊异地回头看着抓住自己的人,这张平易近人的脸她在学校见过几次,是高二的一个风云人物,她虽然听说过这个人是华夏医疗技术的独生子,但没有想到会在这碰上。 李凝如有些不确定的出声:“蒋黎!” 蒋黎亲和的笑容微不可查的顿了下:“你认识我?” “我也是丰泽高中的。”李凝如说道,注意力却一直留在最里面的屋子。 蒋黎听完松懈了一下,“原来是校友啊,那真是有缘分的。”,自然地完近乎,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李凝如,随后继续 慢慢道:“我刚刚在门外就听到这个护士跟你说话,你弟弟的那个主治医生今天确实提前下班了,你赶紧去拿片子吧!” “但是……”蒋黎说话的声音会让人不自然的放松下来,可李凝如的心里还是一直突突的跳着,有些没底,仍旧张望着里面的那扇房门。 “这样吧。”蒋黎突然提议道,李凝如转过头继续听他讲。 “你先去ct那拿报告,你弟弟这里我帮你看下。” 李凝如迟疑了下,“方便吗?” “快去吧,不然拿不上报告,到时候赶不及给你弟弟确认术前检查了,他明天的手术好像很早吧!”蒋黎善解人意地笑着:“大家都是校友,你还不相信我吗?” 清秀的面庞上艰难得挣扎着,李凝如斟酌了几秒,随后在对方再次的催促下,无奈道:“那就麻烦蒋同学了!” “去吧!”蒋黎人畜无害的笑着,顺便特意对着边上的小护士嘱咐道:“带她走近路,早去早回!” 小护士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应着声,然后带上门。 vip的输液室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蒋黎一脸从容的笑着,转望向注室那边。 “咔!”注室内的开门声再次响起。 江复庭正咬着牙顺出另一只空档的手,替安安把着房门,低吼道:“快去你姐那!” 随后他蕴着口的浑厚之力,正要准备大吼一直在外面静静等待着的人的名字时,心脏猛地一阵紧缩,剧烈的疼痛爆发式的蔓延开来,几乎牵扯着四肢的每一个神经。 药物的作用上来的很快,江复庭脚下的步子忽然有些虚浮,脑袋一阵阵的发昏。 他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可心脏异常的动静在口毫无节奏慌乱的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那种连呼吸一下都撕扯着的疼痛,几乎侵占了自己的四肢百骸,血管里的涨疼感,让他想要把自己的皮肤扯开抛出。 江复庭的口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不停地落在地上,视线所及之处都有些虚无,他看着安安的重影,正凌乱着步伐走出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那个小小的影子,再次由远至近,退回到了注室。 那小小的子后面紧跟着一个依稀见过的面孔。 江复庭耳畔后又响起朦胧又熟悉的不屑声音:“都说了别着急着走了。” 漆黑的眸子有些失去焦点,江复庭几乎用尽全的力量去集中注意力,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不够强! 光是看清眼前新走进来的那人,他浑就已经疲惫不堪。 隔了好几秒,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总算凝聚起来,慢慢的和记忆里提取出的面孔重合。 “蒋黎!”就算声音再虚浮也能听出江复庭此时的咬牙切齿。 眼前的人影像是这才看到他一样,惊喜地叫了下:“哎哟,这不是江学长吗?你怎么在这。” 江复庭倚着边上的桌子,另一只手凭空挥了几下才抓到安安的小手,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更是苍白无比,嘴唇像是心脏病人有些发紫。 他张了张嘴,发出干涩的声音:“放他走。” 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引起从口汹涌迸发的疼痛,江复庭此时此刻的神智完全是在靠毅力支撑着。 “江学长这是怎么了?”蒋黎故作关怀,明知故问。 “哼!”江复庭讽刺地勾了下嘴角,紧抓着安安的手,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思维。 “你觉得我要是死了,我父亲会怎么做?” 蒋黎淡然的脸上涌出一丝不屑,完全没有把眼前虚弱不堪的人当回事,好心提醒着:“学长,江家虽然也不小,但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是吗?”江复庭反笑着,体因为时间的流逝逐渐冰冷下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有些僵硬,周边的视线里出现了些明明灭灭的黑色气体。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对这些东西顾及太多,沉着声不慌不忙地说着:“你觉得我没有任何准备,会贸然出现在这里吗?” “如果我一直没有回去,你说,我父亲会不会有其他行动。” 越是一只脚踩进了死亡的临门线,江复庭心里反而越是坦然下来,他若无其事的冰冷笑意映在蒋黎的眼里反倒像是有成竹。 原本还胜券在握的人,心里莫名的没底起来,那双平淡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动摇。 “蒋少爷,听他说那么多话干什么,这人要不了多久就死了!”后的冯展生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跟前来。 “人死不过两分钟的事。”蒋黎轻易的将安安从江复庭手里夺了过来,蹲下小心地整理着他上有些凌乱的衣服,安安乖巧地站着,在他的手里丝毫不敢动弹。 他慢条斯理地弄完,随后站起来对着不明其意的冯展生说道:“注高浓度葡萄糖,给他打胰岛素。” 江复庭听完,下垂的睫毛微颤,薄唇紧抿着抬眼看他。 不管他又有什么目的,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 没隔几秒,伴随着手臂的刺痛,针头再次刺入了自己的血管,大量的葡萄糖往体内涌入,快速稀释着血管里的高浓度的元素。 如果是正常人根本不到这个时候,或许早就倒下了。 江复庭同时也在庆幸着,自己刚刚被注的时候挣脱了一下,针筒里的药液没有完全的注入到自己体内,不然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凉透了。 血管内的涨痛被缓解了不少,心脏传来的 强烈不适感终于被压下去了一些,但他脸上的神色依旧是疲惫不堪,四肢酸胀无力。 但总算能正常呼吸了,江复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刚刚还在拼命想办法让自己去死的人,现在却开始讽刺的给自己输液,江复庭的体虚弱地有些混沌。 安安圆不溜揪的大眼睛一直关切地看着江复庭,那张冷硬得面庞不再像刚才那样面死如灰的状态,揪着的那颗小心脏总算放下。 可小脸蛋依旧有些担忧。 蒋黎看着脸色缓解了不少的江复庭,随意坐在了他面前,开口道:“我们谈谈。” 江复庭没有精力跟他动嘴,俊俏的眉尾向上一挑。 蒋黎慢悠悠地喝着冯展生递上来的茶水“我们两家好歹也算是个合作关系,我知道江董事长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没必要撕破脸皮弄的那么难看。” 说着,他随意地瞥了江复庭一眼,“你觉得呢?” 江复庭保持着安静,懒得开口搭理他,气氛诡异地安静着,蒋黎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非要等出个答案。 “不怎么样。”他毫无感的出声,嗓子还是有点发涩。 第三百八十章:意外的发现 外面的夜色顺着他们这顿漫长的下午茶,一点一点暗了下来,黑暗像是巨大的棉被沉沉地盖在了天空上,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 已经快晚上七点了,林锦在家里焦急地踱步着,江复庭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起初还只是没人接,到了后面却被直接关机了。 江潮还在公司开会,没时间看她的短信。 平时被她精心护理的长发,因为她难熬的焦灼被抓得凌乱不堪,林锦时不时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期盼着心心念念的儿子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江复庭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人,即便有的时候有什么突发的事,也会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 即便是来不及说,也不存在不接电话手机关机的况。 林锦按着起伏不定的口,稳着内心扩散开来的不安感,她生怕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偌大的客厅里,女人焦急的影一直来回走动着。 这个时候,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林锦甚至顾不上看来电人是谁,就接通电话:“喂,儿子!”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顿了下,狐疑地问道:“阿锦是我,怎么回事,你短信说儿子丢了什么意思?” 林锦这才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江朝,她内心的惶恐再也压不住,决堤而出,嘴里哽咽着:“老江,我们儿子不见了!打电话打不通,现在手机又关机了,我联系他微信也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他今天去哪了?什么时候出门的!”江潮从她的语气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急忙抓着重点问道。 他虽然平时跟儿子感一般,要求比较严格,但是自己儿子的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他早上出门的!”林锦此刻的脑子早就被惊慌彻底控制,混沌一片,细细碎碎地回忆着,红着眼眶,鼻子不断地抽着气。 “早上说有事去了孟思华家里,可是我给孟思华打过电话了,他上午就走了,后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说到后面声音林锦的声音再次止不住呜咽起来。 “你冷静点,我去联系下,实在不行就去报警,你那边把他能联系的同学也都联系一下!”江潮冷静地喝止住她的慌乱,可讲到最后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控制不住的焦急。 “好的!好的!”女人的子有些发软,瘫坐在沙发上,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正在跟江潮通话着的手机,像是捏着唯一的一个希望。 “别担心,我们儿子那么聪明,他不会出事的!”江潮焦灼地安慰了林锦最后一句,然后匆匆地挂了电话。 江潮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林锦不断的在心里重复着,眼里的希望才稍微重新燃烧了起来,恍惚的呢喃道:“对! 对!我儿子那么聪明,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随后她连跑带爬的回到楼上,进入自己的房间,去翻着之前参加家长会登记的其他同学的号码。 …… 窄小的空间内, 冰冷的凉意从四周渗进了江复庭的掌心和头皮,他混沌迷离的意识逐渐重新凝聚起来。 修长的手指的轻微动了动,嘴唇干燥的起了一层白皮,躺在地上的人无意识的张了下嘴,慢慢睁开那双有些迷蒙的凤眼。 多重影子的陌生天花板,在江复庭的视线里缓缓地清晰起来。 好渴。 这是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江复庭蹙了下眉,干涩的喉咙上下滚动着。 手脚在之前药物的作用下依旧十分酸胀,他本能地抬了下右手,想要揉一下胀痛的额头,提手的一瞬间似乎受到了什么阻力。 “嗑嗒!”金属物撞击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复庭艰难地扭了下还有些僵硬的脖子,这才留意到手腕上传来的冰凉感,他的右手此时被牢牢地铐在墙角的一个pvc管子上,垂眸看着滑到了地上的冰冷手铐,他脸上露着一副滑稽的自嘲。 他静坐了片刻,等着体稍微适应了下来,恢复了些体力,打量起自己被关押着的房间。 体两边放满了杂乱的东西,前方的架子上面还堆着乱七八糟的纸箱,空间很小,只有六七平米,江复庭醒来的时候,子是蜷缩着的,走动的空间只能站两个成年人。 屋子非常显然是一个几乎用不太用得上的储物间,角落里的很多东西已经落了厚厚的灰了。 江家好歹现在面上还没和他们完全撕破脸,蒋黎绑了自己那么大的事肯定会告诉宋明辉,在此之前他们只能把自己私藏起来。 应该是蒋家的某一个地方。 江复庭伸出空余的手,随意翻了下地上积灰的东西,有不少医疗废弃药瓶和盒子。 这里是医院?但正常医疗废弃物都是要回收的,这些东西怎么在这。 他拿起一个空瓶,在地上抖了两下灰。 上面的药物标签已经被撕掉,只留下不规则没有完全撕干净不干胶白底,不过白底已经脏的完全蒙了层厚灰。 看不出是什么药物。 江复庭抬了下头,和自己的手铐在一起的管子像是一个小号的排水管道,里面偶尔会发出“哗哗!”的水流声,这种小号的管子一般都是自家接的。 储藏空间另接一个小排水管说明这个储藏室附近有一个小的办公室,有用水需求,而且量也不大,顶多就是一两个人。 医院有什么科室是有单独小办公室,还有专供的卫生需求的? 江复庭有些不太明白。 从他意识有些清晰地时候开始,一股股冷意就一直在侵袭 着他的体,他赶来医院的时候本就忘记带了外,此时的子开始冻得开始有些哆嗦。 这个地方没有地暖? 除了肢体上最直观感受到的寒冷,若有若无的森感也不断在他边环绕着,江复庭正抬着头刚好是大门口,微弱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洒了进来,照亮着这件昏暗的屋子。 他随手翻了下边堆积着的杂乱物品,得不到任何的有用信息,只能从一个废弃的草稿纸上看到一个印刻着的红字,华夏国际附属第三医院。 他重新打量着两边架子上的箱子,随后伸出左手踮着脚,拼命地够着前面架子上的东西。 可他的右手被手铐紧紧地勒着,离上面的东西明显还有一些距离。 江复庭回过头看了下被锢的右手,眼底深处划过一丝狠厉。 他随后回过头脚底踩住前方的架子,忍着右手划过金属的割痛感,拼命地够着上面的东西。 手腕上不停地传来刺痛感,割裂的感觉让他不停地倒抽着气,指尖上方离箱子还差一点点,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流淌下来。 就一点点! 汗水突然淌进眼睛,液体里的盐分刺痛了下干涩的眼角,江复庭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他咬着牙纵一跃,手腕的刺痛瞬间蔓延开,温的液体顺着掌心流淌下,左手的指尖总算触碰到箱子。 他脚下正好用力踢到架子,轻微摇晃歪斜下来的同时,左手相当敏捷地迅速将箱子扫下来。 “轰!哗!”伴随着巨大的响动,里面稀里哗啦的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江复庭瞬间回归一开始苏醒的姿势,挡住右手的伤口,蜷缩着躺回地上。 自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人进来看的。 然而他闭着眼睛等了老半天,都没有人进来过问,漆黑的眸子重新暴露在空间里,闪过一丝不解。 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么大动静都没人管? 既然没人,他反倒安安心心的坐下来,扫视着箱子里掉落出来的稀稀拉拉的纸张。 深暗的双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东西反而异常的清晰,江复庭一张张的翻看着。 眼前的这些东西却让他愈发的骇然。 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的眼底深处充满了不可思议,这全都是上批被救助儿童的就诊记录,里面的东西全都是真材实料的,清清楚楚的记载着每一个儿童的病况,可这些病例怎么会在这,不是应该在病人的家属手中吗? 他眸子再次打探了下门窗外的况,外面依旧静悄悄的。 左手探了下藏在里面棉衣里的手机,江复庭松了口气,还在。 棉衣里缝制的衣兜还是在同寝室人的相互怂恿下,自己私底下让林锦缝的,当初这样干 只是单纯想跟其他同学一样,躲掉晚上查寝的老师,方便把手机藏好。 丰泽高中虽然没有刻意止带手机,但是正常上课,午休和晚上熄灯以后的时间是明令止使用的。 一直到后面江复庭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随时将不太用的手机一直放在棉衣的里兜。 虽然明知道没人,但是他还是很小心翼翼地一边注视着外面,打开拍照,每拍一张闪光灯都会闪一下,然后眸子望一下门外。 直到自己下午在资料里见过的那些名字全部被拍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电量还有百分之六十。 这张手机当初就是为了接收一些比较私密的信息才准备的,并没有上电话卡,网络一直通过原手机的点来短暂连接。 他打开这附近的wifi搜索,可是这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江复庭锁着眉,这到底是在哪?医院还有这种地方? 第三百八十一章:母亲的担忧 出于对医院这个地方限有的了解,他脑海里逐渐浮出了一个古怪的地点。 他收起手机,思维顺着再次恢复了黑暗的狭小空间跟着冷静下来,视线一直停留在木门的窗口上。 这么晚了得想办法跟妈和爸联系上! 他一边收拾着地面上凌乱的纸张,将刚刚掉出来的东西放回进箱子里,一边思索着怎么跟外面的人联系。 整理好附近的后,还有几张落在了够不到的地方。 也无所谓,不差那几张纸,这些东西本就是被他们当垃圾一样藏在这里。 江复庭瞅了一眼地上的箱子,感觉离自己有些太近,抬起修长的脚往前方用力一踹。 本就不算多重的纸箱瞬间带着风速朝着那个大门撞上去,就在这个时候,“咔”一声,大门被人打开了。 箱子的硬角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个被擦的锃亮得黑皮鞋上面。 “江学长哪来的那么大火气?”熟悉的温和声音从门外响起。 外面白炽灯的亮光一大片洒进了昏暗的屋子,江复庭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被陡然的光线刺的睁不开,凤眼微微眯了一下。 他漫不经心的靠在墙角,右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片细长的血痂,慵懒地冷笑了一声:“一晚上没吃饭,能不火么?” 他喑哑得嗓子此刻听起来像是刚睡醒一般,格外吸引人。 蒋黎没有说话,老成的揣着兜,从外面走进来。 行走的影时不时地遮挡着外面的灯光,江复庭皱着眉,垂下头,利用额头的刘海躲避着刺目的灯光以便看清眼前的人。 蒋黎看着明明已经虚弱不堪,还要硬逞着气势居高临下的江复庭,心里就没来由地不爽,他的皮鞋看似随意的踢了下江复庭被铐住的右手:“看不出来你还血的,不过这种想要逃脱的办法是不是蠢了点。” 右腕的伤口本就被割得比较深,好不容易凝结好,被这粗暴的一脚踢了一下再次重新裂开了,淌出不少血。 江复庭板着一张苍白的脸,抿着嘴面若死水的看着他,一声不吭的。 一腔莫名的怒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对方的反应让蒋黎颇感没趣。 他对着后的人挥了下手,站在门外的人马上走进来,给江复庭打开手铐。 那个人要顺手搀扶着江复庭,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 江复庭紧锁着眉头,摇晃着子虚弱地站起来,手掌每挪过一个地方,都残留着些许的血迹。 “死要面子活受罪!”蒋黎讥讽地说着,转过就在面前带路。 江复庭吃力地踩着步子,在后面紧跟出去,他不需要问自己要被带去哪,问了也没用。 监督他的人小心翼翼地牢牢跟在他的 边上,生怕他跌倒或者出现其他不可控制的事端。 就在江复庭踏出房门的瞬间,一股浓浓得寒之气便铺天盖地的席卷来。 尽管体疲惫的不行,但是这地方的黑气还是浓郁到随便一抬眼就能清清楚楚看到的地步。 狭长的走廊暗无比,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只有森森的气在空气里翻腾着,除了他们三个,江复庭甚至感受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 拖着虚弱的子总算到了走廊尽头,他顿了下脚步,回过头。 视线对上上面冰冷的牌子上,那上面幽暗的黑色字体诡异得要将人吞噬进去。 太平间! 蒋黎注意到他停留的脚步,睨了他一眼,轻蔑地笑道:“怎么,吓到了?” 江复庭默默地回过头,继续慢吞吞拖着子往前走,头也没抬:“让你失望了。” 蒋黎也没有生气,懒得再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继续在前面带路。 几个人转走到一个比较私密的电梯,江复庭倚着电梯里的不锈钢板,看着他按下楼层,随后电梯缓缓的上升。 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电梯内安静异常,只听得到三个人的呼吸声。 “叮!” 沉重的步伐再次紧跟在蒋黎后,顶楼的屋子都看起来像是非常私人的场所,江复庭跟着他走到最内侧的房间。 打开门,才发现这是一个私密非常好的vip病房,该有的急救设置都有,病跟家庭住房一样。 不同于医院死板单调的白,这里的家具颜色和窗帘颜色一样,都是淡雅的绒黄色,看上去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心。 “环境可以吧?”蒋黎颇有些自得的介绍道。 江复庭随意扫了一眼,淡淡道:“都一样。” 蒋黎摸出自己的手机扔给他,目光里满是对他的不屑:“给你家吱个声,随便你找什么借口,别把今天的事乱说就行,不然我可不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 伸出左手轻松接住,江复庭冷笑了一下,指腹按下熟悉的号码时,内心却隐隐泛起对家里人的担忧。 江复庭开好扩音背过,忙音没有持续三秒,就被那边的人迅速接起,像是一刻不离的紧盯着。 酝酿了许久,他才压下绪里的波动:“妈。” “江复庭!你跑哪去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人有些崩溃的大嗓门刺入他的耳膜。 这是从小到大林锦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平时都是很体贴的“儿子!”“儿子!”的叫。 他眼睛蓦地有些酸涩。 江复庭本来已经想好的措辞和酝酿好的绪,被林锦这一嚎,有些崩裂开来,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了;“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江复庭你怎么回事啊? 打电话一直不接,不打招呼!你知不知道你爸爸还在到处找你,我急得饭也吃不下去,生怕你在外面出了事!” “对不起。”江复庭默默忍耐着林锦语无伦次的教育,女人时不时的抽气声让他尤为自责。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让老江开车去接你回来。”林锦发泄完痛苦的绪后在电话里焦灼地问道。 抬眼间,蒋黎再次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漆黑的眸子一闪,之前打好草稿的措辞在脑海里重新汇聚起来:“不用了,我今天跟同学去爬山,不小心弄丢手机,这边很偏不方便过来,我晚上在他家借住一晚。” “你哪个同学?今天老江问了好几个跟你有接触的人家里,没有人说见过你。”林锦狐疑地问道。 江复庭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人,手机朝他那边递了一些:“一个学弟。” 随后使了个眼色,让他吭个声。 “阿姨,今天太晚了,就让江学长在我家先留宿一晚吧。”蒋黎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温文尔雅,他的这种乖顺本就特别讨长辈们的喜。 “你们这些孩子,玩起来怎么不知道给家里打个招呼的,一点也不体谅下父母。家里不知道得多担心啊!”林锦虽然还是在指责,但是口气明显缓解了下,放下了不少戒心。 江复庭拿回手机,解释道:“他手机也没电了,这会才接上。” “哎!”话筒里传来林锦无奈的叹气声,自己儿子没出什么事就行:“我一会让你爸回来,他一下班到处跑,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你有时间也主动打个电话,知道吗?” “恩。”江复庭简单的应了下,深邃的眸子里掩着难以诉说的绪。 林锦听着自家儿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也不想说太多打扰他,最后怅然的叮嘱道:“我知道你现在大了,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哭过了,带着浓浓的鼻音:“但是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儿子!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 紧绷着的绪一直被林锦的话若有若无的拨动着,江复庭低沉着声音:“我知道了,妈。” 那边无可奈何的挂断了电话。 江复庭一秒整理好自己上的绪,面无表的把手机扔回给他。 蒋黎接过手机,对着边上的医生颔首道:“给他手包一下。” 紧接着他的右手被人非常小心地动作抬起,对方的动作很利落,清洗消毒包扎一气呵成,纱布里的消毒药不停的刺激到伤口里面,时不时传来刺痛。 等事都安顿好以后,蒋黎不咸不淡的开口:“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休息吧,一会有人送晚饭,别做梦,想着乱跑出去。 ” 他说着领着边上的医生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关上门前,回头对着江复庭的手腕伤口处打量了一番,又多嘱咐一句:“也别想着干蠢事,别忘了这里是医院。” 随后房门被彻底关上,顺带着“咔咔”的反锁声。 同一时间。 一个简约空旷的卧房里,头的一张大型书桌上,连续摆着三个显示屏,三个屏幕同时处于开机状态。 其中一个显示屏上飞速地闪过一排又一排的代码,埋在电脑前的男人指尖不停的在电脑上敲击,没有一丝停顿。 被敲击的键盘,一直发出不间断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林子青面目认真的盯着看着电脑屏幕,一改平时闲散的模样。 他第一次接到江复庭的委托时有些诧异,在他概念里江复庭做事一直都是很恪守规矩的,这种要求很罕见。 出于兴趣才接下,可是当他将对方提供的信息摸索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似乎不一样,牵涉甚广。 所以他在第一次给江复庭传邮箱的时候,就偷偷植入了一个木马。 林子青的电脑技术是国内领先级别的,对方再小心也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一行代码落定之后,切换成运行界面。 第三百八十二章:硝烟 他炯炯有神的双眼移向最右边的屏幕,那上面是天翼娱乐前董事李华和蒋黎的一些往来聊天记录,这些东西是他从楚云上的关联人信息中另外挖掘出来的。 出于私心,这一方面的信息他当初并没有给江复庭,而他所有的疑虑也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植入的木马除了能随时监测着对方手机里的信息,还附带着定位功能,江复庭的这个手机平时很少处于对外的链接状态。 但是林子青依旧很细心的搜集着江复庭长期以来的生活轨迹,每一个新出现的到达点都被他很小心地标记着,最后归纳成整个数据,通过现有的轨迹,他已经将整体脉络慢慢梳理了出来。 包括了陈佳南,包括李凝如,这些易搜集的人物数据从侧面,将江复庭这个人物在林子青心里整体完善起来,直至有一个答案逐渐在他脑海里成形。 江复庭在最近的这些活动和调查中一直是被动状态,可最终的结果导向是对自己有益的,最后的目标也是一致,他们算的上是同一阵线上的人。 林子青得出这个结论以后,在江复庭向他请求的第二次,那个潜藏的木马已经彻底启动。 这次对方委托的任务有些棘手,除了表面二进制的格式,文件被通过非常复杂的形式加密过,这种技术在自己认知的人里面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干。 除了本在做科技技术的宋家! 果然在他好不容易破解出以后,文件里的内容带给他的惊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他备份了文件。 在他给江复庭再次传输文件的同时,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对方手机里的文件也顺带全部入侵拷走了。 最左边的电脑此刻正播放着宋成被迫威胁干了糗事的模样,而视频下面的表格里,是一个江复庭也从未见过的人的资料。 王宴,就读于丰泽高中,高二班,曾留级两次,已年满十八岁,今年六月份因强罪主犯被判入狱,判刑三年零七个月。 林子青不紧不慢地刷着手机。 微博上关于华夏国际医院闹鬼的事还闹着,有些基金会的对家,仍时不时的拿着之前疑似精神病医生动外科手术的度继续炒作。 看似平和闹的表面下,暗藏着风起云涌,已经开始有看不惯的人搅着浑水。 林子青再次抬起头,中间屏幕里那个一直监控着江复庭定位的点忽然在某一处彻底的失去了反应。 像是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他突然笑了笑,平时从容的眼神里蕴满了毒辣。 那个监测点既然消失,说明江复庭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既然江家的人已经彻底被盯上,他就不介意顺手多推一把。 随后,林子青毫不犹豫地打开楚云 的账号,三个显示屏里反复观赏着的内容早就被他编辑好,定时发送。 完成之后,他起缓缓伸了个懒腰,手指触碰到墙上的按钮,“咔!”房间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所有的狂风暴雨在深夜里急速酝酿着,准备在黎明到来之际,蓬勃迸发。 第二清早,江复庭睁开眼,一整夜的休息让他的精神有些缓了过来,四肢总算没有那么酸胀,头柜上摆着气腾腾的早饭,是刚刚放下的。 他每天的作息很稳定,上学以来养成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五点半必醒。 刚刚进来人的一举一动,他感受的非常清楚,右腕上的绷带已经被换成了新的,看不见里面渗出的淤血。 他慢悠悠地从上坐起,洗脸刷牙,拉开窗帘。 清晨的阳光顿时倾泄在了脸上,凤眼缓缓地闭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柔和的光线下透着微亮的光泽,江复庭祥和的感受着眼皮上的度,大脑飞速的运转着。 与此同时,外界却犹如投下了惊天的炸弹,掀起了轩然大波,平和的病房内反倒如同一个被秘密保护着的安全屋,和这些惊动隔绝了开来。 宋成被人胁迫道歉的视频,蒋黎和李华的聊天记录,包括宋家上半年救助名单掺假和财务作假的事被人转发了一遍又一遍。 宋氏的企业和慈善基金会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宋家的股票不停的下跌,公司大门口不断的有记者来声讨,微博上都是各种挖着基金会和宋家企业爆料的人,即便宋家的公关手段一直处于业内顶尖水平,也有压制不住的趋势。 宋明辉下午刚好回到公司,他刚从车里出来,四面八方就涌上来急不可待的记者,闪光灯在那张有些愁容的脸上明明灭灭。 “宋董事长请问您怎么解释微博上关于您儿子强同校女高中生,花钱买人定罪的事?” “宋董事长,请问基金会的救助名单作假是真实的吗,这件事您本人知道吗?” “据说下周五审计部门会专门派人重新审查今年上半年的资金,您是怎么看待的?” “还有爆料称,当红艺人陈佳南的死亡跟基金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件事您有参与过吗?” 犀利的提问应接不暇,犹如洪水猛兽之势拍打在宋明辉的上。 他颇有威严的脸孔迅速板了起来,边上的秘书连忙把这群记者扒开,“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具体事项,宋董事长明天会给你们亲自说明,网上这些东西都是有人故意捏造,子虚乌有的!” 宋明辉埋着头,紧跟着秘书和保镖好不容易给自己劈开的一条缝隙,慌忙走向大楼。 “宋董事长!宋董事长,您一个问题都还没回答呢!” 紧凑的步伐踏入大楼,记者不死心的声音彻底被隔绝在玻璃门外。 “肯定是人家实锤,心虚了吧!”人群中的一个记者看着宋明辉摆着架子头也不回的背影,气道。 边另一个同行叹了口气:“哎,等等吧!宋家的新闻没有明确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写了,他秘书不是刚刚说了,明天会发说明吗,看到时候怎么说了!” 坚持不下去的人熙熙攘攘的离开,只剩下几个锲而不舍的人,仍然坚定地站在寒风里守候着宋明辉下次出来,准备抓着机会采访。 一进办公室,宋明辉再也敛不住上的火气,将手提包重重地摔在了座椅上,对着后的秘书喝道:“这到底谁干的!查出来没?” 秘书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桌前面,低着个头怯怯地说着:“现在还没有。” 宋明辉转过头看着他,大发雷霆:“技术部门那么多人,一个都查不到?” 秘书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视线一直不敢抬起来,无声的反应反而交托出了答案。 宋明辉怒不可遏地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人,感觉自己口都被怒意堵的喘不上气:“让他们赶紧去查,一天内查不到信息,就别来上班了!” “好的,宋董!”秘书恭恭敬敬的应着,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有华夏医疗技术的蒋董事长一直在私人会议室里等您。” “我知道了。”宋明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等着秘书彻底离开后,他有些苍老的体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彻底窝在了躺椅里面。 宋明辉点了支烟,神色仿徨的猛吸了一口,望着办公桌上摆着的一个相框。 那是宋成小的时候和他的合照,那时候的宋成特别小,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宋明辉正牵着他的小手。 而宋成的另一只手似乎也在牵着什么人。 可照片的内容在宋成的另一个手腕处戛然而止,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边缘不整齐的被剪过的痕迹。 一根香烟在他的猛抽下很快就燃到了尽头,他站起来将烟头掐灭在沾了水的烟灰缸里,刚刚还仿徨的眼睛再次恢复了从容不迫。 那双眼里满是历经世间百态的精明与算计,他坚定了下信念,拿着手机走向了私人会议室。 推开门以后,蒋建永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桌上放了三个空dàng)dàng)的茶杯,果盘里的小吃被一扫而空,留着些细碎的残渣,凌乱的瓜子壳散了一大片。 “老宋,可等到你了!”对方在他走进来的一瞬,便满怀期望地站了起来,收起脸上的颓靡。 “你那边的资金一直有做撤退准备的吧。”宋明辉没有再说客话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蒋建永点了下头,愁着一张脸:“后路一直备着 ,就这事态现在完全解决不了了吗?” “先防着一手,明天礼拜一,快的话我那边的文件明天就能下来。”宋明辉沉吟着,老谋深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辣,“明天没问题了,到时候江家的小崽子直接处理掉,不用再留着了。” 蒋建永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虽然资金撤退的钱够他们一家子三代无忧,但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了几十年的心血就这么扔掉,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他脸上涌出一丝抱着希望的微光:“好,没问题了你直接通知我!” 宋明辉老成的笑了笑,继续接受着对方充满精髓的马。 一下午的时间转逝的非常的快,晃眼就到了礼拜一。 闹的校园里这次非常例外的没有了江复庭的影,这是他第一次旷课。但这些人还没顾得及关心他为什么没来学校的事,微博上的内容再次在学校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同学今天没有来上课啊?” “家里出事,赶着跑路了吧,别人都这样子把他爸贪污善款的证据给锤出来了!” “看江同学平时为人正直的,没想到家里是这样的!” “装的呗,用一个面孔掩饰自己的另一副面孔!” 曾经光辉的形象被曾经崇拜着他的人群,扔在地上狠狠揉搓。 第三百八十四章:死了?? 领头的打手从人群中再次走出来,不屑的声音明显没把江复庭一个学生放在眼里:“自己站着进去,还是我们拖你躺着进去?” “就这些?”江复庭注视着两边的人,挑衅着。 “一个小兔崽子还要什么大动干戈!”对方狂傲的说道,没有多费口舌,比了个简单的手势:“扔进去!” 话音刚落,两边围拢的人群顿时朝着中间孑然站立的人步步紧bi)过去。 江复庭沉着眸子观察着这些人。 刹那间,人群中的一只手率先猛地朝他伸出来。 凤眼一眯,江复庭眼中闪过一瞬强烈的精光。 他伸出右手,手腕上还缠着来不及更换有些污渍的绷带,掌心更为快速的反捏住突然出现的那只手。 而就在他出手的同时,更多的拳头以迅猛之势朝他上快速落下。 江复庭尤为敏捷的躲避掉,锐利的眸子像是黑夜里的猛兽快速捕捉着每一个人的肢体动作,高度的注意力下,眼前这些人的攻击反而像是变成了慢动作。 江复庭快速的分辨着每一个漏洞和空隙,那只被他迅捷抓住的手,再次用力了几分。 就是这里! 他上的力量瞬间灌注到腕部,右手用力一提,那人瞬间被带起,重重地往其他聚集又来不及收手的人群上摔去。 “快抓住他!”反应比较快的人踉跄着站起来,指着江复庭凶狠地叫道。 江复庭迅速躲避掉剩下几个狰狞着脸扑上来的人群,与此同时,手肘猛力撞向侧面冲上来的人。 整个过程干脆果断,只靠余光,甚至连头都没回过。 他快速地冲向走廊尽头,后紧跟着密密麻麻不规则的脚步声。 就在快要接近楼梯通道的时候,江复庭的眸子紧了紧。 他知道自己现在突然的行动非常草率,但是因为比较突兀,这些人一定也没有来得及做特殊的防备。 楼道口一定还会守着几人,加上刚刚已经有部分人被调到房间门口了,现在这里的人一定不会太多。 脑海在肾上腺的刺激下,高速运转着,这些判断都是在飞速奔跑时瞬息闪过。 他还没来得及打开楼道口的门,里面的人就已经听到动静率先做好防备,骤然推开了门。 “快抓住他,刚刚蒋少爷说了!不用留活口!” 耳边呼啸的狂风中,后方追逐的脚步声里,一句气喘吁吁的声音将这个地雷猝不及防的在江复庭的心里轰然炸开。 一定是父母出事了! 脑子里只剩下了脑海轰炸后的嗡鸣声,江复庭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上的动作半了半拍。 后方的人已经紧追直上,前方的两人已经凶猛地扑过来。 刚刚的动作已经失了先机,在 他率先摆脱前面突然出现的两人时,后背顿时传来一阵猛烈的重物撞击的钝痛。 糟了! 江复庭回过头,他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刚刚被自己推到在地的人已经眼疾手快的爬起来,再次挥起拳头往自己暴而出。 他快速抬起手臂抵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转头的刹那间,脖子传来一阵刺痛。 冰冷的药液又快速被注入自己的体内。 这次的剂量明显比上次的浓郁很多,血管里熟悉的剧痛以迅猛之势扩散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心脏传来了撕扯开的钝痛,仅仅一瞬,江复庭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双手再次变得无力,已经飞出的拳头变得软绵绵的,在空气落空。 边上无的嘲笑声在耳边明明灭灭,他的意识快速地被剥离掉,体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离自己渐行渐远。 四肢不断涌上奇异的凉感,跟上次的僵硬的冰冷不一样,这种冷意像是从骨子里如潮水般狂涌而出,渗过自己的神经和细胞,不断地翻腾着,甚至连意识都要被淹没。 江复庭紧咬着牙,额上不停的沁出冷汗,脸色苍白不堪。 “别挣扎了!死得还轻快点!”围观的人轻蔑的嘲讽着。 他紧紧凝视着这些人,失神的眸子里也逐渐被寒覆盖住,瞳孔里的黑暗深得望不见底,像是无尽的黑洞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进去。 那股汹涌的冷快速涌向自己的口,剧烈的疼痛和这股势无可挡的力量凶猛地撞击在一起。 余波飞速侵略了四肢,体几乎要被撕裂,江复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冰冷的潮水淹没。 感官在一刹那瞬间泯灭掉,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那道坚毅的躯缓缓顺着墙面滑落下来,“咚!”倒在了地上。 “死了?”其中一个人随意的踹了下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手指。 另一个人有些小心的蹲下子,双指哆嗦着伸出来放在江复庭的鼻尖探了探,对方刚刚突然展现出来的攻势还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手指停留了几秒,这才惊喜的抬起头,对着其他伙伴说道:“没气了!” 领头的人从不远处走过来,窃喜的按了下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片刻不停得报备道:“蒋董,人已经死了。” 那边似乎又多嘱咐了几句话,他接电话时都连连恭维着点头,也不顾电话那头的蒋建永能不能看到。 “好的!好的!” 关掉对话,那人随即摆出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样子,对边上的人挥了下手,颐指气使着:“直接送太平间,让冯医生那边开死亡证明。” “是!” 几个人唯唯诺诺的,连忙抬起地上已经冰冷的躯体 ,马不停蹄的钻进私人电梯。 江复庭的意识在黑暗里游离许久,周围一直缠绕着模糊的聒噪声,时远时近。 很熟悉,像是在哪听过,神智拼命凝聚着,他想冲上去将眼前模糊不清的东西摸透,可是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着,怎么也接近不了。 “墨神!”这谁在叫。 “小墨墨!”尤为熟悉的明朗声再次响起。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思维到处飘dàng)着,眼前不断掠过模糊不清的片段。 各种碎片掺杂在一起,有些人他认识,那是林锦还有江朝,有李凝如,他还没来得及睁大眼看清楚,眼前的画面突然变成一些似熟非熟的人物。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自己与画面里的人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可那片纱太虚无,他连触碰都做不到。 思维的海洋里骤然刮起了狂风,所有的碎片和画面突然被揉搓成无尽的颗粒围绕着他边高速旋转着。 江复庭感觉自己的重心顿时急速下坠,巨大的速度带来一阵失重感,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几乎要崩溃散开。 “墨墨!”清亮的声音像是梵音,骤然急切的响起,瞬间驱走了周围一切,紧紧包裹着江复庭几乎四散的意识。 他幽暗的凤眼顿时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睁开。 这是哪? 江复庭动了下子,四肢的周边都是坚硬的墙体,连一寸都动弹不了。 他抬起手触碰了下自己的头顶上方,感觉自己轻轻呼出来的气都能从上面回馈过来。 果然,即便是向上胳膊的一半都伸展不开。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淡淡的雾气,体被冻得格外僵硬。 除了雾气,以往半遮半掩怎么看都一样的黑色气体,现在也看得格外清晰,他甚至能区别出不同来。 江复庭动了下脖子,体因为被冻得太久,动起来格外艰难。 脖子仅仅只稍稍挪了一寸,他抬起眼,头顶边上连一丝能感觉到空气的缝隙都没有。 自己真的还活着吗? 可怕的念头突然冲上脑海。 他闭上眼睛,拼命冷静下来,悉心得感受着自己口处一直蓬勃的心跳,每跳一下,血管内的血液都会在这个强大的机芯运转下从口迸发出。 还活着。 那种慌乱感终于被掩盖下来。 他再次睁眼,一双圆圆漆黑的大眼睛突然对上自己。 那张小脸苍白得有些透明,子仅仅靠全的鬼气凝聚着,江复庭倒吸了一口气,体不自觉得触碰到边上的金属墙体。 “哪来的声音?”外面的解刨台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正打开着一个尸袋,那个拉链还没来得及拉开,他抬起头问着站在他对面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摇了下头,简单回忆了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听错了吧。这里就我们仨。” 外面传来的说话声,让江复庭心中一喜,他眸子对上那个脸上表有些诧异的小孩,小声问道:“这是哪?” 那个小孩还没从惊讶中回神,解释道:“太平间。” 江复庭的瞳孔不自觉紧缩了下,随即冷笑,这些人为了让自己死彻底,真是够迫不及待的,继续问道:“这里是尸柜?” 那小孩点了点头,然后颇有兴趣的在他上飘来飘去,不断地打量着,就跟看怪物一样。 “帮我开门。”对方探究的视线让他颇为不自在,他淡淡的说道。 小男孩明显还没看够,多飘了一会发现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才慢慢说道:“我开不来。” 江复庭狐疑地瞅着他。 小男孩苍白得鬼脸不着痕迹的涨红了下,自觉丢人的叫道:“我没什么怨气,也没什么志向,弱的很。死几个月了连东西碰都碰不到!” 江复庭有些无语的看着我弱我有理的小孩,锁着眉头有些发愁,不停打探着这狭小的空间,思索着要怎么出去。 小男孩猜到他此刻的意图,眼珠转了转,替他出着主意:“你要是想出去,很简单啊,吓吓他们就行了!” 江复庭的明眸闪过一丝疑惑。 第三百八十五章:诈尸 那小男孩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哎呀!就像刚刚一样,你动两下,外面的人不就注意到这了!” 江复庭思索着他的歪主意,一板一眼的说道:“跑了怎么办?” “跑了我给你吓回来,可以吧,我碰不到东西,吓吓人是可以的!”小鬼带着满满得自信拍着脯保证。 江复庭沉吟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外面的人依旧认认真真的检查着手里的尸体。 这个地方因为环境特殊常年不供暖,没有窗户,就像是密封的囚牢,四周只有冰冷的墙面,长期和外界的隔绝、和尸体来往,显得森然无比。 除了工作需求,没有人愿意主动往这里面来。 那几人围着的尸体下面正压着一块薄薄的白布,一阵寒冷的空气忽然从周边带过,布角被掀起了一小块。 “这地方哪来的风?” 依旧是刚刚比较敏感的人,他停下手里的cāo)作刀,抬眼问道。 “没有啊!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大惊小怪的!”边上比较大大咧咧的那人吐槽了一句,同时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提问的人脸上滴了不少汗水,有些滑落在面罩里面,因为紧张不断喝出的气,让面罩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 “簌簌!”边上的垃圾桶里响起垃圾袋的翻找声。 “谁踢的垃圾桶!”那个胆子比较大的人突然呵道。 顿时全场一阵寂静。 三个人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罩上的眼睛一起慢慢抬起,三人相互凝视着,空气里的气氛一霎那紧绷起来。 “轰!”一边满满一排的尸柜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几个人再也不敢动弹,静谧的屋子里只剩下急促又浓重的呼吸声,他们缓缓转过头,盯向边上的尸柜 “轰!”“轰!” 金属和**的撞击声几乎要颤动了整个尸柜。 “怎、怎么回事?”一个颤抖着问道。 “看一下,你去看一下?”胆子小一点的推了下之前神经比较短缺的人。 那个躯体瞬间紧绷起来。 “轰!” 尸柜里依旧不断发出剧烈的撞击,里面的东西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他们甚至感觉下一秒柜门就要被砸破,里面的东西要钻出来! 在同伴接二连三的怂恿下,那个僵硬的躯,一点点蹒跚着步子,往发出声源的柜子里接近。 他哆哆嗦嗦得拿起别在裤腰上的钥匙。 “轰!”近距离的撞击声顿时响起,他的头皮瞬间发麻,双手一颤,大串钥匙“哗啦!”掉在地上。 就在他低下子捡钥匙的时候,敲击声骤然响在了头顶上方。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这个声音击散掉! 后的两个同事不 停催促着,顺带毫无用处的小心地嘱咐。 他咬着牙,慌乱得赶紧站起来,塞了两三回才塞进钥匙孔。 “咔哒!”尸柜门终于被打开,里面的动静蓦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紧紧屏着呼吸,目光注视在这个柜子上,一刻也不敢分心。 狭长的柜子被缓缓拉开,那道英俊拔的子终于再次暴露在空气里。 柜子里精美的脸庞尤为苍白,精致的五官带着一丝病态的迷人 他怔怔得看着。 尸体很安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剩下的两个人这才敢壮着胆子,走上前来,三人一起低下头围观着中间这个被拉开的格子。 安安静静的依旧没有什么不同,和刚开始拉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又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这人不像是死亡,更像是安详的睡着。 三个人逐渐放松警惕,眼里的惶恐熄灭了不少。 慌乱之中他们之间没人注意到,那个“尸体”白皙的脖子上,血管此时正在蓬勃的跳跃着。 就在其中一个人彻底松了口气,抓着柜子的手把,正要将尸柜重新退回进去时,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在所有人的始料未及中,陡然睁开。 “啊!!!诈尸了!!!” “快跑!快跑!找人来!” 三个人忽然慌做一团,惊恐得嚎叫着。 江复庭被这突然的高分贝嚎叫刺激到耳膜,不悦得蹙了下眉,支配着还有些僵硬的体慢慢坐起来。 白晃晃的灯光直接打在了他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上。 肢体的动作因为体还没完全适应,在他从柜板上下来的时候,看起来格外不协调,像是个卡顿的机器人,深邃得眼睛直接对上了陷入无尽惶恐的三个人。 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那三人已经连滚带爬的冲出太平间,由于动作太过匆忙,直接撞到了一个医疗柜上,桌上的瓶瓶罐罐哗啦落在地上。 这几个人根本来不及捡,逃命般得消失在走廊尽头。 沉寂静的环境里,一个小男孩站在他的边上不停发出“咯咯!”的嘲笑声。 江复庭神色莫名的看着他,有那么好笑? 他慢慢走出太平间,幽深的长廊里,不断回dàng)着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带着特有的力量,像是踩在了某些人的口上。 上冷的黑色气体似乎带着不拘的气势不断翻滚,像是一汪清泉一遍遍洗刷着上的不适感,在他还离太平间的出口只剩一半的时候,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就已经尽数散尽。 这种莫名的力量他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控制,就像是被压抑了许久在四处寻找可以宣泄的地方。 他脚步所及之处,触碰到的绿植生命都瞬间萎靡干枯了下来。 江复庭仅凭 着自己的意念,努力控制着体内胡乱冲撞毫不受控的能量。 趁着其他人慌张赶来检查之前,他走出了太平间。 久违的阳光铺面而来,江复庭凤眼微眯,直视着头顶上方的太阳,原本毒辣的光,此刻落在他的眼里反而被削弱了几分。 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看着赤红的太阳外泛着金黄色的光圈,今天天气却是很好。 江复庭避开监控,摸出藏在衣内的手机,伴随着熟悉的开机铃声,内心泛起了淡淡的喜意。 电量只剩百分之六,他留意了下时间,12月10,星期二。 离他跑出来,过去的时间才一天不到,心里燃起了微弱的希望。 江复庭打开手机wifi,挑选了一个保密设施比较好的连接,随后又跑到一个比较破烂的小卖部,挑选了一个比较老气的黑色毛线帽,兑了点现金。 他快速就近打了个车。 与此同时,三个漆黑的屏幕中间,一个单独切换出的页面,在一个高比例的缩放地图中,同一地点,那个消失过的光点再次亮起。 电脑前那双放dàng)不羁的眼睛,突然涌起一阵惊意。 出租车停在离家不远的小路上,江复庭低着头穿过两条街,他此时的脸色格外的差,如果不是长相好,恐怕抬头的时候能直接吓着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天气太好,他没走多久子就得不行,上穿的还是礼拜六离家时的黑色毛衣,里面是件海蓝色的衬衫。 在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他摘下头上的帽子,然后在打扫工人不能理解的眼神中,脱下自己的毛衣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 帽子带回头顶,进入小区时他尽可能的避掉所有监控,进入电梯的时候散漫的躬着背倚着墙角,耍着手机,手机里面播放着非常无聊的搞笑短视频。 看起来和平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不确定家里附近会不会有人监控,但是他要把所有被发现的可能概率都降到最低。 边上的小鬼从离开医院时就一路跟着,此时在电梯里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此时刚好对上江复庭同样疑惑的眼神。 “有事?”他淡淡的问着。 那小鬼撅着嘴,幽幽的说道:“没人跟我玩,只有你看得见我。” “怎么不去投胎?”他继续翻着手机眼也不抬的问着。 那道恻恻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格外委屈,“投不了。” “恩。”他敷衍的应着,没兴趣关心小鬼的家长里短,看了下电梯现在所在的楼层,快到了。 果然那小孩听完后,不满的绪就上来了,小手挡住他看手机的视线:“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同心都没有,亏我刚刚还帮你!” 江复庭总 算抬了下眼,“你需要我帮什么?” 小男孩手指杵着下巴想了老半天,直到电梯门开了都没想出来。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迈起步子就要出电梯,结果左手突然被人狠狠拉住,他回过头对着小孩冷喝道:“松手!” 这小鬼不是说碰不到东西吗?突然无端端的拉住自己干嘛?! 神色肃穆的看着他,那小鬼更加委屈得松开了手,他正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江复庭扭头看向电梯门外,一个提着空菜篮的妇女正用一副见了鬼的表看着自己。 他窘迫的顿了下,扫了眼显示屏上的数字,确定到了指定楼层,连忙迈着腿,健步如飞的离开了电梯,留下那个妇女一脸凌乱的站在原地。 明明是回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江复庭此刻反而像更像是一个小偷,蹑手蹑脚的。 他小心查探了下墙角照到自己家门的监控,实在是避无可避,最终只能快速打开了房门,速战速决! 即便来之前的车上,他已经做了非常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打开门后,映入眼前的场景依旧让被反复锤炼的内心不由的被揪了一下。 以往他们一家无数次聊天的客厅,被人翻得凌乱不堪,江复庭愣了愣,轻轻关上大门。 即便毫无必要,他还是很小心的换上那双每周被自己温暖过的拖鞋。 地上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生活用品,很多林锦生活中特别珍呵护着的东西,被人当垃圾一般丢弃在地上。 江复庭口处的怒火不停得暗涌着。 第三百八十六章:钻后备箱 他的每一下步子都格外小心,深怕不小心将地上的弄脏了。 跨过沙发的时候,有一支漆黑的钢笔卡在了沙发的缝隙下,他慢慢蹲下来,小心的捡起来,格外轻柔的吹了吹落在上面的灰尘。 这个是江朝非常喜欢的一支钢笔,重要的签字场合江朝总喜欢带上,平时没事的时候它会被供在客厅的笔架上,时不时的被江朝炫耀。 江朝这支笔,至少用了将近十年。 江复庭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很深的印象了。 体内冷的力量在怒火下有些不受控,再次翻涌着,他小心翼翼的将笔放回被推倒的笔架上。 楼梯上洒落着各种被扔出来的化妆品,那些都是林锦经常用的。 过道墙面上的相框掉落了下来,有机玻璃被踩得稀碎,相框背面的原木色隔板上留着杂乱的黑色脚印。 江复庭蹲下来一个一个的捡起,眼睛格外的酸胀,眼尾不知道何时红了一圈。 平时十秒钟走完的楼梯,此刻几分钟还没好,他上的黑气无法控制的到处宣泄,所及之处带着冷冽的寒风,刚刚还叽里呱啦地小鬼默默跟在他的边上不敢再说话。 他推开父母的卧室,里面依旧是乱糟糟的,衣物和被子皱皱巴巴的四处散落,熟悉的房间空dàng)dàng)。 那里没有林锦,没有江朝。 抿着薄唇,双手有些颤抖得带上卧室门,江复庭跨过自己的房间直接走向江朝的书房。 他深吸了一口气,昏暗得房间特别零乱,窗帘被拉的很严密,他不敢开灯。 地上到处飘散着文件,所有的柜子被人肆无忌惮的的拉开,曾经摆放着的文件、书籍和本子被人彻底得侵略一空。 江复庭讥讽地笑了一下,平云淡风轻得眸子里燃着烧不尽的怒火和惨淡。 这些人就是一群疯子,失了心智,什么都不放过。 他依旧小心的迈着步子,地上撒了不少江朝喜的摆件的碎片。 原来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被人收走。 他悉心的打量着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 他相信江朝,他父亲肯定会给自己留点什么,不会一股脑的将东西只放在一个地方。 边上的小鬼一直小心的跟在他后晃悠着,直到江复庭突然顿下脚步,背后被人结结实实的撞了下,他这才回过头,犀利的视线探索着小鬼:“你碰得到东西?” 小鬼生怕对方发火,像个被家长抓着教育的小孩子拢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回答:“原来是不可以的,碰到你以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可以了。” 江复庭蹙了下眉,想要探究他是不是真的在说谎。 那小鬼知道他不相信连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大哥哥!好 像是你上的鬼气比较补吧。” 那小孩说到后面有些怯怯,江复庭漆黑的眸子更为尖锐。 小鬼以为他是追究自己偷吃他鬼气的事,连忙说道:“我就吸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他一边说着小手还特意的比了比,继续辩解道:“而且你上的鬼气到处乱飘,我不想吸到都不行啊!” 他看着眼前的小鬼说的特别诚恳的样子,没有继续再追究,关于他提到的鬼气现在也没时间继续深入去想。 收起了刚刚刀子般的审视,他再次一股脑扎进了盲目的寻找里,淡淡的嘱咐了句:“帮忙找东西。” “找什么?”小鬼不解的飘过来,幽幽得问了句。 江复庭顿了顿,只是模棱两可的给了句:“随便什么都可以。” “什么什么都可以。”那小鬼嘀嘀咕咕地说着,在江复庭一记冰冷的视线下,缩着脖子赶紧飘走了。 明明已经被清空到没什么可翻的屋子里,却依旧被他查询了一遍又一遍,那个小鬼越看越是不解。 “真翻不出什么来了!大哥哥,你到底在找什么?”小鬼已经绕着屋子里里外外绕了好几圈了,除了空柜子真的什么都没了。 “隔板找了吗?”江复庭思索着问道。 “隔板?隔板能放什么东西!”小鬼继续嘀嘀咕咕着,形却依旧飘动了起来,灵活的在各个缝隙里钻来钻去。 除了柜子的隔板,包括抽屉的隔板都掀了个遍。 江复庭忽然想起什么,虽然感觉有点夸张,但还是沉着眸子,走回到房门入口处。顺着墙面,每隔一块地方都非常耐心的敲着。 直到敲到一个地方,声音薄而清脆。 他脚下一顿,这是一个书柜内侧的墙壁,为了确认,他反复多敲了几次和边上的墙面做比对,里面确实是空的。 “找到了?”小鬼的声音也有些惊喜,他转来转去,早就要在屋子里转晕了。 “恩。”江复庭淡淡的应着,摸索着板材的接触缝隙,他这时候不需要顾及会不会损坏的问题,只要能将他拆下来。 但是那块板怎么也扣不下来,看起来应该是用电子控制的。 但如果从外面破坏的话,他又担心会连带损坏到里面的东西。 “把这个东西弄破。”江复庭脸轻描淡写的指挥着,既然他刚刚自己说吸了不少自己的能力,让他多使点劲也不算虐待童工,总不能让他白白吸了自己上的东西。 “哦。”那小鬼不不愿的飘过来,知道里面是有空间的,直接钻了进去。 “咚!”里面传来清脆得撞击声。 江复庭耐心的耐心的等待着。 “咚!”“咚!”里面响起接二连三的撞击声。 “嘣!”板材终于被小鬼暴力 推开。 那小鬼嘚瑟着一张脸快速飘出来,一副邀功的模样,江复庭连看都没看,一心只留意到里面的东西。 是个平板电脑。 按了下开关键,关机的。 他直接收起电脑,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果然自己的屋子也被人直接洗劫一空,主机都没了。 江复庭找到自己平时藏好的u盘和充电器,重新换了件单薄的衬衫。 “走吧。” 江复庭语气平淡的说着,走到客厅的时候,回头多看了一眼,深邃得眸子涌起一丝波澜,随后低下头没有犹豫关上了大门。 在他按下一侧的电梯上来时,另一面的电梯也同时上楼。 两扇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几乎同时跳动,江复庭静静地观察着,内心闪过一丝焦灼,直到后上的电梯在其中一个楼层多停顿了几秒。 他内心松了一口气。 “叮!” 电梯门被打开。 他快速走进去,按下楼层,苍白的手指拼命按着关门键。 夹门合上的瞬间,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 那张一脸温和的面庞,在门缝的罅隙里闪现而过。 可这次没有上次那么侥幸,江复庭屏着呼吸,看着那张脸突然回过头,四目在顷刻间对视上。 他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止不住得在关门键上狂按着。 “快按开门!”外面传来急促地叫嚷声。 电梯门终于被彻底得关上,上面嘈杂的呼喊声顺着自己的急速下降渐行渐远。 江复庭在狭窄的空间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绪,眸子紧紧凝视着电梯的显示屏。 他上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着,随着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小,浑上下的黑气也越发汹涌的翻滚凝聚着,边上的小鬼随着他上的变化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边。 在即将到达一楼的时候,他的呼吸都要停滞,楼层所有的按键里,负一楼的按钮突兀的亮着。 在他急促的几下呼吸间,电梯缓缓滑过一楼,直接通向负一楼。 江复庭沉重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喜色,按楼层的时候赌得就是运气,虽然只有一层,但还是替自己多争取到了几分钟的时间,这些人大概是没料到守在停车场的电梯门口。 江复庭出了电梯的一瞬间就飞速的跑出,他一刻都不能多停留,大脑在狂奔下同时飞速运转着。 因为是高档小区,小区的停车场很大,一共三层,每个位置都是固定的私家停车位。 “去把监控遮掉。”江复庭物尽其用的压榨着小鬼的能力,自从知道小鬼可以触碰到东西的时候,自己就相当于多了个非常得力的隐形助手。 没有监控的况下,活动果然方便了很多。 江复庭躲在角落小心的观察着,停车场的上下出口已经被这些人守 住了,估计现在上下的电梯口也走不了。 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一层的停车场内,自己暂时只能借助这些停靠的车子来躲避这些人的地毯式搜索。 他记得出医院的时候是下午两点,现在应该是下午四点左右,停车场的内的车子会越来越多。 但是六点到七点之间会有个开走的高峰期。 他得抢在这个时间段之前,趁着其他车子出去的时候,一块出去。 江复庭非常谨慎地观察着每一个车主的来回活动。 “哎哟!你快点,等会赶不上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他匍匐在一个车子后视镜后面,慢慢探出一些脑袋。 “急什么,那电影不是还要两个小时才开始吗!”一个男人不紧不慢得说着。 女人似是有些生气,埋怨道:“你不吃饭啊!你是要当神仙吗?饿着肚子去看电影!” “滴滴!”前方不远处的车子响起了被解锁的声音,男人一边慢步走着,看起来依旧不着急:“吃完饭又去吃爆米花,还天天叨叨减肥!” “你敢对我有意见!”女人不爽地嚷嚷着,迫不及待的大步走到车子附近,粗暴的打开车门。 江复庭赶紧对着不远处的小鬼使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小鬼现在被他使唤的相当专业,点了点头转就往那女人那边飘过去。 江复庭看不清那小鬼做了什么。 第三百八十八章:找人 仓促之间,肩膀似乎擦到了什么人,他懒得理会,继续大步向前着。 “江复庭!”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江复庭停下动作,听声音像是。 “江复庭!真的是你啊!” 他还没回过头,后面的人带着诧异突然跑到自己的前面,吃惊地望着自己。 杨林生? 江复庭蹙了下眉,他不在学校上课,怎么在这? 杨林生脸色的表在看到自己的瞬间就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震惊地问道:“江复庭!你怎么在这!今天老师还突然在班里说你死了,把我吓一跳!” “我就说怎么可能嘛!好好的人说死就死的!” 江复庭听着他的絮叨,看似若无其事,嘴角却抹起冷的弧度,眼尾滑稽的向上一扬。 这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死讯公布出去了! “别告诉别人。”江复庭犀利地面庞凝视着他,淡淡的开口。 杨林生被他的目光吓得哆嗦了一下,假装面不改色的笑着:“开玩笑,我是这样的人吗!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有网上说的你爸那事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 “我说假的,你信?”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太多,随口说道。 “信啊,你说的我就信啊!”杨林生连思考都没有,不带犹豫的果断开口。 江复庭挑着剑眉看着他。 杨林生看着对方一脸怀疑的样子,不满地叫嚷着:“你看我说我相信,你又不信!我们好歹同学一场,不信你我信谁?” 江复庭继续意味深明的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泛着一丝波澜。 “你别老这样看着我,老是看的我瘆得慌!”杨林生眼神飘忽着看向别处,“对了,我听说你家被抄了,没地方住,要不要我给你找地方住一晚?” 杨林生看着江复庭没有说话,得寸进尺的嘚瑟着,拍着脯:“我要求也简单,叫我一声哥,马上给你安排好!” “不用了。”江复庭依旧没有绪的说着。 他现在谁也不相信,就算杨林生真的可信,也不能保证后面会不会牵连到他上。 杨林生听到这话感觉被他扫了面子,不爽的摆着一张臭脸:“江复庭,你这个人啊,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老是给脸不要脸!老子还第一次主动开口要帮人,你还……” “手机借一下!”江复庭直接打断了眼前这个人的碎碎念。 “哦。”杨林生闭了嘴,特别配合的把自己手机递给他。 江复庭接过手机,差点被手机屏幕上的屏保闪瞎了眼,是一个acg的美男漫画图,半遮半掩的,他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气定神闲的拨了一个号码。 “你好!哪位?”电话拨通 的很快,是林子青亲切的询问声。 “是我。”江复庭开口道。 冰冷的声音比此刻夜里的寒风还要刺骨。 电话那头似乎震惊了一下,顿时闷不做响,只有男人低沉的呼吸声回dàng)在耳边,林子青不敢说话,可也不敢挂断电话。 江复庭没有吱声,静静等待着那边率先开口。 杨林生有些莫名的看着江复庭拿着手机发呆,一边的小鬼在江复庭眼前故意飘来飘去,刷一下存在感,要不是江复庭眼珠子在动,他真要以为江复庭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时间在沉静的等待中不知不觉被延长。 “对不起!”林子青带着愧疚的声音率先传过来,打破了静谧的氛围。 “可我们家没有对不起你。”江复庭对他的道歉视若无睹,他要听的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那边继续鸦雀无声了一会,像是酝酿了很久才艰难的开口道:“我以为……” “以为宋家会这么简单就垮掉?”江复庭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着。 杨林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紧闭着嘴,面色惊疑地看着江复庭。 江复庭懒得理会边上的人那么多的小表,耐心等待着林子青的其他说法。 手机里再次安静下来。 “是我太蠢了。”那边突然沮丧的叹了口气,“我是想顺势弄掉宋家没错,我利用了你们,可我没想到会直接输的那么惨。” “林子青。”江复庭一字一字狠狠地说着,“自己蠢就不要随便拖别人下水。” 话筒里的呼吸声瞬间屏住。 “我是个记仇的人。”江复庭最后警告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杨林生也没见过眼前的人会露出这副狠厉得模样,缩了缩脖子,问道:“电话……打好了?” 江复庭刚想将手机还给他,脑子里却不经意间闪过一张人脸,他深邃得眸子忽然涌起一丝希望,“马上。” 他避开杨林生的视线,钻到一个两幢屋子之间的夹缝里,手指有些颤抖的按下一个号码。 “嘟——” 连着十几秒的盲音,江复庭的神色有些迫不及待,他因为紧张快速呼吸着,白雾不断在眼前呵出又消失。 “谁啊?”不不愿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满是闲散的味道。 “江复庭。”他张了张嘴,对方柔软松散的声音差点将他紧绷已久的神经轰然冲垮。 “哦,怎么了?”对方似乎也有些诧异自己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能帮忙找人吗?”江复庭的声音沙哑了下,有些哽咽,他立马假装咳了咳。 “活人还死人?”白唐还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紧不慢的问道。 江复庭顿了顿,艰难得回答:“我不清楚 。” 那边没有直接回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慢悠悠得说道,“那有点难啊,有可以和对方联系的东西吗,像对方的头发或者常用随携带的东西什么的?” 江复庭随着他的话语,神色逐渐痛苦起来。 他没有! 他这十多年来,他上居然没有收藏任何一件和父母有关的东西。 只要和父母有关的话,江复庭想到什么试探的开口:“血呢?” “血?”白唐不确定的问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收起了刚刚谈话间的漫不经心,“可以,找人价格比较贵,折后价6000。” “好。”江复庭痛快地答应下,只要能找到,别说六千,再多他也没问题,“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现在?”白唐的语气明显有些意外。 “方便吗?”江复庭神色紧张的问道,深怕被电话那头的人拒绝掉。 那边的人正在思考着,静谧的老屋夹缝里,只有江复庭自己起伏着的呼吸声。 “哎,行吧!”白唐听起来格外为难的开口,“那你直接来福德巷吧!” “具体点。”江复庭眉头微微一皱,在脑海里非常努力的思索着。 这个地方他明明没有去过,但是光听名字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你不会导航么?”白唐有些不耐烦的反问。 江复庭不假思索道:“手机是别人的。” 白唐似乎在电话那头非常无语的沉默了下,随后说道“这样吧!下安区知道吧?”语气像是在教白痴一样。 “恩。”江复庭闷闷的应着,但奈何自己有求于人,不好发作。 “永井百货大楼听说过没?” “恩。”江复庭继续应着。 “那行,你就先打车到那,一会在正门口碰面!”白唐像个cāo)劳的老妈子嘱咐了几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江复庭松了口气,刚刚和白唐打电话的时候太过于紧张,背部一直得僵直。 他慢慢走出狭窄的巷子,将手机还给正站在路边一直哆哆嗦嗦的杨林生。 那小鬼刚刚在等待的时候居然一直在杨林生边上无聊的对他吹气,捉弄他。 “好了?”杨林生搓着冰冷的胳膊,小心看着他的脸色问道,说完又觉得自己明知故问。 “恩,多谢。”江复庭开口道,眸子不经意警告了下还在杨林生边上捣乱着的小鬼。 一记刺目的眼神吓得杨林生以为江复庭是在警告自己,他脑海里没由头地想起电视里看的奇奇怪怪的杀人灭口的桥段,连忙说道:“江复庭!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今天看到你的事说出去的,我死都给你守着这个秘密。” 江复庭不知道他此刻脑子里装着的中二想法,没有多说什么,点了下头 ,不再理会神经兮兮打量着自己的人,快速打了个车。 永井百货是一个老百货商场,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曾经是市内最为有名的商场,江复庭小的时候老城区还没有完全没落下来,他跟着父母曾经来过几次。 这一次再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记忆中的那些辉煌感。 人烟稀少,墙面因为生意不好很久没有搭理,沾满了不少厚厚的污垢,外面看过去就有些脏脏的。 可正大门处依然提前摆放起了一个巨大的圣诞树,直通两层楼那么高,上面挂满了彩灯和装饰品,温馨的节氛围倒是一点都不少。 商场内的灯光全部都亮着,里面的环境因为有承租人经常打扫的关系比外面倒是好了很多。 江复庭站在那颗树下,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单薄的人影在寒冷漆黑的夜晚里看着有些寂寥,边上的霓虹一直闪耀在他颜色单一的衣着上。 小鬼此时正被圣诞树的物件和彩灯吸引着,兴奋地上蹿下跳飘来飘去。 时间像是流水般淌过,江复庭拿出自己的另一个手机看了下时间,快八点了,剩余电量为零,只剩下一道红线。 他还来不及干嘛,伴随着手机的关机铃声,屏幕彻底陷入了黑色。 江复庭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无奈的收起手机。 应该快来了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白唐家 他有些焦急的在圣诞树的附近踱步着,夜色越来越冷,有些商场的员工已经下班出来,江复庭看着商场里的东西被人收拾起来,摆在门口的海报被人拖了进去。 里面的灯火一点点的被熄灭,最上面的楼层已经暗下来一大半。 “大哥哥!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啊!我刚刚去看时间都九点半了!”那小鬼玩了那么久,新鲜劲也过了,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再等等!”江复庭看着商场的大门彻底被人锁上。 “你看人家门都关了!”那小鬼抱怨着:“我估计应该不会来了吧,要来早来了,你要不找个小旅馆睡一晚。” “他会来。”江复庭平静的开口,凤眼带着希冀看向商场对应的十字路口。 “哦。”小鬼撇了撇嘴,心不甘不愿的等待着,但是又非要缠着江复庭。 没过多久,仓促的脚步声总算响起,白唐依旧穿的不修边幅,气喘吁吁的朝着江复庭跑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我隔壁的一个阿姨出了点事,我刚刚赶着给她送医院去了,让你久等了。” “没事。”江复庭淡淡的说着,毫无神采的眸子亮了些,每次跟白唐接触的时候他都会不自的放松不少。 “诶,怎么还有个小孩?”白唐缓过气来,才注意到他边上飘着的鬼魂。 除此之外,他的桃花眼一下子被江复庭上混乱翻腾着的鬼气吸引住,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在他周边绕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一番,他才一脸严肃的问道。 “你上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复庭明白他指的什么:“中午。” 那双平满是水波的眸子继续打量着自己,随后思索着什么,带着暗藏的顾虑又小心地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异常没?比如影响你记忆、思考,或者感觉自己不像自己了?” 白唐一边说着一边硬掰出比较婉转的措辞。 江复庭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没有。” 对方不着边际的形明显松了下,“那就好,到时候一块勉为其难的给你解决一下。” 江复庭的眸子微闪,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找人的事?” 白唐看了看周边已经黑下来的商店,“这时间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好坐一坐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是我家吧,不收你钱。” 他说着露出一副颇为慷慨的表。 江复庭听到后纠结了半晌,因为心理洁癖的原因,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去过别人家里,可想到晚上还要找小旅馆,他脸上的神色更为难看。 更何况他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说着玩的,试探的客气着:“方便吗?” “我是方便的!”白唐无所谓的说着:“你我就不知道了。” “那就打扰了。”江复庭礼貌得道谢。 他跟着白唐穿梭在安静的街区里,周边的房子随着他们的路过,越来越老旧,有点像拆迁区,跟上次去李凝如家里的感觉很像。 江复庭穿入一个两边房檐是木头堆积的古董街,脚下的青石板地因为历史悠久,或者是走的人太多,被打磨的格外光滑。 这里全部都是九十年代的独栋老房子,不过多少比李凝如家里的老房子好一些。 这个至少还是能正常住人的。 他跟白唐再次拐过一个巷口,这里的巷子正好被边缘的高楼遮住了光线,常年不见光的原因,墙面已经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 “这里就是福德巷。”白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视线。 江复庭一点点的打量着,脚下的步子逐渐缓慢下来,几乎要将四周的一切印刻在脑海里。 他明明没来过这里,可是却格外的熟悉,熟悉到在自己的指尖触摸到墙角的石灰时,那种感觉几乎要从口迸发出来。 上的黑气再次因为他动dàng)的心神狂涌。 前方的白唐瞬间察觉到他的异样,转过头嘱咐道:“你冷静点,这么纯的鬼气不控制点,到时候得把四面八方的鬼全吸来。” “恩。”江复庭有些尴尬的应了下。 集中注意力,去掉那些七七八八的杂念,他总算把内心的波澜控制了下来。 脚步在一个非常老旧的铁门前停下,白唐掏着钥匙准备开门。 “哎哟,唐唐,这么晚才回来了?”边上一个出门倒垃圾的阿姨听到这边的动静,问道。 “刚刚巷子里的何老突然犯病了,我刚刚送他去完医院。”白唐笑眯眯得解释着,大门已经被他打开。 “又犯老毛病了啊!”那阿姨同的说道:“他也是可怜的,儿子女儿一个都不管,还好你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屋子,这才注意到站在白唐边一声不吭的江复庭,惊喜得问道:“唐唐,这是你朋友嘛?第一次看你带朋友回来!” 白唐弯着眉眼说着,“是啊,今天第一次带来玩,他家没人一个人住害怕。” 说着撇脚的借口,他也不顾江复庭有些难看的表,搡了一下他:“这个就是住我隔壁的张阿姨,平时对人特别好!” “张阿姨。”江复庭生涩的开口,艰难的对着正往自己走过来眼冒金星的妇女打着招呼。 “唐唐,你这朋友长得真帅的,英姿飒爽的看着跟个小明星一样。”张阿姨的眼睛就差直接怼到江复庭的脸上,各种欣赏着:“就是脸色差了点啊,现在小年轻怎么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体的,这脸色唰白唰白的!” “这不是一个人在,就不好好吃饭么,现在小孩都 这样!”白唐不着边际的瞎扯着,拉着江复庭的袖子往屋里走。 江复庭也没有嫌弃,任由他拽,再不进去都不知道自己会被这两个人说成什么样子。 “唐唐,那阿姨这里有红枣你要不要,刚好拿去给你那朋友补补!”张阿姨贴上脸扒住白唐正要关上的门,不死心的问道,花痴的神色继续落在好不容易进屋的江复庭上。 “不用!张阿姨!人家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红枣,我家有猪血,够他补的!”白唐客气的将极为的张阿姨推了出去,总算掩上了大门。 江复庭听到猪血的时候莫名有些胃疼。 白唐看着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不经意间又难看了几分,随口不确定道:“真没吃饭?” 边上的小鬼跟堵不住的炮仗一样,没等江复庭开口就替他委屈道:“中午从太平间出来就没吃饭,你看还等你等那么久,除了下午在商场喝了口咖啡。” “太平间?”白唐惊疑的回头,云淡风轻的眸子里小心的掩着担忧。 那小鬼正想继续说着什么,被江复庭一记冰冷的眼神塞回肚子里。 两人走上木质的楼梯,房子的空间很小,每一层一眼都能望到底,江复庭一边走一边打量着。 二楼是个很简单的厨房加餐厅,摆着固有老旧的八仙桌椅,虽然房子格外的陈旧,但是被屋主收拾的算是比较整洁,至少没有江复庭想象中的脏乱。 白唐直接在这一层停下,慢悠悠的走到冰箱面前对着里面的东西思索着,随后不着调的问道:“吃面吗?下面给你吃。” “……”江复庭没有说话,直接走过去扶着冰箱门。 白唐还在奇怪着这人怎么不搭理自己,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他面无表的脸。 江复庭原本过去是准备一起看下里面的菜的,可埋在冰箱里的脑袋突然抬起,对上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他口突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要干嘛了。 白唐的脸乍一看很成熟,给人草草的感觉,似乎特别不靠谱的样子。 可忽视掉他嘴边的胡茬,抬头的时候及肩的长发垂落下去,露出特别清秀的五官,那双桃花眼除了历经百态的沧桑感仍旧残留着不少明媚的少年气,眼尾微微上挑,总是带着隐隐的红晕。 “怎么了?”江复庭打探的眼神突然灼起来,对方突然警惕了一下,站起来问道。 “抱歉,看着有些眼熟。”江复庭以为自己的目光太直接冒犯到了他,耿直的道歉。 “我们见了那么多次,能不眼熟么?”白唐对着他没由来的话,嘲笑了下,随后催促着他:“快点!要不要吃面?” “恩。”江复庭点了点头,回到座位。 白唐拿出冰箱里剩下的菜,系上围裙,三两下 就清理干净。 然后拿起菜刀,紧接着,传来非常流畅的切菜声,一看就是经常自己下厨的。 江复庭坐在板凳上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脑袋逐渐有些昏沉之际,一碗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他眼前。 江复庭上的睡意瞬间驱散不少,因为刚犯过困,他的凤眼依旧有些迷蒙。 接过白唐递过来的筷子,直接嗦了一大口面,口腔里弥漫开的味道感觉更是熟悉,江复庭手里的筷子突然停顿了下。 “不好吃?”白唐看着他的反应,幽幽问道。 “没有。”江复庭怕他察觉到自己绪里的异样,一直埋头嗦着面。 每次接触白唐的时候,这种熟悉像是印刻在骨子里,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 吃完饭后,江复庭没有好意思让白唐再动手,直接自己去刷碗,随后将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 这次轮到白唐在凳子上翘着脚,散漫得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恬淡的眸子里微光闪烁着。 江复庭的影就这么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转过头,才发现白唐在发着呆,走过去说道:“可以开始了吗?” 第三百九十章:小鬼和小姐姐 被唤回神的白唐稍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随即说道:“手伸过来。” 江复庭伸出手掌,掌心依旧没有什么血色,指甲有些发白,不过比中午刚醒来那会好很多了。 白唐这次也没有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指尖在江复庭的手掌轻轻一划。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察觉疼痛,伴随血液溢出的同时,那表面上浅浅的伤口就被涌上的黑气修复好。 为数不多的血液,被白唐指尖涌出的黑气凝聚在一起,他另一只手凭空流利地画出看不懂的图案,泛着金色的图案直接附着在被他取走的血液上,紧接着低声一喝:“魂来!” 浮在空中的金色图文陡然爆出浓烈的光芒。 白唐自信的笑了下,弯着眉眼:“活人。” 江复庭紧绷已久的面庞总算松懈下来,连忙问道:“在哪?” 血液化为了两滴并列着,刚刚画出的符文变得歪歪扭扭,重新整合成江复庭看不懂的文字。 等到那个符文彻底稳定下来的时候,白唐才开口:“在西郊。” 然后转过头对着江复庭诧异地说道:“华夏国际第七附属医院。” “两个人在一起?”江复庭问道,欣喜的目光里也有些意外。 “对!”白唐非常肯定的说道。 江复庭听闻,上的怒意隐隐有些又要燃起的趋势, 华夏国际第七附属医院是非常有名的精神病医院,哪怕是个正常人随便被塞个病名放进去,都很难再被当正常人顺利放出来,更何况他们还是故意的。 蒋家的人真是好手段,不敢直接连杀太多人,就将他父母藏在那里。 越是深想,他漆黑的眸子越是冷,神色凝重间,江复庭上那股冷的力量再次踊跃起来。 白唐看着他上杂乱无章翻腾着的黑色气体,慢悠悠说道:“你这鬼气虽然问题不大,但麻烦是有点麻烦啊,不早点解决迟早要变成其他鬼嘴里的大餐。” “能直接去掉吗?”江复庭对这东西本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和概念,满不在乎的问道。 一直窝在边上的小鬼差点急了眼:“大哥哥!你不要给我啊!我要!” 白唐看着忽然扑出来的小鬼,对着江复庭挑了挑眉:“看到没,这么鬼见鬼的东西,你居然说不要就不要!” 然而站着的江复庭却纹丝不动,白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道:“这东西可是天生的!有些人想要都没有,至纯的气,你知道作用有多大吗?” “那你说怎么弄?”江复庭问道,只要能把这个麻烦的东西解决掉,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你先说你这是怎么搞的,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突然就这样?”白唐难得认真了起来,那双松散的眼睛直接对上江复庭的 眸子。 “他在太平间诈尸了。”那小鬼幽幽的在边上插一句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了解一些事一样。 “怎么回事?”白唐一只手杵着脑袋,直接整个人的重心托到了桌子上,直勾勾的视线能把人拆穿:“你不说清楚,我可帮不了你。” “跟宋家有关。”江复庭开口道,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差点死掉的事:“我已经查到宋家的问题了。” “恩?就上次我让你帮忙找的?”白唐眼眸流转着,顿时一亮。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见对方没有深究细节,松缓了下,继续自己的话题:“有电脑吗?” “当然有。”白唐从凳子上站起来,邋遢的踩着鞋子,一双布鞋硬是被他穿成了拖鞋,踢踢踏踏得走出了厨房。 江复庭紧跟上去,楼梯再往上走,感觉暗潮湿不少,最上面的屋子不太通风,估计平时阳光也不好,在北方这种干燥的地方都能闻见些许的霉味。 江复庭一边走一边蹙着眉,直到楼梯踩到底。 白唐熟练的抬起手,按了下墙面上非常老旧的开关。 沉闷的屋子总算亮了起来。 屋内的格局非常简单,一张木,头上放着一个台式电脑,地板也是木质的,有些地方凹了个空,泛着黑青色的斑,看上去像是发霉了。 屋子最里面的墙边是一个老式外推的窗,开窗的时候需要用铁杆扣住的那种。窗户下面就是一个破旧的小沙发,沙发上堆满了男人的衣物。 白唐随意的躺在了上,对着江复庭抬了下眼:“就那,你要用的话,直接用吧!” 江复庭没有吭声,拉开椅子,座椅倒是新的很,是个电竞椅,靠上去软绵绵的,格外舒服。 他打开电脑,一个黑漆漆的网站直接自动跳了出来。 网站设计风格简单粗暴,上面直接写着白色又醒目的大字:专业捉鬼,驱鬼,投胎,往生。 下面洋洋洒洒的介绍内容,专业从事间地府行业三十年,行业内的战斗机,良心中介,你值得拥有! 江复庭默了默,也不管白唐躺在一边的表,直接关掉。 他摸了下自己一直藏在上的u盘芯片,还好当初这些人杀他以后急着处理尸体,没来得及检查他的体,不然这个东西也留不到现在。 江复庭还是本能的将白唐的电脑先做上了一层安全防护。 噼噼啪啪敲代码间,白唐终于饶有兴致的从上爬了起来,凑过子挨着他的边开口问道:“看不出来啊,你还会这个啊!” 白唐完全没注意到这个距离对于江复庭来说有多近。 “恩。”江复庭感受着对方说话时不经意间扑在自己脸上的气,脚下稍许的挪了 挪,这才和白唐稍微保持了些距离。 然后他保持着云淡风轻拿出读卡器,插进电脑,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文件。 江复庭找到那天林子青传给他的上半年救助儿童的资料,翻给白唐看:“答案都在这。” “这什么意思?”白唐看着江复庭给他翻的表格还没有特别明白,扫了眼文件名:“这不是宋明辉那基金会的救助儿童名单么?” “你仔细看。”江复庭没有说太多,直接点进一个名字,显示出来的照片是他们两个都依稀有些印象的。 那是他们两在慈善晚会的晚上共同见过的。 “这不是那晚上的小鬼么?”白唐惊道,随后一秒脸色一变反应过来了什么。 “这人我也认识啊!”边上的小鬼有种被他们排斥在外的感觉,飘到电脑前故意挡住他们的视线说道。 两人的视线同时聚焦在他的上。 那小鬼以为他们在怀疑自己,加重口气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认识啊,之前我们还一块在医院玩呢!” 江复庭顿时想到什么,漆黑的眸子闪烁着,这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自己的名字,说道:“陆皓。” 江复庭顿时粗暴得推开他的鬼影,赶到电脑边,在表格里直接输入名字查找。 小窗格上显示查找内容为一个。 果然有。 江复庭点击了下确认,然后点开陆皓这个名字,再次跳出来另一个页面,里面显示的照片正和飘在自己边的小鬼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现在的这个小鬼看起来格外苍白而已。 “你以前也申请过资金救助?”江复庭扭过头问道。 “恩。”小鬼天真的点着头,随后脑袋拉拢了下来,圆圆的眼睛充满了忧伤:“可是我自己不争气,还没到手术时间,就犯病死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跟我妈妈告别,还没跟我爸爸多说说话。” “那你刚才说你认识前面图片里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白唐莫名的问道,他上次明明已经将现场的小鬼都收走了。 陆皓拧着那张可的小脸蛋,回忆着:“我死了以后,有些跟我一样的小朋友突然来找我玩,刚开始我还不知道我死了,我就知道爸爸妈妈再也看不到我了,我怎么叫他们都不理我!” 他一边说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委屈。 “后来小伙伴们告诉我,我已经死了,那会我才知道我再也不可能碰到爸爸妈妈了。” “我就想着一个人也是一个人,他们愿意跟我做朋友也好的,我就经常跟他们玩了。” 陆皓细细的回忆着:“后面每天都会有跟我一样的小朋友,有的时候一天会有两三个,我们的伙伴也越来越多了!” 陆皓说 道这里突然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那会我们关系可好了,天天在医院里玩,后来直到有一天再也没有新的小伙伴加入了,我们就不止在医院玩了,有的时候晚上还会跑出去。” “但是后来有一天医院里突然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陆皓说到那个姐姐眼里都在闪着星星:“那小姐姐跟我们一样,而且她看起来很厉害,对我们也特别好,有的时候会把上的鬼气分给我们,所以大家一下子就跟她熟了。” “你说的小姐姐,是不是她?”江复庭翻出了手机里陈佳南的照片给陆皓看了一下。 “就是她!大哥哥你也认识她啊!”陆皓忽闪着眼睛问道。 “恩。”江复庭简单的应了下,这样就知道为什么慈善晚会的那天晚上会突然冒出那么多的小鬼了。 白唐听到这里基本上也已经明了了,不等小鬼说完,就抢他台词笑嘻嘻的开口:“我猜后面那小姐姐是不是说晚上要带你们去好玩的地方,再然后你的小伙伴和小姐姐再也没回来过?” 陆皓说的正兴致勃勃的被他抢了台词,气急败坏得但又有些不解,鼓着一张小脸蛋:“你怎么知道?” 第三百九十二章:封印 江复庭挂掉电话的同时,电脑里的邮箱内容被发送过去。 做完所有的事,转过头的时候他再次对上白唐一动不动的眼眸,那双桃花眼不知道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多久。 “怎么?”江复庭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手上翻着正在充电的手机。 “我在想晚上怎么分配这张。”白唐懒散的靠在枕头上,头发后面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取了下来。 江复庭别过脸,“我睡沙发。”话刚刚说完才想起进屋子时无意间瞥到的沙发。 他视线转移过去,除了上面还堆积着的乱糟糟的衣服,露出来的布料上有些污渍已经渗进里面,洗刷后还残余着灰蒙蒙的颜色。 白唐笑了笑,对着沙发那边扬了下头:“你不介意的话,就去睡。” 江复庭顿了顿,瞥了眼自己脚下的地板,打地铺也不大可能,随后只能非常艰难的提议道:“这边有旅馆吗?” 白唐眨着眼,晃了晃脑袋:“这地方都快拆迁了,谁还在这附近做生意。” 边上默默无闻的陆皓看着两人因为睡个觉的事扭扭捏捏的,实在看不下去:“大哥哥,你们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又没关系,将就一下不就好了!” “洗漱在哪?”江复庭瞪了陆皓一眼挣扎了半晌,终于妥协道。 “出去右拐有个小房间啊!洗浴台下面有一次用品,你直接拿着用。”白唐坐在上翘着腿。 江复庭发现对方好像也不太怕冷,晚上出来见面的时候就直接穿着一件简单的卫衣,现在看到他翘着腿才发现他穿的裤子也只是非常单薄的一层,露出里面白白的脚踝。 “怎么了?”白唐留意到他目光的停顿问道,“还要我给你带路?” 江复庭神色窘迫了一下,僵硬的大步走着,带上了门。 卫生间里的东西也很简单,没有窗户,湿湿的也有些潮气。挂毛巾的架子都用的有些生锈了,瓷砖有些地方出现了不少的裂纹。 洗漱台上放着男人的洗漱用品,牙刷还有点未完全蒸发干的水分,像是用过不久的。 看样子自己联系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洗刷过了,晚上休息那么早? 江复庭打开花洒,水压不是很好,时大时小的。 他扬起头,闭着凤眼,头顶上方的水直接冲刷到脸上和发丝间,多余的水滴直接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下来。 不断喷洒出来的水没有雾气,是冰冷的。 江复庭仿若没有丝毫感觉,体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意,眼皮垂上的瞬间,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演习着刚刚在外面闪现出的想法。 他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海里时不时夹杂着对林锦和江朝的担忧。 “再多洗半 个小时,我就收你水费了!”隔着两扇门,白唐抱怨的叫声都清晰的穿透进他的耳朵。 江复庭关上花洒,拿着一次毛巾擦了下头发和体,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 腰上围了圈浴巾,他小心的迈着步子走出浴室,然后推开一点卧室的门,探着半个子,面色难堪的开口:“有里面换洗的裤子吗?”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梢不停流淌在膛上。 白唐坐在上扭过头的瞬间明显呼吸顿了下,然后马上跑到衣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胡乱翻着,拿起平角裤扔给小鬼:“这个新的,还没穿过。” “谢谢。”江复庭接过小鬼递过来的裤子说道,隔了一小会才进门。 头发显然被干毛巾用力擦过,至少不再滴水了。 白唐应该是顾及到他的习惯,的中间被一条黑线隔着,江复庭疑惑的看了下,伸出手指触碰了下,指尖如同触碰到坚硬的东西怎么也穿不过去,他紧绷的子这才松了一些,坐在了上。 两个人一同靠着头,中间无形隔着距离,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白唐突然开口道:“你上的鬼气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我直接给你封住,还有一个嘛。”他转过头看着江复庭:“就是跟我一样好好修炼,自己控制住他。” “封印掉。”江复庭果断的回答。 “确定?”白唐看他想都没想,徐徐善着:“修炼的好处可是很多的哦,就比如像我这么厉害啦!而且能做到很多普通人做不了的事!” “不需要。”江复庭非常理智的说道,“我只要正常生活。” “行吧,那你坐过来。”白唐听他特别坚定的眼神,爽快的笑着,弯着的眉眼却藏着看不见的失落。 由于上还挂着浴巾有些不方便,江复庭直接跪坐在他面前。 隔在两人面前的黑气被白唐挥手暂时收掉,“手给我。” 江复庭再次对他伸出手掌,即便洗的是冷水澡,在血液循环的刺激下,掌心还是有些发红,而且上的状态相较中午已经好了很多。 白唐伸出食指又在他掌心轻轻一划,轻易又取走几滴血液,那双时常散漫的眼睛堆了不少认真之色。 血液在空气中乖巧的悬浮着,白唐指尖涌出的黑气顺着他的动作不断在空中袅绕着,再次绘出金色的符文,这次的图案明显比上次复杂很多。 上面不是散发的金色光芒,图文里面反倒汹涌着暗红色,蕴藏着巨大的制的力量。 江复庭光是安静的坐在这里,都能感受到符文对他体里的压制感,体内的力量似乎感知到受到极大的威胁,翻腾的更是汹涌。 随着白唐手上的动作即将完成,这种若有若无的压 制感更为强烈。 “以血为引,魂为精,魄为印。”随着白唐手里的最后一笔流畅的勾完,他明媚的眸子猛然一凝,快速单手结了个手印,悬浮的血液和符文再次融合。 那个手掌顶着巨大的能量,直接将融好的符文拍向江复庭的口。 他上的黑气像是瞬间爆炸了一般,在体内不断的叫嚣着,疯狂的掠夺着他的每一个感知,鸷的寒冷几乎要将他彻底的吞噬。 “哼……”江复庭有些不适的抿着唇闷哼了下。 “忍耐下。”白唐清亮的声音将他从昏沉中拉出来,像是冰冷的清泉突然降下来将他上的障碍冲刷掉了。 江复庭缓缓平稳了呼吸,刚刚还在挣扎的俊秀脸庞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刚刚还在他体内拼命肆虐不受控制的黑气,此时像是被符文上的力量完虐了一遍,慢慢安分下来,跟随着口上的结印乖乖飘过去。 全的黑气全部涌向口,被急速的压缩着,江复庭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口的那一小块黑圈不停的凝聚着,随着涌入的黑气越多,那里面的黑气也越来越凝实。 直到他上的最后一丝都被引进这里,浓烈的黑圈依旧活泼的在翻滚。 尽管现在看起来只有一个乒乓球大小,但是所有的力量全被坍缩在这里面,高浓度的力量让他自己有些心惊。 “封!”白唐凝重的一喝,浑厚的力量继续被压缩,正在以眼可见的速度继续缩小。 江复庭震惊的留意着口那处变化,原本就非常浑厚的黑气,被硬生生压缩成了液体,最后彻底凝聚成了浓厚黑暗无比的一小滴液体。 随着那只手掌碰到口时带来的触碰感,那一小滴水滴被彻底印在了自己的上,随后在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江复庭知道,那是真的已经被封印在了自己的灵魂上。 “好了。”白唐开口道。 江复庭睁开眼,陆皓还在边上一脸惊骇的样子还没回过神。 “为什么还能看到他?”他看着小鬼,皱着眉不解的问道。 “哦,这个可能是你激发鬼气附赠功能吧。”白唐将原来横在中间的黑气布置回来,再次慵懒下来,子缩进被子里,杵着头看着他:“一般故事里这种被迫携带的附属不都是终生制的吗?鬼这种东西看习惯就好了!” 他说着漫不经心的躺下来,柔软的长发随意的凌乱在枕头上。 江复庭忽然有些无语,然后看了下自己的口,膛上面居然浮现着刚刚那个黑色水滴的图案,外面带着两圈黑线,仔细一看的画并不是单纯的线,而是密密麻麻极小的字符连在一起的。 乍一看,小小的图案有些像纹。 白唐注意到他的视线,慢慢解 释着:“这个是印文,不用管它,只要是封印就会有印文的。” “恩。”江复庭淡淡的应着。 “对了。”白唐突然想起什么,对着他神色严肃地叮嘱道:“鬼气一旦被封印后,就别妄图想解开了,不管是什么原由都不行。” “我不会。”江复庭平静的说道,之前上好不容易习惯下来的冷感突然被剥离掉,体反而有些不习惯。 对寒冷的抵御能力也一下子丧失掉,他快速钻进被窝里。 “这个不是会不会的问题,不管任何况下不要去用,不要激发!作用于人体的制都是单向的,强行破掉都会对体产生不可逆的伤害。”白唐认真的说道:“记住了?” “好。”对方难得特别凝重的语气让江复庭心里多留意了下,不过这种东西对于他而言就算想用也没地方用到。 等他救出林锦和江朝,把宋家和蒋家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后就认真考上大学,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勤勤恳恳过完这一生。 白唐见他听进去了,才把头钻进被窝,传来闷闷的声音:“头灯在你那!” 江复庭从被窝里探出修长的胳膊,指腹好不容易触碰到开关,赶紧按下去,缩回被子里。 真冷! 他在内心吐槽着,但按不住心里流淌出的那种喜意,这才是人有的感官! 第三百九十三章:欠债 江复庭满足的闭上眼睛,从礼拜六开始他就一直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不知道是环境原因还是被子太暖和,他的体被满满的温暖包裹着,意识很快就昏沉了。 陆皓暂时被白唐收在了布袋里,寂静的黑夜里,只剩下江复庭平稳而安详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另一边的被子突然动了动,白唐慢悠悠得探出半个脑袋,眼睛被细碎的刘海明明灭灭的遮挡着,眼角总是常年带着浅浅的红晕。 流转的眼波透着苍茫和怀念,那种眼神像是跨着世纪看着一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 他动作轻缓的收起上隔绝开他们两人的黑线,伸出一只手,非常小心的探过被窝,手指微颤着,原本只想摸一下他的发丝,却不经意间碰到江复庭光滑的脸颊。 对方似乎接收到了触感,睡梦间不由微蹙眉。 白唐犹如触电般迅速抽回了手,将那道黑线重新在被子中间埋上,然后假装翻故意大幅度的动了动,才慢悠悠的扭过子背对着江复庭。 黑黝黝的屋子里再次静谧了下来。 江复庭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带着疑惑,紧紧凝视着白唐的背影。 直到过了会,眼皮终于撑不住,才再次陷入沉稳的呼吸。 第二天江复庭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白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墙面那边的小窗被开着一个小缝通着气。 寒冷的风不停的从外面透过那个缝隙吹进来,席卷着屋子里残留的温度。 白唐的家里本就没什么暖气,此刻凌冽的风冷得更为刺骨。 上的那道黑线已经被解除,江复庭裹着半边的被子,半只脚踩着地板,直着子,另一只手捞到了放在沙发上被自己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长得高果然是有好处的。 拿下充了一夜电的手机,他穿着棉拖鞋踢踢踏踏的下了二楼,早餐的香味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 白唐上还系着围裙,听到江复庭的脚步声,就端了一杯牛过来。 “多谢。”江复庭接过杯子,掌心触碰到杯子的瞬间,透人心脾的度瞬间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白唐弄好早餐简单的收拾了下,搬着板凳坐在了边上灌下一大口豆浆。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看了对方一眼,眼前的人正好咬着油条,桃花眼半眯着,还有点惺忪的味道。 他默默地喝了口牛,趁着对方还迷糊的样子,冷不丁的开口:“方便多借住两天吗?” “噗!”白唐刚咽到嘴边的豆浆和油条差点喷出来,他抽出桌子上的纸巾一边擦嘴一边看着他:“你在我家还赖上瘾了?” 江复庭脸上也有些窘迫:“我可以付钱。” “你还把我这当旅馆 了?”白唐反瞪着眼,口气夸张的叫着。 江复庭面色愈发的尴尬,生硬地解释着:“事解决完,我就走。” 白唐再次习惯的杵着脑袋,懒散的眼眸打量着他,原本抓着油条的手指在木桌上不规则的敲着,“你事什么时候办完?” 江复庭听他这么说心里感觉有戏,继续道:“最晚星期六。” 白唐继续不紧不慢的靠着,挑着眉眼:“我看你现在这生活状况不仅要住我家,还得要24小时保镖吧?” 江复庭抿着唇,多一个人照看着确实会方便很多,不用像昨天那样出门一直鬼鬼祟祟的,嘴上推脱着:“不用那么麻烦。”,眼里的犹豫之色却还是出卖了他。 白唐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嘲笑着拿起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然后打开计算机手指飞速的按着:“这样吧,借宿加保镖一天直接给你算500块,今天礼拜三,从今天开始给你算到星期六一共四天,两千块,加上找你父母六千,还有渡小鬼两千,一共一起刚好一万!” 白唐无视着江复庭越来越黑的脸色,算完数字,接着啃了口油条,专门将手机屏上算出来的数字递给他看:“你看看,没错吧!” 江复庭的眸子在看到手机上的最终数字后深沉了下,随后沉闷的应道:“好。” 自从见到白唐以来,他存了半年的零花钱眨眨眼就没了。 “以防万一,这么大的钱先开个证明啊!”白唐熟练的从餐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收款收据,项目那处写着江复庭预收款:壹万元整,右下角盖章的地方被他用鬼气戳了一下,罗马数字上面瞬间多了一层淡淡的灰色印记。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他弄的有模有样的,随后白唐将本子甩过来,给了他一个印泥,说道:“你现在没有鬼气了,自己按红印吧。” 顺着自己红红的拇指印上去,江复庭欠下了人生中第一笔巨款。 早饭过后,江复庭直接给李凝如打电话,李凝如还在万般惊愕中回不了神,他再三嘱咐让李凝如千万不要告诉安安,然后让她顺着自己的意思去一个比较私密的茶馆。 茶馆的环境比较偏僻,属于闹中取静,本所在的地方就是在市中心,地段价值非常高,而在这种寸土如金的地方还能拥有这么一大片宁静祥和的环境,足以见其背后老板的财力。 江复庭之所以会选这个地方,除了环境原因,还有就是家里曾经在这办的会员卡还有一些余额,用完这些,自己就得跟着白唐一起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两个人穿过几条歪曲狭窄的庭院,终于到了茶馆门口。 江复庭报了了预约的手机号,站在门口的迎宾笑盈盈的扭着腰肢,一步一步将他们引到最 里面的包厢。 “先生,到了。”迎宾笑容明媚的缓缓拉开木门。 李凝如此时正端坐在里面,在对上江复庭的瞬间,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脸上的惊讶怎么也掩饰不住。 暖气就是好东西,原本还站在外面打着颤的子,从进茶馆以后就快速的乎起来,甚至有些要出汗的迹象。 江复庭脱下浅咖色的毛呢外,借的还是白唐的衣服,里面依旧是那从家里跑出来时换的衬衫。 两个人一起坐在了李凝如的对面。 李凝如除了惊疑之外,视线不住的在白唐上好奇的划过。 “这是我朋友,白先生。”江复庭简单的介绍着,他和白唐认识了那么久还从没认真叫过他的全名,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白唐的眼里果然闪过一丝不满,对着李凝如主动说道:“美女你好!我叫白唐,天师门亲传弟子。这是我名片!”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熟练的从自己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哦。”李凝如接过名片,看那神对这种东西不太相信,简单的扫了一眼就收起来,反而有些意外的看着江复庭。 她感觉对方的子不像是信鬼神的人,居然还有这种类型的朋友。 但是这种怀疑的神终归是有些不礼貌,她随后给江复庭和白唐各倒了一杯茶。 杯子外壁的紫砂因为袅袅飘出来的气,杯口的颜色晕的深了不少。 李凝如喝了一小口,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江同学,你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那天你去看安安打针,我出去拿了下报告,回来就没看到你人了。我问安安,安安说你也生病了?被蒋黎带走治病了?” “你碰到蒋黎了?”江复庭捏着手里的杯子问道。 “那天有个护士叫我去拿报告,我本来想着先去看下你的,结果碰上了同校的蒋黎,他说安安的主治医师就要下班了,让我赶紧去!”李凝如被江复庭眼中骤然的厉色吓了一跳。 江复庭乌黑的眸子暗了暗,难怪那天安安跑出去的时候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难怪蒋黎那个时候会突然出来,这样看这一切早就设计好了。 江复庭细细的回忆着,或许那天撞他们的护士都是刻意安排的,分明就是时时刻刻的监视着他们在找机会下手。 后面发现实在不能单独对他们动手,才会想着在注室内连自己也一起干掉。 只是当时形势所迫,蒋黎并不能真的完全对自己动手,不然父亲一定会马上察觉,有所行动,后面蒋家和宋家根本掀不出现在的波浪。 江复庭想到这一切都是被策划好的巨大谋,他们在未知的况就算跳也跳不出去,心里就愈发的寒冷。 所幸自己死了一次,彻底摆脱了他们的控制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吧。 现在的位置将和之前完全颠倒过来,他们在明,他在暗,何况自己将也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 “安安的手术后面也是蒋黎安排的吗?”江复庭抿了一小口茶。 边上的白唐已经连着续了好几杯了,整个体倚在窗边感受着外面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只脚翘在凳子上,毫无坐相的刷着手机,直接把茶当水喝。 他放在凳子上的鞋子,不小心碰到江复庭的衣摆。 江复庭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随手拍了衣角被蹭上的灰尘,他抽着纸巾擦着手。 前面的李凝如观察着他们的小互动,掩着眼里愈发浓烈的好奇,继续说道:“对,蒋黎说直接安排最好的专家给安安做手术,我以为他只是客气一下,结果第二天动手术的主刀大夫真的是从别处专门请来的。手术后他跟我提了个要求说要拿安安给医院和基金会做广告,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约人 “毕竟人家确实帮了我们,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后来就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找过来拍照片,录视频。” 李凝如说到这里,脸上也有着说不清的困扰和难受,因为人家确实帮助自己救了安安,不然安安可能连未来几十年生活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术后的人本来就很脆弱需要好好休息,但是连着几天别说安安了,就连她都快招架不住这些人的攻势了。 尽管安安生命的危机解除了,但是脸色反而比术前还差了,以前经常说话特别笑的一个孩子,最近都不太笑了,像是突然被bi)的成熟了不少。 江复庭看着李凝如脸色的变化,沉默了下,光从微博上铺天盖地的通告新闻和采访量来看。 他就能基本猜出来,更何况蒋家和宋家那种人,都是无所不用其及的。 他们在你上投入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加倍的捞回来。 “我这次是来找你帮忙的。”江复庭缓缓开口,乌黑的眸子却依旧清澈见底。 “你说。”李凝如心里似乎猜到了几分,一个突然死而复生的人,家里又变成这样,还能做什么。 “和蒋家、宋家有关。”江复庭没有直接告诉她,虽然自己以前也帮过她,但最终选择还是看对方自己的判断。 他不喜欢强迫别人,顶多是道路不同,大不了一拍两散。 对方思索间,白唐主动替他空了的杯盏续上。 茶水刚落入空杯的一霎,发出清铃的声音,随着渐渐沉闷的满上声,沁脾的香气再次涌入他的鼻腔。 看似漫长的思索,仅仅只是几秒而已。 李凝如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江复庭的信任是近乎本能的,而且她的心不瞎,仔细一想就辨的出来,哪个是真善哪个是伪善,开口道:“好,你说吧,我怎么帮你。” 江复庭对着边上的人抬了下手。 白唐秒懂,拿出自己上之前常背的破布袋,然后从里面翻出那个平板电脑来递给他。 江复庭接过平板,将自己单独理出来的一些受助儿童信息递给她,大部分都是之前已出事的小孩子的信息,江复庭给的她不是很多,就十几个,但是做起来也够呛了。 然后他再将自己那天晚上被关的时候拍的相关真实病例传给她,最后再发了几个上季度的和手术相关的初始文件。 李凝如一边翻看着,脸上的表也越来越骇然,那双清明的眸子里,被越来越多的惊惧填满,她想叫却叫不出声,一只手颤抖的捂着嘴。 粗略的浏览完这些文件后,她缓缓抬起头,心已经彻底跌入那无边无际的害怕里回不过神:“这些小孩都死了?” 江复庭的脸上划过一丝肃穆,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李凝如想到 什么,放下手机,紧张的问道:“那我家安安上次在注室?还有之前被你抓到打针的那次?” 江复庭看着她脸上有些不受控的眼神,沉重地继续点着头,“不过他们现在不能对安安下手了,你可以放心。” 李凝如回忆着之前在医院的种种经过,感觉自己像是突然在死亡边缘踏行而过,那边满是被人布满了荆棘的死亡深渊,她却一无所知单纯的被人拖动着。 体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力气,她突然大汗淋漓地匍匐在桌上,抓着江复庭的手有些泣不成声:“谢谢!谢谢!” 江复庭默不作声的看着他,锋锐的眸子此刻看不出来任何绪。 僵持了半分钟,李凝如总算顽强的收拾好刚刚涌上的激烈绪,对江复庭道了个歉,神色坚定的看着他,如果说刚刚她内心还有所顾虑,那现在帮助的心思一定是毫无保留的:“我要怎么做?” 出于谨慎,江复庭让李凝如硬着头皮把上面的名单资料背下来,随后让她直接将名单删掉,其他相关证据用手机加密了一些,最后把让她帮忙的事交代给她。 等这些事都让李凝如彻底消化清楚以后,已经是正午了,刺目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几乎将整张木桌都照的泛着灼的亮光。 “全都记清楚了?”江复庭再次确认道。 “嗯!放心吧。”李凝如自信的点着头,她虽然没有江复庭学习那么妖孽,但是自己以前好歹也是比较优秀的学生,这些东西记清楚不成问题。 “好,你再帮我约个人。”江复庭把号码摘给她。 “约人?”李凝如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也是受害家庭,我现在这样的份不方便跟他们有直接的接触。”江复庭简单的解释着。 李凝如顿时了然,问道:“什么时候,地点呢?” 江复庭抬头看了下外面阳光的走向,“下午一直到晚上,我就在这等着她。不见不散。” “必须今天?”李凝如的脸上稍微有些为难,前面跟她说的事有时间缓冲,她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个确实比较唐突了,时间过于紧张,别人拒绝的可能非常大。 “只能今天。”江复庭认真说道。 他已经找不到比这个更隐蔽的地方了,而且费用只够坚持今天一天的。 “行吧,我尽量。”李凝如思索了一下,艰难的点头答应,背下号码后将那张纸条丢入煮茶的木炭里,伴随纸张的猛烈燃烧,隔网攸的窜出一小团火花,随后飘出一股刺鼻的燃烧味和灰尘,短短几秒快速熄灭下来。 里面的木炭又恢复成了满是红光的暗火。 “麻烦你了。”江复庭眸色认真的再次道谢。 这些事乍一看简单,但处理 起来却是非常麻烦。 “你不用那么客气,你救了安安,我做再多也是微不足道,何况不这样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庭要深受这样的迫害,相比他们我已经够幸运了。” 李凝如非常郑重地对江复庭说着,眼里满是感激之意。 等李凝如走后,白唐手指按了下桌边的铃铛,没过多久就有服务员撤走了茶具,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菜。 菜量小而精致,正好是双人份的,每个盘子中间都放着小小的一份,餐盘边缘被果膏或者汤汁做着小小的装饰,看起来尤为华丽。 两个人连着吃了十几盘,最后上了两份点心和新茶才撤了下去。 “看起来那么多,压根没吃饱啊,每一份就这么一点点,跟喂猫一样。”白唐啃着酥饼,上跟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躺在一边,本就闲散的样子在吃完午饭后看起来更缱绻了。 “要是饿了另外再点一些。”江复庭慢条斯理的擦着嘴,喝了一口茶润了下喉。 “单点就要另外加钱了吧!”白唐挑着眉问。 桌上的阳光的倒影开始有些歪斜,这顿饭差不多连着吃了一个多小时。 “恩。”江复庭点了点头。 “那还是算了。”白唐瞥了下嘴,“这里的东西死贵死贵的,我还不如等你事弄完以后去外面买个泡面吃。” “好。”江复庭应了一句,学着白唐无聊的杵着脑袋刷着手机,坚的躯即便是偶尔的放松都散发着迷人的气质,眼眸却在看到一条消息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有新闻说,宋氏集团的独生子重病,正花重金聘请专家看病,据说连华夏国际医院的人也无能为力,这才出此下策,文章内容甚至不经意的暗示着,即便是厉害的江湖术士也都来者不拒,只要能把人医好。 宋成病的时间也不短了,大概算下来也大概半个月了。 江复庭抬了下眼,看着整个人窝在凳子上的白唐,他感觉这人如果再往下滑一点,就可以直接躺地上了:“宋明辉那边还有联系你吗?” 白唐愣了半晌才明白对方就是在跟自己说话,他不满的开口:“他那边我早上就给他打电话了,他自己连这些事坦诚都做不到,我跟他说了没法救,另请高明!” “那宋成确实是因为那些小鬼?”江复庭有些奇怪,那天晚上不是都收走了吗?他还以为只有一直缠着自己的陆皓。 “恩~”白唐轻飘飘地应着,尾音挠的人心里有些发痒,随后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你那名单上面也写着了,死的那么多,我那天收的哪止这些,这些小鬼大部分都是枉死的,自己投胎投不了,剩下的估计都在外面逗留着!” “鬼能许随便在外面飘?”江复庭蹙着眉问道。 “这个嘛~~”白唐又抓起桌上的另一个糕点,懒洋洋的说道:“这就不是你该了解的事了,你就当地府公务员稀缺,忙不过来就行。” 白唐都这么说了,江复庭也懒得多问,自己本就是顺势一提而已,手机里的新闻被他快速翻完,上面的文字绘声绘色的将宋成的病描述的凄惨无比,就跟得了癌症晚期的病人一样,有些不解:“会死?” 白唐咬着糕点的嘴顿了下,吸了一小口茶,才神色认真得看着他:“会。”他说着回忆了一下上次见到宋成时的面容,缓缓开口:“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洒在桌子上的刺目光线忽然灰暗下来,江复庭感觉不到来自窗户的度,包厢里的视线都沉了不少,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炽的阳光正好被一大块厚厚的乌云给遮挡住。 “那我上次问你的那个因果债?”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白唐已经猜到了他上次问的因果线的对象是谁,知道他在担忧什么,非常耐心的解释道:“你父亲上的是因果债,他本就是无意的,只是在这些事中不可避免的沾了手而已。抗得过这次以后,多补偿些受害家属就好。” “这个东西虽然不致命,但是时间久了容易影响后气数,对体也不好。” “好。”江复庭感激的看着他。 第三百九十六章:八卦老阿姨 “我好的很,妈妈!就是你,我看你那段时间经常不乖乖吃饭,不乖乖睡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教我的。”陆皓懂事的安静下来,反而故作成熟的来说教他母亲。 “妈妈知道了,妈妈以后肯定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好不好?”孟女士那双满含悲伤的眼睛一直强撑着笑容,明明笑的很难看,却还是努力笑着。 “好,妈妈~”陆皓恋恋不舍的软绵绵叫着。 “怎么了?皓皓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就跟妈妈讲。”孟女士轻柔的问道。 “妈妈。”陆皓睁着圆圆的眼睛不想让眼前的女人看出他的难过,他怕他的妈妈太他,以后就不好好生活了:“你如果想要再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就早点生哦,我听大人说,生的太晚对体会不好。” 女人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到最后说的话还全都是为了自己,差点没绷住脸上的心碎哭出声来,她及时抽泣了一声,才没露出破绽,继续笑着道:“好!妈妈知道了,皓皓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我没有了,妈妈。不过,大哥哥对我很好,你要是帮了大哥哥就等于帮我了。”陆皓甜甜的笑着,像是个天使一样。 “你就真的没有自己的愿望吗?”孟女士看了眼江复庭,有些迟疑的再次跟小鬼确认了下。 陆皓摇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一样,笑嘻嘻的:“真的没有,你帮大哥哥就是我最后的愿望,不然以后还会有跟我一样的小朋友和你这样的妈妈。” “我那会刚刚死掉的时候,真的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小伙伴,他们都还来不及去见他们的爸爸妈妈呢!” 孟女士对自己儿子的善良和单纯毫无办法,她宠溺的说道:“好,妈妈答应你。” “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陆皓用力的往她的脸上啵了一下,尽管亲的是空气,两个人都一脸满足的笑着。 如果忽视两个人的双眼中满满的不舍,这一副画面足可称得上温馨幸福。。 两个人静静的面对着面,生怕错过对方的每一秒,隔了一小会,陆皓才低着头抽噎道:“妈妈,那我一会就要走了。” “好。”孟女士依旧扯着幸福的笑容,尽管明知道旁观者都觉得假的不行,她还是细声细语的嘱咐:“以后投胎去了别人家里,也要乖乖的,不要闹脾气,做个听话又坚强的好孩子,这样他们才会很喜欢你,知道吗?” “我知道了。”陆皓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白唐知道他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站起了,毕竟人鬼终究殊途,一起久了沾上鬼气对人的体不好。 “皓皓,能不能回头让妈妈再看一眼。”女人悲哀的在小鬼转过后,又乞求道。 “还是别看了。”白唐看着小 鬼此时的状态,颇有些同的对着女人说道。 此时,陆皓那张小脸白的像一张纸,双眼变得血淋淋的溢满了整个眼眶,几乎全部覆盖了那漆黑的眼球,两道红色的液体从他的眼角缓缓流淌下来。 看起来森而恐怖,却又充满了悲怆。 “不看就不看吧,记得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女人眼眶红肿不堪,说话的时候嘴唇不停的颤抖着。 陆皓背对着她,鬼影颤了颤,缓缓点着头。 等白唐把鬼收起来后,江复庭耐着子慢慢等孟女士的绪平复下来,她来时凄苦不已的眼神已经被冲刷了不少,眼底澄澈了些。 江复庭嘱托事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孟女士应诺的非常爽快,他高悬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等两个人送走孟女士后,又是很晚了。 从茶馆小路出来的时候白唐一直是一张昏昏睡的脸,脚下的步子都踩不稳。 江复庭及时拉住差点往前倾倒的人,白唐飘摇坠的体才反扑过来,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许多,深怕惊动肩膀上的人,白唐看起来能吃的,但是子特别轻,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练鬼道有关系。 江复庭皱眉看了眼边上的人半眯着眼,思绪迷糊的样子。 他昨晚是去干嘛了?困成这样?最后直接是江复庭无奈之下背着白唐走到了家门口。 “钥匙在哪?”江复庭放下上的人,撑着他的手臂,让白唐整个人重心靠在了自己上,才让他站住脚。 白唐思绪混乱的在自己腰间瞎摸一通,“就在兜里。” 江复庭对他毫无办法,有些头疼的拍掉他的手,直接探向他的口袋。 白唐突然机灵了一下,体扭捏着激动的跳了起来:“你干嘛?” 江复庭的脸色黑了黑:“拿钥匙。” 白唐看了下周边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门口了,看着眼前面色不太好看的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哦,我怕痒。” 江复庭看着他慢悠悠的拿出钥匙,开了门,随后白唐甚至连澡都没洗,就直接扑到了上。 他简单的收拾了下屋子,总算没那么看不下去,然后洗了个水澡,坐在上翻着手机,边上睡梦中的呼噜声时不时的响起。 基金会的官微刚好发了条新动态,发布会的时间确定为礼拜五下午的两点,到时候会进行全网直播。 江复庭薄唇讥讽的勾起小小的弧度,他切换了手机页面给林子青又编辑了一条信息:礼拜五下午两点整,通知所有媒体。 宋明辉要全网直播发布会,他不介意让直播变得更闹更盛大一点。 做完所有事后,他才松懈下来靠在头 ,歪过头看着一边陷入熟睡的人。 白唐今天累到甚至连三八线都没来得及划。 但江复庭终究还是有些不习惯,在屋子里打量了一下,他从白唐的衣柜里翻出其他没用的备用枕头,放在两个人中间掖了掖。 就在他刚关上灯准备躺下的时候,手机震动的同时屏幕亮了一下,是林子青回复的,非常简单的说了一个好字。 刚浮现出的短信提示,被他快速划了下,然后钻进被窝里,几秒后整个屋子里的最后一个光源也熄灭了下去。 江复庭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口上,腿上也有沉沉的重物感。 他缓缓睁开了眼,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除了上突然出现的重量,耳边也时不时传来灼的呼吸。 他刚刚还带着半分迷惑的脑子瞬间彻底清醒过来,耳朵伴随着边上的气体“咻”地一下通红。 “醒醒!”他忍着神色里的不耐,将边上的人推了一下。 白唐的手脚就跟八爪鱼一样粘在他上。 江复庭直接懒得管他有没有睡好,使了力的把人给推到一边,从上坐起来飞速的穿着衣服。 “你干嘛?”白唐终于被他弄的半醒,意犹未尽的抓着被子烦躁的呢喃了两句。 平时清亮的嗓子因为还没完全清醒,带着些许的嘶哑,听起来更像是对着他撒泼。 江复庭本就被他激得心跳快速有些紧张,这下子更是突的一下跳到口。 他板着脸快速穿好衣服,匆匆下了楼,懒得管上的人神志不清的碎碎叨叨。 感觉有些像逃命一样的狼狈不堪,因为太过于着急,他甚至都忘了带上那顶帽子。 江复庭慢悠悠的走在巷子里准备买早饭,即便是在这种深谙偏僻的巷子里,他依旧走的很小心。 这几天被蒋家的人bi)得几乎快条件反了,深怕对方的人下一秒会突然冒出来。 不过经过这一天的调养,脸上的气色明显就比一开始好很多了,那张不管走到哪都会闪闪发光的面孔现在更是藏不住,引得胡同里的人连连回头。 八卦的老阿姨们按不住脸上的兴奋,讨论的尤为大声。 “这是谁家的儿子啊?以前都没见过嘛?那么帅的!” “不知道啊!可能谁家女儿命好,新交的小男朋友呢?” “瞎说什么呢!”这个声音是江复庭听到过的,就是那天晚上刚到白唐家极为的一个阿姨:“这是唐唐交的一个朋友。我前天晚上刚好碰见的!” 边上的人明显不相信:“唐唐还有这么帅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他要是交朋友了还不告诉我们!” “你不相信?你不相信我过去说给你看!”张阿姨感觉被人拂了面子 ,脸上挂不住笑容,当即往江复庭这边走过来。 江复庭正好看着路边老头在地上摆着一些新鲜的菜,就察觉到后出现一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锁着眉目光犀利的快速转过头,看清眼前的人这才将上涌起的锋锐气势强压下来,尽可能和善的对着眼前被自己吓到的妇女开口:“张阿姨。” 张阿姨显然是被他刚刚的视线吓着还没回过神,好半天才拍着自己的脯缓着气:“哎哟,你刚刚那样看我差点吓死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人呢。” “不好意思,刚刚眼里刚好进沙子了。”江复庭压着声温和的说着蹩脚的借口。 “我就说嘛!”那张阿姨没心没肺的笑着,显然很吃这,完全忘了江复庭刚刚的模样,的问道:“你这是买早饭去吧?唐唐也真是,家里来朋友,还让朋友一个人去跑腿!” “他还没起。”早上那人的睡姿虽然到现在还让自己有些不满,但江复庭说话间却不经意的带着一丝宠溺。 “唐唐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天天睡中午,我们这巷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见他早起过!也就昨天还跑出来买了个早饭,我们还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张阿姨笑着调侃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买早饭那么难? 江复庭插不上什么共通话语,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她唠,嘴角淡淡的上扬。 张阿姨东扯西扯说了老半天,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拉着人说话似乎不太好,讪讪的笑了两下:“阿姨还要赶着回家就先不说了啊!你知道卖早饭的在哪不?” 江复庭听她耗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半点不耐烦,一直保持着平和的浅笑:“正找着。” 张阿姨的抓着他的胳膊,没顾江复庭脸上的神色僵硬的变化,指着正对着他们前方的那条小路说道:“买早点的地方稍微有点远,你就往这直走到底,路口右拐会通到一个大路上,卖早饭的都在路上摆着,九点城管上班了才会收摊。” “好,谢谢张阿姨。”江复庭道了谢,迫不及待的抽回被人抓着的手,然后顺着妇女指引的路走过去。 刚刚跟她说完话的张阿姨此时正在自己的交际圈里一脸骄傲的炫耀着什么。 这条巷子和跟白唐经常走的巷子有些不一样,看起来应该是小路之类的,江复庭顺着刚刚张阿姨的话拐了个弯。 还没完全到前面小路的出口,汽车的鸣笛声,小摊贩的叫卖声,人群叽叽喳喳的赶集声由远至近,带着淳朴的气息,伴着小摊的炊烟飘袅进他的耳朵。 江复庭慢慢走着,隔着一条小巷,胡同里的老房子却像是个世外桃源,将外面的纷争和繁杂剥离开来。 踏到路上的时候发现原来这个胡同的后面直接通到另一个区,这个地方的位置很尴尬,正好是两个区的交界处,另一边就是上饶区。 小路两边栽着梧桐树,树围很粗,看起来就是有几百年了。 江复庭多走了两步,才看到卖现榨豆浆的,顺手带了几个包子和饼, 因为手机支付会有实名认证,江复庭深怕被宋家的人通过电子交易摸过来,用的都是现金。 “一共十一块,没零钱了,找不开,你用手机扫吧。”摊主为难的说道。 江复庭蹙了下眉:“我手机付不了,只有现金。” “这年头哪还有年轻人不会用手机付的!糊弄我呢,人家老头子都用的溜的很!”摊主一脸不信的叫着,边上不少经过的人带着看闹的眼神将视线聚集过来。 突然被不少人盯着,让他本能的有种被暴露在人群中的危机感,他面色不悦的冷声道:“只有现金,你卖不卖?” “行!行!行!卖,卖行了吧!”摊主在江复庭的眼神下示弱了些,嘀嘀咕咕的去边上换了散钱,在收江复庭的钱的时候,刻意多看了几眼。 生怕这种非要花现金的人,是故意用假钱来骗人的。 江复庭看他来来回回的验钞验了五六遍,脸上正涌出不耐,对方终于把钱找过来。 接过零钱的时 候,他后有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擦背而过。 “好!好,我知道了。我刚从老家出来,让宋董那边稍微等一下。”那人打电话打的很专心,“放心吧,我这边没什么问题,等这次的事过去后,就可以继续。” 这声音是? 冯展生!!! 江复庭接钱的手蓦地顿了一下,暴露在空气里的指尖倏地冰冷了下来。 摊主僵着递钱的手,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啊!要不要钱了。” 江复庭缓过神,一把抓过钱,提着塑料袋,强装镇定的倒退几步,然后背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强装镇定的快步走着。 距离巷子门口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他后响起了非常清晰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全的神经瞬间被提起来,他望了下巷子门口的放向,面色艰难的挣扎着。 他故意加快了脚步,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急促下来,就在他故意拿着手机装作看信息的时候,后面的声音也跟着停滞。 被发现了! 内心将答案笃定下来的一瞬间,他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回手机,掉了个方向继续走着。 江复庭故意走到大路上,随着太阳的光芒升上来,刚刚出门还人烟稀少的马路,现在多了不少赶着上班和上学的年轻人。 他敏捷的不停的切换着方位,利用混乱的人流转移着跟踪人的注意力。 但是后脑勺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过。 江复庭留意了下时间,自己出来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得想办法摆脱掉,不然白唐住的地方也会被人盯上。 大概是他在同一个街区兜转了很久,后面跟踪的冯展生应该是反应过来他发现,他后的脚步声突然急促了起来。 江复庭咬了下牙,直接在人群中快速穿梭着,可那个脚步依旧紧跟不舍。 可恶! 他一边奔跑一边打量着边上可以利用的建筑,这边基本上都是比较老式的房子,街区规划不像市区那么规整,马路和巷子夹杂在一起。 江复庭也不管认识不认识路,见着小巷就钻,然后又找了条路快速回到大路,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地方,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用想都知道是白唐打过来的! 此时的江复庭正在另一个窄小的巷子里,两边的墙面紧紧的夹在一起,只能容纳下一个人,这边路上跑下来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看起来不像是路,更像是! 江复庭看着前方瞳孔缩了一下,是两个巷子间的围墙! 前方不远处是一块三米高的布满尘埃的墙底。 没有路了! 手机在兜里一直震动着,江复庭不着痕迹的探进兜里划 了一下接听,然后回过头,眸色冷的看着自己后的人。 只要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哪怕自己万一真的碰到什么事,白唐也能找到他。 冯展生此时正一脸胜券在握的笑着:“终于不跑了?我开始还以为看错了,走到你背后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真的是你!一会蒋家就会派人过来,你就在这乖乖的等着吧!” “是吗?”他反而勾着唇,对眼前的人笑了一声。 既然这个地方不会有其他的人来,他也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江复庭小心放下塑料袋,一路跑来豆浆已经洒了不少,袋子里都带着不少的液体。 “想打架?”冯展生对江复庭的战斗力还是有些忌惮的,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涌上的气势,防备的倒退了几步。 江复庭慢慢朝着他走进几步,意味深明的说了句:“你猜!” 冯展生自然是不敢真的对他动手,话锋一转,拖延时间嘲笑着:“看你这样子,跑出来后的子过得滋润的啊!可惜了,就是不知道你那可怜的爸妈会怎么想!” 江复庭虽然已经知道父母现在的安危,仍旧紧紧攥着拳头,带着怒意看着他:“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冯展生当然对于江复庭的了解度浑然不知,不紧不慢的威胁着:“你放心,蒋少爷给江董事长和江太太专门找了一个适合他们的好地方,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就是……” 冯展生说着故意激了下他的好奇心,娓娓道来:“怕他们跑掉,总要使点小手段!” 江复庭瞬间沉下来,面色狠厉的问着:“你们做什么了?” “他们不愿意听我们的话,只能由我们护士强行按着打针了。”冯展生满意的看着对方的反应,继续若无其事的说着。 江复庭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强压着上的怒意,残留着理智将对方带入自己问题的圈:“我爸妈没有生病,你打的什么针?” “他们是没生病,可是他们不听话啊!”冯展生理所当然的解释,完全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多不堪,他厚颜无耻的笑着:“当然了,你要是真的想见江董事长他们的话,趁现在跪下来好好求我,搞不好我还能大发慈悲替你说说!” “是吗?”江复庭气极,露出凉薄的笑容:“那我还得多谢你了。” 他慢慢走进冯展生,每一步都是浓烈的威胁。 “江复庭,你可别忘了你父母在我们手里!你最好乖乖的,不然别怪我们随便动手!”冯展生倒退几步,警惕的看着他,威胁的话语说出来反而毫无气势。 “你确定?自己做的事还没洗干净,就把棋子丢掉?”江复庭目光锋锐的看着他,bi)问道。 “你要是bi)急了,我可保不准在他们面前说什 么?”冯展生一直小心翼翼的后退,毫无威慑力的说着。 江复庭继续耐人寻味的浅笑着,活动了下上的关节,缓缓开口:“那就看下现在是你的价值比较大,还是我父母的价值比较大。” “你!”冯展生有些忌惮的看着他,但是通知蒋家的人已经来了,只要多拖个十来分钟就好,他随后挑衅的笑了下:“一会可别怪我欺负你。” 江复庭淡然的看着他,对方不等他反应直接将自己的手袭了过来,在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的动作后,他快速的避过子躲闪掉了。 冯展生的脸上明显有一丝错愕,紧接着高抬着腿直接冲着江复庭的腰间暴踢过去。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伸出手臂硬抗住,懒得跟对方来回纠缠太久,他转过反握住对方的后肩。 猛地用力! “咔!”冯展生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整个世界忽然天旋地转,随着后背扩散开猛烈的钝痛,体已经被重重扔在了地上。 江复庭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转过,拿回放在地上的塑料袋,大步离开。 第三百九十八章:白唐是保镖 回到家里的时候,白唐正有些焦躁的在楼下等待着,在看到江复庭的瞬间,桃花眼里满是掩不住的怒意,呵斥道:“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你还在睡。”江复庭耐心的解释着,假装若无其事的踏着木梯走上二楼。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传出去搞得我白拿你那五百块钱一样。”白唐阳怪气的跟在后面,瞪着眼前的人。 “影响我招牌。” “不影响。只有你知我知。”江复庭从厨房拿出空盘和玻璃杯,将自己带回来的早点装好,手指隔着塑料袋触碰到包子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些凉了。 他张望了下厨房,却发现厨具很简单,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加的东西,无奈的递给已经坐在桌边的人。 “那得感谢你没被人抓走再弄死一次。”白唐一边说着风凉话,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眼底的担忧却被他掩藏的很好。 江复庭听着他刻薄的话,深邃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本想发作,但是注意到对方眉角还未来得及舒展的愁容,知道他只是个嘴硬心软的,没有再说话。 给他倒上豆浆,他才把杯子递过去:“有点凉。” 白唐正好在狼吞虎咽的吞着嘴里的东西,管他冷的还的,直接灌了一大口。 江复庭看着对方囫囵的样子,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被噎到,索把自己那份喝的也倒进他的杯子里。 白唐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已经空dàng)dàng)的塑料袋,似乎还是在生气,继续道:“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又像以往整个腿翘在了凳子上,极为散漫的枕着脑袋,玩着手机。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那个被白唐用过的杯子,杯子里还满着自己刚刚倒进去的豆浆,神色一阵纠结,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吃着盘子里剩下的包子和饼。 就在他安安静静的吃着早饭的时候,耳边传来白唐幽幽的一句:“我这个人看起来不靠谱,但还是很敬业的,收钱办事,你既然委托我,我肯定负责到底,不然就不接你活了。” “好。”江复庭咽下嘴里的东西诺道。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这才感觉到白唐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真的扎进了手机里。 江复庭在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安排,在自己把刚刚通话记录里的重要片段节选下来后,发给了林子青,让他联系一个比较有权威的记者。 他不仅要把自己父母救出来,还要‘风风光光’的救出来! 等这些事弄完后,他只有等待,等着李凝如和林子青给他带来剩下的好消息。 这是唯一一个扳倒宋家的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不然江朝和林锦都会彻底完蛋! 等待之际,江复庭安静的窝在电竞椅上,看着微博。 上面 各种声讨江家的声音在资本家的带领下,愈演愈烈! 一如当初陈佳南的事,所有人都像是变成了正义的使者,他们用各种恶毒的言语疯狂的谩骂。 江复庭起初看到的肮脏话语都不算什么了,这会在大v的带领下,甚至有不少都是狠毒的诅咒他们去死的。 所有的良知和理早就在这种黑暗的染缸里湮灭的一干二净。 江复庭从开始的愤懑不平到现在已经有些麻木,可是再怎么麻木都会有种挣脱不出来的不甘心和悲哀。 明明那么多人在骂,他们有那么多的闲时间去疯狂的用言语玷污别人,把他们拖入地狱,可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多费点时间去看看真相。 那些提出疑问的人反而变成了众矢之的,被指责是帮凶。 看的久了,那些毒辣的文字像是有了声音在他耳畔一直环绕着,贯彻着他的脑海,洗刷着他的感官和认知。 辱骂声在他的大脑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江复庭看的有些四肢发麻,大脑有种思维被抽离的恍惚感。 他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不真实,口突然扩散着沉闷的疼痛。 “别看了!”清亮的声音突然冲灭了他刚涌上神智的灰色大雾。 江复庭蓦然清醒了不少,关上手机,转过的时候正好对上白唐澄澈的眸子,调转了他的注意力:“明天下午要去个地方,会有点麻烦。” “我无所谓,我就没去过不麻烦的地方。”白唐不以为意的耸了下肩,倒头在上滚了几圈。 在枕头里埋了半晌,白唐这才抬起头再次对他神色认真的嘱咐道:“别忘了我前晚跟你说的,上的鬼气自己注意点。你的鬼气是至的,本就是强行封住,平时多留点心。” “恩。”江复庭沉吟着点头,回想了下刚刚体里的异样,脸上看不出神色,等到林子青和李凝如联系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微博上的搜基本已经被宋家控制住,度前三都是和基金会和宋家有关的,大概是想借着这波势,顺便再炒作一番,给自己狠狠做一波广告。 微博内容下面有不少已经被洗白的言论,还有不少是其他对家的人搅着浑水,抓着宋家就是慈善基金会幕后人的事实不放。 至少比江家面临的全网讨伐好得多了,而且宋家通过这几天反而收获了不少黑转粉的粉丝。 发布会的现场是宋家专门预定的酒店会场。 酒店虽然是五星级的,但细节设施丝毫不比上次慈善晚会的差。 为了收买人心,入场后每个报社记者的座位都被安置的非常妥当,人手一瓶水,一张小圆桌和小零食。 发布台为了显示出他们的朴素和清廉,打理的非常简单,再也没有上次的那种奢 华感,桌子上仅仅放了份牌和水杯,台面上挂着发布会的红色字联,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 明明才一点左右,此刻会场里已经拥满了人群,拿着话筒的记者正在相互寒暄着。 “诶?今天华夏报怎么派你过来了,李嫣呢?”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注意到刚走进会场里的人,走过去问道。 “台长派她去采访别的事去了。”男人见着来人,笑着打着招呼说道。 “今天还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比这发布会的说明更劲爆的!”女人不屑得扬了下头发,婀娜的子引的不少人注目,随后对男人眨了眨眼:“她不会犯了什么错误,被你们台长支走了吧,所以才派你过来!” “会不会说话,搞得我是台长退而求其次选过来的一样!”男人听到女人这话不满的拔高声音。 女人继续挑衅的笑着,红唇异常妖娆:“本来就是啊,没有她都没有竞争感,忽然失去好好采访的动力了!” 男人懒得跟她多扯,对着女人翻了个白眼,拿着自己的设备找到位置跟其他记者一样做着准备工作。 …… 这边江复庭带上帽子带着白唐匆匆出了门,刚走出古董街,就看到路边停留的一辆黑色的本田保姆车。 虽然今天发布会宋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公司,基金会和现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江复庭还是拉着帽檐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这才放下心,径直走向马路对面的车子。 打开车门,车里的暖意瞬间让他整个人舒适了不少。 江复庭看了眼坐在驾驶座的林子青没有说话,只是象征的点了头,走上车子,白唐坐在他的边上顺手带上了门。 副驾驶上一直坐着的女生转过头,带着阳光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打着招呼:“你好,我是华夏报的记者,李嫣。” 江复庭伸手简单的碰了下对方的指腹,礼貌的问候:“你好,我就是江复庭。” 李嫣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也没太在意,就是疑惑地看了眼他边的人。 江复庭对白唐的自我介绍实在有些心理影,趁着白唐还来不及开口,他抢先说道:“保镖,白唐。” 边上的人瞬间睁大着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瞪向了他。 江复庭视若无睹的对着驾驶座上的人问着进程,边上的人自感没趣,再次软着骨头将整个子埋进了车座里。 林子青从中间隔板里的储物柜,拿出一个小的笔记本电脑递给他,“都在这了,我全都控制好了,就等时间。” 江复庭接过来简单的确认了下,留意着右下方的时间。 等所有东西都快速检查完后,他黝黑的眸子骤然一闪,合上电脑:“出发吧,第七附属医院。” 话音刚落, 随着油门的踩下,黑色的车子快速的驰骋着,消失在这个狭窄的小路上。 车上的人趁着最后的十几分钟抓紧时间休息,默默地蓄着力,为两点以后的风暴做充足的准备。 林子青正非常认真的开着车,车子里的安静让氛围有些沉闷。 白唐睡着的时候总是会习惯的把头往江复庭上靠,刚开始还收敛点,后面直接整个脑袋压在肩膀上。 有了早上的事,江复庭的承受力已经莫名被对方拔高了很多,默不吭声的忍耐着。 一直到彻底习惯了这个人近距离的在自己边呼吸。 在前面的林子青却是没见过江复庭也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没忍住好奇,开车的时候在后视镜上不多看了两眼。 几次被江复庭捕捉到,被他冷冽的视线怼了回去。 到了医院门口还预留了十分钟的准备时间,江复庭把昨天剪好的电话记录传给李嫣,让她先发回台里,做直播前的预告。 随后,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第四百章:潜伏 “要不等等看看,万一一会来电了,我这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才来看我家儿子的,平时厂里上班严的很,时间实在挤不出来啊!”队伍里的一个男人面容发愁的请求道。 那个男人上的棉服已经被穿的很旧了,上面沾满了油腻腻的灰,脸色有些发黄,满是苍老的皱纹。 护士为难的看了下手上的手表,不好意思的说着:“真的抱歉,院里有规定的,下午来访两点半就不准进了,这也是替你们的安全和病人的恢复考虑,现在就剩下的时间也不多,您要不明天来吧!” 男人的面容瞬间灰暗了下来,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江复庭看着这个人落寞的影从他们三人眼前擦肩而过,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愧疚,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两点十五分。 还有十五分钟,他的余光有意无意的放在那个坐在角落座位里的男人,那张充满失落的脸庞蕴满了落寞和不甘。 他看了眼还有些哄闹闹的护士台,乌黑的眸子定了定,对着白唐说道:“进去后就恢复电源。” “啊?”白唐回过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那出来的时候怎么办?” 江复庭没有说话,走到一边角落,让李嫣暂时掐断直播信号:“拍摄设备给我,里面危险,你回车上,直接幕后讲解。” “那你们怎么办?”李嫣担心问道。 “两个人反而方便,出来人太多,反而不好跑。” 李嫣艰难的思考了下,然后狠下心道:“行吧。那你们注意安全!” 她说着取下上的针孔摄像头递给江复庭。 等到李嫣走了以后,江复庭继续观察着护士台那边的人群,寻找进入的契机。 由于护士只有两个人,大部分的家属对于这样的决定心有不甘,不少人都是挤着时间才敢来医院的,他们的家境都一般,都是打工的人群。 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下次再来还得费尽心思安顿好工作和家庭才抽出来。 “不能明天啊!护士,我们都是好不容易才请假出来的,而且我都跟老伴说好了今天一定来看他,我不能言而无信啊!”人群中又一个人大嚎着。 “我知道,我能理解您!”护士为难的劝解着:“但是院里有院里的规定,这些都是为你们好,停电也是意外况,希望大家能相互谅解一下。” “我们理解你,谁来理解我们啊!我就是想看看家人怎么了?每次探病都搞得跟探监一样!” “是啊!护士,你跟上面的医师商量商量,让他们通个例外,多延迟半个小时也行啊,我们只求能看上家人一眼,要是担心出乱子,你们可以多找几个保安守着。” “你就通融通融,跟住院主任打个商量!” 两个 小护士踌躇着,另一个站在一边护士的附耳小声道:“要不问下主任,这些人也怪不容易的!” “那这样吧!你们先别围在这,在大厅里坐会,我去找主任谈话,可以吧?”小护士被人群簇拥的毫无办法,只能妥协道。 “行!行!麻烦你们了!” “我们肯定不会捣乱的!” 人群里涌出一丝喜意,然后非常配合的离开护士台,各自找了个位置安静的坐着,但是期盼的眼神时不时的望向那边。 两个小护士见这些人总算安定下来,松了口气,关上闸门,和驻守的两个保安交代了几句,朝着走廊完全相反的方向过去。 江复庭留意着两个护士的方向,在她们离开的同一时间,就毫不犹豫的动。 “你去哪?”白唐紧跟在后面莫名的问道。 江复庭没有说话,在到通往走廊的拐角时,走廊里传来的对话声,让他及时收住脚步。 “主任,要不去问下这停电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家属刚好又多的很,不见着病人他们都不肯走。”刚刚在外面压场子的小护士彬彬有礼的问着。 “有人去看了吗?”浑厚的男中音开口道,应该就是住院主任了。 “去了,但是还没回复,估计还没找到原因!” “我打个电话问下。”医生说着,拿出手机。 走廊突然寂静了片刻。 江复庭和白唐站在拐角口,随意的低语着什么,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走廊里的动静。 “没人接,我去看下。”医生收起无人接听的手机:“你跟我过去,留个人在这里安抚家属。” 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另一个鞋跟踢踏的声音越来越近。 江复庭反应迅速的回过头刚好对上白唐那张清秀的脸,耳尖倏地一下烧起来,找着话题。 另一个小护士走到保安那边低声交代了什么,随后离开了一楼大厅。 “走!”江复庭压下刚刚加速的心跳,重新沉静下来,冷冽的开口。 “又去哪?”白唐还没弄明白他到底要干嘛,脚下的步子却不敢原地停留。 “找衣服。”江复庭简单的解释着,大步走向走廊,果然有设立一个医生暂时休息的办公室。 江复庭看了眼门口的牌子,然后按了下门把,轻易的按开了,并没有锁,说明里面值班的人随时都可能会回来。 “你来这干嘛!”白唐小心的跟进来压着声音叫道。 江复庭来不及解释那么清楚,快速打量着房间,里面还有扇门。 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推开,是一个小型的休息室,放着一张上下铺的。 铺边上竖着一个衣架,上面还挂着两个人的换用白大褂。 江复庭直接取下衣服,扔了一件给白唐, 正巧盖住了对方的脑袋。他一边穿着衣服,促催着还在发愣的人:“快穿上。” 然后走出里屋,拉开抽屉,抽了两个口罩出来,再次扔给后的人戴上。 出房间前,他还不忘顺了两支桌上的笔,别在前的口袋。 整个过程果断迅速,总共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白唐看着对方干脆利落的样子,一改平时散漫的味道,紧跟着人后面,惊叹道:“我靠!你也太会了吧!” “一会别说话,跟紧我。”江复庭头也没抬,意气风发的大步向前走。 他的气场本就很强大,现在又戴着口罩,没有人认得出他究竟是谁,举手投足散发出来的气质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哪个科室的主任医生。 后面紧跟着姿态随意,但又有些拘谨的人,看着就像是新进科室的实习医生。 两个人再次走到护士台附近,这会只有两个保安在坚守。 江复庭摸出兜里的门卡给两人看了下,保安根本没有丝毫怀疑,手动打开边上通道的门放了两人进去。 走过门,就是一个长廊,长廊的左面是满满一排窗户,阳光直接从外面撒进来,落在两个白色的影上,此刻因为暂时的止出入,行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dàng)着。 长廊的右面是一堵白墙,白墙后面是住院部的一个大型超市。 之所以知道是超市,也是因为墙面最上面开着一小排窄窄的天窗,估计原本开天窗的用意是为了让阳光能透过走廊多少照进超市里面。 但显然超市的老板将空间利用到极致,江复庭通过最上面的玻璃都能看到储物架已经上面摆着的密密麻麻的生活用品。 江复庭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下时间,两点二十了,他对着后的人说道:“恢复电源。”,随后启动了上的针孔拍摄。 “哦。”白唐不平不淡的应着,再次随意抬了抬手指,整个病楼里的黑气快速朝着他们这边涌过来,汇聚在一起,顺着白唐的指尖涌入他的体。 没过多久,走廊外面就传来惊喜的声音:“来电了!来电了!” 两个人防止被发现,加快了脚步。 江复庭看着电梯边上的显示屏上还是灰暗的,电梯的电源还没来得完全恢复。 那双凤眼此时有些不耐的放着犀利的光芒。 “那要不走楼梯好了。”白唐从布袋里拿出那天在他手上取走的两滴血。 这袋子怎么什么东西都装,江复庭默默得看着那个袋子,他原本以为那个只是拿来装鬼的。 只间眼前的人手指捻了下血液,红色的液体瞬间像是蒸发了一般,但是江复庭能清楚的看到,那不是消失了,而是散开了化成极为细小的粒子, 微小到眼难辨。 那些红色的粒子紧接着化成了黑色,随后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汇聚在一起往某个地方飘dàng)。 不用多问也知道,顺着那黑气就能找到自己父母的具体所在。 江复庭直接大步跟上去,直到黑色的气体停留在某一个楼层的通道门处。 他正走过拐角,却及时刹住了脚下的车,猛地拽住一脸未明还想继续往上走的白唐。 “怎么了?”白唐还有些疑惑。 江复庭后那道躯紧挨着他,抬头顺着他探查的视线一起往上看。 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能清晰看到两颗头颅的倒影,应该是门外边有人守着。 “有人守着。”江复庭沉声道。 眼前的画面通过上的摄像头不断的传输到华夏报合作的一个小门户的网站上。 就是因为网站没那么大,他们才敢有恃无恐的直播,像这样才几十万用户量的网站宋家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过。 然而只要进直播间的用户都被眼前的画面深深的吸引住了,疯狂的刷起了弹幕。 第四百零一章:服务器崩了! “woc!标题真的假的!真的是去解救江氏集团董事长!” “新闻不是说江家董事长跑路了么!” “跑个p啊!看这样子是被软了吧!” “这地方现在是在哪?门后面好像有两个人!” “还真是,这医院守卫那么森严?” “可江朝如果真的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怕他跑掉,把他看在这里也能理解啊!” “前面的!理你个球!江朝要真干了什么事,这些人抓到他还不迫不及待把人送警局,干嘛还自己苦心费力的看着人,而且只有警局才能关押人好吗?他们现在是非法软!” “就是,前面的前面,请带脑子发弹幕!” “快点召集人来这里看直播,太特么刺激了!宋家的发布会有什么好看的!都是老掉牙的台本和戏词,演技又一般!” “等等,记者怎么又下楼了,他们下楼干嘛?” 网站里的观看人数此时正在以飞跃的速度在增长,从一开始的三千观看量,没过多久突破一万大关! app的下载量都在以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某网站。 “老板!不好了!服务器崩溃了!”一个程序员急急忙忙冲进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男人随意的瞥了他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漏洞完善一下不就完了。” “不是漏洞的问题!”程序员咽了咽口水,还在惊讶中未回过神:“是内存配置不够,爆掉了!” “怎么可能?我服务器好歹花了万把块,上次专门请人弄了下,在线观看一万的用户量好歹撑的住,怎么可能爆掉。”老板瞪了他一眼,那打探的眼神分明就是,是不是你们谁把机子弄坏了! 程序员见老板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着急解释道:“华夏报今天不是有个直播吗?那个节目在线观看量现在已经破三万了!今天各大门户平台的下载数据已经超过以往的百分之八十了!” “什么?!”男人一脸震惊地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于站起来的动作太过仓促,还不小心带到了手边的杯子。 程序员见老板终于有了反应,才知道这个事的重要,继续加着力度说道:“我出来之前,数据还在往上涨!” 咖啡色的液体瞬间晕染了整个桌面,那老板此刻正惊愕的睁大着眼睛,根本顾不上擦桌子这个细节,他红着脸激动的说道:“快叫上开发部和整个技术部门来会议室!” 隔着会议室的门,都能听到里面激烈的讨论。 老板此刻正压着心里的狂喜,红着眼催促着程序员赶紧去加购更新高配置和修复漏洞。 直播视频内。 江复庭和白唐此时已经下了一层楼梯,他们此刻既然不能从后门钻进去,只能顺 回到下一层的电梯间,然后正大光明的从电梯里走进去。 两人进入电梯的时候各自深呼吸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了一眼。 饶是江复庭此刻的内心也紧张的死死绷着,他按下楼层。 没等两秒。 电梯门再次打开。 江复庭压着紧绷着的那根弦,故作姿态悠闲的样子,率先迈步。 这个楼层的所有病房早就已经被清空,他走出电梯的一瞬间就看到每隔几步路就会站着一个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 而就在他走进楼层的一瞬间,所有安保人员的视线都往他这边聚集过来。 后的白唐此刻已经跟着他走了出来,后的电梯门顺势慢慢关上。 屏幕前的每一个观看的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替他们提心吊胆着,越来越多的弹幕疯狂飘过。 “我去!那么多保镖!这是黑社会吗?警察都没那么大阵仗吧!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这要怎么救人,救的出去就真是超人了!” “你们刷慢点!挡着我视线了啊!” “不想看弹幕不会关啊!” “都认认真真看主播怎么在线救人啊!” 江复庭保持着云淡风轻走过去,他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昨天遇到了冯展生,他开口对就近的人说道:“我来定时打针。” 男人当即用手拦住他,浑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冯医生呢?” 江复庭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眉,自然的开口:“冯展生忙着宋家少爷的事,所以才托我过来。” 那人打量了他一下,仍旧带着一丝防备,慢慢道:“时间早了。” 江复庭没有惊慌,反而讥讽的看着他,淡淡地说道,“蒋少爷吩咐我来动手。” 那口气就像是在嘲笑对方的地位,不着痕迹的提醒他逾越了。 对方的神色迟疑下来,没有再像刚刚那么盛气凌人,但依旧无动于衷不肯让步。 江复庭不紧不慢的掏出手机:“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当你的面打他电话,不过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属下开始不听他的命令……” 他故意没把话说话,凤眼友好的对着眼前的人眯了眯:“蒋少爷的脾气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对方的脸色更为艰难的挣扎着,想要放人进去又不敢放。 江复庭慢悠悠的打开拨打电话的页面,虽然脸色还是一脸无谓的状态,但是后背已经紧张的湿了衣服。 他翻出手机里刻意存储过的蒋黎的号码,眼前的人既然敢直接和自己说话,说明他至少是这群人中间的领头人。 江复庭在按下蒋少爷这个名字的时候,手机屏幕故意侧过去一些,让对方多看了两眼。 果然对方在看清号码后,眼睛紧了紧,然后避开了子:“请进。” 江 复庭点了点头,一边从他眼前擦肩而过,一边淡淡的威胁着:“这次恶意为难,我就不说了。如果有下次,就别怪我在蒋少爷面前嘴长。” 他明显感觉到那个魁梧的体紧绷了下,在边上乖顺的低着头:“多谢。” “不客气。”江复庭淡淡的说着:“对了,我刚刚来的匆忙,找人把药送进病房。” “是。” 江复庭快步走着,后的白唐一言不发快速跟上来。 有了那个领头人的应,江复庭走向病房的时候再无任何人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病房。 开门的瞬间,他尽量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但是手碰到门把的瞬间还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随后他迅速推开了房门。 果然蒋家对待他父母的方式和当初对待他的方式几乎一样。 可万幸是,林锦和江朝是一直待在一起的,如果林锦独自一个人的话,他根本不敢想象。 在他们两人进入病房的一瞬间,屋子里憔悴的两人顿时一脸警惕的看向了他。 江复庭没有着急,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 林锦和江朝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敌人一样,有种生生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感觉。 江复庭没有抱怨,只有愧疚,两双格外疏远的目光在刺入他眼睛的一瞬间,他心中顿时涌上无尽的酸楚。 安保人员的动作很快,没等太久,就端着一个不锈钢盘走了进来。 白唐没等江复庭发话就率先机敏的接过,俨然一个非常得力乖顺的副手。 但是那个保安站在门口没有离去的意思。 江复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来?” 那人被他刀子般刺目的视线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我这就出去。” 对于普通的喽啰,江复庭没有像对刚刚那个人一样继续留面子:“一会让外面的人推两个担架车,或者你们自己想招摇着运到太平间我也没意见。” “我马上让他们准备。”安保诺诺的应着,连忙退出去,离开了房间。 终于进了房间,此刻观看视频的人几乎都要疯了,弹幕已经是满天乱飞的状态。 网站里的华夏报的直播间此时在线观看量已经突破五万大关了,数据还在飞一般的往上冲! “我靠!这人也太聪明了吧!就这么进来了!” “我还以为至少要干一架!” “不过听声音不像是报官方的记者啊!” “而且你看这个拍摄手法,也跟正常采访不一样啊!” “这现在哪是采访,这是绝地大逃杀啊!” “前面的,10086!” “前面的说到声音,我怎么感觉声音好像听过。” “常组队认亲的要来了!” “我说真的!听这声 音好像是江复庭,我跟他同校,我听过这个声音!” “江家的儿子之前新闻不是说意外猝死了么?诈尸???” “前面的同学你应该是记错了吧,听声辨认本来就不够科学,好吗?” 视频内,那个面色枯黄的女人此刻正带着惶恐和不安一脸警惕的对着镜头。 林锦缩着子打量着眼前的人,尽管带着口罩,整个人的眼神却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的神色恍惚了下。 不可能!不可能!他儿子明明已经死了!那天蒋黎还亲手把儿子死后的照片给她看了! 脑海里一浮现出儿子死后的样子,林锦就感觉口疼的无法呼吸,怎么也喘不上气,眼里隐隐有些崩溃的痛苦。 一定是自己太想儿子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江复庭和白唐慢慢走过去,江朝拼命护着林锦将她抱在怀里,不住的倒退着,虽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差了,但还是强打着气势冷眼的威胁道:“你敢真的杀人灭口,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复庭这才发觉自己太过着急,忘了摘下口罩,他对着眼前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才在两人疑惑又警醒的视线下,慢慢扯下了脸上的口罩。 第四百零二章:成功救人 林锦脸上的惊讶之色不断在江复庭眼里放大,惊讶之余又涌上无数的辛酸与苦楚。 边上的江朝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林锦神色悲痛的看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挂了好几天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眶瞬间红肿不堪,泪水不断的夺眶而出。 她想哭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咬着唇小声呜咽。 江复庭连忙走过去,心疼的捂着她的嘴,让她不要随意出声。 不断涌下的泪水瞬间打湿了江复庭的手掌,林锦不住的抽着气,她想说着什么,可是声音到了嘴边全部化成了破碎的抽噎。 她用力的抓着江复庭手上的白色衣服,体不住的起伏颤抖。 “他们说你死了!他们说你死了!”林锦哽咽着,压着音量小心说道,声音里溢满了几以来的哀伤。 体又像是回到了噩耗来临的那天,开始沉浸在广袤无际的悲痛里面。 江复庭无法想象母亲在得到消息时是怎样的绝望,口被悲伤的浪潮一层又一层的淹没过去。 “没事了,没事了。”江复庭另一只手缓缓轻拍着林锦的后背。 林锦双手紧紧抓着捂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有些冰凉的手,上面有她熟悉的温度,有她儿子的味道,她生怕现在是做梦! 她怕下一秒回过神,这一切都是假象,她怕醒过来的时候儿子又不见了! “妈。”江复庭非常温柔的注视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人,所有的坚强堡垒,所有不可一世的锐利都会在这个女人面前瓦解掉:“你放心吧,我没死。” 他对着边上还有些微愣的江朝使了个颜色,在江朝的安抚下,林锦的绪总算平稳了不少。 江复庭看了下时间,已经两点三十五了,不知道发布会现场那边怎么样,他得赶在发布会结束之前把父母弄出去,这样所有的事态才不会超出自己的控制。 “我们现在先出去,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说。”林锦状态缓和下来后,江复庭也变回了原来冷静的样子。 他看了眼一直站在后的人,白唐领到视线后这才走过来取下口罩,扬起明亮又阳光的笑容打了一声招呼:“你们好,我叫白唐,江复庭的朋友。” 林锦恍然的点点头,简单的瞅着这个看似成熟又神采奕奕的男人。 白唐虽然嘴边还有少许的青茬,扎着微长的头发,但面容清秀,今天又穿着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就跟二十一左右的大学生差不多。 这种随和又亲切的模样特别讨人欢喜,让人毫无防备心。 “叔叔阿姨,一会你们就躺在上,我和江复庭直接带你们出去。”白唐对着两人说道。 林锦和江朝自然也是非常信任自己儿 子的朋友,听到他说的后,没有迟疑,当下一起躺在上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画面涉及到白唐要借用鬼气,江复庭刻意偏了下,避免掉上摄像的直接拍摄,他留意到托盘里的小药瓶,搜索了下上面看不懂的药名。 有两瓶是麻醉药品。 他直接拿起针筒,将有用的药物各自抽进针筒。 剩下两瓶没有用处的,被他抽出洒在地上。 然后将两个针筒藏在褂子的宽大口袋里,以备着万一出现突发状况,可以起到救命的作用。 做完这些抬起头的时候,白唐那边也进入了收尾工作。 江复庭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见到他最后又凭空画了一个符文,图文在他的掌控下越变越大,直至彻底将已经陷入睡眠的林锦和江潮覆盖住,然后才慢悠悠的收回手。 白唐转过头对着江复庭叮嘱道:“只有十分钟。” “好。”江复庭神色凝重的点了下头。 随后等两人带好口罩后,打开房门,一脸肃穆的对着外面的人说:“担架车。” 领头的保镖挥了下手,边上站姿坚如松的人连忙将走廊里的车推进屋子。 江复庭和白唐快速将人放在担架上,两个人的默契度很好,动作流畅利落,看起来就像是被精心培养过专门挑选过来的。 出去的时候外面一直严守着的已经放下大半的戒心。 江复庭动作稳健的领着白唐各自推着一个担架停留在电梯口。 显示屏上的数字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也逐渐开始有些急促起来。 边上原本安安静静一直站着的人,伴随着脚步声突然朝着自己走进。 江复庭顿时绷着笔的背,保持着面色如常的看着他。 对方意味深明的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随后带着敬重的语气警惕的说着:“例行检查。” “请便。”江复庭从容的开口,非常自然的对着他点头。 对方脸上紧张的表也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深怕江复庭会刻意为难,但又不敢明面直接得罪,到时候两边事都不好做。 他慢慢掀开遮挡在林锦上的白布,这个人的动作很小心,一边掀一边探查着什么异常。 江复庭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心里不由自主的揪起来。 对方伸出手指,放在林锦的人中探了一会的鼻息,然后又摸了下脖子上动脉的迹象,多等了几秒才重新将白布盖回上去。 随后又缓缓踱步到后的白唐那,掀开江朝上的白布重复着刚才的流程。 直到确定没问题后,才对着江复庭说道:“没问题了。” 江复庭泰然的颔首,显示屏上的数字终于变成了指定楼层的数字。 “叮”电梯门终于开开。 只要进了电梯就离成功 不远了,但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稳重下来,他从容不迫的将担架车推进电梯。 医院的电梯和普通电梯不一样,面积都非常大,江复庭将林锦停靠好后,再慢慢协助白唐将江朝的担架推进来,按下负一楼。 这个电梯是单独设置专门使用的,乘坐电梯的时候需要再刷一下卡。 江复庭等电梯闭合之后,才拿出兜里之前使用过的门卡刷上。 一路下来基本没有任何停留,两人直接从楼上下来。 江复庭看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小的数字,没有多纠结,拿出手机连忙给林子青发送了一条短信:负一楼停车场。 随着快要直通到指定楼层的时候,心里涌起各种焦急和兴奋交织着的绪。 心跳越来越快。 心脏一直悬在空中,几乎要从口跃出。 然而就在两个人要松口气的瞬间,电梯忽然在一层停下了。 夹门在江复庭和白唐两人有些惊疑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外面的况进入眼里的同时,江复庭的手已经在同一时间插进兜里,紧紧的攥住了那两个针筒。 此刻,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边上妆容有些妖娆的女人紧挨着他,后还跟着一个医生。 几个人注意到电梯里已经站不下人了,男人对着边上有些气的女人说着:“唉,下趟吧,等下趟电梯吧。” 女人一脸嫌弃的打量着电梯里面:“那就再等等吧。” 那女人随后多瞅了眼两个担架车,厌恶的补充了一句:“居然碰上了死人,真是晦气。” 江复庭平静的看着他们,如同做着再普通不过的事,直到电梯的门重新关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白唐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用鬼气顺手将这栋大楼里的监控屏蔽掉了。 两个人在走出电梯后,连忙脱下自己上的衣服随手丢进垃圾桶。 趁着白唐在解除躺在担架上的两人上的符咒时,江复庭关掉了上直播着的摄像头,看了下挂在墙顶的指示牌,给林子青打电话,非常简洁的说着:“d区23号位。” 林子青在收到江复庭短信的时候就已经赶往地下室,这会没有等太久,黑色的保姆车就非常快速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担架上的林锦和江朝还没醒来,江复庭和白唐各自背着一人送上车子。 两人根本来不及顾上处理那两个担架,一起快速上车。 就在他们车子前脚刚离开的时候,刚刚才回到一楼的电梯再次通到了负一楼。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纷纷从电梯里涌出来,领头的人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扔在一边的两个空空的担架车,上顿时爆发出恐怖的气势,他对后的人横眉瞪目的命令道:“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所幸林子青的动作也非常利索,他的开车技术很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车子已经彻底的驶离开了医院。 看着外边不断变化的景物,江复庭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他的后背早就已经湿的不行,子彻底缓下来后,看着边上已经若无其事倚着窗的白唐,没有说话。 他随后回过头注视着最后排还昏睡着的林锦和江朝,留意了下手机的时间,应该还要五分钟左右才醒过来。 这边的事处理好以后,他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林子青:“发布会那边现在怎么样?” 林子青似乎在回忆刚刚看的内容,不屑的笑了笑:“他那边还在打感牌,现在应该快结束了,这个发布会的时间真的是够久的了。” 他一边说着,单手把着方向盘,眼睛依旧是非常认真的看着窗外的路况,另一只手已经将电脑递给他。 江复庭接过来,打开网页目不转睛的看着,头也没抬的继续问:“我们的直播效果怎么样?” “非常好,把人家网站服务器都搞崩掉了,在线观看人数直接冲到了十万,现在还有不少是在看回放的。”坐在副驾驶的李嫣率先说着。 第四百零四章:真相的揭露 宋明辉站起来,没有再说什么客话,接过秘书递过来的遥控器,打开ppt,自信的说道:“这个就是我们基金会内的收支明细,除了发布会,我们会在同一时间在官网更新,一直关注此事的朋友可以到时候去我们的官网看下细节。” 他不停的滑动ppt的页面,侃侃的介绍着,然而下面这些记者的反应却同自己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除了一开始躁动起来的疑惑,甚至不少人开始变得逐渐震惊。 他原本还以为这些人是被自己的魄力和敢豁出去的态度给震慑到。 可底下的人除了惊讶,却慢慢滋生出愤怒的绪,扩散开的压抑氛围让他感觉到自己几乎要被这些人活吞。 宋明辉骇然的回过头,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掩不住涌上心头的慌乱和惊恐。 而边上的代表已经被背后银幕里的内容吓的脸色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 他自己准备的东西呢? 宋明辉此刻已经震惊到四肢发僵无法动弹,但是荧幕上的内容仍然隔几秒就自动切换页面播放着。 上面全部都是基金会资金流动的真实走向,这个是江复庭从江朝的电脑里得来的。 在紧张的氛围几乎要凝固在一起的时候。 “这个东西是哪来的?”江朝看着视频里播放出来的东西有些眼熟,突然说道。 “我找到了你电脑。”江复庭淡淡的说着,拿出平板递回给江朝。 江朝接过东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找到的?” “摸出来的。”江复庭隐晦的说着。 江朝看他没有打算解释太多,也没有再问。 这个时候发布会现场已经有坐不住的记者,带着愤愤的怒意,接二连三的站起来,质问道。 “宋董事长,这就是您说的公开透明吗?为什么这次放出来的财务报告和之前官网发布的完全不一样?难道基金会私下做了内外帐吗?” “宋董事长这上面的来往收支里面几乎都涌向了同一个账户,那个账户我曾经在关于您的其他新闻里看到过,就是您本人的,请问这个您要怎么解释?” “还有,刚刚我收到一条信息,上面除了现在展示出来的财务信息,还有年初基金会受助儿童的资料,为何有些资料会出现一个孩子两个名字的资料信息?” “这个短信我也收到了!”台下的一个摄影突然惊叫道,“我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我这里面还有蒋家和天翼娱乐公司前董事的聊天记录?讨论关于陈佳南的,那陈佳南该不会是被谋杀,而不是猝死的吧!” 现场的声音突然寂静下来。 火辣辣的目光像是利器一刀刀的刺在了发布台的几个人上。 “都是污蔑!这些都是污蔑!一定是有人想要故意抹黑基金会和宋家!”宋明辉再也绷不住上恣意从容的样子,慌忙的大声喝道。 “那么您怎么解释刚刚屏幕上会出现您的私人收款账户?” “还有刚刚那个李女士说的话是真实的吗?我看她后面像是被人威胁的样子?” “这些都是假的!你们搞这一行的,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我就不信你们没有造谣过,没有污蔑过!没有做过假图!这个一看就是竞争对手故意p图坑害我们!”宋明辉不顾自己的形象像个发狠的狮子,言辞俱厉的逮谁咬谁。 “那您认为您的竞争对手会厉害到连银行的交易凭证都敢作假吗?”说话的是最一开始站出来的精致女人。 “你!”宋明辉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却半天说不出话。 他转过头对着站在台边的秘书厉喝着:“关掉!都给我关掉!这是别人故意陷害我们的!” 江复庭看着视频里已经自乱阵脚的人,漆黑的眸子里尽是冰冷的笑意,抬眼对着驾驶座的人说着:“林子青,可以放视频了。” 林子青点着头,迫不及待的切换了一个编程页面,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他等着一刻等的很久了! 随着他手里的按键敲下去后,电脑里传来秘书有些仓皇的声音,虽然离话筒很远,但是声音依旧被收了进来:“董事长,这!这关不掉啊!” “你开什么玩笑!”宋明辉气急败坏的大骂道,抢过遥控,拼命地对着屏幕按着。 然而荧幕上的画面依旧按照原先的速度不徐不疾的播放着。 随后画面突然停顿了一下,黑了下。 发布台上的几人终于松懈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一些心有余悸的表。 就在宋明辉转过,拿起话筒准备再狡辩些什么的时候。 后面的银幕了出现了加载视频的小圆圈,没过几秒,漆黑的荧幕再次亮了起来。 里面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影,那个女人似乎非常无聊的坐在上玩着手机,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站起来走出房间开开门。 这个视频就是当初江复庭拿到的陈佳南的监控记录。 台下的人随着视频里逐渐清晰的人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这不是陈佳南吗?” “这个男的好像前段时间死在慈善晚会的高长洲啊!” “高长洲不是心外科的医生吗?” 除了视频里疑惑的声音,弹幕也是发出各种奇怪的质疑。 “你看这男的怎么在给陈佳南打针?” “陈佳南好像不愿意啊!” “废话换我我也不愿意啊!这什么针啊,抽三瓶药!” “我去!强上了!” 这个视频江复庭明明已经看过一次,可是再 看的时候心里依旧有种被巨大的黑暗沉沉压住的感觉,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生命流失掉的无力感。 视频里的声音和弹幕都随着内容的播放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观看的大部分人曾经或多或少都在网上参与过对陈佳南的讨伐,他们曾经是那么的义正言辞,他们用最狠毒的话语巴不得视频里的女人赶紧去死。 可当他们看到真相的时候,那个女人无疑是无力的,脆弱的,任人摆布的。 视频里的真相就如同一把有些发钝的刀子,生硬的把他们肮脏的心脏狠狠剖开,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几乎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疼痛。 他们也曾是刽子手的一部分,即便不是他们亲手杀的,但他们的愚蠢依旧如同一个帮凶轻描淡写的帮助罪魁祸首掩盖了真相。 当世界所有人都以为她该死的时候,谁又会在乎她的真正死因。 这就是一场谋杀! 现场的记者几乎被这个真相炸的久久缓不过神,结合刚刚他们收到的短信,简单推测就能想到的事实。 直到视频里的女人拖着羸弱不已的子,亲手关上了摄像头。 所有人都静静的倒抽一口气。 依旧是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率先站起来,她厉声质问道:“宋董事长,请问您对这个视频又作何解释,这个视频显然就是没有处理过的,高长洲是华夏国际心外科的主治医生,慈善晚会又死于意外!到现在警方还未抓获嫌疑人,那么高医生是否又是死于杀人灭口呢?” “你胡说什么呢你?!”宋明辉恼羞成怒的大叫着。 “如果是胡说,那为什么我们刚才提的所有问题,您都避之不谈?如果真的是冤枉您,请您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们记者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吗?就凭着这些不知出处,毫无根据的视频和内容,就随意质疑别人吗!我这基金会好歹也已经成立了八年!”宋明辉直接大发雷霆的对着女人骂着,反过来质疑对方的职业素养。 那女人毫不畏惧的笑了笑:“我们记者的职责就是将最真实的新闻传递给大众,如果是虚假的信息,我们当然有权利质疑真相!” “你这个小姑娘不要太不识好歹!”宋明辉狠厉的威胁着,目光毒辣的看着她。 一时间所有的记者和摄像师都疯狂的按下快门,赶紧把他这和平时判若两人的一面记录了下来。 “别拍了!你们都别拍了!”宋明辉对着台下的人大呼小叫着,此时狼狈的模样显得有些不堪入目。 但台下的人并不会因为他这句话就收手,反而拍摄的更加起劲。 “我让你们别拍了听到没有?!”宋明辉在这群记者阵势疯狂的bi)压下,不自 流露出厉的神色。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怔了怔,直播视频里的人此刻正在疯狂的吐槽着。 “我去,这是反派黑化的节奏啊!” “前面的,不是黑化!是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刚刚那个眼神也太吓人了,跟要把人吃了一样,哪里还像一个和蔼的慈善家啊!” “我有种被宋家的人耍了八年的感觉!” “不止你!全国人民都被耍了!” 而视频里继续一遍又一遍的传来记者被尖锐的bi)问:“宋董事长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宋董事长能否说一下基金会的实,还有您是否有参与过买凶杀人呢?” “宋董事长,您如果一个问题都不回答,会引起全国观众的公愤的!请问您要怎么向十几亿人民交代?!” 宋明辉被记者连续不断的刺耳问题bi)迫的冷静下来,他上的气焰收敛了不少,看到积愤的人群心底这才开始彻底害怕起来,目光发愣,躯体不由自主的发寒,忍不住后退几步。 完了! 这是要完了吗? 蒋建永呢?蒋建永哪去了! 这一定是江家那个臭小子干的! 等自己躲过这些人后,他要把江家的人全部弄死! 在他有些恍惚之际,边上的秘书慌慌张张的跑上发布台,匐在宋明辉的耳边非常严肃的说了什么。 第四百零五章:只想要真相 宋明辉脸上的彷徨逐渐凝成了痛苦担忧之色,他根本顾不上发布会现在的形究竟如何,扔下话筒,就匆匆的跑开。 他的步伐异常凌乱,脸上的不安彻底覆盖了前面的思索。 所有人只看到宋明辉突然行事慌忙的离开了。 “宋董事长?!您还没回答问题呢,宋董事长!” “请问是出什么事了?是集团内务出现突发状况了吗?” “是基金会被审计审查严重的账目问题吗?!” 宋明辉根本顾不上这些记者毫无根据的猜疑,快速的离开现场。可是发布会的直播并没有结束,宋明辉的脸色紧张成这样,这个是前所未有的,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绝大多数的记者,直接跟着宋明辉的方向一路拍摄。 电脑前的江复庭猜到了什么,看向前面对着电脑笑得一脸讽刺的人:“我们也走,去华夏国际医院。” “好。”林子青应了下,当即痛快的踩下油门。 江复庭转过头对着一边还在玩手机的白唐转头说道:“白先生。” 倚在座椅里的人抬了抬眼,似乎有些不请不愿的应道:“恩。”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江复庭没想太多只当他又累了,继续开口。 等他们到医院门口的停车位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大门口聚集着一群人,电脑里还在直播的画面已经抢先他们一步切换到医院门口。 女人和男人悲痛的哭嚎声不断从遥远的车窗外和视频里传出来,夹杂在一起。 这些声音带着凄凉又痛苦的嘶喊,在车子里所有人的耳边明明灭灭。 林锦刚刚才经历过险些失去过儿子的痛苦,她才从失而复得的绪中出来,此刻外面人群的呐喊更容易引得她触景生。 “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孟女士挤在人群的最前面,哀恸的大嚎着。“是你们杀了我儿子,是你们亲手杀的!” “你们别乱说话!我们这里是医院,怎么可能随便杀人!”一群护士和保安慌张的阻拦着眼前的人群。 这些人全部都是年初曾经报名基金会手术救助的家庭,最少十几个家庭,加起来也有几十来个人,可阻拦的保安再多也不过十个人,这会已经闹了整整半个多小时了,他们挡都挡的精疲力尽。 “你不相信的话,你自己亲眼看下,这个是我自己偷偷搜集了将近整整一年的证据!”孟女士不住的抽着气,拿出江复庭之前给她的证据,展示给边上其他在场的人看。 此刻刚好有眼尖的记者插进来,反应快速的让摄像机将镜头对到孟女士上。 “请问您刚刚说的医院杀人是什么意思?”记者快速问道。 那小护士见形势不对,让保安赶紧把记者推开,骂道: “这里是医院,你们采访经过院方的同意了吗?别在这里影响别的人看病!” 那记者丝毫不怯的对上她的质问,苛责着:“首先这里是医院外面,还没进门诊,并不会影响任何人进出,其次我是为受害家属的讨回公道的,你们如果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一直刻意阻拦这些人?” “她影响我们秩序了!耽误了别的病人看病,你们承担的起吗?”小护士言辞激励的说道。 “是吗?那我刚才听到他们说的自己的孩子死在这家医院,你们又是否承担了责任呢?”记者继续锋锐的问道。 “那是他们胡说八道!”护士气急败坏的叫道。 记者听完不由冷笑一下,目光犀利的看着她:“一个人胡说八道,难道几十个人都胡说八道吗?” 那小护士顿时被他这句话塞的面红耳赤,吱不出声。 记者不再理她,转言语亲和了不少,对着孟女士轻缓的说道:“您说,您在这家医院究竟经历了什么?” 孟女士缓了下气,揉着红肿的眼眶,才悲哀的说着:“我儿子叫陆皓。生下来就有先天心脏病,我年初的时候申请了远恒慈善基金,那时候基金会答应给我们家儿子动手术,手术前一个星期都还好好的,没发过病,可是手术前的那一晚,医生告诉我,他突然心衰死了!” 她手指颤抖的将手机里的东西东西翻给他看,“你看这是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资料,这是医生背着我们开的药,这些东西我们当时都不知道啊!” 镜头顺着她哭的撕心裂肺的脸上移到她的手机上,手机上拍摄的病例单中,主治医生是高长洲的名字。 那记者顿时想到了什么,问道:“您儿子的主治医生是高长洲?” 孟女士不住的点着头,随后看向在自己边围的水泄不通的其他受害者家属,这些人眼里的神都是一样的。 那是跟她一样在得知真相后的痛苦挣扎还有愧疚与悔恨。 他们不仅恨着医院,同时恨着自己,是自己的无知和单纯亲手将自己最珍的人推入深渊的。 他们自己也有着不可剥离的责任,越是这样心中越是愧疚难安,他们越是痛苦。 如同陷入永无止尽的地狱,他们的灵魂被炙的火焰不断的煎烤着。 这些人的上绝大部分都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灰暗紧紧包裹着他们的躯,压的边上的旁观者都透不上气。 “这些人跟我一样。”孟女士哽咽着,带着一丝希冀看着记者,有些悲哀的祈求着:“我们不求别的,我们只求讨一个说法,我们只想亲耳听到事实的真相。” “是啊!”背后的一个男人早就瓦解了上应有的气概,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乞怜:“谁家的孩 子不是自己上的心头,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说没就没了!我家闺女那天早上还跟我闹着要吃饼,她还说她也要一个芭比娃娃!” 男人说着摸着发红的眼眶,吸着鼻子:“结果,结果下午这人说没就没了!我做梦都在想着她,我总感觉我闺女没有死一样,他们肯定是在骗我!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我们不是来要钱的!我们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的人不住的悲痛绝的说着。 “就放我们进去,还我们一个真相,别让人死的不干不净啊!” “就是啊!” 此刻就连拦着他们的护士和保安神色都有些迟疑,但是碍于医院的规定他们也没有权力随便放人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最外围不知道谁声音激动的大喊了一句:“宋董事长来了!” “真的是宋董事长!” 刚刚提问的记者快速挤到了宋明辉的面前,问道:“宋董事长,刚刚您在远处应该也听到这些人说的了,请问这些人说的是真的吗?这些家属只不过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只是想知道事实的真相而已。” 宋明辉低着头,边上的秘书紧紧的护着他动作粗暴的将围堵在他们边的人推开,声色俱厉的说道:“让一下,宋董现在有急事,不方便接受采访!” 尽管宋明辉在秘书的拥护下藏的严严实实的,可那瞬间憔悴下来的发白的脸色依旧被无数的闪光灯记录了下来。 后从发布会紧跟过来的记者像是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不断的拍摄。 “宋董事长,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他们只要一个简单的真相!你为何迟迟不肯说!”记者依旧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边上的秘书神色不耐的回过头瞪了那个记者一眼,然后直接野蛮的把人推倒,再也不顾后面的人群轰然躁乱起来,急急忙忙的护着宋明辉进入了医院。 江复庭淡然的看着视频里直播过来的画面,凉薄的笑了一声。 这个熟悉的画面让他印象深刻,就和他参加陈佳南葬礼时的画面如出一辙。 曾经在无辜人上所经受过的痛苦,此刻正加倍的从宋明辉上应验。 车里的几个人有些唏嘘的看着门诊外面哄闹的场景,那些讨说法的人群,并没有因为宋明辉钻进了医院就离去,依旧面色不甘的死守在外面,期待着他亲口给一个说法。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陷入了沉闷的气氛,直到车里突然响起手机持续不断的铃声。 铃声是自己陌生的,江复庭转过头看向声源,白唐正漫不经心的拿出手机,看清来电的人给江复庭晃了眼,是宋明辉的。 等着江复庭颔首后白唐才接通电话,打开扩音,那边迫不及待地响起急切仓惶 的声音:“白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我儿子真的快不行了!” 白唐在听到宋明辉声音的一瞬间,那双终随和的桃花眸都冷漠不少:“宋先生,我之前跟你说过,宋公子的病因在于你造孽太多,这些东西本并无恶意,倘若一两个倒还好,只是你沾染的太多,应在了你儿子的上。只要你愿意诚信悔过,弥补他们,还是有希望的!” “弥补?弥补什么!”电话里的声音像是被人踩着命根一样,惊叫着,随后转了口气示弱的哀求道:“白大师!我只要你救我儿子!只要你能救回来,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 “宋先生,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钱的问题吗?”白唐对着执迷不悟的声音冷呵了一下。 电话里的声音顿时语噎,安静了几秒。 看那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白唐失望的叹道:“那就恕在下也无能为力了。” “白先生!” 第四百零六章:树倒猢狲散 白唐懒得再听手机那边虚伪的大叫,直接掐断了电话,对上江复庭的视线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除了江复庭,车上的其他几个人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听到宋明辉低声下气求着他的话语,在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有些诧异的看了他几眼。 但是江复庭和白唐都没打算多说什么,他们也没有好意思开口去问。 发布会结束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原本网上讨伐江朝的局面彻底倒戈向宋家。 早在江复庭救人的直播视频结束后,除了看回播的点击量在以百万次的播放量增长以外,甚至还有不少人给视频做了剪辑,专门发出来,不少人已经猜到是江朝的儿子亲手去救的。 再聪明一点的人结合发布会现场的视频一下子就猜到了江朝是被宋明辉当作背锅侠了。 而在这些视频疯狂转发的同时,不少各行各界的知名人士都收到了林子青发出的信息,上面将基金会和宋明辉害人往来的证据罗列的清清楚楚,害人和私吞善款的事被彻底实锤,甚至包括陈佳南是被谋杀的证据。 这些东西像是细菌不断的快速发酵着,以非常迅猛的速度传遍到了每一条大街小巷。 一时间曾经的合作企业纷纷冒着宁可赔付违约金的风险,都要结束和宋家的合作,宋家这两个词如同沾染不得的瘟疫一般。 曾经人人青睐上赶着将自己奉献进去的企业,现在被所有人厌弃着,每个人都谈之色变,深怕自己跟他们牵扯上关系。 除了这些,就在华夏国际医院门口的那些受害家属的采访彻底爆料出来以后,这些人的无助、悲痛和孤立无援终于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在每个人的心里投下了一个威力巨大的炸弹! 所有看到新闻的人无一不对宋氏集团的人咬牙切齿。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企业!” “这开基金会哪是救人!这是屠杀啊!” “我去,那么多小孩就这么被人白白害死了!这些受害家属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痛苦!” “查!一定要查!我们把这事闹大点,让政府介入!” “太特么让人心疼了!这些小孩多无辜!” “这些资本家真的是够泯灭人的了,为了钱,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外界已经彻底的风起云涌。 晚上,江复庭和林锦他们并没有先回家,在宋明辉被彻底定罪之前,他们还处于危险里面,谁也不能保证宋明辉会不会偷偷派人跟踪他。 在一行人先送李嫣回去后,林子青再将其他几人送回早上碰面的老街口,随后才小心开车离开。 江复庭在白唐住所附近找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小旅馆,甚至不需要登记份证就可以入住。 为了以防万一,白唐在林 锦和江朝的门口贴了两个救命符,只要房间被外面的人强行打开,符咒就会被启动自行传唤他们。 安顿好父母后,江复庭依旧是住在白唐家,折腾了一天,即使体素质再好他也涌上了浓浓的疲惫感。 他洗完澡默默的坐在上看着手机,因为有些劳累,眼皮沉重的半眯着,一改平时精练犀利的模样,反而多了少有的慵懒,上挑的眼尾有些迷离。 微博里的内容不到几秒就会更新出更多的爆料,有些东西都不需要他推动,曾经被宋家迫害已久的人,直接顺势主动跳出来,不断的揭发宋家更多的丑事。 他们似乎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些沉压已久的冤屈一次宣泄。 江复庭可以从这些揭露人的文字里看到他们被压迫时浓浓的恨意,这些人对宋家的仇恨丝毫不比当时的自己少。 所有的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揭竿而起,用他们手上仅有的东西参与进来,好让宋家死的彻底,再也不能翻。 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宋明辉一旦翻,所有参与的人都逃不过。 江复庭指尖在手机上不断的滑动着,又有一个新的搜跳出来。 “华夏国际医疗董事长蒋建永被抓!” 他漆黑的眸子亮了一下,刚刚还有些混沌的倦意顿时消散了不少,思维跟着清醒了几分。 尽管自己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些人的下场,但是那种惊喜感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江复庭几乎是在搜出来的同一时间就点了进去。 “看到什么东西?突然那么高兴?”白唐正好洗完澡推门进来。 江复庭抬头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下。 对方正随意的倚着门口拼命的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尽管三十几岁,但是材保养的很好。 看起来瘦瘦的,腰间还是有几块小小的腹肌,完全不是那种干巴巴型的材。 浴巾松垮垮的裹在腰间,露的上半还有一些未来得及擦干的水滴。 江复庭迅速垂了下眸,故作视若无睹的看着手机,淡淡的说着:“蒋建永被抓了。” “就那个开医院的?”白唐走进来翻出吹风机吹着头发,他对蒋建永的了解不算太多,顺嘴问着。 “恩。”江复庭应了下,继续看着微博里的评论,视线偶尔不经意的瞥向前方正在吹头发的人。 “那宋明辉呢?他们家还没被查?”白唐奇怪的问道。 “还没有。”江复庭的眼底暗了暗。 他思索了下流程,做成这样宋家应该是翻不了的。不过毕竟宋明辉涉嫌的事更大,按照办案顺序来的话,警方那边应该确认证据的准确才会动手。 果然这个搜出来没有多久,就快速的被置顶到最上面。 搜更替的速度看的久了,江复庭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新闻话题的争议本就很大,而且都戳到了每个人的心窝子里,这样的事不管是发生在谁上都是难以忍受的。 更不用说医院这个地方涉及民生,和每个人是息息相关剥离不开的。 又过了一会,江复庭终于搜到了江朝被宋家威胁的聊天证据,但是紧跟在下面的还有一条是宋家开发的软件涉嫌抄袭创意的事。 上一条的事是江复庭刚刚让林子青趁着度给自家洗白的。 至于宋家开发出来的这个火遍全国的app涉嫌抄袭倒是让他也有些意外。 江复庭没有犹豫直接点了进去,里面全是软件开发者的一些开发历程和思路,甚至包括整整十几页的项目计划书都有。 这些内容方案几乎和他们现在人手在用的软件别无二致,这都不算是抄袭了,直接是强盗行为的抢走! 微博内容里言辞激烈的职责着宋家不仅剽窃了他们的方案,甚至故意打压他们,不让任何企业和他们家合作,生生的把他们从行业里面bi)退出去。 所用的手段令人气愤和发指。 江复庭在粗略的浏览着内容,看到最后才发现开发者的署名,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林子青! 难怪! 他会对宋家的事那么感兴趣。 难怪当初会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宋家搞垮,甚至是不择手段的拿江家做靶子! 思绪沉迷的时候,他感觉边重量一沉,塌陷下去。 白唐已经飞快的撤掉浴巾钻进了被子,非常自觉的再次画上了三八线,习惯的脑袋半蒙在被子里,对着江复庭说道:“难得能好好休息了,你怎么还不早点睡觉!” “马上。”嘴上说着,江复庭胳膊已经伸出了被子,按下远处的开关。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等到第二天江复庭起还没多久,林锦率先打电话过来。 “喂!儿子!你有没有看新闻,新闻上说宋明辉卷钱逃跑了!”女人火急火燎的声音马上在耳边响起。 “逃跑?”江复庭的心顿时沉了一下。 事发酵的那么厉害,估计全国人民都能把他那张脸给认出来,宋明辉又能跑到哪去? “是啊!上面说昨天就逃跑了!”林锦激动得说道。 “那宋成呢?”江复庭皱了下眉。 昨天他还在电话里说宋成不行了,听他那着急的口气,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宋成是唯一能够让他上心的人,难道不管不顾了? “那我不知道啊,新闻也没说!而且我们在医院也没有认识的人。”林锦解释着。 “我知道了。您和爸先在楼下吃点早饭,我一会就和朋友过去。”江复庭说完就挂掉 电话。 他面无表的看着此刻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白唐,眉宇间不有些发愁,心里慢慢涌起说不出的不好的感觉。 “刚刚是阿姨打的吗?”白唐端着东西过来的时候留意到江复庭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不着痕迹的问道。 “恩。”江复庭站起来帮忙将厨房里准备好的其他东西一起端过来。 “出什么别的事了?”白唐又是姿势散漫的坐着,漫不经心的吃早餐。 江复庭喝了口豆浆,才缓缓开口:“宋明辉跑了。” “跑了?”白唐抬眼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后不解的问着:“那不是好的吗?你跟你爸妈也能安心回家住了,怎么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说着顿了顿,弯着眉眼jiàn)兮兮的笑了下:“你难道还在我这住上瘾了?” 江复庭听完当即瞪了他一眼,懒得继续跟他讲话,咬了口包子,抬眼的时候对方还保持不修边幅的笑容,他干脆冷着脸不再抬头,有些囫囵的吃着早餐。 “对了,你今天没什么事了吧?”过了良久,边上的人才正经的问道。 “没有,回去以后转账给你。”江复庭开口道,不用等他继续讲都能猜到对方此时想说什么。 白唐笑嘻嘻的将餐桌上还没吃完的盘子推给他,讪讪的客气着:“不急不急!你还在长体,多吃点。” 第四百零八章:找到了 “在哪?”李凝如看着江复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神迫切的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担忧。 “桂华别墅区。”江复庭捏紧了手里的符纸,对着李凝如道:“你现在就报警,我打车!” “好!”李凝如慌慌忙忙的拿起手机。 江复庭趁着她打电话的时间,跑到路口,所幸这次的运气比较好,没有等太久,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们眼前。 三个人风风火火的上了车子,司机听到江复庭报的地址后,本来还想着是有钱人家的住处,搭讪几句,结果直接被江复庭冷若冰霜的脸吓得缩了回去。 这个别墅区的位置已经是在郊区了,走高架至少也要四十分钟,他蹙着眉看了下时间,从安安走丢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了:“师傅,开快点。” “好的!”司机怯怯的应着,江复庭上此时的气场格外霸道,冰冷的声音让人不得不顺从。 车子快速的在马路上驰骋着,外面的景物也随着他们的移动,慢慢的幽静下来。 等到下了高架的时候,基本已经见不到高楼大厦了,道路两边都是市区少有的苍天大树,这些绿植被栽培的非常好,不管是外形还是花丛的搭配结构,一看就是精心养护过的。 别墅区的外面制任何外来汽车的进入,江复庭几个人只能在外面的区域就下了车,打开门的瞬间,那种混着泥土的青草味伴着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 从他们停车的地方到小区的正大门还有一条小小的外道,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能看到有几个保安在严守着。 “我们怎么进去?”李凝如看着小区外面全神贯注站如军姿的保安,有点忧愁的问着。 江复庭没有说话,瞅了眼跟在自己边上的白唐。 一天五百块的劳动力此刻被他压榨的彻彻底底,不用白不用。 白唐接收到江复庭的视线后,不满的瞪着他,随后迫于无奈继续掏了掏自己口袋,扔了几个小纸人出来。 随着指尖的黑气涌入,他嘴里低语了几句口诀,几张纸人在李凝如震惊的目光下飘了出去。 没过多久,门口那边就响起了几个保安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是干嘛的?这里是私人别墅区!”一个保安从岗位上走下来,对着那个正做着鬼脸的小纸人气急败坏的叫道。 只见边上的另一个小纸人嗖的一下趁着保安注意力不在它上的时候要往小区里面钻。 “你干嘛!这里是你们想进就进的?!赶紧给我走,不走就别怪我们用武力赶人了!” 站在里面的保安眼疾手快的拦住第二个纸人叫骂道。 第三个纸人又突然从后面冲出来,扇了第一个保安一巴掌。 “你们这群人是来这是想干嘛的!”那保安 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恶声恶气的骂道,随后对着大门里面剩下的同事叫道:“这里有三个人来捣乱,快点过来帮忙轰出去!” 话音刚落,剩下几个站在里面严守着的人一同气势汹汹的跑出来,对着三个小纸人虎视眈眈。 那小纸人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在他们的恶言相告下,反而变得更加兴奋。 白色的纸片在空气中颤了颤,江复庭甚至能感觉到小纸人上传达出来的激动绪。 只见那三个小纸人不约而同的顿时出手,敏捷的从这几人的包围中抽而出,其中一个小纸人在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多踹了就近的保安一脚。 突然被踹这一脚的保安气的目露凶光,发出响天震地的叫嚣:“给我抓住他们!别放过他们!!” “敢来我们桂华别墅区捣乱,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真当我们是摆设的是吧!” 三个小纸人全然不顾后面此刻暴跳如雷追逐着的一群人,更为兴奋的嬉嬉闹闹的跑开。 后的那群保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彻底的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神智已经彻底被那三个可恶的人挑的怒火中烧。 江复庭看着眼前这群气势汹汹的人拐了个弯,叫骂声越来越远,对那小纸人不觉产生了淡淡的兴趣。 刚刚那个小纸人的格跟边上的人倒是像的。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白唐,那双松散的眸子此刻像是玩着什么正有趣的事闪烁着光芒。 “走吧。”江复庭留意着那边声音彻底消失的方向开口道。 一行人在没有任何阻拦的况下,一路顺畅的走进小区。 小区的面积非常庞大,江复庭刚踏入大门的一瞬间,辽阔的视野骤然在眼前打开,别墅区的后面还有一块后山,整体看下来一点也不比市区内的街块面积小。 行走间发现每个别墅之前的相隔距离十分遥远,光是房子本的占地面积就两百来平米,更不要说每个别墅都有独立的花园和围墙。 光一排走下来都要耗上不少时间,这还是现在有符文的况下,如果盲目的寻找无疑也是大海捞针,白白浪费不少时间。 在符文的指引下,几个人没有绕任何弯路,径直赶到了宋明辉家的别墅门口。 偌大的房子外面沾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围墙边上缠满了藤蔓,花园里种着的植物不修边幅的纵向拔节着生长,有些树木甚至遮住了别墅的入口,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搭理过了。 和周围被主人精心修饰的房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里看起来反倒跟乡下的大棚差不多。 江复庭走进去的时候,被头顶上方的枝叶遮挡的连阳光都有些看不清,视线所及之处倏地暗下来。 “真的是这吗?”李凝 如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问出江复庭心里也有些疑惑的想法。 江复庭点了下头:“恩。”白唐的能力他还是相当信任的,大概是宋家的私人别墅太多,像这种不好不坏的压根懒得费心思去专门打理。 他会选择把安安带到这里,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别墅离市区比较远,位置偏僻。 江复庭拨开遮挡在自己前的枝叶,看着眼前沾了不少灰尘的大门,内心终于开始不由的紧张。 他扫了眼沾满灰的门把,依稀的留着几个手指印,说明确实有人不久前来过。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动作也跟着小心了不少,江复庭警惕的抓住门把,原本还在思索怎么开门的时候,但随着手上动作不经意按下去的瞬间。 “咔!”锁扣解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门居然没被锁? 他有些诧异的停了下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白唐疑惑的声音在后响起。 “一会小心些。”江复庭没有多说,神色凝重的嘱咐道,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着,心跳正不由自主的加快。 绑了人还敢不锁门,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宋明辉有恃无恐的。 思索间手上的动作更为小心,江复庭缓缓推开大门,一股缠着陈旧的空气味顿时扑鼻而来。 他先从门缝里狭小的视线观察着里面的动静,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空dàng)dàng)的白墙,连一件摆设都没有。 深邃的眸子凝了凝,大门终于被他彻底推开。 眼前的客厅空dàng)dàng)的,除了房子本拉好的水电和装好的窗户,空无一物,甚至地板都没有铺过,露着灰蒙蒙的水泥。 房间的格局和构造一眼见底,入门右边的尽头就是楼梯,楼梯也都是简单的水泥浇灌,连扶手都没有装。 江复庭直接对着后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唐和李凝如领了意思认真点着头。 他轻踩着脚步,屏着呼吸慢慢走向二楼的方向。 和一楼的环境一样,除了白墙被简单的粉刷过,其他地方都是抬眼就见底,墙角几乎都是粉刷后剩下的白漆和聚集着的尘埃。 除了灰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江复庭顺着楼梯通道抬头往上看了眼。 只剩三楼了。 他凝重的神色抹过一丝迟疑,内心期望着安安在上面的同时又害怕着,最终还是迈开腿,踩着沉重的步子,一层一层的走上去。 他走的很小心,在视线接触到楼上的一瞬间就打量起来,三楼和下面两层有些不一样,被简单的装修过,看起来不像楼下那般静谧的空旷。 屋子里面还有几个隔墙,楼梯直通上来的地方就是三楼的起居室,起居室装的非常大,因为上边就是天花板而且又靠窗的关系,光线非常好, 设计者很有想法的直接在天花板开了几平米的天窗,阳光几乎能落满整个三楼。 而起居室的后面就有一扇隔墙,看起来像是卧室。 江复庭快速的浏览着,在视线捕捉到中间那张椅子时骤然凝固住,他突然停下脚步。 后的白唐被他猝不及防的停顿险些撞上去,“你!” 他正想开口讲话,江复庭猛地转过捂着他的嘴。 江复庭感觉掌心有些发烫,察觉自己的举止有些不当,触电般的抽回手,随后再次给他一个叮嘱的眼神。 白唐意识到什么探过头来,子紧贴过来挨着江复庭的后背,终于顺着对方的视线看清了三楼。 李凝如注意到他们两个神色的变化,知道他们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往上多走了几步,一同看过来,随后那双眼睛慢慢的睁大,泛着泪花,双手紧紧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 此时安安正意识不清的躺在椅子上面,手脚被绳子牢牢的固定着,为了防止他醒来嘴上还捂着一块脏兮兮的布。 窗边摆放着几个大的落地柜子,一个男人正蒙头在柜子里翻找什么,对楼梯上悄悄出现的三个人浑然不觉。 江复庭对着白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不动,等特殊况再帮忙,他先上去把安安的绳子解开。 饶是白唐此刻也严肃不少,给了个关切的眼神。 第四百零九章:被发现 江复庭镇定的看着他们,让他们放下心,随后借过白唐之前拿着的折叠小刀,尤为小心的控制着脚上的力度。 一步一步的,缓慢的走上了楼梯。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刻都不敢松懈。 短短的几步路却比在学校千米赛跑还吃力,紧绷的小腿有些微颤。 可当自己距离那个沉睡的小男孩越来越近时,上又会涌出源源不断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就在江复庭离安安只剩下六七步的距离时,安安上被下的药似乎已经过了时效,正在出现苏醒的迹象。那双长长的睫毛轻微颤了颤,一双朦胧的大眼睛被慢慢睁开。 安安似乎察觉到了边上的动静,扭动了下脖子,转过头正好看到姿势如履薄冰的男人。 他开心的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被人捂住,四肢似乎也动不了。 江复庭的心在一刹那瞬间被提到了口。 他悉心注意着安安神色的变化,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抢在他挣扎之前,连忙使了个眼色。 安安本就比同龄人早熟,而且又聪明,在江复庭眼底的暗示下,随即非常配合的平静下来,不再动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乖乖的眨巴着,正一脸纯真的看着自己。 见对方没有哭闹发脾气的迹象,江复庭的心里这才稍微缓和了下。 抓紧时间靠近迈大步子往前靠拢,而就在他刚抬脚的时候。 站在窗边的男人,回过头了。 糟了! 子在被冻结的一霎那,他抬眼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宋明辉上,趁着对方还在诧异的眼神中,眼疾手快的直接扑向椅子。 “快救安安!”后的李凝如也在宋明辉回头的同一时间着急惊恐的大叫道。 白唐有些紧张的盯着江复庭这边,那双桃花眼顿时犀利无比。 鬼气隐隐在指尖翻腾着,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随意对宋明辉和黑衣人出手,地府人员和人间修道者有协议,不得擅自干涉人间的事。 他虽然没有入地府编制,但份代表就是站在地府这边的。 鬼气攻击到活人的时候会产生不一样的反应,他的实力倒不是怕这些人间修道者,只是会揽来陆陆续续的麻烦事。 而就在江复庭快速的抢着时间快接触到安安的一刹那,隔墙的门突然被人打开,里面冲出一个着黑色的人影,在那人影先赶过来之前,一把尖锐的小刀率先破空而至。 江复庭被突然飞掠过来的小刀转移了下注意力,就在他咬着牙准备迎着小刀强硬冲向安安的时候,眼前绑着小男孩的凳子就在他迟疑间,被人抢先一步快速抽走。 “安安!”后响起女人猛烈的惊呼声,李凝如再也按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惊慌失措的从楼梯里跑出 。 随着手上的刺痛,小刀已经飞速的划过皮肤,殷红的液体顺着手掌流淌出来。 江复庭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那双满是寒意的眸子如同死水般紧盯着半路杀出的黑衣人。 宋明辉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出现,诧异的眼神很快平复下来,那双世故的眼里满是狠厉:“我想过你们会过来,没想到过来的这么快。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江复庭没有兴趣回答他,只感觉到白唐上独有的黑色气体的味道也从楼梯里出来靠近自己的后。 宋明辉看到走出来的白唐,脸上终于有一些惊讶:“白天师!”随后顿悟过来,嘲讽的笑了笑:“难怪!难怪你不愿意救我儿子,还找一大堆的借口,没想到你居然跟这个小崽子是一伙的!” 白唐懒得理会他的猜疑,看都不愿意看他:“不是借口,我说的是事实。” “都现在这样了,用不着你们这些人假惺惺的再演戏了!”宋明辉沉的笑着,给边上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顿时动作利落的给安安松了上的绳子,拖着他的子,走向房间。 “宋董事长!”李凝如见安安又要被人强行弄走,止不住声音嚎道:“宋董事长,我弟弟才八岁,您放过他好不好?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他还什么都不懂,也不可能给您造成任何的伤害,他不过是个无辜的小孩子而已!” “我放过他,你们谁放过我。”宋明辉毫无感的看了他们所有人一眼。 江复庭拉了下李凝如的手,沉静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冰冷的对宋明辉说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宋明辉听到这话顿时哑然失笑,讽刺的开口:“我要的东西被你亲手给毁了,你难道准备好心还给我?” “宋明辉。”江复庭脸上更是凌厉了几分,一字一顿道:“沾满血的钱,你不嫌脏吗?” “脏?”宋明辉像是听着一个笑话,“谁的钱不脏,你们江家难道就没拿到一分基金会的钱吗?别跟我说江朝什么都不知道,是被bi)的,拿了就拿了。再说了,你保证每个企业手里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这些都是人命。”江复庭冷的看着他。 他想起那些家属绝望,悲戚的眼神,想起他们整整一年煎熬在沉痛和无助里。 可这些人的痛苦被宋明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带过,中积压的怒意燃烧的更是厉害,江复庭那双犀利的眸子更为刺目。 宋明辉对他的样子视若无睹,天经地义的说着:“这些人本来就是活不久的,我不过是推了他们一把。他们原本的结果是死的安安静静的,我顺便用他们换来了应有的价值,怎么了?”,口气里满是对着这些人命 漠不关心的态度。 江复庭神色冰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毫无正常三观的人。 “宋董事长!就当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弟弟好不好!”李凝如见宋明辉油盐不进,苦苦的哀求着,“要不您换我,我来顶替安安!” “换你?”宋明辉沉的扫了眼他们所有人,讥笑着:“你当我傻吗!” 随后确定那个黑衣男人在进入房间后,他鄙夷的看着他们,带上门快步跟进去。 江复庭在他有所行动之后,骤然动,体使劲全力狠狠地撞击上去,这种物业自带着的门,质量本就一般,来来回回撞了两下,就被他硬推开了。 他原本以为撞开门后会是个卧室,没想到也是个办公区域,最角落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家用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正显示通向一楼。 “快下楼,别让他们跑了!”江复庭果断的说道,掉头就往楼下跑。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阵阵嘹亮的警笛声由远至近此起彼伏的响起,一声比一声更为高亢刺耳的声音惹得人有些心慌意乱。 江复庭大步跳下台阶,也不管李凝如是否能跟上,直接冲向了一楼。 “你别过来!”宋明辉躲在保镖后面,面露疯狂的看着他:“你要是敢过来我就让我的人杀了这个孩子!” 江复庭这次没有理会宋明辉,反而率先看向那个面容开始有些紧张的保镖,清冷的声音旁敲侧击着对方:“为了这份工作,毁了下半辈子值得吗?” “我跟了宋董事长将近十年了,没有董事长就没有现在的我。”保镖坚定的看着他,但内心因为刺耳紧迫的警笛声已经有些不安起来。 “那就不惜犯法吗?你想过你的家人没?”江复庭稳着耐心继续谈判着。 边上的宋明辉此时也稍微安定下来,没有再被外面的警笛声刺激到。 保镖的眼底动摇了一下,那双死寂沉稳的眸子泛起了些波澜,他握紧了手里的刀子,抓着安安的手反而用力了些:“我早就没有家人了,宋董事长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你如果真当他是家人,应该劝他回头,而不是推他进入深渊。”江复庭犀利地回道,扎心的话语直直的穿进对方的心房。 保镖脸上的神色开始有些踌躇,他跟宋明辉不一样,良知没有完全抹尽,他明白江复庭说的话,但是宋明辉的命令在他心里高于一切。 他垂着头有些痛苦的挣扎着。 “你听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宋明辉察觉边上的保镖气势有些不对,当即厉声呵道,“把刀给我!你去把阿成从楼上带下来,我们想办法出去!” 江复庭在他说到阿成的时候眉头微蹙了下,宋明辉说的人肯定是宋成无疑了。 但是三楼刚刚自己 已经留意了遍,都没看到宋成,他能把宋成藏在哪里? 宋明辉慌慌忙忙接过了刀子,按紧了怀里的安安,异常警惕的紧盯着他们,刀子紧紧架在安安的脖子上,因为双手不住颤抖的原因,锋锐的刀刃有意无意的擦过安安的嫩的皮肤。 没过多久,安安脖子上就沁出一道小小的红痕。 “安安!”李凝如见到安安的脖子已经被蹭破了皮,吓得大叫,对着宋明辉拼命哀求道:“宋董事长,求求你放过他吧,你只要愿意放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宋明辉不屑的看着她,扭了下头,留意了下门外震耳聋的警笛声。 响亮的声音此刻已经近到隔着一层墙穿入屋子里。 江复庭听到稀稀拉拉的关门声,紧接着紧促的脚步声纷拥而至,时进时远,逐渐包围了整个别墅。 一道喇叭声从外面突然响起,对着屋子里的人威胁道:“里面的人不要乱动,你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手里的武器,不要做无用的挣扎!” 第四百一十章:是死是傻? 紧接着几个刺目的探视灯从玻璃穿透进整个屋子,不断的在屋子里扫视着,明晃晃的光圈时不时的在江复庭和后的人脸上扫光,最后又聚焦向宋明辉和安安的上。 外面依稀传进来警察的说话声。 “人质是小孩。有三个大人在对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角落里的电梯再次“叮”一下,离去不久的那个保镖正拖着一个箱子一点点的从电梯里缓步挪出来。 江复庭的瞳孔没忍住收缩了一下,这里面是宋成?已经死了?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沉闷感,如同那个箱子压在了自己的上。 毕竟自己和宋成做了三年的同学,之前还可以到处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人,就这么安静的躺在箱子里面。 宋明辉在看到保镖将箱子拖出来的时候,先前还狠厉的眼底逐渐的瓦解掉,满是痛苦的看着那个沉重的箱子。 “我们走。”在保镖走到宋明辉边后,宋明辉收起了刚刚暂时的哀伤,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抓着刀子的手用力了几分,时不时的刮到安安,那把刀子早就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色。 “安安!”李凝如惊惧的叫着,见势拔腿就要往宋明辉那边靠。 “你别过来!要是过来,我马上割下去!”宋明辉被李凝如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刀把用力的压下去几分。 安安虽然一直一声不吭的,但那张小脸开始愈发的苍白,他动完手术从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直被bi)着到处颠簸,体根本没有恢复过来,此刻又在这么刺激下,呼吸都有些微弱下来。 “我不动,我不动!你别伤害他。”李凝如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着,“您放开他好不好,安安体不好,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快不行了!” 宋明辉对着李凝如的恳求依旧无动于衷,抓着安安不停的往门外退去。 就在大门要被打开的时候,江复庭的边响起白唐清亮的声音:“你不想救你儿子了吗? 这话像是一道救命符回dàng)在这个空旷的屋子里,宋明辉紧绷的子果然缓和了下,回归了些理智,看着他。 但下一秒他的理智又快速被凶狠吞噬掉了:“白天师,你在跟我说笑呢?我儿子活的时候你不救,我儿子现在死了,你告诉我说救我儿子?” “他还没死。”白唐不慌不忙的踱步过去,从容的说着。 “白天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阿成死掉的!我难道连活人死人都分不清楚吗?” “那就换句话,你想不想他活回来?” 这句话在宋明辉脑子里轰然炸了一下心里有什么动摇了一下,他眸色一狠,喃喃了下,随即抬头叫道:“你在开我玩笑吧,我儿子死了那么久,在棺材里又待了那 么久,你告诉我能活?” 白唐无奈了下,“可以。你如果不信,棺材放这,我尝试一下,反正对宋先生来说已经死了的人,我随便怎么试也没什么影响了。” 江复庭有些担忧的看了白唐一眼。 白唐冲着他怡然的挑了个眉,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 “好!那你试,别想着故意浪费我时间!”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为了个面子砸自己的招牌。”白唐淡然自若的说着。 随着他沉稳走过去的步子,宋明辉脸上的狠一点一点的被对宋成的思念和关切取代。 白唐轻松的挥了下手,看起来实沉的盖子被他轻而易举的掀掉,而就在开盖的一瞬间,江复庭感受到一股浓烈又霸道的黑气,从棺材里不断的涌出,几乎要渗透了整个空dàng)的屋子。 “啧啧。”白唐淡漠的看着,不有些同躺在里面的宋成。 其他人还不明白他这反应是什么意思,只有江复庭知道,他原本以为自己曾经在江朝上看到的黑丝就已经够让人头皮发麻了,但是宋成上铺面出来的黑气,才是真正的让人骇然。 里面数十种浓郁的黑气交杂在一起,不断侵袭着宋成的魂魄,尽管这些黑气本没有恶意,但是缠的久了,会自动沾走人体内的精魄,更别提这些黑气本就是对他满怀恨意的。 白唐抬了下眼,对着此刻满眼对着他抱有最后一丝期望的宋明辉说道:“我先说好,救是可以的,但是伤及根本,救回来恐怕……” 对上宋明辉那浓厚的期盼,他没有说完的话又不咽了下去 江复庭有些疑虑的看向白唐,想知道他后面没说完的是什么。 “没事,只要能让他活回来就行!”宋明辉第一流露出这样的迫切,放下段说道。 白唐看了他一眼,“先说好,一命换一命,你让你儿子醒来,你放了你手里的小孩。” 宋明辉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不假思索的应下:“好。真能救回来怎样都好!” 得到他的应诺,而且看起来是真的真意切,白唐这样才放下心,回过头敛神认真的看向棺材里的人。 随后他一把抽出布袋里的黄符,对着空气一掷,紧接着暴喝一声,几张符纸像是真的听懂了他的命令,乖顺的各自分开,落在了宋成四肢和头顶。 他双手快速的结着手印,嘴里不停的呢喃着。 江复庭看着他上更为强劲的鬼气翻涌而出,一道道的涌向黄符。 符纸如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无风而动,随着白唐上涌出的气体越来越浓烈,符咒附近所过之处,翻涌的也更加强烈。 剩下的鬼气则极为霸道的直接将散布在宋成上的鬼气不断的吞噬着,不管宋成上附着的鬼气 有多嘈杂,白唐上的散出的鬼气都照吞不误。 没过多久,宋成上的黑气在以眼可见的速度湮灭下去,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白唐故作神劳累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道:“好了。” 宋明辉有些将信将疑的抬眼望去,宋成依旧安详的闭着眼睛,面容平和的样子丝毫没有以往在学校的张扬和戾气。 “白天师,你在逗我?”宋明辉看着依旧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人,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气笑了。 白唐松散的看着他,做出一副疲惫的姿态,不徐不疾的说着:“宋先生别急,人醒来是要时间的。” 他刚说完,躺着的人就迷蒙的睁开了眼。 江复庭看着逐渐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感觉宋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对方的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木然感,少了一丝灵动的神采。 他对上正好在前方回过头的白唐,对方正好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宋明辉在看到宋成醒来的一瞬间就压不住内心的欣喜跑了过去。 “啪嗒!”,随着金属碰撞上水泥地的清脆声,刀子已经落入地上。 江复庭连忙大步过去,快速将刀子踢飞到一边,然后将已经虚弱到不行的安安抱过来,对着站在一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的李凝如使了个眼色:“快点出去!” 李凝如惊喜的跑过来,赶紧接过了安安,从大门飞奔出去。 外面的警察在李凝如飞奔出去的一瞬间连忙接应上来,没有了人质这些警察也不再有所顾虑,三三两两从外面冲进来将里面剩下的几个人牢牢的包裹住。 与此同时不少相机的闪光灯在从外面明明灭灭的闪烁着。 “放下上的武器!蹲下抱头!”一个警察快速的冲到前面,拿着枪警惕的对着围着棺材的宋明辉和保镖。 宋明辉对边上的一切仿若看不到一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坐在棺材里一脸木讷的人,他双手有些颤抖的捧着宋成的脸,那双精干的眸子一下子衰老了不少:“阿成!阿成!你终于醒了!” 宋成痴痴的看着他们,不解的皱着眉,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周边所有人,怯怯的缩了下子:“这是哪啊?” “这是爸爸买的一个别墅,你忘了吗?”宋明辉问道,眼里满是止不住的关怀:“你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宋成愣了半天,歪着脑袋很费劲的思索着,抬起头一脸天真的问着他:“爸爸是什么?别墅是什么?” 宋明辉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刚刚还喜悦在脸上的神色突然僵住,随后自欺欺人的继续笑着和蔼的说道:“阿成,你是不是睡太久了,跟爸爸开玩笑呢!一会爸爸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宋成依旧睁着那 双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江复庭压着脚步慢慢走到白唐边,从宋成一开始醒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了,漆黑的眸子带着询问看向白唐。 宋明辉红着脖子同样激动的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我儿子究竟做了什么?” 白唐叹了口气,徐徐开口:“宋先生,我先前跟你说过了,贵子被鬼气浸染已久,已经伤及根本,三魂七魄已有一魄被鬼气损毁,强行救回来只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不!”宋明辉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道,白唐的每一句话如同锤子一下下敲击在他的口,他步履蹒跚的倒退几步,怅然地看着坐在棺材里的人:“不会的!” 那双原本还充满希望的脸,彻底的灰暗下来,眼里再也见不到一丝的光彩。 宋成此刻还一脸不明的挂着单纯明媚的笑容,对着宋明辉像个小孩撒着:“你有没有好吃的,我好饿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老母亲的社交论 “这种事算钱算那么清楚干嘛?”林锦忍不住要对他翻个白眼,难怪自己儿子一直交不到朋友,这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虽然年级大他一点,但是好歹靠谱啊:“交朋友这种事是以心换心的,你要是计较的太清楚,人家嫌跟你做朋友太累,懒得跟你多接触了。那小伙子看着人不错的,而且又心肠,好好相处,知道吗?” 江复庭认真的听着林锦的唠叨,听到计较这个词,不想起白唐一分都要算进去的认真模样,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计较的是他。” “你傻呀!儿子!他计较,你也计较?”林锦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就差把自己儿子的脑袋掰开看一下了:“那是人家有本事,当然子高傲点,不然什么狐朋狗友不都能跟他攀上了!” “你要是真想交个朋友,多付出点,他要是钱,你多送点礼什么的,人家拿久了自然不好意思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求他办,人家肯定会第一个考虑你!” 林锦说到人际交往这种事就滔滔不绝,恨不得马上把肚子里所有的想法都灌进江复庭脑子里:“再说了就算暂时不求他办事什么的,一来二往久了,人家就习惯你这个人存在了,不是朋友也得是朋友了,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复庭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竟完全无法反驳,仔细一想还觉得林锦说的有道理,默默的记下来,应着:“我知道了。” 林锦见他难得听进去了一点,刚刚还拧巴着教育的表一下子灿烂很多,“这样才对,别一天到晚闷在那里,刚交朋友的时候就交朋友,我都怕你一天到晚学习学傻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夹着菜,想到什么突然抬了下眼:“诶!上次我见你在房里打电话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江复庭的手一僵,想起上次林锦在他屋子里说的不着调的话,干咳了两下,保持那张处事不惊的脸:“恩” “哦~”林锦点了点头,不知道又开始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年级大了点,不过看着倒年轻的。” “妈!”江复庭实在受不住自己母亲的脑袋,忍不住怒道。 江朝听着两人奇怪的对话,不经意的问着:“什么朋友?” “白先生。”江复庭硬着头皮压着心里的烦意开口道。 “那个小伙子是好的,多来往也不是什么坏处。”江朝想起前两天一起来救他们的人,脸上就忍不住称赞。 “是吧?你爸都这么说。”林锦难得和江朝站在同一阵线上继续怼着自己家闷葫芦一样的儿子:“别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不来往,感又淡了,现在这社会交个真心朋友不容易的。” “我记着。”江复庭熬着心里的不耐,给 林锦主动夹了一筷子的菜:“多吃点。” 一家子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聚餐了,一桌子人磨磨唧唧的吃了一小时才结束。 因为宋家的事闹得实在是太大,最后有政府直接介入,江朝手上的活多少轻松一点,蒋家的华夏国际医疗集团直接被收购成国有企业,旗下的十几家医院全都变成公立医院。 其中几家全国出名的大型综合医院经过考察,医师团队和医疗器械确实属于全国领先的,直接纳入三甲级重点医院,包括基金会在审计后也直接被纳入国有。 晚上休息后,江复庭惬意地刷着这些新闻,医院的事早在蒋建永被抓后,就已经被核查了,现在基本上已经都落实好了。 在与基金会相关的审查出来后,江复庭也替江朝松了口气,不然要真忙起来,年后都不一定收的完这些烂摊子。 而且终于能如林锦所愿,安心退股。 除此之外,林子青的动作也是相当的雷厉风行,从曝光了宋家直接剽窃了他设计的软件创意开始,估计就已经找好律师在打官司了,这会正在和宋家剩下的残党厮杀想办法抢回版权。 或许林子青在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只是碍于时机不到,不敢动手而已。 看了良久,他的眼皮终于开始变得逐渐沉重起来,手机上的字体出现了重影模糊不堪。在汹涌的睡意下,他抓着手机的手渐渐松开,最后彻底闭上眼睛,沉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几乎快中午了,这是江复庭第一次睡得那么晚,像是要一次狠狠地把之前的疲惫全部补充够。 手机上已经有一条未读信息,他划了一下,是江朝的,一贯间接明了的作风:学校那边已经弄好,下礼拜一去上课。 江复庭躺在上回复了:知道了。 然后才起,刚打开门以后,就闻到扑鼻的香味。 下楼以后,空dàng)dàng)的并没有什么人影,江复庭踱步到餐厅,刚好看到桌上压着几盘还有些气的菜,上面给他压着一张小纸条,清秀工整的字迹一看就是林锦写的。 “儿子,妈有事要办,先出去一趟,好好吃饭,碗等我回来再洗。” 江复庭看完纸条,嘴角抹起小小的弧度,吃完饭后顺手就把碗洗了。 在自己的死亡证明撤销之前,很多事都还办不了。 所幸自己房间里的那些书没有被翻东西的时候全部破坏掉,回到楼上,看着那排书架,他忽然怀念起在学校上学的子。 自从进了高三开始,生活里就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以往那种平和安静的生活状态,动不动会被一些意外的事打破。 他修长的指节在一排排书本之间缓缓的横扫过去,手指在碰到哈姆雷特的时候 顿了顿,然后抽了出来。 这本书是他在上初中的某一段时间内疯狂迷恋过的,高二分班后基本没有什么时间再去回顾了,之后看的书籍基本都是文化课,或者时不时的提前刷点大学的必修课。 当翻开书本,再次沉湎于以前迷恋过的内容时候,那些熟悉的语句让他心里不泛起了涟漪,投入的时候江复庭甚至觉得周围的时间停滞了下来。 宁静祥和的氛围里,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去医院打证明的时候,林锦和江复庭还顺路先去看了李凝如一眼。 因为事出突然,江复庭也没有来得及和李凝如打招呼,所以在对方看到自己过去的时候,还惊讶的有些不知所措。 “伯母,您好!”李凝如连忙拉了张凳子,给林锦递过去。 “不用那么客气,听说你还是我儿子的同学,你弟弟又刚好是被救助的孩子,我就顺路来看一眼。”林锦得体的笑着,拉着李凝如的手,让她不用那么麻烦。 “也让您费心了,我弟弟现在好很多了。”李凝如看了眼刚刚吃过药正在上熟睡着的安安,和林锦说话的时候脸上不由有些紧张,脸颊微微发红:“也多亏是江同学帮忙!” 林锦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小姑娘的心思,浅浅的笑着:“我儿子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他愿意帮你,也说明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他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 李凝如听完当即涨红了脸,害羞的直接不敢跟两人对视,不好意思的说道:“伯母,您误会了,我跟江同学只是正常同学关系,江同学学习那么好,不会随便早恋的。” 江复庭见李凝如一脸尴尬的样子,压着声音无奈的提醒道:“妈。”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林锦不耐烦的看了眼自家不开窍的儿子,别让家的儿子都有青期,自己家的儿子站在一个女同学面前形象都是一板一眼,现在都这样,以后这格谈对象怎么整! 江复庭懒得理会林锦此刻脸上不断变化的脸色,歉意的看着李凝如:“安安没事就好,多注意休息。” “多谢江同学关心。”李凝如腼腆的笑了下,随后询问道:“你们要不坐一下吧,站着怪累的,好不容易来了,受你帮助那么多,中午我请你们去吃顿饭。” “不用了,我儿子一会还赶着要办事,就不多留了。”林锦客气的推脱着,对眼前姑娘的印象颇好:“要有心的话,下次等你弟弟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再好好聚聚。” 李凝如听着林锦的话脸颊烫的几乎要烧起来,眼里却坚定非常带着一丝欣喜:“我知道了,有机会一定请您。” “行了!看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多留了。”林锦在江复庭各种针对他 散发冷气的况下,终于舍得收敛起来,慈善的对她笑道。 “我送送你们。”李凝如看他们准备离开的影,目光有些不舍的停留在江复庭上。 林锦意味深明的笑了下,瞅了眼自家有些无措的儿子,客气的推脱着:“不用了,你弟弟现在离不开人,你就先好好照顾你弟弟吧!” 江复庭深怕两人眉来眼去后,林锦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当即扶着门,将李凝如正要出来的子掩在门里,目光淡淡的说道:“不用送了。” 对方那双透彻的眸子里不由划过一丝失落,随后又掩饰着:“那就路上小心啊!” 两个人在李凝如一路眷恋的目光下终于进入电梯。 江复庭这才终于躲开对方留恋刺目的视线,后背缓缓放松下来。 “儿子,这姑娘好的呀,看她那眼神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要不试试得了!”林锦脑海里不停回味着李凝如羞怯的样子,美美的笑着,随后特意的对江复庭好心说道:“妈可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家境差点也没什么关系,姑娘人品好就行。” 第四百一十三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要高考。”江复庭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只要不影响学习,谈谈恋也没什么的,你这个格,妈就怕你以后更找不到女朋友!”林锦头疼的对着自家无无的儿子洗脑着。 “我才十八。”江复庭依旧毫无感的说着。 “妈还不是十八岁就谈过恋了,这有什么的,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起来了。”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电梯上的显示屏,第一次感觉电梯的速度这么慢,继续冰冷的拒绝着:“我不喜欢。” 林锦听着江复庭坚毅的语气忽然有些丧气,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转过头对上江复庭的脸喃喃猜测:“那么坚定的不喜欢李凝如,难道真喜欢白先生那种成熟类型?” “叮!”电梯门正好打开。 江复庭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林锦十米远。 医院的证明下来的很快,等两人到了派出所以后,更改死亡证明才发现宋家还用手段注销了户口,重新登记户口又耗费了不短的时间。 江复庭坐在办事大厅的休息处时,边上经过的人总会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下。 他的五官很是俊朗,帅气的脸庞沐浴着满满的青气,但又不失冷毅的气场,自带的距离感反而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这个人看着好眼熟啊?” “看着像哪个明星一样。” “我想起来了,他不是之前在慈善晚会上大火过的那个帅哥吗?说是江家的儿子。” “还真是,网上说他父母都是他自己救出来的,看这气质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样。” “前面那个办/证的女人就是他妈妈吧,果然妈妈气质也好好!” 江复庭在周围嘈杂的声音中拿出耳机,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没有跟白唐打过招呼,顺手拨了个号码。 “喂。” “恩~~~”电话里传来有气无力的朦胧应声,那边若有若无的呼吸就像要穿透耳机飘进他的耳廓。 “还在睡觉?”江复庭稳了下心里的dàng)漾,蹙眉问道。 “恩~”白唐还没完全醒过来,轻飘飘的应着,声音跟挠痒痒一样。 江复庭揉了下眉心,抬眼留意着前方在窗口等待着的林锦,开口道:“我和我妈在去拜访你的路上。” “恩~”白唐依旧软软的应着,隔了一秒,突然提高音量:“恩?” 一惊一乍间,白唐总算清醒过来,抱怨道:“你怎么不早打招呼?” 江复庭回忆着自己完全沉浸在书里的忘我状态,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忘了。” “见面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掉!”白唐在电话里骂骂咧咧着。 随后江复庭就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翻找着什么。因为有些理亏,自己也不好辩解什么。 这时候 站在窗口边的林锦已经对工作人员礼貌的道着谢,接过红本子,朝江复庭这边走过来:“走吧!儿子。” “好。”江复庭颔首了下站起来,对着电话里还在唠唠叨叨的人说道:“先挂了。” “挂吧!挂吧!对了,来的时候别提东西什么的,我不喜欢这些虚浮的东西。”白唐说到虚浮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下口气。 江复庭无语的挂掉了电话。 “白先生?”林锦挑着眉,打探道。 “打个招呼。”江复庭赶在她又在脑补奇怪的东西前,抢先说明。 有的时候真的难以理解自己母亲是怎么想的,一点也不像正常人家做父母的。 “哦。”林锦意味深明的点了点头。 两人刚打车到了古董街门口,林锦下车的瞬间突然想起来:“儿子,完了!来得太急忘记带点东西了!”她说着张望了下附近的路口。 古董街之所以叫古董街,就是因为一整条街上卖的就是古董文玩的东西。 如果要去超市又得穿出巷子跑到大街上,在当时租的小旅馆附近有一家小超市。 “不用了。”江复庭下了车没有停留,直接往白唐家走去。 “我是专门上门道谢的,什么东西都不买,这像什么话。”林锦毫不犹豫的拉起江复庭的手准备往反方向走过去。 江复庭手上使了劲,林锦愣是半天没拽动,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他说不用提东西。”江复庭没有丝毫犹豫道。 “人家那是跟你说的客话,他说不提就不提?你怎么老是在这些地方转不过弯来。”林锦拽着江复庭的手臂使了劲。 江复庭依旧稳如磐石的站着,非常确定的说道:“他不喜欢。” “那他喜欢什么?”林锦追问道。 江复庭顿时想起刚刚白唐在电话里刻意咬重虚浮两字时的语气,光是听他那口气都能猜到他说这句话时一脸期望的表。 “还是算了。”江复庭掐灭了心里浮上的想法,直接跟林锦说他钱又有点破灭他的形象。 “那就走吧!”林锦见江复庭妥协,刻不容缓的拽着他就往街区上走。 林锦急切的在胡同里穿梭着,因为脚步太快,江复庭险些好几次撞上来往的人,有些不快的一直皱着眉。 他们刚走到马路上不久,就看到对面围拢着一大片人群,嘈杂的声音和指指点点的声音混在一起不断的从对面传过来。 “救命啊!救救我!”女人凄厉无比的哭喊声在人群中间不断的哀嚎着,那道声音酝满了绝望和痛苦:“求求你们救救我!” “啊!!”这道惨叫让人有些耳不忍闻。 而周围簇拥的人群仍旧无动于衷,只敢相互不断的议论着,甚至站在最外面 还有人拿着手机在偷偷的拍着照。 “怎么回事?”林锦正好奇着,要往前走。 江复庭连忙反握紧林锦的手,冷漠的说道:“不是要买礼品吗?” “啊!快报警!你们谁帮我报警!求求你们了!”惨不忍睹的惨叫再次几乎要穿破整个空气。 林锦被突然的惊叫紧了紧手,探头望了下,更想要过去:“去看看吧,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妈。”江复庭不愿意的压着声音叫了下。 “你怎么一点同心都没有?”林锦突然板着脸,威胁道:“妈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你去不去?” 江复庭迫于林锦执着的眼神,无奈妥协:“就站在外面。” 就在他们刚刚接近到人群边缘的时候,江复庭因为高优势,在层层围拥下依旧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场景。 一个女人此刻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脸上的妆容早就花掉了,一双眼睛肿胀不堪,又红又紫,让人已经分辨不清是哭肿还是打肿的,脖子上残留着两道被勒的深深的淤痕。 那双眼睛此刻正满怀惊惧的看着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你放过我吧,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 “哼!放你!你这个女人就是犯jiàn)!给你点脸色,就往老子头上爬!”男人对她的苦苦求饶视若无睹,一把抓住女人的长发,一点点的拖到了自己的跟前来。 女人痛苦的不断挣扎着,男人拖着她的动作似乎不像是对待一个人,如同随意拽着一个可以丢弃的布偶。 他紧紧抓着她的头发,满是戾气的骂着:“你这个jiàn)货,让你不听老子话!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女人的脑袋狠狠往地上撞,男人像是失了智,骂红了眼,“让你得寸进尺!”他像是扔着皮球,继续拉着女人的头用里往地上撞。 “咚!”“咚!”连续两下脑袋撞击地面的沉闷声,直击现场围观群众里的每一个人的灵魂。 女人连续不断的哭嚎声和可怖的撞击声缠绕在一起。 江复庭看着男人疯狂的举动倒吸了一口气。 林锦被前面遮挡的人群看不清画面,但光是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害怕,她扯了下江复庭的袖子,“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看了,走吧。”眼前残忍的画面让江复庭心里有些不适,倒退了几步。 “你等等,万一真出人命了!”林锦连忙叫住准备离开的人,还不等他反应,就拼命挤过黑压压的人群,钻到最前面。 “妈,你!”江复庭看着林锦钻进人群,根本来不及拉住她,在她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时,慌忙跟着涌入人群。 此刻的林锦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到,一动不动的,江复庭匐在她耳边沉声道:“回去 吧。” 他正准备拉着林锦出去。 “不行!”林锦率先抓住了他的手臂,看向地上的女人内心涌上恻隐之心:“要不帮帮她吧,儿子,这女的太可怜了!” 地上的女人像是听到了林锦的悄悄话,她牢牢抓着希望,颤颤巍巍的往这边爬了几步,而那一头被保养的极好的秀发还死死的被男人握在手里面。 女人对着林锦投来求救的目光,嘴上却是不住的对男人求饶:“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男人留意到女人求救的视线,豹头环眼的瞪着林锦:“你们谁敢多管闲事!我连你们一块弄!” 林锦当即被男人吓的倚在江复庭边上颤了下子,捏着他手臂的双手不再使了些力。 男人突然对自己母亲的威胁呵斥,让江复庭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怒意。 那双犀利的眸子如利刃般狠狠的剜向男人,脸上的寒意冷若冰霜,几乎要将眼前的男人瞬间凝固住,声音里的凉犹如来自地底深处,“你敢。” 第四百一十四章:学霸回校 男人被江复庭上突然暴涨出来的强大气势唬住,知道对方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那男人脸上的神色变化了好几重,语气不像刚刚虐待女人一样那么凶神恶煞的:“这是我们的家事,识趣的就别乱插手!” 女人只是凄惨的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但是对于男人说的话却又没有否认。 江复庭有些麻烦的皱了下眉,真的是家事的话,他们确实也不好说上什么话,而且就算警察来了,也不能真的怎么样。 “打人违法。”他毫无感的对着眼前的男人说着。 “我这是在教育我老婆,你管得着吗?你一个小伙子别给脸不要脸!”男人在被江复庭震慑住后,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气焰再次嚣张起来,一边骂一边拿手指怼着江复庭。 江复庭抓住他抵着自己的食指,冷冷的开口:“好好说话。” 对方正横着眉继续粗鲁的咒骂,江复庭面无表的看着他,手上的力气不由加重了许多,那人骨头里发出错位的“咔咔”声。 男人脸上的表瞬间痛苦的扭曲起来,龇牙咧嘴的叫道:“放手,你这个小兔崽子,给老子放手!” 江复庭对他的叫唤充耳不闻,掌心在自己的控制内继续夹着力度,冰冷道:“这就是你妻子感受到的,明白吗?” “你?!”男人气得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在江复庭再次加力中大汗淋漓的叫道:“放手!放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江复庭没有马上松手,等男人痛苦的再多叫了一会,才缓缓松开,发出清冽的声音:“滚。” 男人忌惮的看了他一眼,吃痛的拼命挥着手指,那双厉的眼里因为刚刚那阵疼痛还缩着没有干透的眼泪。 他沉的瞪了眼地上的女人,残暴的威胁道:“赶紧跟着老子滚回去,你要是敢跑!我就弄死你!” 女人不敢不听,小心翼翼地撑起不堪的子,起来的时候怯怯的往江复庭和林锦这边看了一眼。 “快点!还要老子伺候你是吧?”男人见女人动作迟缓还没有跟上,挤在人群中凶神恶煞的回头催促道。 “来了,来了。”女人卑微的诺诺应着,形摇晃的咬着牙紧跟上去,眼里的惧意丝毫不减。 随着男人极为难听的破口大骂声渐行渐远,哄闹的人群这才稀稀拉拉的离开,一边相互私语着,满是对刚才那个女人的同,随后又连连叹气。 “这女人也真可怜,找了这么一个男的,还不如分了一个人过。”林锦的目光停留在两人离去的方向,感慨道。 “走吧。”江复庭收回了视线,拉了下手臂,林锦的双手还紧紧拽着自己的另一只胳膊。 林锦跟上江复庭的脚步,行走 间时不时回头望向那路口拐角处。 等他们赶到白唐家的时候又多耽误了十几分钟,正好给了白唐喘息的时间,原本拥挤的屋子整理了下后,视线都变得亮堂堂的。 江复庭此刻正不不愿的提着大包小包站在白唐家门口,两只手都已经被手提盒子占的满满当当,腾不出任何空间。 他拿脚叩了下门,和林锦安安静静的在外面等待着。 随即,里面传来拖着鞋子踢踢踏踏的声音。 “咔。”随着门锁打开,明媚的笑容从门后探出来。 露出的熟悉面容清秀不少,让江复庭也有些意外的多看了他两眼。 平时白唐的穿着都是格外随,上下搭配不着调,今天居然正正经经的穿了一衣服,头发也被梳的整整齐齐的绑在后面。 胡茬被刮的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样子。 “请进。”白唐忽视着江复庭的打量,对着林锦友好的笑着。 得了屋主的诺后,江复庭用胳膊推开半开着的门,跨过门的时候手里的东西太多,差点卡在门外。 “不是说不需要这些东西吗?”白唐这才留意到他手里的这堆东西,问道。 江复庭也不管他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直接把东西放在桌上:“我妈的心意。” “是啊,白先生,这个是你对我儿子照顾这么多天的心意而已,要是没有你帮忙,我儿子那两天连去处都没有。”林锦见白唐果真问起来,怕他不开心解释道。 白唐腾了几张凳子给他们,直接的说道:“阿姨,以后来见我不需要带这些,我就一个人住,用不完吃不完,钱也浪费了。” 林锦摸着白唐的气,展着笑颜承诺着:“放心,下次来肯定不带了。” “恩,江复庭现在多少也能算上我半个朋友,朋友之间来往不需要那么多麻烦的东西。”白唐挂着明媚的笑容,给两人各自递上一杯开水。 江复庭默默的伸出手,悉心留意着林锦说的话,生怕她又不合时宜的说奇奇怪怪的话,接过杯子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指尖,有些凉凉的。 “多谢。”江复庭不着痕迹的快速避开,顾不得杯子有多烫,直接捧着底部端过来。 林锦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白唐的屋子,墙面上还挂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咒,木剑,桌角里还靠着几个类似古董的器皿,这些东西也就在电视里看到过。 她有些好奇的开口:“白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复庭看了白唐一眼,眼神警告他别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台词。 白唐对于他的眼神警告视若无睹,对着林锦笑得很是亲切,眨了眨眼:“专业投胎,驱鬼,辟邪!” “啊?”林锦以为自己听 错了,愣了愣看着他。 “他是学玄学的。”江复庭瞪了嬉皮笑脸的人,对着还没有回神的林锦说道。 林锦这才恍然的点点头,思索了下:“玄学也好的,虽然是个冷门专业,但是物以稀为贵嘛,你是在大学做老师吗?工资应该好的吧!” 江复庭看林锦是要调查户口的模样,不乐意的开口:“妈,这是他的私事。” “我这不是好奇嘛!我一开始见着白先生,看他这文气劲,还以为白先生是搞艺术的!”林锦说着脑海里突然想起什么,问着白唐:“你是不是还参加过慈善晚会?” 江复庭看了林锦一眼,她怎么知道? 白唐大大方方的笑着:“是啊,我那会坐在你们后面。” 林锦接收到江复庭意外的视线,笑着:“别这样看我,你那天晚上对着后面的人眉来眼去的,我还以为是谁家小姑娘呢,结果看过去,是帅哥。刚刚仔细一想原来就是白先生!” 江复庭有些惊讶林锦对这种小事的敏感度,静静的坐在一边喝着开水。 “对了,你是怎么跟我家儿子认识的呀?白先生跟我儿子年龄差那么大,能结识在一起也是神奇的缘分。”林锦继续好奇的追问着他两的事。 江复庭心里终于确定,林锦不是来拜访的,是来查户口的。 “学校里。”冷冽和明亮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哦。”林锦听着两人格外默契的话,慢慢点了点头。 后面基本上都是林锦一直的寒暄问话,江复庭反而有些多余的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时不时给两人添点水,翻着手机,偶尔听到白唐清灵的笑声,会不经意抬眼看下。 江复庭跟他相处那么久,尽管对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挂着不羁的笑容,或者姿态肆意的样子,但是真的开怀的笑声却从来都没听到过。 没注意听林锦后面究竟在说什么,白唐那双桃花眼一直弯着,笑意几乎溢出眼底,灿烂的有些过于夺目了。 江复庭的心底像是被扔进一块小小的石头,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他不再抬头,修长的指节在屏幕上不断敲击着,从科普网站退出来,切换到微博,寻找新鲜的八卦转移着自己注意力。 “林子青赢回软件版权!” “新崛起的林家将取代宋家?” “远恒慈善基金会已被政府收购!” “晴天与经纪公司解约!” “江家将投入新能源开发板块!” 陆陆续续的新闻带着些天万物复苏的蓬勃,整个世界仿佛都焕然一新了。 林锦毫不客气的在白唐家吃了顿午餐,明明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却被林锦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剩下休息的几天可以 算的上是江复庭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候,许是经历了一趟鬼门关,又被白唐那种不染烟火的气息影响了一些,他也看开了不少,没有再像以往一样转头就让自己投入高强度的学习里,是真的好好休息了几天。 在他刚踏入校门的时候,周围还投来不少惊讶打量的视线,那些人的眼神无一例外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喜和意外。 “江复庭!天哪!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他!我还以为他经历这些不来上学了!” “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居然真的是他啊!” “至少有两个星期没有看到了吧!怎么感觉非但没受打击,反而变得更帅了啊!” “不愧是江复庭,要是我家被人害成这样,我肯定疯了!还上个球球的学,果然不同于一般人!” “就你这智商和心态能艮别人比么!不然人家做得到回回第一!” “你们看那直播了没有,他爸妈都是他自己救回来的!救人过程简直就是智商碾压!” 好奇又敬佩的议论声从人前传到人后,还没等他走到班级,校园贴吧就先炸开了锅。 第四百一十六章:林锦来学校了! 高三的每一堂课程安排都非常紧凑,为了下学期能彻底安心的复习,基本上所有的课程都会被老师拼命的压缩,压到上学期教完高三的整个课本。 班主任原本还担心江复庭两个星期没有上课,会跟不上学习的进程,好在江复庭平时学习节奏就比较快,早就私底下把整个高三的课程摸完,在预习大学的主课程。 结果一星期观察下来,在礼拜五的小测试上江复庭还是该第一第一,丝毫没有受任何影响班主任才松了口气。 对于班主任而讲,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要是就这么被毁了就太浪费了! 下午刚下最后一堂课,林锦的手机非常准点的响起来。 “妈,怎么了?”江复庭夹着手机问道,手上收拾作业本。 “你爸现在忙的天天加班,晚上不回来吃饭,我来你学校门口接你了!我们晚上出去下馆子去!”林锦在电话里说道,话筒里还时不时传来冷风刮过的声音。 “我马上出来。”江复庭不知道林锦在学校门口等了多久,但是依着自己对母亲的了解,没有一小时也能痴等半个小时。 他急忙挂了电话。 出校门的时候人已经很少了,高一高二的学生早半个小时就放学了,也只有高三的学生会加半小时的学习时间。 他还没走到校门口,就能远远看到一个女人瘦瘦的影在门卫处缩着子拼命对着自己招手。 江复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加快步子赶紧走过去,看着林锦大衣里面只有单薄的羊毛衫,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不多穿点?” “这不是要下馆子吗,这样穿好看啊!”林锦鄙视了一下自家儿子不懂欣赏的眼神。 “你坐地铁来的?”江复庭张望了一下校外。 “开车来的。”林锦哆哆嗦嗦的直接抓着江复庭的胳膊。 江复庭毫无办法只能忍着不耐任由她使劲的抓,往校外走着,“那你怎么不在车上等我?” “我这不是想着早点见到你吗?一点也不能理解母亲的苦心!”边上的人理所当然的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故意使劲掐了下他手臂。 林锦的穿着打扮很时尚,脸上画着淡妆,其他班不认识的人从他们后面看过去还以为江复庭居然交了女朋友,直到谈话间那个冷冽的声音,口气宠溺的喝着“妈!”的时候,才松下刚刚提上心头的气,随后一脸羡慕又花痴的盯着江复庭离去的背影。 “我妈什么时候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哎!别人家的妈!” “你要是有本事,把别人家的妈变成自己婆婆啊!” “算了,算了!江复庭的格就可以直接把我劝退了,我不敢觊觎他妈妈!” 后面的女生嘻嘻哈哈的做着梦,不理会边上的人看 他们像看白痴一样的表。 放学的时候外面夜色已经笼罩了一大半,等到了饭店门口,夜色已经如同黑色的幕布,牢牢的遮挡在这个城市上空。 一路过来街上霓虹纵横交错,月色伴着灯光散在地上。 饭店外面的灯光将夜晚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江复庭在迎宾打开车门后,缓缓下了车,他的上还穿着校服,外面简单的着一层水波纹的羊绒外。迎宾见眼前颇有气场的人竟然只是个学生,说不定是哪家的大人物的公子,脸上的笑容更为殷切。 对方正想帮忙提自己的书包,江复庭后退了两步收紧了手里的背带,冷漠的声音充满距离感:“多谢,不用了。” 副驾驶的车窗正好被摇下来,传来里面林锦的声音:“儿子,你直接去十楼宴厅,直接报妈妈的名字就行。我先去停个车。” “好。”江复庭点了下头,没有理会迎宾僵在半空中略显尴尬的手,直接一人走进饭店。 锦华饭店是市内新开不久的一家五星级饭店,老板据说是其他外省首次来市内尝试投资的,在外省有着不小的名气。 踏入大厅的瞬间,饭店内的装修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在灯光的映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芒,无论是墙角还是经过拐角口的柜台无一例外都在用尽心思显示奢靡。 就连江复庭踏入电梯的一瞬间,都不由被这夸张的装修惊愕了下。 这个饭店给人的感觉,就差直接把钱粘在墙上。 走出电梯后,电梯口守着两个材高挑的迎宾,在看到江复庭出来的瞬间齐声嘹亮的打着招呼:“欢迎光临,请问有预订吗?” “林锦。”江复庭报上名字。 “好的,请跟我来。”迎宾扬着非常标准又迷人的笑容在前面指引。 扑鼻浓烈的香水味不断从前方飘过来刺激着江复庭的嗅觉,强烈的加工精油味让他有些不舒服的和眼前的人保持着距离。 宴厅的装修倒是和正常酒店差不多,每个餐桌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是在公共场合就餐的况下,都保证了个人的**空间,不会太过尴尬。 宴厅的最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池泉,池子最中间的台面上摆着一台三脚钢琴,穿着白纱裙的女人正端坐在钢琴前,神彻底投入在琴谱,指尖灵活的在琴键上跳跃,舒缓美妙的钢琴曲悠扬在整个宴会厅里。 江复庭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钢琴上的牌子,还是斯坦威的。 林锦定的是靠窗的位置,正好是视野最好的地方,外面亮丽的灯光明明灭灭,和窗户上倒影出来的那张帅气的脸庞融合在一起。 江复庭枕着脑袋歪了下头,从窗户看下去,正好可以将闹的夜景尽收眼底。 就在服务员刚上第一盘菜的时候,林锦正好赶过来,放下手里的包,“没来晚吧!” “刚好。”江复庭趁着服务员上菜的时候顺手帮忙摆盘。 在端菜的时候,他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一直被人注视的感觉让那张帅气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寒下来。 等菜全部上完以后,林锦眨着眼睛神秘的说道:“儿子,你知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谁了吗?” “谁?”江复庭并没有被激起好奇,顺着林锦的话问着。 “就是上次我们去白先生家的时候,路上碰到那个被打的女人!”林锦就跟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不可思议的说道。 江复庭正喝着饮料,听着她的话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天碰上的女人,女人的脑袋被男人狠狠撞击的场面到现在还让他有些记忆犹新。 想起那个画面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毫无兴趣道:“哦。” “你怎么就‘哦’呀!这女人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问题,你知道吗?”林锦对他平淡的反应颇为不满。 “什么问题?”江复庭心不在焉的问着,专心吃着饭。 “说明那个男人家里是有权有势的!这么个渣男还是个有权有势的,那女的多可怜,估计跑都跑不掉!”林锦满脸都是对那个女人的惋惜。 “这是别人家的事。”江复庭冷漠的说道,头也不抬的。 “哎,多好的小姑娘,可惜了!那男的又老,当初得是看上他哪点了。”林锦不解的叹着气,吃着眼前的菜。 “你刚刚都说了,男的有钱有权。”江复庭没有犹豫的接着开口。 “为了钱和权,把这辈子都搭上了,值得么?”林锦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你爸当初也是白手起家,妈妈跟着他吃了几十年苦才吃过来的。” “哎,儿子,你以后找女朋友一定要注意点啊,一定要真心喜欢你的,千万不能是因为钱而假意奉承你的!”林锦说着话题又调到了自己儿子找对象的事上。 “你放心,不会。”江复庭在林锦碗里夹了一筷子赶紧堵她的嘴。 见林锦杯子里的饮料已经被喝干,他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下手,正好是刚刚给他们上菜的:“续一杯果汁。” “好。”服务员看起来年纪很小,不像门口的迎宾那么成熟,本想继续偷偷打量,结果正好对上江复庭视线,特别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低下头小心的接过杯子离开。 没过多久,那个服务员很快就端着杯子回来。 递杯子的时候,没有放在桌子上,而是直接亲手递给江复庭。 江复庭没有多心,顺手去接,对方的手指却假似无意的触碰到他的皮肤。 皮肤在陌生接触的一 瞬间本能的抽回手,服务员正好将杯子递了出去。 杯子忽然落空无人接住,直接砸到了江复庭的腿上,随后滚落下来,掉在了地板。 江复庭的衣服和裤子瞬间比果汁浸染了一大片。 “你!”江复庭顿时散发着浓浓的寒意,想要发作。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好意思!”小姑娘吓得眼眶立马红了一圈,抽着桌上的纸巾,蹲下来慌乱的在他衣服擦着。 “不用擦了。”江复庭按着心里的怒意推开她,抽过纸巾自己吸着衣服上的果汁。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姑娘不停地鞠躬道歉,妄图继续替他擦掉污渍。 江复庭不想跟她说太多,这个服务员从一开始干活就心不在焉的,让他颇为的不舒服,冰冷的说道:“没事,你去工作吧。” “真的不好意思了!”小姑娘委屈的含着泪,捡起地上的杯子,怯畏的离开了。 林锦见江复庭上的外脏了一大半,开口道:“要不我一会去商场给你买件衣服,你先换上?” “不用那么麻烦。你先吃,我去洗一下。”江复庭脱下外,挂在手上起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那你快点啊!不然菜凉了,实在洗不下来就算了!”林锦在后面提醒道。 “知道了。”江复庭头也不回的应着。 第四百一十七章:怎么又是他! 洗手台的池水不断的冲刷在污渍的地方,台边上放着几瓶有机物溶液是专门用来清晰衣服上的油渍的,但江复庭担心会损坏外,一直用清水小心的揉搓着,直到手腕的关节处都被搓的有些发红。 “谁知道这个臭娘们那么烦人!上次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居然敢来威胁我和我来谈条件!”厕所隔间里的说话声突然提高,男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粗鲁。 江复庭刚刚就觉得隔间里的声音有些耳熟,这会这人突然那么大声说话,顿时想起来,这男人就是上次在马路上碰到的人。 男人似乎丝毫不觉得在公共场所的况下这么叫叫嚷嚷会不会影响到他人,继续大声叫骂着:“不听话就打!女人这种东西就是不能惯!别把她们太当个人,不然一个个蹬鼻子上脸了!我家里的老婆我都是这么管教的!” 那人字里行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不耻,反而还引以为荣一般。 江复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通过镜子满是寒意的注视着声音来源的位置。 隔间的门正好被粗暴的推开,发出“轰!”的声音。 “看什么看啊!哪来的小兔崽子,没见过人上厕所!”他蛮不讲理的系着还没拉好的皮带,挂了手里的电话,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 江复庭恍若没有听到,对他置之不理,垂眼继续揉搓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边上的男人在看到那张精致的五官时总觉得哪里有点熟悉,透过镜子揣摩了一会,顿时想起来,关上水龙头,满怀恶意的笑了下。 他湿嗒嗒的手故意往江复庭那边甩了两下,飞溅过来的水滴直接撒在了江复庭的脸上和上。 江复庭面如死水的盯着镜子里笑得乖张的男人。 “哟!生气了!你以为我没认出来,你就是那天路上找我场子的那个男的!我当你多有本事!”男人轻蔑的将他浑上下扫了遍,嘲讽的笑着:“原来不过是个学生而已。” 他说着**的手正要往江复庭的肩上搭,“不过也就我格好,好心的提醒你一句,学生就好好学习,别闲的没事学会多管闲事!”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侧过子躲开他的手,关掉水龙头。 衣服抽回来的时候,假似不小心的往男人方向甩了过去,迸溅的水滴顿时撒在了男人的脸上。 “抱歉,手滑。”江复庭毫无歉意的说着,语气平静的一点起伏都没有,然后卷着衣服准备离开厕所。 “你个小兔崽子!你故意的!”男人猛地扯住他的校服,不让他轻易离开,凶横地说道。 那双犀利的眸子回头狠狠的刺在男人上,江复庭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硬是将自己上爪子掰下来,反问:“那你刚刚也是 故意的?” “你!”男人一时语塞,因为上次吃过江复庭力气上的亏,不敢挣扎的太用力,何况来这里吃饭的人不可能是普通家庭,只能目露凶光瞪着他,然后像上次一样威胁道:“看你是学生的份上,这两次我就不计较了!要是下次再让我碰上,别怪我不顾及你是学生!” 江复庭轻描淡写的理了下自己的校服,有些嫌弃的拍了拍刚刚被对方抓过的地方。 不再理会对方此刻脸上的变化,他离开卫生间。 江复庭回到座位的时候脸上依旧不是太好看,坐下的时候犹如笼罩着一层乌云。 林锦留意到衣服上还残留着一圈深色的印迹以为他还在因为刚刚的事生气,安慰道:“没事,到时候送干洗店洗一下就行,人家小姑娘可能也不是成心的。” “恩。”江复庭心不在焉的应着,外挂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还要吃点别的什么,另外再点。”林锦看着桌上空了一半的盘子说道。 “够了。”江复庭盛着汤,心平复下来后,想起前两天学校里交代的事,开口道:“妈,月底学校运动会家长必须要参加,您到时候别忘了。” “月底啊!”林锦听完脸上涌起为难之色,踌躇着没有立即答应,考量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这个月我也没有什么时间啊!” “怎么了?这次规定家长必须参加。”江复庭抬眼望了下林锦犹豫的样子,继续道。 “我这个月底要去国外,你爸不是准备进环保再生资源的市场么,我以前和你爸没结婚前就是做这个的,过两天过完圣诞就要赶着飞出去对接了。”林锦有些歉疚的说着,“要不让老江……” 她转念一想,脸上更加懊恼:“哎呀,恐怕你爸也没时间,你前两回运动会都要两三天。” “三天,和文化节一起。”江复庭垂眉有意无意的拨弄着自己汤碗里的勺子,补充道。 他脑子里不回想起班主任说的话,这次是学校里的最后一次活动了,那会班里的每个人都神色认真的听讲着,大概每个人都想在这最后一次留下美好的印象,给高中三年凑上完美的篇章。 林锦知道这是自己儿子学校里必须要去的重要活动,但是江家新开拓的市场也同样重要,她不得不去,就是因为这样心里更加难以抉择,有些自责。 “要不?”她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你让你那好朋友白先生替我们走一遭?” 江复庭思维一滞,不能理解她怎么会想到白先生,拨着勺子的手不小心使了些力,勺子突的翻转过来的同时,飞溅出了不少汤汁。 他抽着纸巾擦了擦前的餐布:“叫他干嘛?” “你不就他一个朋友吗?我们家又没 有七大姑八大姨,难道还要我找公司里的员工给你冒充,多丢人!而且认识的人里面也就白先生对你了解点啊!”林锦理所当然的对他解释道。 “怎么老想到麻烦别人。”江复庭有些别扭的指责着,但话语里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那个白先生之前也只是雇佣关系,根本没有熟到朋友这个程度,他怎么开的了这个口,但一想到再拿钱雇他过来,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梗塞感。 “那你不找他,还有谁能替你来参加家长会。”林锦看他居然还挑剔别人,直接给他摆清现实。 江复庭眸色迟疑着,自己本来就没有求人的习惯,但现在这种小事都要麻烦人。 学校那边又不能缺席,他皱着眉,不愿的开口:“那我问下,但同不同意就是他的事了。” “没事,他要是不愿意,妈去帮你好好说说。”林锦见自家儿子终于想通,顿时喜笑颜开。 就在这个时候,“啪!”宴厅里的另一边传来盘子碎在地上的响亮声音。 碎裂的刺耳声稀里哗啦的不断响起。 “你这个jiàn)女人,你打不打!不打老子给你踹掉你信不信!”浑厚暴躁的谩骂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宴厅。 在座的每一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躁动惊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的全部汇聚在那边。 好吵! 江复庭有些不快的抬眼看过去,刚刚才见过的熟悉脸庞,让他淡薄的脸上再次凝起寒气。 怎么又是这个人! “又是这个男的!”林锦看清远处的男人把江复庭心里的话直接叫了出来。 “我求求你,你就让我生下来吧!我不会扰你的,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女人跪坐在地上,拉着他的衣角不住的哀求着。 男人对她的哭泣无动于衷,厌恶的抽回自己的衣服,随后抬起自己的手臂。 “啪!”皮肤撞击的清脆巨响回dàng)在默契的屏着呼吸静谧下来的宴厅里。 女人直接被他这大力的一巴掌甩懵过去,瘦弱的子直接撑不住倒在地上,头发凌乱的盖住了脸颊。 她恐惧的颤抖着,紧紧捂着自己当即就浮肿起来的脸颊,泪水如豆子般不停的砸到地上。 她缓了口气另一只手小心的捂着肚子,呵护着肚子里的另一个生命,明明很害怕,抬头的时候,那双目光满是坚定的念想,悲戚的哀求着男人:“我保证!我发誓!我要是生下来,我真的不会去扰你的,我自己一个人安心的养着,没名没分也没关系!我只要我孩子能安安心心的活下来!” “你别做梦了!我的种是你想生就生的?”他暴戾的捏着女人精致的脸庞,bi)迫着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当初玩的时候,我们可是说好的,不能怀孕,不 能有孩子!” “你就真的那么狠心吗?好歹我也陪了你三四年了,你就一点分都不顾及吗?”她趴在地上不断的祈求着,这一刻所有的心机,所有的**,所有物质她都可以放下,只想为自己的孩子救一方容之地。 她本就是难以受孕的体制,跟着男人三四年都没有做过避孕,这也是这男人放心大胆的跟自己玩的原因,可没想到意外就这么出现了! 出现的毫无准备,猝不及防! 可是错过这次,她不知道下次自己还能拥有孩子是什么时候,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每次去商场看到别的女人抱着自己孩子的时候,她甚至是绝望的,那种幸福的笑容是她奢望已久的。 可现在黑暗中骤然给她点亮了一丝火光,她怎么舍得就这么熄灭掉! “居然是小三啊!”林锦看着那边的动静叹道,之前在路边的怜悯倒是收起来不少,但看到那个女人凄惨的趴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样子,又忍不住让人同。 第四百一十八章:从窗边坠落的女人 其他桌上的人原本也是对那男人义愤填膺,搞清楚女人不是正室后都和林锦一样,眼里愤恨的目光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汹涌。 “狠心?游戏规则一开始说的够清楚了!你别放错自己的份了。”男人无的看着她,女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对他来说就像是路边的噪音只会让他心里的怒意燃烧的更甚。 “吵死了!别在这给我装!你拿我钱的时候,可高兴的很!”男人烦躁的抬起脚,被擦的油量的皮鞋不带一丝犹豫的直接踹向女人的小腹! “啊!”女人吃痛得大叫着,两只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 江复庭看着那边的画面手里的筷子下意识的收紧了些。 “这也太过分了吧!就算人真的不好,也不能往肚子上踹啊!”林锦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舍不得打,我亲自给你打掉!”男人并没有因为女人发白的脸色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更为用力的一下一下踹上去。 “怎么回事?”事闹了一小会,终于有服务员把大堂经理请了过来。 穿着西装的男子,一脸紧张的从外面赶进来,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餐桌。 “能怎么回事?我在教训我老婆,你们酒店连别人家的破事都管?”男人趾高气扬的看着他,对着西装上挂着大堂经理牌子的人露出满脸的睥睨。 “非常抱歉,打扰到你们的用餐。”酒店经理并没有因为男人三言两语的讽刺就生气,保持着职业的假笑,温和的说着:“不过在这里用餐的毕竟都是像您这样有份的人,何必为一些家事,在这里生气呢?您说是吧?” 男人很吃经理这番话,环顾了下四周一直盯着自己的这些人,其中有些人不乏是偶尔合作过的公司高层,这才恢复了些理智。 但是就这么退缩,他脸上的面子有些挂不住,继续胡搅蛮缠道:“你们酒店的服务是怎么回事?搞得人用餐体验那么差劲,要不是你们服务不周到,我至于这么大发雷霆气撒到自己家人上吗?” 言语之间直接把责任全都推给了毫不相干的外界因素。 经理没有与他争论辩解的意思,男人说的事全都一应承认,给人铺好台阶,标准的笑着:“给您带来不愉快的体验是我们的失职,要不这样,您今天在酒店内的所有费用,我这边给您全部免单,楼上有单独vip的包厢,您可以继续在那里用餐。” 男人脸上的表这才缓和了下来,经理做得滴水不漏,他就算想挑刺也不好再挑下去,在众人的注视下,勉为其难的开口:“这还差不多。” 大堂经理专门找了个机灵又好看点的服务员把人带上去,随后对着宴厅的所有人标准90度的鞠躬,说道:“很抱歉因为一 些意外影响到大家的用餐体验了,今天在场的所有贵客都可以打八折,一会我会直接和收银员说的。” 在座不少人的脸色在他真实意的道歉下好了不少,原本对这家酒店直跌谷底的印象多少被挽回来一些。 “这个酒店经理还会来事的。”林锦打量着那经理的姿态,忍不住夸赞了下。 “嗯。”江复庭跟母亲的想法一样,看着西装男子离去的方向顺从的应着。 经理表面上看上去是放低姿态对着那个男人各种忍让,但他上一直压着说不出的底气,即便是道歉,板都是不卑不亢的。 这也是那男的愿意顺着经理的台阶下来的原因之一。 没隔太久,酒店为了补偿所有人的用餐体验,除了诺的八折以外,后来给每个人陆陆续续的加上了一道免费的甜点。 即便是免费的东西,但酒店里的厨师全部都是米其林标配,品质丝毫不比正餐里的差。 “这个好吃的诶!”和江复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林锦已经全然把前面的事抛在了脑后,回味着嘴里的醇香清甜,对着餐盘里精致的小点心眼里放光。 江复庭拿小刀切了一小块到自己盘里,将剩下的一半递给前面吃的正兴奋的女人。 “你不要?”林锦抬起头,那双杏仁眼闪闪发光的望着江复庭,想接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饱了。”江复庭随口道,将切过来的一小块送入嘴里,浓郁又醇厚的香在味蕾爆炸,瞬间肆虐了整个口腔。 那双凤眼不眯了一下,上扬的眼尾晕着一丝满足。 林锦看着江复庭的心颇好,开口道:“味道是不错吧?” “不错。”江复庭精简的说着,在对方犹豫间将剩下的一半已经置入她的餐盘里,“不过饱了。”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林锦没有再跟他推脱,继续品尝着美食。 江复庭润了口清茶,驱散着嘴里的余味。 视线落在窗边,欣赏起窗外下面的盛景,五彩斑斓的灯光将幽黑的夜晚点缀的璀璨不已。 市区内的夜生活丰富非常,交错的马路依旧车水马龙,店铺和商场门口穿梭着往来的人群。 “咚!”像是很高处的地方传来闷钝的撞击声,从头顶上方传下来。 江复庭放下杯子,习惯的判断着不知道几楼之上发出的声音。 “刚刚声音跟什么东西砸下来一样?难道酒店楼上还有在装修的?”林锦望了下天花板疑惑得猜测着。 江复庭继续留意着声音的放向,此刻已经宁静下来,那声音就响了刚刚那么一下。 他漠不关心道:“撞倒什么了吧”,随后继续看着窗外。 “可能吧。”林锦也没放在心上,点着头。她已经吃饱 ,开始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跟江复庭一样喝点茶水解解腻。 江复庭盯着窗外的眸子这会有些心不在焉,刚刚那声音还在他的脑海里回dàng)着,声音闷响的瞬间让他心里尤为不舒服,像被揪了一下。 “吃好了,走吧!”林锦拿起放在一边的包,站起整理着上的衣服。 “恩!”江复庭正准备收回视线。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划破着长空从高处由远至近。 突然出现的黑色影猛地在落地窗边一闪而过!延绵不断的惨叫声带着弧光划过所有人的耳朵,眨眼间消失在空气里。 “嘭!”脚下再次远远传来重物砸落的闷响,声音迅速扩散开包裹着每一个在场的人。 “这什么声音?”林锦心惊的问道,明明已经猜到但还有些不敢相信,震惊的看向空空如也的落地窗半天晃不过神。 江复庭没有回应她,白皙的脸庞此刻看起来有些发灰。 他的动态捕捉能力本就比较强,刚刚又正好对着窗户,在那道影子快速落下来的瞬间,他看清了。 女人的脸上遍布青肿的伤痕,那双睁大的眼球正好对上了窗户里的他,急速收缩的瞳孔里映满了不甘,挣扎,还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想要求生的念。 绝望的脸上满满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那个女人不想死! 可她连最后的机会都不会再拥有,她的生命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直被人支配着,最后连死亡的权利都掌控在他人手上。 无助的形在江复庭的眼里转瞬即逝。 “有人跳楼了!”宴会厅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大声叫道。 那道声音将在座的所有人击醒,好不容易恢复了雅致的氛围再次被打破,宴厅一时间变得像菜市场一样哄闹闹的。 江复庭这才晃过神站起来,捞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对着脸色不太好的林锦说道:“走吧。” 两人坐着电梯下了一楼,酒店门口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这么跳楼死了!” “哎!可惜啊,怎么这么想不开,有什么槛是人生过不去的。” “听楼上吃饭的人说,这女的还怀着孕呢!” “一尸两命啊,怎么不替自己肚子里的小孩多想想!” 江复庭顺着声音望着人群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眸子突然一凝。 一股淡淡的黑气正在包围着的人群中间涌聚着,从起初有些透明的黑色渐渐凝实起来,单薄的气体愈发的浓厚。 这是!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见到这些了,一瞬间就认出了里面的黑气。 “儿子别看了!多晦气,走吧!走吧!我们直接一起下停车场!”林锦见江复庭视线一直盯着死人的那边,用力拽了 下他手臂,拉回电梯。 上车以后江复庭系上安全带,垂眼一直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那道黑气凝聚的时候,就连力量也正在以他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他不了解这些东西,但是直觉上给他的感觉并不比之前的陈佳南差。 正想问下白唐,随后揉了下眉心,他又将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好奇心清空掉。 算了,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林锦开车的时候无意间瞥到江复庭以往处事不惊的脸上凝起愁意,余光偷偷打量了下他手机,正好看到编辑短信的页面里,发件对象备注的名字是白唐。 “你不好意思联系白先生?”她打了下方向盘,关怀道。 江复庭知道她指的什么,当即否定道:“不是。” “你要不打个电话好了,毕竟自己请人家帮忙,短信一点诚意都没有,口头说好点。”林锦难得靠谱的就着自己以前的商业经验说道。 她一直都是个商很高的人,从前和江朝在一起创业的时候不少公司业务都是靠她拉下来的,只是生了孩子以后就专心在家带娃,再也不过问外面的事。 这次江家新进的行业刚好又是她从前的专业,她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出山。 第四百二十章:意外的意外! 江复庭心里顿时涌上一丝不耐,感觉边的人招摇的跟个孔雀一样,又拉下脸敷衍的说着:“还行。” 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拎起白唐的手,抓着还在享受众星捧月的他,挤出包笼着的人群。 穿梭在校园上的时候,边上的视线总是会时不时锁定在他的上。 “这不是江学长吗?” “他上的那个帅哥是谁啊?好像在学校里没见过啊?” “江学长牵着他的手诶!”女生的议论声中,冒出一些异样的小兴奋。 “是不是其他学校的?” “你轻点行不行?再使点力,我手就要废了,我拿什么抓鬼。”后传来某个人不满的叫嚷声。 江复庭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拉着他,心里暗暗责骂了自己几句,当即快速松手,耳根一烫:“不好意思。” “抓都抓了,道歉有用?”白唐语气不太好的反问着,甩了两下被他抓红的手掌。 江复庭被他弄的有些愧疚,他也知道自己的力气本来就比普通人大不少,神色里满是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很痛?” “痛死了!”白唐翻着白眼,擦过他的肩膀假装生气,快步走到他前面。 江复庭见他真不高兴了,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补救道:“我带你去校医室。” 白唐看他当真,转过头“噗嗤”的笑了一下,轻松的扬了下手,“行了,逗你呢!就你那本事想弄伤我根本不可能,这世界上能伤我的人都不多。” 江复庭没兴趣细听他的话,怔了怔,看了他一眼,随后表沉了一下,穿过这个不分场合取弄他的人。 刚刚他是真的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他手捏伤或者怎么了。 没想到他会利用自己的关心来玩弄自己! “喂!喂!江复庭!”后的人急急忙忙大步的跟上来。 江复庭继续自顾自的走着,理都不想理他。 “你真生气了?!”白唐气喘吁吁的声音有些诧异。 江复庭没有回头,神色坚定,耳边的冷风不断呼啸着,上的冷意已经被腔里的闷火驱散了不少。 “你这个小孩,怎么那么小气!这么经不起玩笑的!”后面的声音不断叫嚷着,引得途径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两。 “不喜欢。”江复庭冷漠的说着,脸上的不悦丝毫不减。 两人到了体育馆的时候刚好卡着点,江复庭按照原定的任务点完班级的名字,随后关上讲义夹,坐回自己的位置跟边的白唐只字未语。 两个人之间的僵持着的气氛,隔着几道墙都能感觉到。 场内部分体育项目已经开始,讲台中间是几个体育部和选定的主持在比赛的同时深并茂的演讲着,演讲稿子是学校里的各个同学被迫集思广益投递 的文稿。 有家长参与的比赛刚好是安排在运动会的开始和结束的那一天。 班里的人坐下来还没休息太久,就有体育老师按照先后顺序来叫名字了。 “江复庭!”浑厚的低音在座台下喊到。 “到。”江复庭望了下边的人,虽然怒意已经消散,但心里还是泛着别扭,这人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过。 不管他有没有跟上,他先自己大步跨下台阶。 班级里的看着他们有些疏远的样子,小声的讨论着。 “他们两是吵架了吗?” “江复庭看起来有些生气啊!” “还以为他们两关系特别好呢,我上午还看到班长笑了。” “江复庭生气不是很正常么?搞得你们三年没少见一样。”边上的男同学忍不住对着几个大惊小怪的女生吐槽着。 先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学生和家长走到指定场地,江复庭和白唐两个养眼的大帅哥走到哪里都格外招摇,抽完签后他们按照指定的顺序,安静的等在其他学生后面。 家长参与的体育项目并不难,叫绑腿跑。 运动项目偏趣味休闲风,跑步的时候利用绳子绑住两个参赛者的脚踝,比的先是默契度再是速度。跑程五十米,用的是淘汰制,每一组选第一进行后续的比拼,直到选出最后五组,进行决赛。 这种带着肢体接触的运动目的就是促进学生和家长之间的关系融洽度,江复庭参加以往的活动是和林锦在一起的,肢体接触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林锦的运动细胞太差,从没过第一轮。 前面参赛的选手,时不时的有因为家长反应迟钝的原因,跑着跑着直接狗爬式摔倒在地上的。 白唐在后面看的不亦乐乎,毫不客气的大笑着,还有半天弄不清到底同时迈开那只腿的人半天还在起点没有出发的。 直到终于轮到他们两个人,白唐飞快的收起脸上的笑容,跟变戏法一样,主动对江复庭说道:“比赛的时候还闹别扭,到时候输了可别赖在我上。” “恩。”江复庭接过裁判递过来的布绳,蹲下,绑在两个人的脚踝上。 白唐瞅了下边上其他预备好的选手,基本上都是勾肩搭背的,顺手学着他们环住江复庭的后背,“我看他们都这样,这样应该好跑一点吧!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 江复庭的后背在被对方接触的瞬间顿时不自然的僵直了一下,被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烫。 “紧张什么?放松点!”白唐气定神闲的轻拍了下他的背,见他体还有些机械毫无准备的样子,继续道:“赶紧准备,搂着我啊!一会比赛就开始了!” 江复庭在他的催促下,抬起手臂搂着他的背,隔着毛衣都 能感觉到他的皮肤和体温,滚了滚喉咙提醒道:“先抬中间那只脚!” “好!”白唐做好准备弓着腰,一副严肃以待的样子,毕竟自己收了钱,就算是个游戏还是要认认真真来的。 “各就位!”等所有人准备好以后,边上的裁判拿起旗帜,嘴里塞进口哨,含糊不清的低吼着:“预备!” “哗!”响亮的哨子声骤然响起。 同一时间,场上两个帅气的男人非常默契的同一时间迈开腿,快速往前奔跑着,起跑没多久的时间就远远甩过了其他的组合,遥遥领先的距离在一堆慢悠悠甚至还没跑几步路的选手里尤为抢眼。 “江复庭!江复庭!”观看台上的同班同学在疯狂的助威。 “班长!加油!” “江学长!加油!” 还等几句口号喊完,几个呼吸间,场上绑着腿的两人眼见着就要跑过半,其他班的同学目瞪口呆的看着。 “我去!这两人是双胞胎?” “这什么默契度!也太快了吧!” 可就在两个人离终点还有十来步路的时候,白唐正在飞奔的步子却突然停滞了下来。 江复庭万万没有料到白唐会那么一停,自己脚下的步子已经本能的大步迈了出去,结果被边的脚步扯住。 惯的作用下,体已经往前倾出去,一如前面他们看到比赛的选手,脸往大地上亲昵地扑。 “你!”他有些错愕的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白唐到底是怎么想的,白唐已经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来拉住他,用力一拽。 江复庭脚下的步子终于站稳,悬在口的心这才落下来。 白唐以为他已经重新做好准备,冷不丁的再次迈开脚步。 江复庭的脚步突然被人一带,体再次倒向了眼前的人上。 世界一阵旋转。 “嘭!”两道体在众目睽睽下叠在了一起。 “唔!”白唐被撞的闷哼一声。 江复庭在压上白唐的瞬间,嘴唇不小心擦过对方的耳廓。 他感觉到被自己压着的人不舒服的动了下,白唐的耳朵还没什么变化,他的耳朵倒是瞬间从耳根烧到了耳尖。 对方的呼吸声和膛一阵阵的起伏近在咫尺,心脏飞速的狂跳着简直要跃出喉咙。 “我去,这画面感!”坐在观众台的女生被顿时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不少其他班的女生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突然舍不得追江学长了,就让这两人岁月静好吧!” “难怪都没听到过江复庭有女朋友啊!” 耳边不断传来其他同学细碎的猜测和议论声,江复庭在摔倒的那一瞬间,感觉四肢僵住有些不知所措,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切。 平时淡漠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压回有些 凌乱的呼吸,他歉疚的对着下的人开口道:“抱歉!” “行了!你赶紧起开。”桃花眸里的波动转瞬既逝,白唐假似不在意的推搡了下他的体,“压的我重死了!” 江复庭尴尬的抿着唇没有说话,撑手的时候体变得不像是自己的,格外笨拙。 他拘谨的站起来,形有些踉跄,好不容易再次站好,白唐的脚动了下,发软的脚跟再次一晃,似乎又要跌倒! “还来?”白唐始料未及的将那双眼睛再次睁大。 江复庭在他这话的刺激下,头脑瞬间机灵,清醒了不少,脚跟使力慌忙站稳,抓住白唐的手将人从地上扶起。 这十来秒的时间彻底浪费过去。 等两人彻底平复下刚刚突发的意外后,早就已经被别人反超。 “反正也进不了下次pk了,慢慢走到终点吧!”白唐继续挽过他的背,笑盈盈的说道。 “恩。”江复庭心不在焉的迈着步子,口剧烈的跳动还未完全平复,知道晋级无望的况下也不再那么拼命。 漫步向终点的时候,他心缓和了不少,这才对刚刚的事又重新疑惑起来:“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刚才啊!”白唐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咽回下去,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着,想着这个人的鬼气都被封了,这方面的事还是少让他知道吧,随后才半开玩笑道:“脚崴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镜里看戏 江复庭看着他,脸上的表明显就是丝毫不信,自己脚跟他绑在一起,他要真崴了难道还一点也感觉不出来?见对方不想说索也懒得多问。 上午的比赛并不多,各项目的团队预选赛结束后就已经到了饭点,以往本就闹的校园因为活动变得更加的喧哗。 江复庭的人气本就很高,出了上午这档子事,直接变成本次运动会的门话题。 除了频频引人侧目的视线,好奇的打探他边白唐的人也越来越多,厉害点的人直接扒出了他就是上次和江复庭一同救人的信息。 “这些人拿这些八卦的精力放学习上,那丰泽高中就不是市重点了,得是全国重点了。”白唐听着远处学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由佩服道。 江复庭带着他走进自己经常踱步的花园,不紧不慢的介绍着:“这里安静。” 白唐欣赏着边上的景色,花园内不像外面,来不及化掉的积雪并没有清扫掉,压在干枯的树枝上,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纯净而祥和。 空气里满是清醒又沁鼻的泥土味,丝丝的冷意不断穿透过大衣渗入皮肤。 江复庭鼻尖冻得有些发红,拐过几条铺满石阶的路,穿过亭子,就是他经常午休时来静坐的地方。 “为什么丰泽高中比丰泽大学的建设好那么多啊!”白唐看着沿途打理的非常精心的花丛树木,不甘心的叫道。 “你是丰泽大学的?”江复庭回过头看着对方一脸怨念的表问道。 “对啊。”白唐满不在乎的说着,跟着江复庭坐下,“我上学的那会比你早多了。” “学校也在发展。”江复庭淡淡的说着,这里面就像是个摒弃了外面嘈杂的小世界,极少有学生来,耳根子总算清静了不少,就连边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楚的听到。 “这倒也是,我那会上学的时候丰泽高中只是正常的重点,还没厉害到全市第一的程度。”白唐靠着椅子,一条腿毫无形象的压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又是以往松懒的姿态。 看着眼前的景物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自觉沉湎在了他有些沧桑的绪里,一如江复庭第一次在宿舍里见到他时的那样。 江复庭摸了下口袋,掏出一小把包装的非常精致的糖果。 “追你的女生送的?”白唐没有客气,伸出手在他掌心里挑来挑去,指尖触碰到江复庭掌心的时候,有些像挠痒痒一样。 “还没好?”江复庭忍着手里传来的异样,蹙着眉催促道。 “马上,马上!”白唐几乎把每个包装袋上的小字都看过去,这才一脸勉强的抓着一个浅绿色包装的出来,好像是薄荷味的。 他熟练的捏开袋子,然后丢进嘴里。 江复庭在一边等他吃进去 以后,接过他手上废弃的包装带,攥在手里,等着一会出去找到垃圾桶的时候再丢掉。 “你知道我们那会上学的时候,女生送男生糖果有什么神奇的cāo)作吗?”白唐看着他手里的袋子,故意透出一脸神秘的样子。 “什么?”江复庭顺着他的兴致问道。 “她们会偷偷把这些包装袋收藏起来,学期结束的时候再拿给那个男生告白。”白唐回忆着这些上学时有趣的事,饶有兴致的说着,“你不觉得这些女生夸张的跟收集女生私人用品的变态大叔很像吗?” 江复庭握着包装纸的手掌,被白唐时不时打探来的目光盯的顿时有些发烫。 变态大叔?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根本不能理解这些女生脑子里想的什么,清冽的开口道,有一瞬间他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又是白唐脑子里自己蹦出来的故事,故意捉弄他。 白唐瞧他不信正想开口继续胡扯着什么,不远处的灌木丛后,突然传来踩着草丛的窸窣脚步声。 那有些熟悉的影躲在灌木丛后面像是鬼鬼祟祟的,动作举止格外小心,后面跟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 “这人不是早上迟到的那个家长吗?”白唐侧着头离江复庭近了些,好奇的为了看清眼前的人。 江复庭的视线同时凝望向那边,杨林生脸上的表从走进来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他憋着满脸的怒意似乎在对女人诉说着什么,但又舍不得对对方发泄。 女人像是有些委屈,抓着杨林生的手,却被自己的儿子气急败坏的甩掉了。 “这是在吵架?”江复庭的边上响起白唐一边看戏一边惊讶的声音。 随后感觉到边上的人动了动,他转头的时候,白唐正掏着口袋,然后拿出一个很老旧的铜镜。 这些东西都是随带的么? “你在做什么?”江复庭看着他的手指在镜面上画着自己看不懂的图案,不解的问着。 白唐一口气画完最后一笔,“难道你不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不好奇。”江复庭淡淡的说道。 铜镜的镜面随着扩散开的涟漪隐隐浮现出和眼前实物一模一样的画面。 “你不好奇就别看。”白唐直接把镜子往自己这边倾斜不给他看,瞧他一副正正经经,衬得自己多低俗一样。 江复庭压根毫无兴趣的靠着椅子瞧都没瞧,然而镜子里直播出来的声音却是捂不住,他淡漠的视线盯着远处的画面直接跟耳边的声音结合起来。 杨林生此刻已经恢复了些理智没有再对着母亲撒气,那张脸依旧是憋的通红,他不敢正眼对上自己母亲的眼睛,狠狠的说道:“过不下去就跟那老头离掉算了,我以后又不是不养你,你就那么离不开那个死鬼!” “那他好歹也是你爸啊,你舍得么,何况你现在刚好是挨着高考的关键时候,妈也怕影响你考试。”女人放低着姿态好言相劝着;“你回家就什么都别说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算了。” “妈!你不累吗?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杨林生红着眼,平的意气风发就像是包裹着的假象,他痛苦的对眼前的女人咆哮道:“你永远只知道忍!忍!忍!你要忍到什么时候,他打死你的那天吗?” “你以为你坚持着不离婚就是对我好吗?”他厉声质问着,声音有些发抖,“没有他,我们的子会过的更好!” 杨林生看着母亲痛苦又放不下的样子,自嘲一笑,为了自己好而离不开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 她永远都会愚钝的对着那个恶魔一厢愿的残留着根本不可能有的希望,她总是自以为拿着自己就可以激起那个男人的同。 可那个男人是恶魔,恶魔哪来的同心? 女人愧疚的想要握着他的手,却被杨林生不带犹豫的躲掉,那个女人悲痛的啜泣道:“我只想你有个完整的家而已,我不想你跟那些单亲的小孩一样。” “这种完整的家我要来干嘛?”杨林生依旧是讽刺的笑着,眸子里满是对记忆中那个恶魔的憎恨:“这种恶心的环境还不如那些孤儿。” 他对上母亲不安又心疼的眼睛,狠毒又犀利地继续着:“妈,这个家从来没有,只有懦弱和仇恨。” 那些话语像是带着刀子捅向女人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房,女人听到这些话泪水夺眶而出,有些崩溃的打着杨林生的膛,“妈不许你这样讲!不许你这样说!我就想好好的过个子,我就想你也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嚎到后面有些接不上气,一遍遍的质问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个话不知道是问给谁听的,许是一直逃避现实的自己,或者是从生下起就陪伴着自己陷入沼泽的儿子…… 曾经被她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平静表象被自己的儿子亲手血淋淋的撕开,露出溃烂已久的满目疮痍。 杨林生这才有些动容的拉着她的手,对自己母亲的心疼再也盖不住,有些干涩的开口:“妈,去和那个人离婚吧。” 他的语气平静不已,毅然而又坚决。 女人的面容有些呆滞,她突然不动了。 离婚两个字酝满了这二十几年来的所有痛苦和悲伤,那是陪伴了她半个生命的男人,也是生生折磨了她半个生命的男人。 那些复一的伤害和熟悉的面容如同梦魇早已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在她的心里扎了深根。 所有的生活早就在漫长的时光里变成了习惯,短暂的开心也好,疼痛也好,如果 真的离婚就像是要把自己硬生生的剥离成两半。 女人的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上的力气早已流失的一干二净,她颤抖的喃喃着:“离婚后,我又能去哪?我还能去哪?” 杨林生无力的叹了口气,望着干净湛蓝的苍穹。 少年人狂放不羁的眼里满是挣扎,随后悲切,最后只剩下妥协。 他紧闭着双眼,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使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缓缓开口:“我不说。” 女人这才如临大赦的松了口气,紧紧抱着自己神淡漠的儿子:“对不起,林生!是妈妈太没用了,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是妈妈没用!” 杨林生被她深切的自责说的鼻头一酸,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心软,拍了拍母亲的背轻声关怀着:“他这次打的厉害吗,你去医院了没?” 女人觉得在自己儿子面前哭成这样有些丢人,抹了抹眼泪,扯着难看的笑容:“妈没事,要是真去医院的话,他到时候又要大呼小叫找我麻烦。” 还没等两人沟通完,午休结束的铃声就响起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白唐丢了 运动会不像平时还强制睡觉,直接变成了学生的自由活动,等铃响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 体育馆跟着打铃之后,再次播放起血激昂的音乐。 “走吧,你下午不是还有班级的篮球赛吗?别再cāo)心这些事了,好好比赛!”女人拍了下杨林生的肩膀,仿若刚刚的事只是假象,给他鼓励着。 杨林生没有说话,拉了拉宽大的袖子,别扭的绕过她,镜子里的画面最终只剩下被白雪覆盖的草地和树木。 白唐撤掉镜子上的符文后收起来,“我们也走吧,你一会是不是也要参加篮球赛?” “恩。”江复庭收回了视线,感觉空气里的冷意更甚了一些。 篮球赛比赛没在体育馆内,专门在室内篮球场那,等江复庭换好衣服到了球场以后,里面已经围满了人群。 在场的女生在看到他进来的一瞬间顿时疯狂的尖叫,呐喊声几乎要贯穿整个球场。 “这是在演灌篮高手么?”跟在他一边的白唐无语的看着现场失控的女生。 江复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领着他暂时坐在了自己休息的位置。 自家的体育老师拿着一张画好的图纸走过来给他看,上面还写着他分配好的名字:“你负责得分后卫,其他不变。” “好!”江复庭点着头,认真听着体育老师调整的战略,之前其他球员的小会已经开过了,来的路上不知道白唐又抽了什么风,硬是带着他围着二号综合楼绕了一大圈才进来。 险些迟到! 等老师讲完的同时,他顺手拉开拉链,脱下宽大的校服,望了眼座位上漫不经心坐着的人,本想脱口而出叫白先生,又戛然而止,对于围观的群众来说亲戚之间这样叫简直太怪异了。 他清冽的声音当即喊道:“白唐!”,坐在位置上的人正慢悠悠的抬起头,视线有些舍不得脱离手机里的有趣内容。 江复庭手里的衣服已经脱手而出,直接往白唐上飞去,“接着。” 白唐还沉浸在江复庭对他的叫唤未完全回神,脑袋已经彻底被校服给盖住,一瞬间,白唐的鼻子里充斥着的味道全部都是江复庭的味道。 动作利落准确一气呵成,引得边上的女生再次高分贝的尖叫。 江复庭心无旁骛的站在球场的指定位置,在哨声开始前回眸往座椅处看了一眼,白唐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衣服盖在他的上,就跟机器出了卡顿被定格住一样。 他还来不及去思考白唐在想什么,“滴——”响亮的哨音就已经穿透了整个篮球场。 群众兴奋的浪潮和欢呼声几乎要掀掉天花板。 江复庭本的球技和敏捷度就很强,得分率比较高再搭配上杨林生是校队中锋,在进入第四节时已经是 碾压的分数。 江复庭双眸紧紧凝视着前方的空隙,在篮球传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对方队伍的两个球员都反应相当快速的围守在了他边。 最后一节的时间竞争队伍的配合度显然契合了不少,应该是专门针对自己调整过战术了。 其他球员那刚好也安排着各自的防守员,还有一个专门守篮板的队员恪守着自己的位置不敢随意跑动。 他只能抱着球,不能运球,不能传球只能投篮,但这里离篮板的距离有点远,他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 江复庭深邃的眸子细致的观察着球场上的漏洞,就在他准备赌一把,直接投篮的时候,余光的视角刚好停留在空dàng)dàng)的座位上,只留下自己的校服。 他心不在焉的收回视线,有些疑惑的时候脚下的步子不小心多挪了一步。 “滴——”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江复庭拿了打球史上第一张黄牌。 “怎么回事?”观看的女生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抓着坐在前排的男生问道。 “犯规了。”回答的男生也是一副意外的表,看着球场里的人。 “不是吧,江学长还会犯规?”听到的小学妹有些不敢置信,她的江学长是完美无缺的男神好吗:“是不是裁判看错了?” “没有。”那个男生一脸郁闷,因为他也清清楚楚看到了,但是也有些不敢相信,场上备受瞩目的那个人居然跑神了。 这种况下都能走步,也是神了! 江复庭面不改色的走到自己的站位,同队的同学都是一脸稀奇的看着他,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他敛了下神,看了下裁判那边的分数,还有五分钟。 剩下的时间大概是为了弥补刚刚自己的一个失误,江复庭打的非常迅猛,和杨林生的搭配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直到落哨声响起的时候,他们班级比别班足足多了四十几分,但是直到比赛结束白唐都还没有出现。 他有些奇怪的走过去,一瓶未开过的矿泉水从边上破空飞来。 “啪!”江复庭眼都没抬就精准的接住,他没顾得上开瓶盖,提起自己的衣服就走。 “诶!你等我一下!”杨林生拿起自己掉在了地上的外,匆匆忙忙跟了上来。 江复庭没有停下脚步自顾自的走着,后的人快步紧跟上,他翻了下兜拿出手机,并没有来自白唐的任何信息。 没有短信,没有电话。 眉宇微锁,大概是有什么急事,白唐并不像不告而别的那种人。 “你是在找你那表兄?”杨林生看着他冰冷的面色问道。 “恩。”江复庭不咸不淡的应着。 “可能上厕所走丢了吧,学校那么大,迷路了正常。”杨林生满不在乎的说道,话里却有几 分安慰的意思。 “应该吧。”江复庭收起手机,心里却很清楚白唐根本不可能走丢,可能是有人急着叫他去捉鬼吧。 “不过那人真是你表兄?你们两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杨林生回想着脑子里的那个人,不仅觉得脸眼熟就连名字也眼熟的。 他一手插着裤兜,一边思索着,在剧烈比赛后有些劳累,形态吊儿郎当的,硬是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恩。”江复庭依旧随意的应付着,率先推开更衣室的门。 踏入屋子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如同霾一般,但是不轻不重的。 “怎么了?”杨林生的脚步已经停顿在他的后。 “没事。”江复庭淡然的走进更衣室,有些诡秘的雾气让他小心提防着。 “诶!你下午还有其他比赛吗?”对面柜子那边传来杨林生的叫唤。 “没有。”江复庭拿出柜子里的备用毛巾,脱下上的球服,露出直的背脊。 简单的擦掉上的汗,他才换上自己的衣服。 锁上柜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下手机,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消息,就在他迈着步子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 “啊!!”对面倏地传来杨林生突兀的尖叫,江复庭快速绕过自己这排柜子,在冲到杨林生这边的瞬间,才发现比一开始进屋浓郁很多的雾气都在这里聚集着。 一缕缕黑气围着杨林生边缭绕着,他面色凝重的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杨林生还有些心有余悸的睁大着双眼,反应迟缓的转过头,神色里残留着未完全退却的惧意。 好不容易风干的汗水再次密布在额头上,他干涩的张了张嘴:“没事,可能看错了。” 然后神恍惚的披上外,杨林生跌撞着在江复庭边擦肩而过。 江复庭看他此刻的魂不守舍的状态,冰冷的脸上有一股疑虑划过,心底不由的沉下来。 那道刚刚才消散了些的黑气,在杨林生出门的瞬间再次澎湃的聚集在一起,紧跟在他后面。 犀利的眸子盯着黑气涌出的方向,他加快脚步紧跟上去。 室内明明开着暖气,但那种渗人的冷感不断的穿透过墙面扑面而来,江复庭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的下降,冷的骨头都有些发颤。 周围的环境安静得有些诡秘。 他这才突然留意到一件事,参加篮球赛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更衣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有若无的寒意几乎要渗透他的灵魂。 好冷!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后快步走着,天花板上的灯像是有些接触不良,正在不断的闪烁,外面的阳光亮的刺眼,可房间里面就是闷闷的暗沉着。 江复庭漆黑的凤眼眯了眯,前面的杨林生和自己还有些距离,盘旋在他脑海里的不安感愈发的浓重。 他紧着眉直接对着眼前的人大步跑过去,低声大喝道:“杨林生!” 声音内不经意夹杂着说不出的力量,回dàng)在整个长廊里面,可眼前的人仿若听不见一般,一步一步,还在继续向前缓缓的行走。 “杨林生!”江复庭再次沉声呼喊道,在赶上的一瞬间拍了下他的肩膀。 被拍的躯体似乎轻颤了下,杨林生停下脚步,怔怔的定在那。 随着对方的动作,江复庭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原本还冷静着的呼吸,不经意间有些急促。 他正想走过去时,边上的人猛地回过头,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白骤然凝视着自己。 江复庭的口像是被人用力一捏,呼吸一滞,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 漆黑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对上杨林生眼眶里的一片惨白。 “杨林生!”他又一次的大喝道,眼前的人像是被人摄了心神一般。 第四百二十四章:变异? 他回到宿舍将杨林生安顿好,打过电话后无聊的刷着手机,校园喇叭内时不时传出来自体育馆和cāo)场血激昂的加油声,即便在宿舍里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声音里面时不时混着绪高亢的对话和吹哨声,就算是他坐在遥远的宿舍里都能通过这些声音想象到体育馆那边的氛围有多么的激烈。 江复庭躺在自己的上继续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这段时间杂乱的事比较多,他都很久没有看过八卦了。 在他刚好登录上微博的一瞬间,自动推送了一条搜,是林家取代宋家,正在着手研发新ai技术的新闻。 他没有太大意外,林子青的能力在前段时间跟他接触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行事相当果断,只是当时因为碰到的是宋家,心早就被恨意蒙了眼。 除了这个就是林家的科技公司准备在年后上市,现在已经开始了资产清算,才半个月的时间,动作这么迅速,也不知道林子青蛰伏了多久。 宋家剽窃他们的软件已经发行了两三年了,那时的林子青也不过才上高中而已,和自己的年纪相当。 如果不是远超于常人的天赋和毅力他也走不到这一步,要是没有之前坑害自己家的事,江复庭可能真的想跟这个人真心实意的结交一下。 他脑子里思绪正纷飞的时候,头顶斜上方的铺传来吱呀的声响,应该是杨林生醒了。 江复庭放下手机,站起来抬头望了一眼。 杨林生已经睁开了双眼,但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眼里透着的惧意很显然的表达了他还沉浸在前面发生的事里面。 “你怎么样?”江复庭难得态度缓和的对着他说话。 杨林生只字不吭的,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江复庭转过头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清了来人,是杨林生的母亲。 他走过去开开门,女人还带着口罩,着急的询问着:“我家林生现在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晕倒了?” “刚刚醒来。”江复庭给她腾了位置。 女人匆匆忙忙的走到杨林生的前,看着上的人纹丝不动,焦虑的对着江复庭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复庭正在考虑要怎么跟她解释,杨林生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显不像体原因。 此时上的人总算有了点躯体反应,眨了下眼,慢慢扭过头,看着趴在边满脸关切的女人:“妈?” “你吓死我了儿子!妈还以为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子有多吓人!”女人看到杨林生动了两下,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心有余悸的叫道。 杨林生脑海里残留着的画面还让他有些发颤 ,也顾不得宿舍里还站着一个人,哆嗦着说道:“有,有鬼!我刚刚看到女鬼了!” 女人听到这话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倏地变化了一下,心里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追问道:“什么女鬼,林生你是不是打球太累了,看花眼了?” “没有!没有!妈,她要杀我!”杨林生见自己的母亲居然不相信自己,那些不断回忆着的画面让他像是再次回到那个时候,害怕的想要赶紧起来,激动的叫道。 “她要杀我!她要杀我!” 站在一边的江复庭一直看着他们,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那会一直忽略了特别重要的问题。 女鬼是被那个残暴的男人害死的,就算报复也该去杀那个男人,她为什么要来杀杨林生? 女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瞬间不受控的样子,连忙按住他,慌忙又心疼的安慰道:“别怕!林生!别怕!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她不会杀你的!妈妈在这呢!” 但是随着自己心里浮现的想法,恐惧不断侵袭着她的四肢。 杨林生在女人连续不断的轻声呵护下,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他紧紧埋在母亲的前,温暖的安全感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他慢慢从上坐起来,这才留意到站在边上的江复庭,抬了下眼,觉得刚刚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有些不好意思,“你带我回来的?” “恩。”江复庭想起白唐的交代嘱咐道:“篮球赛你就别参加了,休息几天。” “为什么?”杨林生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少,还不知道自己的魂魄险些出了问题。 “校医说的。”江复庭张嘴就来,认真的眼神看了下守在边的女人。 果然女人在接收到他严肃的视线后,信以为真,对着杨林生叮嘱道:“你体重要还是比赛重要?到时候搞坏子连真的校队联赛都参加不了!” 杨林生在听到校队联赛的一瞬间,刚刚扬起的气势分分钟萎靡了下去,乖巧了不少:“不比就不比吧。”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里的时间,已经三点多了,“您在这里照顾他,我要回班级了。” “好的,我家林生太麻烦你了!”女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眼妆似乎有些花了,眼角还有没干透的泪痕,下面掩饰着的青紫伤痕看的愈发的清晰。 江复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收回视线。 “记得下午签到给我请个假啊!”上的杨林生有气无力的叫道。 “我知道。”江复庭一边说着出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外面的世界从上往下看皆是被覆盖的白色,一眼望去,满满的一大片。 此刻还是工作时间,外面又极为的冷,以往闹非凡的城市看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清冷。 一道 残破的黑气正映在泥泞的路面,急速的穿梭在这个城市里,像是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逐着,在拼了命的狂奔。 那道黑气穿过了市中心飞掠到郊区随后在一个老旧的排屋里挤入了一个缝隙,在黑影融进缝隙的瞬间,边上的灰墙泛着依稀的光芒。 光芒亮起的瞬间,上面爬满了看不懂的符文,这些符文正在以特定的规律不停的运作着。 屋子里,坐塌上一个男子正盘膝而坐,那个男子穿着一道服,闭眼的时候眼尾都是下垂的,下颚留着一小撮长胡。 此刻他手里打着手势,渗的黑气顺着他的周不断的环绕着,随后慢慢涌入他的体内。 就在那道黑影狼狈的钻入房间的一瞬间,男子的双眼骤然睁开,边游动的气体戛然而止,消散无踪。 “废物!”他察觉着黑影上残破不堪,断续紊乱的鬼气,岑岑的大喝道。 黑影里的女鬼逐渐浮现出面孔来,就是刚刚在白唐手里的险境逃生的女鬼。 此刻她上的气息已经虚弱不堪,被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吓得直接散了魂,跪下来不断的求饶道:“大人!大人!这真不能怪我啊!我好不容易要成功了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两个人!” 男子不屑的哼了一下,轻蔑的看了着眼前废物一样的女人,忿忿的震了下自己的长袍:“你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的虽然是新鬼,但是上的怨气却比普通的厉鬼重了几分,他这才拿她来办事。 何况自己跟她定了鬼契,将宝物里的力量借给了她,这女的有多少本事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但是被伤这样,差点魂飞魄散,显然是碰上了一个厉害的角色。 但又是什么人能将宝物的力量都强行化解掉? “我原本差点就要成功吞掉那死鬼儿子的魂魄!”女鬼说起这个脸上就涌起不甘的厉色,咬牙切齿的说着:“结果谁知道他的一个朋友突然冒出来捣乱,我上的鬼气对那个人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人一定要把他强行带走。” “朋友?”男子听着她的诉说,眼里带过一丝疑虑,正常人根本连普通鬼气的侵蚀都不住,他朋友又是怎么扛住这种变异过的鬼气的? “然后呢?”男子继续冷声问道。 “我本来不想伤害那人,但是那人太碍事了!所以我决定先吞了他的魂!”女鬼恻恻的说着,眼里的淡漠无如同彻底忘了江复庭这个人一样,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男人绝地杀了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及那滔天地恨意。 女鬼目光沉地继续说道:“可我没想到,一个生魂居然那么强悍,我攻击了半天也才吸了边缘一点。可是当我只触摸到那一点点的时候,我根本舍 不得停下,他的灵魂里有一股很人的气息一直在吸引着我。” “什么东西?”男子敏感的抓着重要的信息责问道。 女鬼在他几乎要穿自己的眼神下畏忌着,“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跟您借我的那个力量的味道有些像。”她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眼里浮现的贪婪却怎么也盖不住。 男子看着她目光里的炽和向往再次冷哼一声,这女鬼倒是贪得无厌,但是一个人类上怎么会有和自己宝物里相似的气息。 他捋着胡子,险的眼底眯了眯,对女鬼嘴里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本来还想着搜魂太费力,但现在费力就费力吧! 这个女鬼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个普通棋子而已,晚上出去一抓一大把。 “过来。”男子随意的伸出手指勾了勾。 女鬼尽管害怕眼前的人,但不敢犹豫,小心的飘过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废铁 男子在她过来的一瞬间便伸出手掌,一股霸道的气流蛮横的涌入女鬼的体内,本就摇摇坠的魂体在他毫不怜惜的动作里几乎要彻底碎裂开来。 “啊!!!”女鬼顿时发出一阵痛苦凄厉的惨叫。 男子对她的尖锐的声音充耳不闻,手里的气流不断侵占着女鬼的魂魄直到最后彻底控制了她的识海,那道本就虚弱的影子几个呼吸间就透明起来,隐约有着要消散的迹象。 他根本对女鬼此刻的状态毫无兴趣,女鬼的记忆如同一根丝线被他强行拉了出来。 眼前的鬼影顿时颤了颤,男子这才对她多看了几眼,强行搜魂本就对魂魄的伤害很大,这女鬼伤成这样,搜了一次魂居然还没散掉,男子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欣赏还是讥讽:“看不出来,意志力还强的。” 女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知道这里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微微福了下,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男子突然叫住那道要离开的鬼影。 在女鬼怯畏又不解的眼神询问中,扔给她一个黑色药丸:“没有下次机会了。” 女鬼连忙慌张接住,如临大赦一般,惊喜道:“多谢大人!” 等女鬼彻底离开,他将刚刚被他取出的记忆往空中一掷,里面的画面如电影一般正在以女鬼的角度播放着。 从生前被男人殴打,到碰上了路边的江复庭和林锦,再到女鬼死后去男人家报复直到碰到自己,再去学校埋伏等待着杨林生的出现,直到吞魂的时候再次碰上了江复庭。 又是这个小子。 在江复庭这张脸第一次在画面里出现的时候,他就被这个人上强大的气压给吸引了住,尽管才一分钟都不到,但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而那女鬼刚刚嘴里说的生魂异常强大的人居然也是他。 这个时候画面里的镜头已经快速的往江复庭的上冲进去,对方的识海完全不是普通人的识海,即便是修炼者的识海再强也只是如同溪流,可这里是浑浊一片的灰色,广袤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看到女鬼想要努力吞噬他的魂魄,可也只是侵蚀了边角,任她在别人的领地里怎么打闹,也只是翻起微小的波浪。 可女鬼的毅力倒是确实顽强,没有被眼前遥不可及的东西震慑到,反而越挫越勇,直到激起江复庭灵魂深处的力量。 那股力量汹涌而澎湃,男子正在观看记忆时,双目骤然一凝。 这道力量里有他极为熟悉的气息,那个气息和自己宝物里的气息如出一辙,带着亘古久远的味道。 难怪那女鬼根本受不住这样的惑,拼了命都想吞噬到一点。 眼里不断燃烧着贪婪的。火,江复庭那张俊毅的脸庞深刻的映在了他的 脑海中。 就在下一秒江复庭体内的力量在女鬼的搅浑下即将要爆发的时候,一道白衣人影倏地出现,对方森然爆炸的鬼气让他也有些心惊,他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到来自力量和境界悬殊上的强烈威压。 几乎是呼吸间,强悍的力量在白唐手里飞速的凝聚着,幸好是自己埋在女鬼上的力量被同一时间激发出来,不然那女鬼可能当场就会灰飞烟灭,也是靠着宝物里的力量女鬼才有了逃生的机会。 幸好啊!幸好自己当初在给女鬼定下鬼契的时候多留了一手,不然那么绝佳的人可就这么白白溜掉了。 男子销毁了提取出来的记忆,险的笑着,随后刺耳的笑声越来越大,就像此刻江复庭已然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一般,上有压制不住狂傲和贪婪。 就在他彻底沉浸在自己脑海里臆想出来的成功喜悦时,手机铃声突然划破了屋子里诡秘的气氛。 男子走向桌边,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人,不耐烦的接通,开口间鄙夷之色倒是被他敛的很好:“杨太太,有什么事吗?” “喂!大师啊!你说好的给我们抓鬼的,还没抓到吗?”电话里急切的质问声就是杨林生的母亲。 “那鬼物稍微有点本事,不是说抓就抓到的,杨太太你就放心吧,最多一个礼拜,我肯定亲手给你消灭掉。”男子一脸嫌弃却依旧保持着客客气气替自己辩解着。 “还要一个星期?”杨林生的母亲惊慌的叫道:“您能不能尽快,她今天下午居然缠上我儿子了,再不除掉,我怕她会伤害到我儿子,您就当帮帮我吧!发发善心,尽快除掉!” “杨太太,不是我不愿意帮你。”男子的声音似是为难,可面上却是一脸敷衍,在这边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衣袖,缓缓道:“这女鬼确实厉害了,如果仓促去抓,惊动了她是小事,可丢了命就是大事了!要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女鬼的警惕心上来了,您就算再花十几万去请更厉害的都不好抓!” “……”话筒里的声音忽然一滞。 杨林生的母亲不仅是被丢命这个词吓到,她更是没那十几万块,要是被家里的男人知道她花十几万驱鬼,那离自己变鬼的子也不远了。 可一想到自己儿子今天刚被鬼吓成这样,语气一软再软:“那就麻烦大师尽快吧,好不好,我真的怕她对我儿子不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放心吧,杨太太,我既然收钱驱鬼,我肯定会做到的,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但是呢……”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吊着电话里人的胃口。 “但是什么?”女人不出他意料,急切的问着。 男子故作神秘的掐了掐手:“我刚刚在布阵的时候发现缺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只有 你能拿得到。” “什么东西,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会做。”女人甚至连考虑都没有就连连答应,只要能除掉那个女鬼,只要能让他们家恢复正常的生活,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这东西也不难。”男子一口轻松的说着:“你儿子是不是有一个同学,眸色极深,肤白唇薄,子颇冷。” 电话里的人明显愣了下,随后有些惊异的问道:“是有,你怎么知道?” 男子捋了捋胡子,口气里满是掩不住的得意:“这种事都算不出来,我怎么给你驱鬼。” 杨林生的母亲听完他这番话,神色里的敬佩更是明显,可是为什么会提到他,这个男生刚刚还帮了自家的儿子:“您需要什么东西?” “取一根头发即可。”男子不轻不重的说道。 “您要……头发干嘛?”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男子听到她询问细节,有些怀疑自己的意思,不满的哼道:“这就不用你管了,是你抓还是我抓,你还想不想驱鬼了?” “大师,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对方有些生气,她连忙解释道:“他毕竟是我儿子的同学,我就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他。” 男子一边听着她说的话,一边推开卧室内侧一道极为隐蔽的侧门。 一道直通下面的昏暗的楼梯,缓缓的显露出来,他戏谑的笑着,踩着步子慢慢往下走,亲和的安慰着电话里的女人:“你放心,只是头发而已,做不了什么,你只要负责帮我去拿就行。” “好的。”杨林生的母亲迟疑着答应,随后才挂断了电话。 男子收起手机,手指一弹,暗沉的地下室顿时发出幽亮的微光。 陈旧的灰墙上四周挂满了烛台,上面的火焰不同于普通燃烧着的红色火焰。 没有所谓的蜡烛,烛台上只有浑浊的一团黑气不断的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火焰上翻腾着袅袅的白光,白光里带着细微的灰色杂质,最终在火焰连绵不断的灼烧下,变成灰烟飘散出来。 随着不断的燃烧,黑气正以缓慢的速度慢慢减少,走近的话,可以依稀听到来自烛台上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男子却仿佛对这些浑然听不到一般,轻踩着步子,扬着狂放的笑容看向屋子中间。 空旷暗的房间里地上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和线条,这些弯弯绕绕的线条最后汇聚成了闭合的大圈,外圈一直腾烧着浅浅的黑烟。 大圈的中间是一个古旧的摆台,上面飘着一个毫不起眼仅指甲片大小的废铁,外面包裹着层层的锈迹里掺杂着不少殷红的血,这些血迹几乎渗入了铁块里面,雄浑的戾气不断从里面滚滚蓬勃出。 男子看向铁块的眼里满是贪婪,又有一些不敢触近的畏 忌。 只要把那个小孩的魂魄拿来献祭,这个东西就能彻底炼化了! 宿舍的走廊里在杨林生的母亲挂断电话之后,再次静谧下来,她就站在那里踌躇着,一直回想着大师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神色里满是纠结。 她现在心里是对这个大师深信不疑的,只有他抓走女鬼自己家里才会恢复正常一些。 可想完又随即自嘲的一笑,这个建立了二十年的家从来没有正常过,又谈何恢复正常,只是希望多少能恢复成女鬼缠绕前的生活,少挨顿打罢了。 她隔着口罩轻抚了下还有些肿痛的脸颊,但即便她是外行也知道,在毫无防备的况下,人的贴东西和生辰八字都是不能随便给人的。 她的内心在抓女鬼和取头发之间煎熬着,思索间脚步已经不知不觉踱到了宿舍门口,她缓缓打开门,杨林生的目光正好锁定着她。 第四百二十六章:陌生又熟悉的家 那道视线不像是突然抬起头的,而是盯着门口有一会了。 女人有些心虚的忐忑了下,她对上自己儿子的眸子:“怎么了林生,体不舒服吗?要是那么不舒服,妈帮你向老师那里请个假,你回家好好休息。” 杨林生讽刺的笑了笑,慢慢开口道:“那还是算了,在那种家里还不如待学校更舒服。” 女人有些失落的走进房间,随后又带了一丝期望继续询问着他:“那晚饭回家吃吧,反正这两天不住校也可以。” “不用了,学校里的饭菜好吃的。”杨林生想都没想,故意错过头不看她的眼睛,果断拒绝。 “林生,妈妈是真的想你了,你都多久没有回过家了,也不知道你在外面一直这样过的好不好。”女人悲怜的乞求着,抓住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上残留着不少来不及退却的淤血和凝结的细小疤痕。 杨林生内心动容了一下,但是他不想回去,那个乌烟瘴气满是压抑的房子,他连一秒都不想待。 他滚了下喉咙,没有再说话。 女人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杨林生不再强硬的拒绝,那就有希望,她继续恳求着,“你看你没有回去,妈妈每天都睡不好,茶饭不思的,你爸他他又是那个样子。” 她说着哽咽了下:“你偶尔回回家,妈心里总会有个盼头在。不然这世界上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果然,被自己紧握在手里的指节不着痕迹的动了动。 “林生,我们回家吧。你就真的一点点都不想回去吗?” 杨林生的躯体起伏了下,长长吁了一口气,神色浮动了下,这才干巴巴的问了一句:“那个人今晚回去吗?” “他今天应该要加班,回来很晚了,可能你已经睡下了。”女人见他终于松口连忙说道。 “知道了,我回去。”杨林生闷闷的说着。 女人面上这才露出喜色,大概这是接连几最能令她开心的事了。 等杨林生缓过劲以后今天的项目已经结束了,在此期间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再回来过。 他跟着女人回到小区,随着女人打开门进去的那一瞬间,脚下的步子迟疑了一下,他看着这个极为熟悉的环境,却怎么也涌不出喜欢的心,这个地方就像是个囚牢,在他记事起,就被锢在这里。 童年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见证了那个人发疯,见证着母亲遭受着的一切痛苦,在波及到自己的时候,母亲总会用尽她的方法将自己死死维护着。 那时候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赶紧成长,带着自己边这个可怜的女人离开。 “怎么了?快进来。”女人看着他迟迟不肯进屋子,转过头催促道。 杨林生没有吭声,默默的 走进屋子,进入这个房子的一瞬间,那种沉痛压抑感便再次席卷而来。 他自以为在这个噩梦里摆脱了一半,可现在才发现,自己大概是连一半的路都没走出。 不是他没努力,而是沼泽和泥潭太大,他们陷的太深。 高中努力了三年想要摆脱的噩梦,顿时像是个笑话被这个家不堪一击的溃散掉了。 他拿拖鞋的时候刻意避掉和那男人有关的一切东西,换好鞋子小心的将自己的东西远远在鞋架上隔开。 厨房里的女人一脸愉悦的哼着小曲,没过多久他就听到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和锅里噼里啪啦的翻炒声。 在玄关发了会呆,他率先走向自己的房间,这个门把他已经很久没有触摸过。 他带着些许的期待推开门,里面的一切陈设都和他离开的那一天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动过,相似到有些恍惚。他甚至在怀疑这段时间他是真的离开过吗? 粗糙的指腹轻抚过那些熟悉的书籍,桌上以前被他收藏着的手办待在原处,却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他拉开抽屉,所有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甚至以前被母亲嫌弃过的球星画报都安静的躺在里面,厨房传来的油烟机声时断时响。 杨林生已经将自己抽屉里各种关于球星的画报和书籍几乎翻了个遍。 这些东西都承载着他从初中就开始的梦想,只有在打篮球的时候,他才能把所有痛苦的东西抛在脑后,有片刻喘息的时间,他才能知道生活不是无止境的黑暗还是有一丝阳光的。 他刚放下手里的册子,外面就传来女人的叫声:“林生,饭做好了,来吃饭了!” 杨林生收起东西走出房间,扑鼻而来的香味有些久违,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母亲的菜。 “坐,赶紧坐,站在那里发呆干什么?”女人看着他傻站在餐桌边,递了筷子给他,催促道。 杨林生接过来坐下,餐桌上的菜很简单,三菜一汤,但都是自己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的,那会自己喜欢吃什么,母亲都会天天反复做同一样,直到吃腻为止。 一顿饭下来,在这个家庭里美好得安静,奢侈的让他有些恍惚。 如果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不可以。 女人在饭后给他煮了一杯茶,杨林生安静的伸出双手。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就好了。 如果他再也不回来就好了。 水杯被指腹长满茧子的双手接过去的一刹那,两个人各自暗暗的出神想着。 然而真的平和并不会维持太久,让人留恋的美好总会在不经意间被突然打碎,他们还没有在云端伫立太久,再一次跌回黑暗。 当杨林生正好洗完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咔咔”的开锁声。 他的口 顿时一紧,下意识的已经猜出来此刻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是谁。 “可能是你爸提前回来了,你不想见,就赶紧回房里休息。”女人注意到他的神,知道他在想什么,护着他将他推入房间。 杨林生被她推的步子有些踉跄,眼里抹过一丝忧色,最终还是在女人强硬的态度下,回了自己的卧室。 同一时间,大门口处的防盗门被彻底推开。 一股浓浓的酒气顿时扩散在了整个客厅,男人神智还有些清醒,自己换了鞋子,晃晃悠悠的走进来。 晃了几步,随后形又有些不稳的,重重靠在了墙壁上。 “咚!”隔着门,杨林生都能听到沉闷的声音。 除了这一声,再无其他,但他的神经还是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男子因为醉意眼眶多少有些发红,他有些晕眩的看清眼前的女人,目光怔怔的瞪着她:“季如云?你看什么看!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扶老子回屋子里,信不信我等会抽你!” 季如云,也就是杨林生的妈妈,她没敢说太多话,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步子紧促的过去,小心的搀住了杨林生的父亲杨牧。 浓烈的酒味,窒息的烟味和刺鼻的廉价香水味混在一起,席卷着她的鼻腔,让她下意识的有些作呕。 可她连眉眼都不敢多皱一下,拘谨的撑着他沉重的子慢慢往主卧的放向走。 “诶,等等?”杨牧明明有些思绪模糊,但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主卧的放向刚好经过了杨林生的门口,他顿了下脚步,昂着头扯着嗓子,指了指门口。 “你刚刚站在那干什么?啊?!”他狠狠地质问道:“你难道还指望着那个白眼狼回家是吧?我跟你说,你别做梦了!他要是真敢回来,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让他跑!我看他跑哪里去?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杨牧仗着酒劲,一边对那间屋子狠毒的谩骂,手指不停的用力戳向那个屋子。 季如云在那一瞬间吓的魂都要飞掉,深怕露出什么破绽,赶紧抱着他的手,假似关怀的说着:“小心摔着!小心摔着!” 然后想着办法拖着杨牧赶紧回自己屋子里。 “别拉我!”杨牧粗暴的推开季如云,回头看着她,醉醺醺的眼底直勾勾的望着人,像是要把眼前的季如云生吞活剥,他自己撑着墙嘲讽着:“我知道,你心疼你儿子是吧?” “听不得我说他不好!可你看看你养出来的什么东西!什么出息!”他不屑的看着屋子的方向,越骂越起劲,“一天到晚就在外面瞎混,上个学成绩永远倒数!把我脸全都给我丢尽了!” “要是没有我,你们母子两早就在街上要饭了!还有你,养个儿子都养不好,成天到晚就 知道在我眼前哭丧着脸碍眼,除了要钱你会干嘛?” 季如云连一句都不敢回嘴,怯怯的守在后面将他送回卧室。 杨林生听着渐渐远去的叫骂声,这才松了口气,刚刚在杨牧要接近的瞬间,他一直紧紧倚着门,生怕出现什么突发的状况。 此刻刚刚换上的衣服,后背处再次沁湿了一大片。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躺回到这个上,很松软,可他依旧如坐针毡。 这个男人就是所有噩梦的来源,从他记事起就侵占他大部分记忆的一个恶魔。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天花板,直到眼皮缓缓的沉重,就在他睡意朦胧的时候,“啊!!!”隔壁突然响起了一阵季如云凄厉的尖叫。 杨林生这才如梦初醒,刚刚还迷离的意识顿时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啪!”像是有什么玻璃摔在了地面上,紧跟着稀里哗啦的一片。 “妈!”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冲出自己的房间,奔向主卧。 第四百二十八章:听不到了 “妈。”杨林生再次气息微弱的叫唤着,请求着:“离婚吧。” “我。”季如云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呜咽,她说不出来,她到底该怎么说!千言万语全部都深埋在肚子里。 她小心的站起来,手上还沾满了不少碎渣,但她顾不上这些,努力扶起杨林生,稳着语气里的挣扎:“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以后慢慢商量好不好。” 杨林生在她的搀扶下,忍着疼痛才慢慢站起来,体在她这句话后犹如被丢入了寒冷的深渊,只感到刺骨的冷意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那一刹那就连体的痛觉都麻木了一般,他仿若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脑子里没有了思想,脚下软绵绵的,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任意由自己的母亲拖着走。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回到上的,灵魂像是被永无止境的黑暗吞噬着,他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无力感。 许是刚刚被毒打的后遗症上来,脑子不停的天旋地转。 他在学校的时候特别羡慕边的每一个人,羡慕他们有很美好的家庭,他们可以有很美好的正常生活,他们的未来可以通过高考翻转人生的希望。 但是这些人里面没有他,也不可能有他。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和宋成一起讨厌过的郑青,他明明拥有那么幸福的正常生活,可他总是唯唯诺诺的,不知道他在怕什么,越是这样他越是瞧不起他。 那个家伙硬生生的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好环境给浪费掉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早就直腰板把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揍回去,反正回家还会有父母守着自己,会陪伴着自己,会一直一直的站在自己这边。 没错,他看到郑青的时候不止是羡慕还有嫉妒,因为他的生活连那样的胆小鬼都不如,自己的一切比他还要狼狈不堪。 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依旧在他眼中快速旋转着,他对着墙顶怔怔的发着呆,直到意识彻底支撑不住,昏沉的睡过去。 季如云在隔壁的屋子里不停的收拾着残渣,手上的伤口被她贴满了创口贴,像极了破旧的衣服被缝缝补补着,从头上的发迹线可以看出她的头皮明显肿了。 回想到刚刚杨牧突然发起疯来的时候,她心里不由再次涌上一阵心悸,手中的扫把差点掉在了地上。 她一边啜泣着,不停的打扫着,想要将刚刚发生过的画面像垃圾桶里的碎屑一样被丢掉,可是那些可怕的过程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脑海里提醒着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到底该怎么办? 自从家里出现女鬼的事以后,边男人的更加的暴戾,反复无常的,上一秒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发疯,就像是时时刻刻提防着, 觉得所有人都要害他一样。 毒打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以前好歹十天半个月,现在却是隔三差五的。 对!一定是那个鬼的原因! 季如云不断的催眠着自己,似乎觉得这样想就能永久摆脱这一切一样,她甚至恍惚的觉得连出现的家暴都跟女鬼有关系,搞不好那鬼是早就潜伏在自己家里时不时扰的了!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想到着了魔,这个念头怎么也挥散不去。 直到最后,变成了她要拿到儿子那个同学的头发,这样家里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他们就能过正常生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林生的体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小腹的地方倒是好了不少,但是后背大概是伤着了骨头,一坐起来就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一切还和昨晚一样,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明那个人没有回来过。 但是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母亲还没有起来,平时他妈妈应该是醒的最早的。 杨林生生怕母亲出了什么事忍着痛快步跑到母亲的房间,靠近边的时候,季如云发出浅浅的呼吸声,眉头微蹙着,似乎睡的有些不踏实。 头柜上的闹铃已经响了好几遍,可她却像听不到一般。 “妈。”他轻轻的叫唤了下。 上的人依旧熟睡着,动也不动一下。 杨林生只当她太累了,继续轻声叫道:“妈。” 可季如云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他的心底再次一沉开始有些不安起来,是不是生病了?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季如云的额头,有些发烫,真的生病了,“妈!妈!快醒醒,我先送你去医院。” 上的人还是安静的沉睡着。 杨林生这下才开始有些害怕,大叫道:“妈!”,他一边叫一边试探的推了两下自己的母亲。 季如云这才隐隐有些苏醒的迹象,意识恢复过来后,额头有些昏沉沉的,整个脑袋涨的有些发疼。她迷糊了半晌才看清眼前有些惊慌失措的儿子。 杨林生看她睁开眼睛,心有余悸的放松了些,着急道:“你好像有点发烧了,我一会先送你去医院。” 季如云只看到他的嘴上下动着,却听不到他的声音,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取悦自己,哑然失笑了一下。 杨林生看到母亲像是傻了一眼愣愣的看着自己随后又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心里突然涌上怪异的感觉,“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是单纯的动动嘴,没有出声,皱了下眉峰。 正想指责儿子好好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世界有些安静。 安静到过分,没有外面的风吹草动,没有自己 挪动体时的摩擦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有些恐慌的看着杨林生,试探的张了张嘴。 “你再说一遍。” 杨林生只听到母亲有些生硬的说出这句话,就像几岁的孩童一样,心里的怪异感更为强烈,但是本着耐心还是重复着:“我刚刚是说你好像有些发烧了,我先送你去医院看下。” 季如云呆呆的看着他,心里像是被恐惧的潮水彻底淹没掉,她听不到,不论是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还是现在眼前无声的画面。 “妈!你到底怎么了?妈!”杨林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大声地问道。 季如云沉浸在无声的恐惧里,顿时坐起来,胡乱的翻着上,嘴里拙劣又着急的叫着:“手机!手机!” 杨林生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她一把抓过去,手指有些颤抖的在键盘上不停的敲击着,杨林生顺着屏幕上跳出字的看过去,脸上的惊讶不由越来越大。 我听不到了。 杨林生看着这简单的五个字,犹如五雷轰顶。 他连忙拿过手机,神色慌张的快速敲出几个字:是不是发烧的原因,我送你去医院! 季如云看到去医院的时候疯狂的摇着头,昨天杨牧威胁他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继续在手机回复:不行,现在不能去医院,我今天还是正常陪你去学校。 杨林生看到这话气得想要大骂,可反应过来女人现在什么听不到,憋着一肚子火打着字:妈!你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学校? 知道儿子是在关心她,季如云害怕之余又有些无奈:去医院的话,我们现在被毒打的伤肯定会被医生发现,到时候医生会不会报警不知道,但是你爸偷偷跟着我们的人肯定会知道,咱们就真的完蛋了! 等过这几天,上伤好一点,我再去医院看看,这样就不会被医生发现。 季如云打完字以后抬头看着他,带着点乞求的味道。 杨林生反复的看着手机里的那些字,对上母亲的目光只觉得心如刀绞,愤怒和心疼夹杂在一起。他想大声责问她,可她什么都听不到,自己说给谁听。 他只能忍着心里的揪痛继续在手机上回复着:那你耳朵怎么办? 季如云在和他对话的时候似乎心已经平复下来,慢慢接受了自己失聪的事实,怕让儿子担心,面上故作轻松的一笑,回道:可能只是暂时的呢?搞不好退烧了,就好了。 看杨林生的脸上还是有些不愿意,一直迟疑的模样,她才继续打了一行字:你放心,妈这几天都跟你在一块,你可得照顾好我! 在季如云毫不松口的恳求下,杨林生紧绷着的脸总算有些柔软下来。 早上江复庭 到体育馆点名的时候,杨林生还没有赶到,但是想到昨天发生的事难得包容的在他的名字边上写着病假而不是迟到,顺便给杨林生将剩下的比赛项目全都推掉了。 因为班级里少了一个主力队员,篮球赛止步在了决赛边缘。 下场的时候,一群男生像是泄了气,垂着头从球场里出来。 “杨林生生病也太会挑子了吧!刚好这个时候病假,哎,决赛都进不了!” “行了吧!留点遗憾,搞不好以后对这段记忆的印象更深刻!” “你们还有什么项目没比完的?我一会还有个跳远。” “我下午有两千米的决赛。” “我靠!你可以啊,长跑进决赛!” “得了吧,决赛里还有江复庭在,我也就是去凑个数!” 前面几个男生说到这话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江复庭一眼。 “怎么?”江复庭压根没注意听这些人在说什么,一门心思看着手机,在感受到前面聚集的视线时,抬了下眼,淡淡的问道。 “没事!没事!”几个男生哄闹着,嘻嘻哈哈的加快了脚步冲向了更衣室。 江复庭没有再搭理他们,白唐刚刚才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昨天追的那个鬼追到一半线索居然断了,反正今天铁定是来不了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被偷拍… 白唐虽然是在抱怨着,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的,可昨天他短暂的虚弱却在江复庭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江复庭看着信息,脸上的冷意都融化不少,随后回复了句:注意安全。 等他走到更衣室的时候,杨林生和她母亲正守在门口,看起来像是站了有一会了,在专门等着他 “有事吗?”江复庭看了眼杨林生,他以为对方休息了一晚上多少会好点,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比昨天的状态更差。 那张原本不羁的脸没有了一丝少年气,脸颊十分苍白,以往神采奕奕的双眼有些暗沉,脖子边缘似乎有一道青肿的伤口,伤口很宽大,所以即便裹着几层衣服,还是能看到一些。 杨林生的袖子被母亲掐了一下,这才不不愿的扭捏道:“我妈说昨天是你带我回来的,要我专门来谢谢你。” “客气了。”江复庭目光落在了杨林生的母亲上,总感觉这个女人上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但毕竟别人的事跟他也没太大关系,他简单的客气了下,就开门进入更衣室。 其他的队员早就风风火火的换完衣服离开了,更衣室里又是安安静静的一片。 和昨天的景象如出一辙。 正在他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后传来脚步声让他顿了下,回过头,是杨林生再次走了进来,淡淡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杨林生挠了下头,掩着脸上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随口诌着:“没事,就是我妈早上交代让我好好跟你学习。” 其实是早上母亲莫名其妙突然告诉他家里闹鬼不止一两天的事,说是请了什么大师,硬要让他拿一根江复庭的头发。 他感觉是自己的母亲被人骗了,一根头发能干什么,但是她母亲就像是着了魔,他只能答应下来。 江复庭回过头深邃的眸子凝视了杨林生一眼,对方的反应明显和平时大不一样,但他也没有拆穿而是一板一眼的说着:“元旦以后就到期末考,我会监督你。” 杨林生脸上的表顿时变化的有些精彩,跟便秘了一样但是又什么都不好说,只能扯着头皮道谢:“那就提前再谢谢你了。” “客气。”江复庭淡漠的说道,打开自己的柜子,边的人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他心里的不耐烦有些按不住:“你还有什么事,一起说?” 杨林生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在这等你,等会一块去班级那边。” “不用了,我要去趟主席台。”江复庭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像他这样成天无所事事的人突然这么殷勤肯定有问题。 “反正都是要去体育馆的,我就在这里等等你好了,咱们一块过去。”杨林生仿 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继续死皮赖脸的待着。 江复庭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像是利刃般犀利,“到底什么事?” 杨林生挂在脸上的笑容尴尬了一秒,视线留意到了他的肩膀,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意外了一下,然后看似关心的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你这怎么蹭到灰了,打篮球弄的?” 江复庭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碰自己,在被杨林生拍了一下后,见对方没有收手的意思,下意识的回避了开。 他眸子停留在自己的肩膀,那里确实有一小层灰,大概真的是刚刚打球的时候擦到的,随后自己简单的拍了拍:“好了,说吧。” 杨林生左思右想憋了半天,才慢慢开口道:“那啥,我这两天体不舒服,要放假结束后回来上课。” 江复庭皱着眉,就这么简单的事?他不冷不淡的问道:“和班主任说过吗?” “还没。”杨林生故意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我这学习形象亲口跟老班讲,肯定会被骂一顿,这不是要麻烦你去说一下,我妈她又不太了解我的学习况,不好说。” “我知道了,我会说的。”江复庭扫了他一眼,没有拒绝答应下来。 他说的也没错,好学生在老师这里本做什么都占优势的,何况杨林生上学期间大事小事不断,三年来处分都拿了两三次,班主任差不多看见他就头疼。 而且杨林生的状态看起来确实特别糟糕,昨天白唐都说过了,他需要静养三四天。 等他已经答应下后,可杨林生还站在边上,没有要动的迹象,江复庭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不然一直站在这里自己衣服都换不掉。 杨林生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意外的笑了下,半开玩笑的说着:“大家都是男人,换个衣服而已,我当你介意什么呢!” 话刚说完就看到江复庭上的寒气越来越冷,他马不停蹄的倒退着走出更衣室,不敢再逗留:“我这就走,这就走!这事就交给你了,不能让老班算我旷课啊!” 他说着激动的挥了下手,结果刚好扯到了上的伤口,下一秒顿时痛的大汗淋漓,龇牙咧嘴。 江复庭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结果杨林生又是没心没肺的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甩了下手臂:“早上搬东西,不小心脱臼了,正要去医院呢!” 说完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拉着自己的母亲片刻不留的离开了。 双手牵上母亲的那一刹那,他将刚刚无意间在江复庭肩上拿下的发丝小心递给她。 江复庭没有想太多,杨林生这个人做事一直都不能按照正常的脑回路去理解,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一时兴起都有。 或者 前一秒这样,后面又想那样了。 但是班主任那边他还是帮忙去打了个招呼,替他办了两天请假的手续。 下午长跑在所有女生的尖叫下,江复庭没有意外的拿了第一,领先第二名至少整整一圈半。 拿完奖后,这个运动会已经过完了一半了。 时间果然过得很快。 他安静的坐在自己的观坐台的位置上,灌了一大口水,感觉才一眨眼,又一个三年过去了。 边上不少经过的小学弟和小学妹,经过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在下面偷偷拍照,毕竟再过几个月就看不到了,等到了下学期,高三被老师放出来的时间都很少了吧。 校园贴吧和校园网里关于江复庭的各种角度的照片被女生疯狂转发,能收藏的就先偷偷收藏。 江复庭坐在那里有些百无聊赖,体育馆内每个项目区前拥挤着的人都在努力着,即便是没有来得及经过特殊训练,还是努力把自己最好的实力展现出来。 他们在这种难得轻松的环境下尽肆意的开怀大笑,叽叽喳喳,在人群里来回奔跑。 他第一次希望在这个时候时间能稍微慢下来一点。 就像老师说的那样,走完高考那座独木桥,每个人就会默默通向各自的人生,有的人或许还有交集,有的人却再也不见。 他正淡漠着脸百感交集的时候,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一下,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垂了下眼,是白唐的:你明天那个家庭项目是几点? 江复庭不假思索的回复:十点半。 对方这才像松了口气:哦,那还来得及。 还没等江复庭退出,后面又紧跟了一句:明天跨年你有什么安排吗? 江复庭的脑子嗡了一下,感觉手指有些发烫,对方先把他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本着以往的形象,他高冷的回复了句:没有,怎么? 没等太久,白唐的回信就飞过来了:明天我也公休,放假不接单,反正都已经在你学校了,没什么安排的话,到时候一起跨个年好了。 江复庭思索了片刻,打了一个好字,但又犹豫了一下 直到白唐等不及了有些不耐烦的追问了一句:跟本天师过节你还不乐意?别人求都求不到我。 江复庭这才回删了那个字,反正晚上江朝公司组织了活动回不来,快速敲着屏幕:不是,我在想去哪? 白唐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句:这还差不多,去哪再定吧!反正你们学校在市区,跑哪都方便。 江复庭光是看着短信都能想到白唐打字时的肆意和傲慢,凤眼闪了闪,他淡淡的回了一个:好。 事定下来后,他的手机再次安静了下来。 坐在他附近的人明显感觉到他上的气场不一样了,冷冰冰的味道像是一下 子被阳光晒化了不少,少有的柔和更是引人瞩目,有些敏感的女生赶紧抓紧时间把他刚刚温柔一瞬的眼神拍下来砸到校园网上。 这张照片直接变成了网站创立以来点击量、转发和收藏量最高的一张! 第二天白唐来学校的时候,刚好卡着参加最后活动的点,但是这次他感觉甚至有不少的家长都将目光放在了江复庭那张冷毅的脸上。 他本来还在疑惑,一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看到有疯狂的女生直接把江复庭那张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公告栏,才知道为什么。 在看到江复庭那张俊秀无比的脸被人当做校园宣传形象大使的时候,白唐差点没笑岔气。 “你这照片拍的好看的啊?谁给你拍的?看不出来你还有慈眉善目的时候!”白唐忍不住欣赏着公告栏上的图,颇有趣味的点评着。 “不知道。”江复庭冷冰冰的看着上面贴的图,自己昨晚也上过学校网站,知道是昨天下午偷拍的,但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过分,他伸手就要把那图撕下来。 第四百三十章:文艺晚会 “诶!你撕它干嘛呀!这图那么好看!撕了多可惜!”白唐趁着他动手前,连忙抓住他的手,有些可惜的叫道。 江复庭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刚刚这人说话的语气明明就是在拿他开玩笑。 随即想到上次被他开玩笑的时候,他脸上又黑了几分,正想推开白唐,心里默念必须撕掉! 白唐见他一脸认真要把美图摧毁,抓着他的手更是用力了几分,就差抱着他胳膊了:“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这图真的好看!撕了浪费啊。” 江复庭听他语气里多了不少真和恳切,这才停下手。 这会已经是中午,运动会的项目早就已经结束了,校园活动是露天的场所,卖吃的卖玩的摆满了一条校园主干道,正好会经过公告栏。 周围来往经过着不少的学生,不知道是谁先注意到站在公告栏前的两人,小声私语着。 “这两人是谁啊?站在那干嘛?” “他不会要把江复庭那张照片撕下来吧!他凭什么啊!不行,我去跟他理论去!” “哎!你等等!等等,你不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就很像江复庭么。” 此刻刚刚停下手里动作被议论的当事人,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这群人议论纷纷,直到参与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白唐捅了下他的手臂,桃花眼里满是看好戏的表:“被人发现了,你还撕吗?” 江复庭窘迫的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脸背着这些人群就往学校摆起的小摊里钻。 因为活动原因,今天的学校并不直接提供午饭,吃的全都在摊位里自己想吃什么买什么。 扑鼻油腻的香气几乎覆盖了整个校园,江复庭皱着眉匆匆的扫了眼,基本都是垃圾食品,烧烤小吃类的,这些都是他不太感兴趣的东西。 然而跟着自己的白唐已经快速的撸了两把串了,眼底溢着餍足的dàng)漾。 他回眸看了下边上的人,摸了下兜,抽了张纸巾递给他,顺便指了指自己的脸上做着参考:“这里。” 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吃的,烧烤的调料都能吃到脸颊边上。 白唐了然的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指引擦完嘴后,又随意的擦了下脸。 江复庭看着那颗沾着辣粉的红色调料块还稳稳的带在他的脸上,皱了下眉,抽了张新的纸巾,再次递过去:“还有。” 白唐诧异了一下,睁大的眼眶似乎在想怎么还有?但是仍旧在脸上抹了一把。 江复庭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人完全不按他的指引在自己脸上瞎抹,冷声道:“还有。” 白唐这下也有点不耐烦了,擦了两下都擦不掉:“你是不是玩我呢!明明没有,故意跟我说有!” “你往后面擦。”江复庭懒得跟他争论太多,就 是觉得那颗调料很碍眼,继续提示道。 白唐皱着眉,松散的脸上写满了不愿,被迫再次擦了一次。 江复庭看他怎么擦都擦不对,最后无奈的伸出手,就在指尖碰到对方的一瞬间,明显感觉对方的体僵硬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两个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刹那有些急促,白唐似乎有些紧张的想要直接侧过头躲避开。 “别动。”江复庭沉着声开口道,另一只空闲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停留在脸颊上的指尖,终于把那碍眼的调料擦掉。 怕白唐不信,取下来后还特意递给他看。 对方的眼眸被迫流转了一下,瞅了眼江复庭的指尖,然后随意的挥了挥手:“啊呀,看到了看到了,擦掉吧!” 看他被bi)着承认,江复庭这才慢悠悠的抽着纸将手指擦的干干净净。 白唐在前面走了几步,又在别的摊位里多捞了七七八八的东西后终于打了饱隔,看他什么都没有买,问道,“哎,你中午什么都不吃吗?” 江复庭面无表的看着这些摊位上的东西:“再看吧。” “再看也是这些东西,你还指望他们变出新的花来?”白唐看他毫无食的脸,忍不住吐槽。 “还不饿。”他继续平淡的说着。 白唐听完不知道在布袋里摸索着什么,上穿着打扮明显正常很多,但是这个破布袋子却是永不离。 江复庭也不知道他这个袋子到底有多少空间,反正就看他掏了半天,愣是从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大盒点心递给他:“这个我本来是想着晚上跨年的时候吃的,你现在这样就提前拆了垫下肚子吧,反正晚饭你请我!” 江复庭顿了下,神色难得有一丝挣扎,没有马上接过来。 白唐看他没有伸手挑了下眉,催促道:“跟我还客气什么,这点小东西我还是请的起的,你现在刚好长体的时候,要是饿晕了,我怕你妈找我麻烦!” 江复庭看了眼盒子上的logo,是市内非常有名的甜品店。白唐这么说他也不好再推脱,这才拆开盒子,里面的糕点被包装袋裹得非常精致,中间还打着蝴蝶结,精细到让人舍不得拆。 他挑了两块,重新把盖子关上:“剩下的留给晚上。” 那一小块也就两个手指节的大小,白唐看他就抓了那么点:“你这塞牙呢!” “早上吃的多。”江复庭撕着包装,反正这会都一点多了,忍到晚上就好了。 本来是想着晚上再吃,结果一到晚上还来不及进食堂就被学生会的人抓走了,搭建的舞台临时出了点故障要处理,弄完已经是六点半,食堂早就收拾完,外面观看的学生都已经入座等待着。 “江同学,你今晚跨年有人约吗?” 一个脸上画着淡妆的女生走过来,在他耳边轻柔的问着。 江复庭正好收拾好手里的东西,女生就站在距离他不过一步的地方,上的香味若有若无的往他上靠着。 他下意识的往边上多挪了一步,胃里本来就饿了一下午空dàng)dàng)的有些难受,此刻更是有些不耐烦,语气冷淡的拒绝道:“抱歉,有约了。” 女生的脸上明显有一丝诧异,不甘心的继续追问道:“可是我听说你家人都不在,学生会内部组织了一个活动,大家想这都是高中最后一年了,希望……” “抱歉,不用了。”江复庭皱着眉没等他说完,继续冰冷的拒绝。 女生的脸上明显有些委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舞台后面工作室的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熟悉的慵懒声紧接着传遍了整个工作区:“江复庭在这吗?” 还没等别的同学指引,他就第一时间回过头,江复庭的个子本就比较高,配上那张瞩目的脸在人群中本来就容易被人注意到,更不用说现在还随意招了下手。 白唐一眼就看到了人,也没意识到这是规定的工作区域,毫不客气的走进来。 别人看到他跟江复庭似乎很熟的样子,也没有拦他。 “这男的谁啊!好帅啊!” “我好像前天在贴吧里看到过,听说是替江学长代替父母来的表兄!” “这一家子什么基因,都那么爆棚么?” 白唐挂着一脸明媚的笑,手里提着的东西还散发着扑鼻的香味,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拿给他:“我从食堂给你打包的,你一会吃吧。” 江复庭没有客气直接接过来,随后又反应过来学校食堂的东西不是止外带么,抬起眼询问道:“你怎么打包的?” 白唐说起这个,那张灿烂柔和的脸瞬间皱起来,似乎不满的抱怨着:“提到这个,我就郁闷,你们学校也真是够死板的,打包一下都不让。我就只能出卖一下我的色相,给你求过来了,不然你晚上饿死怎么办。” 江复庭有些无语,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出卖色相说的冠冕堂皇、一脸骄傲的。 白唐说完留意到他的边上还站着一个长相颇为清新的一个小女生,只是脸上的表有些可怜,像是挨了训一样,委屈的不行:“这妹子什么况啊,你骂她了?” 女生听完一脸惊慌失措,连忙摇着头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邀请江同学参加跨年活动而已。” 白唐点了点头,挨到江复庭的边上搂了下他的肩拍了拍,遗憾的对女生说道:“那可惜了,你们的江同学被我提前约走跨年了,没法和你们一起了。” 那女生看白唐似乎比较好说话,直视上对方温暖笑容的一瞬间 ,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有些害羞的说道:“你们如果就两个人的话,可以一起来参加。” 而且白唐这个大帅哥一点也不比江复庭差,要是真能多一个帅哥,那肯定再好不过来。 “哦,那就……” 白唐张着嘴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江复庭冷冷的打断:“不需要了,谢谢。” 见他语气这么果断坚决,白唐一脸没办法的样子,摊了下手:“那就没办法了,小妹妹。你们也知道他脾气的。” 人家都拒绝了三次了,女生脸皮再厚也不好强留,再说下去估计边上的人就要说她闲话,最后只能红着眼眶不不愿的离开。 江复庭吃过晚饭后懒得再去观众席那,防止再出现意外就一直在幕后工作场地守着。 白唐也没有说什么,一直在手机上神色认真的搜索着什么,江复庭偶尔休息的时候,会经过到他边上假装拿什么东西快速扫一眼。 引擎页面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a市最佳跨年地点、跨年晚上最适宜做的事、a市跨年最受欢迎场所等主题的,页面最下面还根据对方的搜索纪录,自动推送了一些:最适合侣的跨年活,侣在跨年夜一定要干的事 江复庭在看到侣两个字的瞬间,郁闷了下,修长的睫毛颤了颤。 假似不在意的走开,心想怎么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四百三十二章:跨年 江复庭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期待与激动,像是对新生美好事物的盼望,全的血液都在沸腾! “咚!”随着塔钟与常一样的敲钟提示音响起。 周围的所有人都如同打了鸡血,绪瞬间陷入了最顶峰,明明大家都是素不相识的人,在这一刻尤为默契,兴奋的大喊: “10!” “9!” “8!” …… “5!”江复庭听到自己的耳边突然响起清亮又高声的呐喊。 白唐的声音混合在人群里,那双明媚的桃花眸里像时坠入了海底的流星,灿烂而夺目。 “4!” “3!” “2!” “1!” “咚!咚!咚!”连着三声嘹亮的钟鸣声如雷贯耳,划破了整个a市的苍穹,响彻云霄,一时间整个城市上空都回dàng)着钟鸣的余音。 同一时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巨响,五彩斑斓的烟花纷纷突破长空,在所有人的眼底绽放开来。 江复庭心里跟着人群默数完的一刹那,抬眼间,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绚烂。 以往在此刻死寂的黑夜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最为美好的风景,紧裹在自己周边的人群翻腾到鼎沸,不断地欢呼着,也不管站在自己边的人认识不认识,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祝福: “新年快乐!” 四周太过于喧嚣,江复庭深怕自己的声音再次被吞没在人潮里,他握紧了白唐的手,附在他耳边打开嗓子,柔声祝贺道:“新年快乐。” 白唐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抬眼望着他,发自内心的洋溢着开心的笑:“新年快乐。” 有一瞬,时间如同在江复庭的上定格了一秒,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况下,将这一幕永久的埋了下来。 两个人在广场多呆了一会,边汹涌的人群才有松动的迹象。 江复庭感觉到兜里的手机一直不停地震动着,其实手机从刚刚钟塔敲响时,就开始时不时的有陆陆续续的短信,只是这次震动个不停,像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摸了下兜,眼底一丝暖意,是林锦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妈。” 白唐现在一边仰着头,安静的看着他。 然而电话里的女人绪激昂的说话声,估计现在江复庭边的白唐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儿子!元旦快乐啊!在家看电视吗?” 林锦说到嘴边的话顿了下,话筒里一直传来嘈杂的声音,他2顿时敏感的嗅到八卦的味道:“你在外面啊?跟谁一块跨年呢?” 江复庭看了眼边的人,“白唐。” 大概是很少听到儿子在自己面前听他叫全名,林锦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恍然道:“白先生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过节了,记得替我向白先生问 好!” “好。”江复庭刚应下,那边就风风火火的挂了电话。 “是阿姨的电话?”白唐看他挂了电话问道。 “恩,我妈让我替她向你问好。”江复庭没有马上收起手机,扫了眼未读信息,已经积累到99了。 只有一小部分是熟人,他简略的回复了下,剩下一大半都是学校里半生不熟不同班的人,甚至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人都会发来祝福语。 要是全部回复,话费大概要爆表。 在广场上又多呆了十来分钟,吃着白唐带的点心,边上的人群总算开始稀疏起来,好歹算是能正常行走了。 和白唐告别后,回到小区,树上到处挂满了彩灯,照的整个小区灯火通明。 意外的是,物业楼上的喜迎双旦的海报居然还在,圣诞节的装饰物还贴在上面,让他有种还在前一年的错觉。 回到家后,江复庭开了下灯,鞋架上江朝的皮鞋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看样子是回来的比自己早。 他放轻脚步,慢慢回到房间。 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快一点了,大概是他休息的最晚的一天。 等到了第二天江复庭依旧醒的很早,他才发现午夜的短信只是开始,一大清早的祝福短信多的有些应接不暇,到后面他直接连看都不愿意再看手机一眼。 将手机扔在一边,他专心的翻着一本外国原文书籍,让自己在文字的世界里清净了一会。 然而还没等他翻过几页,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 江复庭波澜不惊的眸子往边上的屏幕上扫了一眼,是李凝如,这才拿过手机接起来。 “喂。”他语气平静的率先开口。 李凝如轻柔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江复庭,节快乐。” “节快乐。”江复庭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自己的书上,和电话里的人客的寒暄着,“安安,最近怎么样?” “谢谢关心,安安最近恢复的很好。差不多再有半个月就能彻底出院了。”李凝如言语间盖不住喜意,似乎在催促着边上的小孩,远距离传来小声的:“安安,快来和江哥哥打个招呼。” 手机里传来小孩子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小跑过来的,轻喘着气,稚嫩的说话声响起:“江哥哥,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体怎么样?”江复庭给安安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会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好多了哥哥!你什么时候来医院看看我啊,我想你了!”安安绵声细语的开口,甜甜的声音让人无法拒绝。 李凝如似乎在那边责备了下小孩一下,轻声低喝着:“安安!哥哥很忙的,不能老是这么任。” “那我明天去看你。”江复庭多翻了页手里的书,对着手机那边满怀期待的 安安说道。 元旦这三天假刚好没什么安排,看下安安就当出去走走好了。 “真的啊,那哥哥一定要来啊!我们不见不散哦!”安安没想到江复庭答应的那么爽快,顿时在那边高兴的欢呼道,江复庭似乎能从他声气的高兴语气看到他手舞足蹈的样子。 “一定。”江复庭耐心的对着安安重复了下。 李凝如拿回手机的时候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里满是羞意:“那到时候就等你过来了。” “恩。”江复庭淡漠的应了一下。 打完电话后,他直接嫌吵连震动都取消掉,手机里的信息炸破了天都和他没有关系,这才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坐到了十点。 等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江朝似乎刚睡醒,对方精干的脸上难得一脸惺忪,自从那件事之后,江朝已经连着至少半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一天到晚扎在公司里,早出晚归的,所幸现在项目似乎稍微回归到了正路上,跨年这一晚总算能好好的休息一晚。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江朝上的衣服有些不修边幅,大概是睡的太最上面的钮扣没有扣起来,随意的问道:“中午吃什么?” 江朝打了个哈欠走向厕所,懒得将脑子废在这些小事上面:“你中午随便弄点吧,我晚上还要出去。” “恩。”江复庭收回视线不徐不疾的下了楼梯,走向厨房,开了下冰箱门。 双开门的冰箱里面空的只剩下几个鸡蛋,就算有着不多的菜,林锦出门了那么久,也早都放坏了。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江复庭打了电话让附近的商家送了新鲜的菜,简单的准备好午饭后刚好12点多。 不用等他叫,江朝已经顺着香味自己下楼,等江复庭摆好碗筷,他直接自觉的上桌动起了筷子。 两个人平时就很少讲话和沟通,这顿饭下来吃的格外安静,静到连筷子碰到瓷盘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一直等到江朝在喝汤的时候,他才开口问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儿子:“你学校学习怎么样?” “跟以前一样。”江复庭不咸不淡的回答着。 江朝点了点头,多盛了碗汤,虽然每次饭后一直喝汤的习惯不好,但是习惯了就改不掉:“期末考试什么时候?” “2月3号。”他依旧简洁的继续答着。 “那也快了。”江朝听完想了下时间,干巴巴的说道。 “恩。”江复庭一如既往的平淡应着,没有太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空气里再次尴尬的沉静下来。 “这样吧。”江朝放下筷子,再次开口道,“我前段时间看你对公司的事感兴趣的,我这边公司的事整理的差不多了,反正你这三天没什么安排,顺便来公司看一 下,简单了解下,至少知道公司规模和业务量。” 江复庭手里的筷子顿了下,默默抬眼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开玩笑,自己现在才高三。 “你不想来?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奇的很么,就是让你看看自己家的公司大概样子,又不是现在就教你接手。”江朝看他眼神不对,有些不满的呵道。 前段时间一直问的是他,现在摆着漠不关心的脸也是他。 江复庭明白了他表达的意思,淡淡的说道:“明天有事,后天过去。” “行,早上公司的车会来接,你跟我一块去上班。”江朝松了一口气,对自己儿子的冷淡也是有点提防的,深怕他跟别家一样出现了个与世无争的儿子,家业不继承非要自己去学这学那。 那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基业就真的要浪费了。 他倒也不是那么苛板古旧的人,只是要真的出现这一天,自己的心血拱手让给外人,心都能疼的滴血。 第二天他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天空被大坨大坨的乌云压的沉沉的,一丝阳光都透不下来,难得在北方都能感觉到一丝冷的微潮的感觉。 第四百三十三章:又碰上了 江复庭刚下车走进大门口,还没到门诊大厅,就看到门诊的台阶那边围拥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深邃的眸子仅仅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他下意识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门诊这边又是必经之路,不然从侧面绕到住院部还得绕一个大圈。 他皱了下眉,只能硬着头皮往那边走,正要一脸不耐的在人群边缘擦过的时候,人群中间传了极为熟悉的声音。 “你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听到没!”杨林生几乎是用力的撕扯着嗓子在嚎叫着。 江复庭的脚步顿住,撇过头,扫了一人群中间的人,尽管拥挤的人群已经围了好几重,但占了高的优势,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中间的人,眼底不由自主的讶异了一下。 中间那个男人此刻正拉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运动会时见到过的,杨林生的母亲。 而男人便是之前遇见过两次,甚至也有可能是致使那个女人跳楼的人。 这种况下不用多想都知道,只是万万不敢相信,他居然是杨林生的父亲! 江复庭手里不由攥起拳头。 就像那天在街边上遇到的一样,杨牧此刻正粗暴的拽着季如云的手不放,江复庭站着那么远都能看到季如云的手掌已经被拽得通红。 女人的眼里满是痛苦和挣扎之意。 杨林生此刻正双手抓着那个男人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指从他母亲上掰下来,往里那双随意不羁的眼睛此刻正满怀怨恨的盯着他的父亲,不停得大喊着:“你放开她!” “你要是再敢这样对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连你一块揍!”杨牧目露凶光的瞪着他,恶声恶气的威胁着,他那副样子说出来的话显然是认真的。 他说着用力拉扯着季如云的手臂,也不管会不会把人的手拽脱臼,无的使着蛮力,“让你回家你不回家!你个败家的女人,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让你一个随便出来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哪天跟野男人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杨牧一边拖着她一边无的大骂着,三言两语就给自己的行为添上了绝妙的理由。 季如云趴在地上那张脸痛苦的几乎要扭曲,根本无法挣扎,只靠杨林生在一边托着,她才能稍微缓和一些。 这个时候医院的保安也察觉到这边的处境不对劲,深怕是有人在医闹,几个人团结在一起挤到人群里,板着脸,叱问道:“怎么回事?这是医院门口!你们在这闹成这样,别的病人怎么看病?!” “少管别人家事!我教育我老婆呢,我一没医闹,二没乱打人!哪里影响你们了!”杨牧看着这群保安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继续咄咄bi)人道。 机灵一点的保安看了下地上的 两人,确定真的不是故意闹事的人,这才放缓了语气给双方下着台阶:“那你教育家人也不能这么教育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非要上手!” 此时坐在地上的季如云脸上一片青紫,一只眼睛已经肿的只能睁的半开,眼底带着一丝期望看着这几个突然涌入的保安。 杨牧鄙夷的看了眼地上的两人,狠狠的骂道:“天天不顾家跑出去,谁知道她会不会找个野男人出去鬼混了,老子打电话都不知道回,在家那么多年从来不知道给老子主动嘘寒问暖的!” “你特么少胡说八道了!明明出轨的人是你,去外面找小三的人也是你!”杨林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他小心的护着母亲,抬头冲着这个让他厌恶的男人继续怒不可遏的大叫道:“天天无缘无故动手打我们的人也是你,你凭什么赖到我妈上!” “啪!”还没等到他说话,杨牧已经沉着脸,抬起另一只手猛得掴向杨林生的脸,“你连你爸都敢随便污蔑了是吧,你妈怎么教你的!啊?” 杨林生被他这极为用力的一掌扇的有些发懵,对方毫不留的手掌拍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似乎无意间触碰到耳朵。 他的左耳顿时一阵嗡鸣声,隔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你别打林生了!我这就回家,我这就回家!”季如云看儿子的反应似乎迟钝半晌,吓的一个机灵,撑着体凄苦的求饶着。 可杨牧此刻还不满足,刚刚刺激起的怒意还得不到宣泄,不等杨林生有时间起来,巴掌直接不挑地方肆意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像是刚刚被人戳到了痛点,此刻正口不择拦的对他乱骂着肮脏的话:“jiàn)货的儿子,养出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天天不学习,只知道打架撒谎!” 边上的几个保安见状直接上手,但杨牧本的力气就很大,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杨牧见这几个人一直阻碍着自己,随后连这几个保安都一块狠毒的威胁道:“你们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连你们医院一块闹!” 几个保安似乎真的被唬住了,怕事会被他们越搅越乱,只能不再插手。 稍微机灵点的保安见杨牧注意力并没有多放在他们上,跟其他几个同事暗暗叮嘱道:“你们几个盯着点,千万别出人命了,我去把队长叫过来。” 几个同事听到连连赞同地点头,随后说话的保安趁着杨牧没有留意的时候连忙挤出了黑压压的人群。 杨牧每次毒打起来就像是发了疯的狮子,逮谁咬谁,不把自己的怒气宣泄完是不可能罢休的。 不断落在脸上和脑后的力量让杨林生有些回不过神,疼痛从脸上的四周不断的扩散开,他根本没时间再站起来。 直到鼻尖 一股温的液体突然涌下,不断的滴到地上,有的淌进他的嘴唇,杨林生尝到了那股浓浓的腥锈味。 杨牧这才意识到什么停下手,顺带抓着季如云的手臂都不由自主松开。 季如云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儿子,拿着衣服慌乱的擦着他的鼻血,一边不知所措的哽咽着:“林生,林生!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跟妈讲啊!” 那只手因为刚刚被拽过连抬都抬不稳,擦的时候不停的颤抖着,结果反而将杨林生的脸擦的到处都是血。 杨林生这才有时间喘息了一口,一脸无谓的对着女人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冷的看着站在一边不为所动的杨牧,脸上扬起嘲讽的笑容:“我妈要是jiàn)货,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杨牧被他说的语塞,怒目而视的瞪着他,刚刚才被不安一头浇灭的怒火再次汹涌的燃烧起来。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男人直接失去了理智,不顾忌边上有没有人在看着,直接无的踩着步子,习惯的抬起脚往杨林生的上重重的踹着。 杨林生子在被踹到的瞬间直接趴在了母亲的上,上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完,现在直接添上了更加严重的伤势。 “让你说老子!你个白眼狼!让你说!”杨牧恶毒的谩骂着,正要抬起脚,继续踹的时候,站在外面的江复庭已经看不下去,他钻进被层层围拢着的人群,快速的冲过去及时的替杨林生挡住了那一脚。 那一脚刚好踹到了江复庭的手臂上,就连他都觉得有些吃痛皱了下眉,眸子里面尽是彻骨的冰冷。 这是真的在把人往死里打。 杨牧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下,脸上的神色颇有些嘲讽的味道:“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崽子?” 江复庭没有回答,学着他的话,冰冷的反问:“怎么又是你?”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了下,杨林生有些虚弱的声音在后响起:“你走吧,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不止你家的事。”江复庭冷淡的拒绝了,眸子紧紧锁着眼前的人,这个人的上还背负着一条人命,尽管所有人都觉得那女人是自杀。 可他忘不了女人坠过窗边时满眼的惊恐与挣扎,女人的死一定是被迫的,跟这个男人必然脱不了干系。 “小鬼,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该回哪回哪,别多管闲事!”杨牧不耐烦地瞪着他,赶着人,深怕他把那天在街上带着小三的事说出来,不然肯定会引起边上围观人的愤怒。 “他是我同学,我是班长,有义务关心同学的安全问题。”江复庭完全没把前后两人的话放在心上,不咸不淡的回道。 果然杨牧在听到后嘲笑的更加明显 :“同学,这里不是学校,我们现在处理的是自己的家务事。” “但你影响到我同学的命安全。”江复庭一板一眼的说着,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他这话一点都没夸张,按照刚刚承受到自己上的力度来看,没一个正常人会抗的住,他不能想象杨林生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这样的暴力面前又持续了多久。 光是自己碰见过的这两次就已经够触目惊心了。 杨牧见他无动于衷,也不再对这个外人客气,直接撕破了那张丑陋的脸皮,慢慢走过去拽着他的衣领,连同他一起威胁起来:“还记不记得上次我给你说过的话,要是再碰到的话,连你也不放过!” 江复庭故作沉思了一下,才不轻不重的慢慢道:“我当是你忘了。” 他说着,将扒在自己衣服上的那只手掌慢慢掰下来,脸上的表一如既往的平淡,似乎是做着很轻松的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杨牧自己突然配合起来,顺着他的手自己松掉。 第四百三十四章:无奈的忍让 只有江复庭自己知道那只手要是再不从自己上放掉,下场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杨牧脸上的神色变化了下,又多了几分忌惮,上次这个人展现给他的力气就已经很大了,但是没有想到这次比上次还要厉害。 杨林生见江复庭执意要趟这浑水,又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继续小声在他后劝着:“江复庭,你还是走吧,这个家伙六亲不认,冷血无的。没必要招上他。” 江复庭仿若没有听到一般,那双眸子就这么凝视着他。 杨牧听到杨林生的话,脑海里在那一刹那突然回忆起了什么。 江复庭,那个江家? 他本来还有一些不确定,再次打量了下江复庭冷若冰霜的脸后,忽然觉得这张脸熟悉了起来,这样一想似乎确实是在哪里见过。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速一闪,和印象里的某一个画面突然重叠上! 这人就是那天他看慈善晚会直播的时候在视频里见到过的人。 真的就是那个江家! 想起自己谈下的大合作还有些是在江家上,杨牧刚刚还嚣张无比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忌惮,他面色戾的看着江复庭,慢慢说道:“看你是江家人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但是……” 他狠毒的目光扫了眼地上的两人:“你们两个今天要是敢不回家,你们就死定了!” 于是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在围观群众眼里就像是不知道突然想通了什么,突然就抽离开了,留下两个可怜的孤儿寡母坐在地上。 见没有什么闹围着的群众嫌事无趣,在保安的怂恿下纷纷离开了。 “怎么样?”江复庭率先将杨林生扶起来,然后再帮他将季云如搀起。 杨林生感激的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家庭被同学亲眼看到有些不自在,掩藏了十几年的自卑,此刻一同被揭露出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再像以往直视着江复庭的眼睛,“还好,这次谢谢你了。” “客气了。”江复庭看了眼季如云,她的脚似乎被扭到了有些站不稳,走到大厅问护士借了个轮椅推过来。 等到季如云坐下来后,江复庭看了眼边上默不吭声的人,想起上次在饭店那个女人一脸惊恐的掉下楼的样子,眸子紧了紧,留意到杨林生糊在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结块在浮肿的脸颊上,他给递了一张纸问道:“是怎么回事?” 杨林生接过纸,简单的擦了下脸,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如同失去了生机一般,有些空洞的看着轮椅上的季如云,讽刺的笑了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都十几年了。” 对方薄弱的语气引得江复庭再次回头瞥了一眼,少年脸上的颓然满是无力感和悲哀。 这种死水般平静的眼神让他心里不由被揪了 一下,继续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不报警?” 杨林生听了他的话轻笑着:“报警有用吗?”,随后深深叹了口气自问自答着:“没用的。”他喃喃的重复着,“没用的。” “受伤后第一时间去医院验伤,比什么都不做好。”江复庭非常认真的建议道。 杨林生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江复庭,道理我都懂!可是那个男人不是普通家庭的男人,他有钱有手段,他会拿我母亲的命威胁我,拿娘家的家产威胁所有人。” “即便我们真的跑了,我们无权无势,他勾勾手指就能把我们挖出来。”杨林生无奈的回过头看着他,那双眸子终于再次和他对上,似乎要将他看穿。 “如果你父亲是这样的人,你觉得你们能躲到哪?母亲孤立无援,我连养活她的能力都没有,十几年的生活全部都笼罩在父亲的囚牢下,不论你去哪,他都能找到你,像个影子无时无刻的跟着你。是不是很可怕?” 江复庭没有直接回答,没有如果,他的父亲也不可能这样。 杨林生看他不再吭声惨淡的一笑,此刻已经走到了挂号处,之前预约的号估计已经过号了,可现在走到自助台前,愣了半天居然不知道去看哪一科。 之前提前预约的是耳科,但现在母亲因为退烧耳朵稍微好了一些,只是时常有听不清楚的况,但是刚刚又被那人毒打了一顿,他又担心母亲体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江复庭在他发呆的时候,也没有经过他同意,直接在机器上按了几下,先给他挂了个内科:“先去看有没有内出血。” 结果等检查时被医生看到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差点把看病的医生激动的当场报警。 还是杨林生好说歹说,自己和母亲是路上偶遇歹徒被打,人已经被警察抓走,医生这才没有冲动,但是让季如云一定住几天医院,好好观察一下,这些伤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很难彻底恢复的。 季如云在听到要住院的瞬间怎么都不愿意,“不行,我不能住院,我家里还有一堆大事小事要忙着,我住院了,家里怎么办。” “妈,你够了!”杨林生忍受不了季如云这个时候还处处顾忌那个男人,想要骂醒她。 季如云被他这一声喝的直接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后,有些害怕的揪着杨林生的手,不停得说道:“林生,你知道,妈不能住院的,妈住院了,家里那边……” “他那边我会跟他讲。”杨林生打断她还没说完的话,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答应我,这几天就好好在医院休息,好好养伤。” 季如云在杨林生再三的劝说下,内心纠结还有些浑浑噩噩就被强行送入病房。 “我要去交费,我妈这边。”杨林生 安顿好上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一直在边上默默帮忙的人开口。 江复庭明白他意思,没有跟他客,微扬了下头:“你去,我看着。” 杨林生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拿上医生刚刚开的单子,走出病房。 江复庭看着门被人带上,“咔”的一下,外面繁乱的脚步声就被阻隔开来。 房间里就这么安静下来,耳边偶尔传来隔壁病之间低语交谈的声音。他默默的站了片刻,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躺在上的女人正注视着自己。 还没等他开口,季如云虚弱的说道,“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您客气了。”江复庭官方的回道。 对方换上了宽松的病号服以后,原本深藏在袖子里和衣领里的大小伤口全都深深映入他的眼睛,有些淤血看着似乎已经有好长时间了,斑驳之间还有发黑。 季如云在看向他的时候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和宽慰:“没想到我儿子会有你这么好的同学。我还一直以为,他在学校都是和那些七七八八的人瞎混。” 江复庭平淡的看了她一眼,用他一如既往的口气回了一句:“他没那么差。” 季如云听到有人夸奖他的儿子反而有些意外,随即仰头苦笑了下看着天花板:“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我知道你这话是在给他面子,他要是愿意争点气,能在他爸那多说点好听的,我们在家的子里也会好过些。” 她说着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无奈:“可我家林生脾气就是犟,谁也不愿服。” 这样的生长环境里谁愿意屈服? 江复庭虽然同眼前这个女人,但是这个时候更加同的却是杨林生。 季如云对儿子的是带着些许的杂质的,即便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不经意间已经拿他的儿子当做自己未来生活的筹码。 可这却是女人在这个家庭维续了二十多年的执念。 他没有再开口说话,端着常年冷毅的面庞不咸不淡的站在一边听着,季如云怕安静的气氛太过于尴尬还在时不时的吐着对生活和儿子的苦水,偶尔再细细问一问杨林生在学校的具体况和表现。 就在房间内靠着女人虚弱的说话声勉强维系着平和的时候,“轰!”病房的大门突然被人很粗暴的推开。 江复庭蹙着眉回过头,不知道这是在病房吗?就连同房的另一病友的人也有些不快的抬着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满头白发,脸上还带着一个大圈的老花眼镜,手上拄着拐杖,但是眼神格外犀利,横着眉,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边上还跟着一个搀着他的老婆婆,就连老婆婆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精气神。 两个人走进来 的时候丝毫不顾忌病房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休息,直接冲到季如云的前,正要挤开江复庭的时候,看清他的脸不由怔了下。 “这是谁?”老人问话的时候,掩不住自己的高傲。 “是我儿子的同学。”季如云在看清两个来人后,惊讶的连忙从上爬起来,甚至都顾不上上的伤痛,咬着牙硬是要下,亲自给两人搬凳子:“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江复庭按住她,礼貌的替她搬过两个凳子,对着眼前两个毫不客气坐下来的人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两个老人见他的上的气势不一般,进门时的嚣张在对上他后收敛了几分,然后装模作样的点了下头不再理会。 老婆婆转就对季如云说话,语气里却是有些质问的味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事还搞到医院来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江家公司 “江哥哥!我现在一次能吃两碗饭,我还长肌了!而且我还能跳了!不信你看!”安安说着兴奋的一下拉起袖子,使劲鼓着手臂,一下子又在上蹦着,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的进步展现给他看。 江复庭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行了,别把医院的蹦坏了。”李凝如责备着拉了他一下,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说是怕坏了,其实就是怕安安不小心磕着了。 江复庭因为之前的事时刻本能警惕着,再次大致的浏览了下安安近期的就诊病例和用药记录,没有什么大问题。 坐在上的小男孩一直绪高昂的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着,李凝如偶尔插两句话,或者教育两下。 江复庭大多时间都配合的安静站在一边,他不需要说太多话,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李凝如感到非常知足了。 毕竟在她眼里,江复庭这样绚烂的人物本就是离自己遥不可及的。 时间飞快的流淌过去,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江朝依旧是在公司加班,现在忙的基本都是项目初期的事,不分昼夜,没有所谓的放假与双休,除非项目熬出头的那天。 等到江复庭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朝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脸上还戴着眼镜,手里翻阅着文件。 就连江复庭走到他边上的时候,对方似乎都认真的没听到一般,丝毫不动的。 没等江复庭开口,还是一直站在边上的司机提醒了一下:“江董。” 江朝这才抬了下头,瞥了眼自己的儿子,合起手上的文件站了起来:“走吧!” “恩。”江复庭留意着他摘掉眼睛后的样子,眼眶边上除了深的如同沟壑般的皱纹,下眼睑一大片浓浓的黑眼圈。 大概又没睡几个小时吧。 江家跟宋家的办公大楼不一样,因为早年本就是做实业起家的,总部所设地址并不是在市区而是在郊区,因为郊区的土地便宜,工厂占地面积非常大,包括新购入的资源开发基地占了将近几百亩的地面。 这也是江复庭第一次来到自己家的企业,之前只是通过媒体上报道的消息非常平面的了解。 等他们到工厂的时候还没有到七点,厂区里面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上班的工人们。 这些人不像办公楼里的行政人员一样有每周固定的休息,因此这样的景象每天都可以看到,总有络绎不绝的人。 厂内的机器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运转着,江复庭经过每一个厂房的时候即便是隔着厚厚一层的混泥土墙面都还能听到一些机器运转时的嗡鸣声。 行政楼设立在厂区的最里面,里面专门有一个安静的区域是划分给办公楼的人员工作和休 闲使用的。 江复庭下车后发现这一块的地方倒是安静很多,人也少了不少,来往的基本上除了寥寥几个加班的就没有了。 他默默的跟在江朝后面,走进办公楼的大厅。 前台的上班作息似乎也很早,埋在工作区里的妹子正拿着镜子涂着口红,听到稀碎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堆满了明媚的笑容:“江董事长!早上好!” 江朝没有说话,也没有怪女生还在涂口红,礼貌的点了下头。 女生有些战战兢兢的观察着江朝脸上的神色,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随后留意到后面紧跟着的人时,脸上顿时烧起一片红。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跟着江朝走入电梯。 一路过来的时候,只要看到江朝的人都会瞬间提起最好的精气神,笑容灿烂的打招呼。 一直到进办公室的时候,江复庭都能感觉到江朝的头都要点的僵掉了。 江朝放下公文包,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卡片扔给他,“这个是比较高权限的临时出入证,除了比较重要的生产线不能进去,有这个可以在厂区内大部分地方随意活动。” 他说着看了下手表,“我九点就有个合作要谈,到时候你自己到处走走,大致了解下。书柜上有关于企业的文化和产品介绍,还有历史,你可以自己翻看。” “知道了。”江复庭扫了眼他后占满了一整个墙面的落地书架。 “对了,你去食堂帮我打包个早饭。”江朝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已经完全投入工作里,头也不抬一下。 江复庭犀利的眸子默默的凝视着他的天灵盖,随后不咸不淡的应道,“知道了。” 等到他走下电梯后,他才想起来忘了问食堂在哪。 不慌不忙的踱步到前台,他淡淡的瞄了眼还在沉溺于修眼影的妹子,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你好,请问食堂在哪?” 冰冷磁的声音瞬间将紧紧埋在桌子里的人迅速拉回,女生抬头的时候江复庭的子正紧挨着前台柜,那张帅气精美的五官顿时在她眼前被放大,她的心跳骤然漏掉了一拍。 她有些慌乱的收起手上的东西,脸颊浮现一抹浓浓的绯色,站起来不停比划着:“最近的食堂出门右转直走五十米,左手边就能看到了。” “谢谢。”江复庭客气的说着,在女生一脸迷恋的眼神中离开了大厅。 虽然是工厂但是不管是环境还是人员素质各方面都被管理的非常好,即便是之前江家闹了那么大的风波,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江朝在这一方面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就将一切扭转回正常的道路上。 公司食堂跟学校的食堂也不一样,有些类似于大型的商场,每个铺子都是承 包出去的,因此外面见到的各个知名牌子的餐饮店都有,至少可以看到企业在细节的人文各方面是尽可能的做到极致的了。 早晨的空气还是有些清新的,江复庭吃完早餐的时候已经七点半,走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晨光熹微。 整片天空都还有些朦朦胧胧的。 这个时间已经是工人的上班时间了,穿梭在路上的时候显然没有一开始的那么嘈杂。 就在他刚要回到行政大楼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非常气派的商务车。 江复庭漆黑的眸子紧锁着那个从车子里慢慢走出来的男人,眸间的温度骤然急剧下降,冷的有些渗人。 那个男人正是昨天才在医院门口施暴的杨林生的父亲! 他怎么会在这。 江复庭没有马上走过去,非常有耐心的站在远处观察着,一直到男人走进大门后,他又在原地多站了几分钟,然后才慢慢走了进去。 他刚走进电梯,一股浓郁的烟味就冲入他的鼻腔,明显是刚刚才抽过不久的。 江复庭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屏着呼吸,直到出了电梯,眉宇都还没有舒展开。 这个时候办公楼里的人比刚刚已经多了些,不少路过的人都有些好奇的把目光在他上一直打量。 “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吗?怎么没有见到过。” “看着还很年轻,还在读大学吧。” “要不要去问问哪个部门的?” “问个,你不是要去准备谈判文件吗,小心被老板抓到骂死你!” 江复庭经过一个会客厅的大门,办公楼里除了管理人员的私人办公室,公共区域几乎都是靠不透明玻璃划分的工作区域。 余光稍微多留意了一下,就可以看到正漫不经心坐在里面翘着二郎腿的男人。 难道父亲九点要谈的生意就是他? 他收回视线,看了下手机,离八点都还早,提着打包袋的手不经意捏紧了一些,指节印出了皱巴巴的勒痕,在其他几个闲暇的同事八卦又好奇的目光下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那么久?”桌子上果然响起江朝不满的声音。 “出去看了下。”江复庭简单的解释着,将自己打包的东西放在他的桌上。 此刻江朝手里阅读的文件已经换了好几份,上面的文字被钢笔标注了不少黑线和黑圈,空白处还写了一些注释。 “恩。”江朝应了下,手里的纸张又翻了一页。 江复庭就这么安静的在边上站着,没有打扰他的工作,之前养成无聊翻下手机的习惯也被掩藏的很好。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就只有钢笔摩擦在纸上的“沙沙”声以及两个人压着的呼吸声。 一直到江朝终于合上文件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简单 的伸腰活动了下。 “凉了。”江复庭催促了下。 其实江朝处理工作的效率非常高,距离刚刚也才不过隔了五分钟,江复庭这样说话纯属长期以来在家催促江朝吃饭时养成的习惯而已。 “恩。”江朝解开桌上的打包袋开始准备吃早餐,粥刚喝了一口,眼镜就被突然腾气的气遮得白茫茫了一大片,他这才想起来摘下眼镜,随后才大口喝起来。 江复庭听着他喝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开口道:“外面会客室的那人?” “杨家的人。”江朝直接说道,随后顿了一下才抬起头:“他已经到了?” “在会客室里坐着。”江复庭听他的意思似乎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到了。 江朝突然不悦的皱起眉,放下手里的勺子,立马拨出去一个电话:“喂,小许,杨董现在已经到了?”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江复庭只看到眼前的人一改以往理智死板的形象对着电话里的人发着怒火:“你听他的话,还是听我的话?他让你别说你就不说是吗?有事不及时上报,这是你工作失职的表现!” 第四百三十七章:老梁吵架 江朝按着头,听着手机里的人歉疚着不停的解释,眼里的神色有些不耐:“不用说那么多了,这种低级的错误没有下次,你让企划部把资料都准备好。一会等我通知。” 江复庭看着他愤怒的掐掉电话,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打着什么主意,但是说服自己这边的人,想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掌握主动权还是蛮有手段的。 但是想到之前接二连三的事,江复庭的心里对着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他明知道江朝还在这件事的气头上,仍然不徐不疾的开口道:“他们经常和我们有合作?” “不算少。”江朝只能这样来说,看着眼前的早餐顿时没有什么胃口了,“哼,老是想着办法得寸进尺的狐狸而已。” “难怪。”江复庭看了下窗外的景物,模棱两可的说着。 “说清楚。”江朝没那么多闲心思去还去猜一些七七八八的杂事。 “哦。那天跟妈出去,他在街上打女人,还吼了下妈。”江复庭语气平淡的补充道,似乎是一件很普通不过的事一样。 江朝听到差点要砸东西,他敢吼林锦? 一面又关心自己老婆当时的况,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你妈那会没事吧?” “没大事。”江复庭淡淡的说着。 没大事,那说明多多少少小问题还是有的。 江朝气得有些手抖,再次拨了个电话,刚接通还不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言辞俱厉得喝道:“小许!让杨董今天先回去吧!就说他们企业有些地方不够达标,这个项目不适合他们!” 江复庭看着他又干脆的挂了电话,提醒了下:“您稍微留点心,这个人格比较极端。” “我知道了,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的。”江朝敷衍的应着,压根没把这种事太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在求合作的企业里面随便一捞就是一大把,当初会选择和他们合作,江朝看中的也是杨牧做事的狠辣,但他这一腥气惹到了自己的上,那就不怪他无了。 江复庭本来还想让他多留心一些,毕竟那个男人可能是会沾染人命的人,但一想自己的父亲如果那么容易被人算计到,家里的企业也不可能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他既然认识你,等人走后你再出去。”江朝想到江复庭这个时候出去铁定会被杨牧猜到接触合同跟他有关系,抬起头嘱咐了下。 “恩。”江复庭看够了风景,走到书柜前面粗略的扫视着。 江朝有收集图书的癖好,后面一整排,除了和公司有关的,各种类型的书都有,书架之间分类的整整齐齐的,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一目了然。 就在他指尖刚触碰到产品研发图册的时候,口 倏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一般。 那一刹那间,他手和脚的力气一下子被同时抽干,躯体像是悬浮在空中,视线顿时一片黑暗。 他本能的连忙扶住柜子,一只手紧捂着口,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 “怎么了?”江朝见到他这异样的反应,连忙问道。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从脚底深处蔓延起酸软无力的感觉,他静静地站在里,直到过完了漫长的几秒,四肢和口才恢复正常。 “没事。”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朝担心他是生病了,特意摸了下他额头。 还好,温度正常,随后问道:“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可能吧。”已经缓过来的江复庭执着的把指尖一直抵着的那本图册抽出来,挑了个靠窗的沙发有些悠闲的坐着。 “不舒服我就让司机送你回去。”江朝看着他,以往一直对他严肃的眼里难得有一丝关切。 “不用了,下午直接送我去学校。”江复庭已经翻起了里面的产品。 江家的产品涉及的领域相当广泛,本就是做电子科技研发和生产的,小到手机大到有些是国家航天专用的芯片配件的专利生产。 图册里的产品介绍涵盖的非常详细,至少近几年重点开发和市场需求最的重要配件全部都在上面,有些产品涉及品牌专利甚至都是独家提供的。 因为专业比较强的原因,江复庭看的比较细,直到下午那厚厚的一大本都还没有看完,离开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下页码。 江朝依旧是委托的早上的司机,刚入学的那一年学习压力没那么大,那个时候还是走读生,这个司机还接送过他一年。 后面高二以后开始住校,一礼拜回一趟家,来回也就那一两天,江复庭觉得没有必要,后面一直坚持自己一个人坐地铁来回。 出去的时候因为白天的时间全都耗在了那本图册上,江复庭麻烦司机多兜了几个圈,才大致的了解清楚了一些整个企业的构造。 因为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原因,厂区直接划分了四个区块管理,之前图册里看到过的专利特供产品专门集中在最内侧的新型科技研发区。 等司机绕着整个企业粗略的逛完以后,至少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江复庭的心里对江朝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从白手起家做成这样,他不知道江朝是经历了怎样残酷的厮杀,才能拥有现在的这些。 但光是这样站着简单的一看,心里都会感觉道不自的震撼,这里面全是江朝倾注了几十年的心血。 他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厂房,直到车子彻底驶离了大门,外边单调又统一的建筑逐渐的变了样。 江复庭揉了下 眉心,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起高考填志愿的事。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是一意孤行想要填物理专业的,他喜欢的科目就是物理,即便知道未来的公司有可能要他继承。 但在他的规划里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至少是他上完大学,甚至硕士、博士以后才会考虑。 等到了学校的时候,时间和以往差不多。 教室内和以往一样等到了四点左右才开始闹闹的坐满了学生。 “摄影部的人已经把文艺晚会的视频做好放出来了,你们看了没?” “看了啊,最后那个女的唱歌也太好听了吧!那声音当歌星妥妥的啊!” “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没,没的话,我今晚就亲自上书一份!” “就你那破样,别做梦了!” “我哪样了?学习优秀,家境良好,哪哪不好!” 江复庭听着后一大片叽叽喳喳的人群,在黑板上写着这周值的同学。 放下粉笔,回过头的时候,他的视线正好对上教室后面画满了黑板报上面的挂钟,已经快五点半了,点名点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杨林生的位置上空空的。 上个礼拜桌子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 他翻了下记录,没有请假,特意又再翻了遍手机,打开以后里面还有一堆过完跨年都没来得及看的七七八八未读短信,粗略的浏览了下,确定没有杨林生请假的信息。 要是放在以前他就直接记旷课了,但想到在医院碰到杨林生他家里的事,最终还是没有下笔。 合上本子,走出教室,江复庭拿出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他挨着走廊侧耳听着话筒里接连不断的盲音。 因为大衣在教室里,上就只穿着冬季校服,时不时刮过刺骨的冷风,吹得他脖子后面时不时起鸡皮疙瘩。 在冷风中站了将近两分钟,连打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收起手机的时候,班主任正好看他到他板着一张冷冽的脸,“江复庭,怎么了?” “联系不到杨林生。”江复庭担心是那男人又失去理智,给他们使什么绊子。 “他没请假吗?”班主任听完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 “没有。”江复庭严肃的说道。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教室吧,我联系一下他家里。”班主任说着在屏幕上快速的按了几下。 江复庭点了下头,回到教室将剩下的名字点完,理了下课桌上的东西,翻着晚上自习课要准备的课程。 班主任一直迟迟不进来。 江复庭手上的书本被他翻来翻去,滚动了不知道多少页,上面的字他一个都捡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安静不下来。 教室里不知道什么开始有些哄闹。 “哎,你们看,老梁是不是 在吵架啊?”一个同学扒在窗户上,探着脑袋小心的看着外面的人。 “你看他口水都碰到瓷砖上了!” “我的天啊,这战况相当激烈啊!” 坐在窗边的人接二连三的人往窗户上贴,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黏在上面。 “听到讲什么没?” “我又不是千里耳,怎么可能听得到!” “这是在跟谁打电话,那么夸张!” “老梁不会跟他老婆闹掰了吧!” 江复庭整个人顿时不断冒出凉飕飕的寒气,冰冷的喝着:“要听的出去听!” 这群人这才不不愿嘀嘀咕咕的安静下来,坐在窗边的人还时不时的避着江复庭监控的视线,打探外面的战况究竟如何。 一直到十几分钟以后,教室的大门才终于被人再次推开。 寒冷的冬风瞬间倒灌进教室,吹的每个人桌上的本子和试卷“哗哗”的响。 江复庭抬眼的时候班主任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大好看,脸颊因为争执后的气血还没消退干净,眼里有一些疲倦之色。 但他脸上的表被整理的很好,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下,很快的就进入了上课的状态。 第四百三十八章:退学 关于杨林生的事他仿若不知道一般,只字未提。 直到第二堂课下课后,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影闷着一头帽子,带着火气一声不吭的冲撞着走进教室。 书包重重甩在桌上的动静,引得全班的同学侧目回头看着他。 他不像宋成那样会随便对着人撒泼,没有说话,直接把头埋在臂弯里,无声无息的。 其他同学只当他在抽什么疯,又各自玩各自的去了。 只有江复庭在回头的那一瞬间,留意到深掩在帽子里的那张脸憔悴不已,眼眶似乎有些红红的。 第三堂课通常是自习,只要课上不大吵大闹管课的老师基本都不会管。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不停摩擦着纸张的声音,偶然会有夹杂着纸张翻动过的动静。 江复庭思考的时候,余光总会不经意瞥见有人偷偷传递着小纸条,从这个角落递到另一个角落。明明大家都有手机,但就偏偏要选择这种恶趣味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深邃的眸子警告了一下纸条的源头,这几个人才稍微安分了一些。 可等到江复庭再次投入做题的时候,这些小动作就如同青按捺不住的动,再次偷偷摸摸的开始传递。 突然,他后方位置不知道谁的凳子滑了一下,刺耳难听的摩擦声引得班上不少女同学捂着耳朵。 江复庭难受的紧蹙着眉。 “呕!” 光这样听着都能感觉到一阵翻江倒海,然后整个教室里都是一股刺鼻糜烂的腥臭味。 “老师!杨林生吐了!”一个男同学惊叫道。 教室里的人顿时不约而同的捂着鼻子,目光有些嫌弃的同时挪向江复庭的后方位置。 “怎么回事?”那老师一听到有人生病吓得赶紧站起来问道。 同桌正要拍着他的背,想要减缓杨林生的痛苦,手掌触碰到他体的一瞬间,再次惊叫道:“老师!他体好烫!他发了!” 一群同学顿时含泪憋着脑袋闷笑。 杨林生的同桌是个南方人,平翘不分的那种。 “什么?”老师显然也没听清,重复问道,教室里的闷笑更大声了,显然有些人憋不住了。 后桌的女生实在看不下去,差点笑岔了气,本着对同班同学的人道关,这才替他说道:“杨林生体不舒服,好像发高烧了!” 老师这才弄明白况,从讲台上走下来,但是快挨着杨林生座位的时候,看了眼地上的糜烂的呕吐物,脚步最终还是顿住了。 就跟隔了一道无形又厚的墙一样,怎么也过不去。 她犹豫了半天,这才巡视了一下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你们谁去带他去医务室看一下?” 这话一落,所有同学生怕老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上然后指名道姓的 让自己去,于是纷纷埋回头,装模作样的认真起来。 江复庭看了眼班里其他无动于衷的人,只得站起来,“我去吧。” 他说着想也没想就走过去,看到呕吐物的时候,不可避免,下意识的嫌弃了下,但还是没有停留的大步跨过去。 “走吧。”他拍了下杨林生的胳膊,碰到他体的时候,还是不由惊了一下,隔着衣服都能感到他上滚烫的温度,就跟正在喷发的火山一样:“怎么那么烫?” 杨林生没有说话,依旧拿帽子将脑袋盖的严严实实的,子有些摇晃的站起来。 江复庭看他似乎有些要摔倒的样子,虽然不愿但还是抓上他的胳膊。 结果杨林生反而不乐意,推搡着甩掉他的手,自顾自踉跄着步子走出教室。 江复庭也没生气,只是对着教室里的人叮嘱了句:“值生辛苦一下。” 然后大步跟上眼前摇摇坠的杨林生,上课时间的校园内格外静谧,一路出来,整个学校都是灯火通明的。 寒冷的风不停得呼啸而过,江复庭这才想起出来太急又没带外。 杨林生起初是大步走着,越走越快,后面像是在奔跑,可是因为体不舒服却又怎么都跑不快。 可仍旧不甘心的在快速奔跑,如同努力的挣脱着什么,不顾一切的躲避着。 江复庭只能紧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痛苦的挣扎。 直到他后面实在跑不动了,大喘着气,步子晃晃悠悠的蹒跚。 江复庭跟在后面也慢了下来,小心的观察着他,然后看着杨林生突然停下脚步。 那道披着黑色的影在他眼里忽然显得有些寂寥,外的颜色像是要融入进黑暗里一般。 杨林生有些无助的蹲下,整个人都要缩在大衣里面,可依旧是闷不做声。 江复庭屏着呼吸,怕惊扰到他,步子踩得极轻,停留在他的脚边,“先去校医室。” 空气里安静了半晌,江复庭也没有着急,就一直默默的站在他的边上。 隔了良久,总算听到大衣下小心压制着的吸鼻子的声音:“恩。” 然后他看着杨林生有些吃力的慢慢站起来。 江复庭再次去扶他的时候,总算没有前面那么激烈的抗拒,两个人慢慢踱步到校医室的时候离下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还好校医还在。 量体温的时候,杨林生各种不配合检查,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僵硬的尴尬在那里,直到他自己将体温计拿出来。 “387c。”校医看了下体温计,刚刚才跟杨林生僵持过,脸上的表还有些难看,但碍于杨林生的体状况语气还是强行压着缓和不少。 他快速在病历本子上书写着,“你不让我检查,什么病因都确认不了,先 给你开个退烧和消炎药吃一下,还不舒服的话就自己请假去医院检查。” 杨林生还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江复庭看校医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替他接过药盒:“好的,谢谢。” 走出医务室以后,杨林生并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慢慢dàng)悠到了cāo)场。 之前运动会上的装饰还没有完全弄干净,踩在跑道上的时候,还画满着各种赛道的白色石灰。 江复庭努力的憋着萧瑟刺骨的寒冷,但是夜晚里的气温就是该死的冷,他意志力再强,骨头都忍不住在打颤。 一只手给前面的人提着药,另一只手插在衣兜里,漆黑的眸子片刻都不敢离开杨林生的背影。 两个人不知道在cāo)场上逛了多少圈。 只知道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cāo)场里多了不少跟他们两个一样来压圈的学生。 然后这些学生不知不觉地又少了,最后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 江复庭忍不住掏了下手机,快十点了,再过一会就到熄灯时间。 他终于不再慢吞吞的跟在后面,而是大步上去,声音跟夜晚的温度一样低,“好点没?” 躲在大衣里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一吁,“还好。” “那就回寝室。”江复庭说道。 边上的人再次没有吭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静谧下来。 可他依旧听到边的人突然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江复庭。”杨林生终于主动开口说话。 “恩。”他简单的给了个鼻音,脚下不知不觉已经又多走了一圈。 “我想退学了。”杨林生非常平静的说道,脚下的步子停顿下来。 江复庭再怎么冷静都掩盖不住此刻的诧异,他同样停下脚步,看着边上的人,黝黑的瞳孔凝满了严肃盯着边的人:“怎么回事?” “没怎么。”杨林生一直很轻描淡写的说着,他不停的踢着脚底下的步子:“我就是想离开这里了,一刻都不想多待。” “你学习没那么差。”江复庭在脑海里寻找措辞,想着如何说服他。 “我可第一次听到别人嘴里说我成绩不差的。”杨林生像是自嘲的笑了下,“跟成绩没关系,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再待下去,我觉得我会疯了的。” 江复庭在他转过头的时候,伴着有些昏暗的路灯看清了他的脸。 之前在医院肿胀的脸还没有消退完全,眼眶下面又多了青紫的伤口。 这是! 他心底顿时翻涌起浑厚的怒意,言语里不带一丝温度的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他抽疯干的!”杨林生哽咽了下,想到那个男人便满是讥讽:“他最终还是不放我妈住院,看他那样 ,他居然也知道怕事闹大,怕坐牢!你不觉得可笑么?” “你们现在。”江复庭张了张嘴。 “在家里,让我妈继续好生伺候着他。”杨林生嘲讽的笑着,对方眼里的鄙夷和不屑落在江复庭视线里有些刺痛。 “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么吗?”杨林生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 “什么?”江复庭扭过头看着他,对方此刻眼底深幽幽的,他目光再怎么犀锐都看不到底。 “他昨晚喝的醉醺醺的,自己把一个他跟小三的照片给我们看。”杨林生陷入回忆的时候,脸上不知不觉染上了怨毒,一字一句间全部都是浓烈的恨意, “那个小三和前段时间新闻里跳楼自杀的女人一模一样!” 江复庭的瞳孔顿时猛烈一缩,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可眼前的人如同陷入了无尽黑暗的漩涡里,苍白又狼狈的脸上满是痛苦:“你知道我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吗?” 他滚了下干涩的喉咙:“不是怨恨他出轨,而是害怕!我在害怕,我害怕疯了!” 第四百四十章:把衣服脱了! 江复庭翻着资料的手顿了顿,突然对高中三年的生活升起一丝缅怀的绪。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波澜不惊,平淡无常,毫无特点。 但一想到还有半年就要真的就这么毕业了,感觉再怎么无滋无味,都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毕竟在这个地方他确实奉献了自己最美好的青,而且三年的生活简单又充实,一点一滴都没有浪费,至少他对得起自己的青了。 深吸了一口气,在他思绪纷乱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陆陆续续快坐满了。 竞选会长的十个人各自按照准备的演讲稿上台,最后靠票高者得选,除了一能力以外,人票也相当的重要。 等一轮演讲完,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江复庭站在一边认真的听着,口时不时的有些发闷,刺骨的凉意间歇的在心口处波澜涌动着。 他不自捂了下有些难捱的口,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太好。 右眼皮从前面开始就一直胡乱的狂跳着,而且四肢发麻的感觉再次从自己的神经末梢蔓延开来。 那种未知又不可控制的无力感让他心底有种超脱掌控的慌乱。 最近发生在他边的事本来就不太正常,就连他的体都跟着不太正常。 他这一两个月全靠仅有的理智和几乎训练成机器般雷打不动的生活方式,这才有条不紊的将生活持续着。 如果是其他人碰上这些,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处理。 反正对于他而言,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把不正常的东西从自己生活剥离掉,现在这一切才是自己应该有的生活轨迹。 投票阶段结束后,江复庭当场根据票选统计着票数。 五票就是一个正字,一票画一笔。 统计出来的结果,不出他所料,但依旧让他欣慰,就是那个表现一直很好的副会长,也算是实至名归。 确认好新会长人员后,再让他发表个最后的宣讲。 男生走到台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跟两年前的自己某些地方,颇有些相似。 自己虽然不苟言笑,大概就是他眼睛里的神采,寄满了对未来即将到来的新事物的忱和澎湃。 等到所有的事交接完以后,江复庭拿出兜里的钥匙交付给他:“以后就交给你了。” “江学长请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的!”男生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钥匙。 校园内最后的分量都随着这把钥匙递出以后,彻底轻松下来,轻到有些空落落的。 平时的生活一直都是被各项杂七杂八的事占据满,现在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回到教室后,午休已经结束了,他飞快的调整好学习的状态,但下午上课的时候,四肢发麻的 感觉越来越强烈。 今天和昨天的气势汹汹又有些不一样,口一直压抑的力量非常缓慢的滚涌着,像是要趁你不备,在你不经意间,见缝插针的从封印里溜出来。 但那阵熟悉又刺的人发麻的冷感,却愈发的加剧,还有那所谓的反噬。 江复庭不知道反噬的下场到底是怎么样的,可随着口力量不受控制快要冲出封印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浑的骨头都在疼,又疼又痒的。 如同千百只虫子在体内又爬又啃噬着,直到下午的课程全部结束以后,江复庭的思绪都开始有些模糊了,体冷的如同从极寒之地打捞上来一样。 他的浑上下被一片死气包裹着,看起来像是在不断地流失着生机。 “你没事儿吧?要不请个假算了。”杨林生见班上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可江复庭还是一动不动的捂着子缩在位置上,以为他体不舒服,敲了敲他桌子问道。 不能再拖了! 江复庭拿出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 他抬了下脸,看向一直站在边上看着自己的人,有些莫名。 而杨林生在看到他那副面孔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明显是吓了一跳,又被他自己给压下去了。 这张死人脸跟那天那路上偶尔碰到江复庭时的模样像极了,虽然还不至于那么夸张,但是看的人有些难受,就跟快那啥了一样。 江复庭知道他在在意什么,不自然的避开对方**的视线,跟手机里的班主任快速交代着什么,挂完电话又赶紧打给白唐。 静等待对方接电话的几个呼吸间,他的意识便不自觉的微妙游离着,气息在以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 江复庭努力的克制着,终于听到了白唐熟悉又软绵的声音:“喂,什么事?” “你在家吗?”江复庭咬着下唇,尽量不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境况太过难堪。 “在啊,怎么了?你要给我介绍生意?”白唐兴致昂扬的问着。 “我现在就过去。”江复庭沉着声说道。 边上的杨林生还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是病成这样不去医院,还在要去别人家串门的奇怪眼神。 “啊?”白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以为又一堆吃力不讨好的事,不不愿的口气。 江复庭气的就想钻进电话给那边还一脸迷糊的人揍一拳,扫了眼边上还站着的人,又让他没法明说,闷闷的解释道:“口复发了。” 白唐这才意识到什么,说话的语气突然认真不少:“你过来吧。” 江复庭收起手机的时候,杨林生还在边上站着看着自己。 他慢慢撑着手起来,整个人像是被裹着袋子里打了一顿一样,到处都疼,又没力气。 绕过杨林生的 时候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冷冽的看了眼他快黏在自己上的眼睛:“还有什么事?” 杨林生挠了下头,他本就不是乐于助人的格,扭捏半天跟个小姑娘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干嘛。 江复庭不准备再搭理他的时候,他终于别扭的开口:“要不我送你过去,反正我今天晚自习也请假了。” “不顺路。”江复庭毫不犹豫的拒绝,走出教室。 外面的天空像是打翻了墨汁,已经漆黑一片。 杨林生死皮赖脸的直接从后面跟上来,“打个车的事。” “不用了。”江复庭屏着呼吸大步走着。 感觉体动一下,都有种被肢解的感觉,吸口气,口都被人用力拉扯着,四肢百骸不断的被口随时随地要溢出的力量侵蚀。 眼前的画面有些虚焦了,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重影,就连灵魂都有种不真实的解离感。 “你这样子不对啊!我给你打120吧!”杨林生说着见势真的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敲击着。 江复庭一把抓住他的手,差点没把电话拨出去。 深幽的视线跟来自万丈深渊一样寒冷,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的说道:“不需要。” 杨林生对上他的视线被震的愣了下,拿着手机的手僵硬的顿了下,心跳瞬间狂跳起来,呼吸都无意间快了不少。 他压下眼底本能涌起的不安,视线忽然转移到江复庭的后,张了张嘴:“你表哥来接你了。” 什么表哥? 江复庭疑惑了一下,同时又想起什么,顺着他的视线扭过头,漆黑的眸子惊异了一下。 白唐? 他怎么在这,他不是在家吗。 但又想起跨年那晚,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带自己挤进人群,内心也跟着缄默下来。 白唐看见他以后,直接走过来,没有客气的搂住他的肩,拖着他体的重量,对着杨林生扬起友好的笑容:“我表弟麻烦你照顾了。” 活脱脱跟真的家长一样。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的,而且他也帮过我不少。”杨林生嘿嘿的笑了下,然后朝着自己方向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又看了两眼。 江复庭本就有些脱力,此刻整个子的重量全都靠白唐支撑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脸色白的有些发灰了。 白唐知道事不能再拖了,带他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角落,声音如沐风般温和,“把眼睛闭上。” 跟上次一样吗? 江复庭想着,垂上眼眸,他的眼尾本就是上扬的,睫毛格外修长,闭眼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不安还是不舒服,睫毛总是不经意的颤动着,配上此刻毫无起色的俊毅脸庞,反而有种病态美。 白唐不知道为何叹了口气。 江复庭只听到对方紧贴着自己脖子的呼吸,又深又长,似乎是有些无奈。 四周平静的连大风声都没有,他也没有感觉到速度带给五官和感知的冲击。 仅仅隔了几秒,一股熟悉夹着一丝陈旧的木头味便扑鼻而来。 “好了,睁开眼睛吧。”白唐开口道。 江复庭动了动眼皮,昏黄的光线,老旧的沙发和剥落的墙皮,已经到了白唐的卧室了。 他感觉脑子还是视线一直都是扭曲的,世界在他头顶自发的不停旋转着,子已经冷得不行了,骨头打颤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只剩下人体生存的本能。 白唐一把抓住他的手,一缕缕黑气顺着他的指尖慢慢涌入江复庭的体内,将四肢发麻又寒冷的感觉驱除掉一些,江复庭这才感觉舒服一下。 就跟缺氧了很久一样,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把衣服脱了。”白唐看他神色缓和了一些,开口道。 江复庭没有犹豫脱下上的外和毛衣,白唐家里没什么暖气,这个时候体本来就虚弱的不行了,赤着上的时候,他皮肤上都不由冒出一些鸡皮疙瘩。 第四百四十一章:加封 对方的指尖触碰到他口的时候,江复庭的子下意识的缩了缩。 白唐的非常小心的将他口的印纹仔细抚摸过去,那双桃花眸此刻的神格外认真。 他的指尖明明很冰凉,但每一寸被他触及到的皮肤总是会不自觉的发烫。 短短几秒的检查,让江复庭突然感觉有些难捱起来。 “好了吗?”看白唐还没有收手的样子,他催促着,对方的表明显有些为难,似乎很麻烦。 白唐踌躇着收回手指,脸上的平淡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他没有马上回答,眼眸突然骤亮,浑厚又磅礴的黑气突然从他掌心不断的狂涌而出,不带丝毫的犹豫和准备,直接入侵江复庭的口,将他体内的黑色水滴包裹着。 就在陌生的鬼气大幅度的冲入体的那一瞬间,江复庭体内的水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一般,突然暴涌起来,非常激烈的想要挣脱围绕在它四周的两层枷锁。 他此刻只感觉到他的体要被撕裂了。 就在白唐的鬼气非常霸道侵略着他的体每一个角落时,也顺便浸染了那封锢着黑色水滴的两道封印,两层封印犹如千万条数不尽的丝线,错综复杂的交织缠绕着。 每一条线都对应着江复庭口印纹上的那一小点文字,光一条线就贯穿了四面八方。 江复庭只感觉到白唐的鬼气在浸染的同时,封印上的每一条丝线都在发出微弱的亮光。 他是在用这个方式检查? 但是中间那个黑色的水滴丝毫没有要安静下来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引着它挣脱开一般。 江复庭隔着两层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上面心惊的力量,如果突然爆开的话,他的体会成什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上的力气在抵抗两股力量对体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快速的消耗着,就在他自己都快要感觉绷不住的时候,白唐的鬼气终于从体内退了出来。 江复庭支撑体的力量瞬间被抽干,险些虚弱的倒在上,双手颤抖的支撑着,不断的喘着粗气。 喉咙因为脱力也干的不行,他抬了下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面色有些凝重的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唐模棱两可的说着,思索着什么:“你这两天有没有去什么地方?碰到奇怪的人?” 江复庭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没有吭声,就是捂着口,想了半天,才回道:“没有。” 白唐没有跟他多解释什么,但背过的时候,以往不着调的眼睛突然涌上一丝忧色和肃穆。 刚刚在探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看不出来,但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封印明明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封印上的力量 确实是被削弱了,可他就是看不出原因,因为封印上连被损毁的痕迹都没有。 可这又不合理。 封印力量被影响的况下,要么就是解封了,要么就是被损毁,要么就被强行吞噬了。 可这三条都不可能,还有江复庭上的鬼气,怎么考虑都是哪哪都不对。 那双桃花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苍茫又遥远起来,又是那种站在尘世之外,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江复庭在他回过头的时候又看到对方的这种眼神,他的灵魂下意识的就会抽痛。 明明就站在眼前的人,总像是跨了个世纪。 白唐敛了下心神,揉了揉发疼的太阳,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给你再加一层封印。” 江复庭知道每次都加封印也不是个办法,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又松动了……” 白唐没有马上说话,盘着腿坐着,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的指节来回在上滚动敲击着。 过了一小会,才慢慢开口道:“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明知道什么意思,却还是没法做好准备,感觉呼吸都被人摁住了,艰难的又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白唐有些不敢对视他好不容易精神了些的脸又瞬间发白,垂眸看着自己乱拨的手指:“我上次跟你讲过,制强行被破,对体有反噬,而且封不住就要修鬼道。” 江复庭只感觉大脑此刻跟他的体一样,被人用力揍了一通,跟着乱糟糟的,耳边只剩嗡嗡做响。 他即便知道,也渴望能从对方嘴里得到其他的答案。 但听到的只是更加肯定,不容反驳的答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抿嘴踌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封吧。” 白唐听到他松口后再次凌空画符,当那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强大遏制力再次裹着他的口的时候,江复庭的体不自主的轻颤了下,然后体里的寒意和不受控的感觉潮水般的缓缓退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体里的异样感终于彻底平复下来。 可他终于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了,这道封印不知道能维系多久,距离上一次突然爆发,才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不到。 江复庭从上下来,拿起外,“多谢。” 视线不经意瞥到对方还没来及切换电脑屏幕,黑色深沉的网址上面写着:专业捉鬼,投胎,行业领先三十年!从未被超越! 现在捉鬼的人都那么与时俱进了,不仅搞网站,还正大光明搞这么夸张的广告词。 白唐无所谓这些有没有被他看到,目光跟着他还有些摇曳的形:“你要不在我这观察一晚,五百块而已。” “暂时不需要。”江复庭穿着鞋子,抓着自己的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古董街的道路还有些泥泞,一个星期前的大雪现在才化的差不多,地面上的土和石块都被冻得生硬了。 鞋子踩上去的时候,他都能听到冰碴子在脚底下碎裂开的清脆的声音。 江复庭想要打车,又不知道去哪里,学校那边已经请过了假,可现在又不想回家。 林锦要下礼拜才回国,江朝铁定在加班,几百平米的屋子肯定冷冷清清的,还不如走在街上有人气味。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游dàng)起来。 昨天他才被家里的企业感动了下,想好高中的志愿,考什么大学,结果今天就一下子给他拉入谷底。 他是个理智的人,他需要的是正常人的生活,最好跟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边都不要沾上。 但命运这种东西就是很可笑,你越是不要的东西,它越是要弄好端在你面前,强迫着你咽下去。 江复庭忽然觉得有些冷,晃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老城区比较闹的地方了。 陈旧的建筑还挂满着节假的彩灯,包括道路两边的树上全部都是,一闪一闪的,就跟夜空里的星辰一样。 擦肩而过的行人都多了不少,他看了眼马路对面觉得有些眼熟,永井百货大楼。 他最无助的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被白唐接上的,他忽然在想,如果当初没有碰到白唐这个朋友,他会怎么样。 远处的交通灯亮起了绿色。 他迈开脚步的时候,边上的行人已经开始抓紧时间快速穿梭着。 江复庭不徐不疾的迈着步子,几乎是卡着点过完的马路。 百货大楼那颗巨大的圣诞树早就被人移调了,变成了一个非常有艺术感的摆件。 江复庭穿过自动的玻璃门,蹭着商场的暖气。 这会刚好是商场里生意最好的时候,里面人来人往的,上次过来的时候好像人还没那么多。 有些商家门口放着一个广告支架,海报的内容都是喜迎节,全场多少折,充多少送多少,买衣服送包包。 各种天花乱坠的活动硬是把一个没有人气的商场凑了不少人出来,江复庭看着不少女人围拢着店面进进出出,有几家店夸张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就跟不要钱,真的让你白捡一样。 把商场买成了菜市场,这些女人也厉害的。 而且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再钻入下一家继续。 江复庭觉得神奇的同时,又感觉这样的画面很有生活的真切感。 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踩着扶梯,一直走向顶楼,吃完再回去好了。 就在他刚到三楼,转过,继续往上的时候,却无意间瞥到三楼一家男装店门口闹哄哄的,挤满了人群。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 那个站在人群中间的男人极为眼熟,瞳孔冷冽的凝了凝,怎么又是他。 此刻那个男人正对着趴在地上的男生暴戾的拳打脚踢着,嘴里不停得叽叽喳喳。 江复庭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看他龇牙咧嘴的狰狞面孔,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 等到了四楼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杨林生今天晚上就请假了。 从上面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被人群包裹着的男生极为痛苦的护着体的重要器官,躺在地上,然后任由那拳脚雨点般砸落下来。 江复庭的呼吸一滞,然后迅速跑到扶梯的另一面下了楼。 快赶到附近的时候,听到了从人群中传出来男人的叫骂声:“你个小偷!连老子的东西你都敢偷!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乱偷东西,老子就替你这个没娘养的好好教育你!” 第四百四十二章:商场闹事 听到不是杨林生,他心里还是稍微松了口气,但已经走过来了,还是走过去稍微看了两眼。 围观的人群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生开始有些看不下去,“行了!别打了,再打就真打死人了!” “就是啊,人家偷东西不都报警了么,让警察抓走他该坐牢坐牢,你把人往死里打就过分了啊!” “人家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就一个小孩子,万一未成年,真得打出事,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几个反对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江复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生,穿的衣服很单薄,看起来特别脏,沾满了泥和灰,上面又增添了不少脏兮兮的脚印,脚印里还夹杂着一些碎屑渣滓。 男生的头发油腻的几乎要结块打团了,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洗过了。 杨牧见这些人居然反过来向着小偷说他,本就暴躁的人瞬间红了眼,江复庭在他怒火一下蹭起来的时候,留意到了他头上盖着一层浓浓的黑气,他插在大衣兜里的拳头下意识的捏了捏。 下一秒杨牧就不管围着的人到底是干嘛的,只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针对着他,伸出食指指了圈围观的所有人:“老子要你们教,管好你们自己的破事!被偷钱的又不是你们!谁再瞎bb我就往你们脸上揍!”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点素质都没有,你要真把人打死了,你觉得你跑的掉吗?”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也没怕他,看不下去怒怼了几句。 在这里买的起衣服的人,不像街头的市井小民,没那么怕事,也不像出入高级酒楼的人,有钱到不敢生事。 杨牧没想到真有人敢跟他叫板,顿时怒瞪着说话的那个人,扯着嗓子骂道:“连小偷你都帮,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好心劝你,你这个人也太不识好歹了,人家偷你东西,大不了就是小偷的罪名,你要是不小心把人打死了,你就是故意杀人了知不知道!”站在边上的一个女人忍不住出声道。 “杀人?”杨牧听到这词冷笑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本就残暴的脸上突然变得更加狰狞,走到刚刚说话的那两个人面前:“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呢!你们哪只狗眼看到我杀人了?” 女人被他突然暴涨的凶意吓了一跳,半天没有吭声,刚刚说话的男人明显也被震慑到了,但本着男人的尊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所有人都在这看着,谁都跑不了!有种你真的对我动手!” 杨牧头上围拢着的黑气开始有些浓烈,一直站在边缘的江复庭神色凝重了下。 不好。 下一秒的杨牧就像是失了智,那双眼睛都没有了焦点,只剩下麻木的残暴不仁。 他走到 那个男人的面前,面容扭曲的揪起他的衣领。 另一只手的拳头已经在眨眼间高高的举起,迅猛的往男人脸上砸过去。 在强大的作用力下那个男人的形瞬间向后倾倒,边上的人群吓得赶紧往后四散。 男人往后踉跄了一下,却连踉跄都做不到,脖子上的衣领还被眼前的人紧紧的拽着,脖子被勒得红了一圈,呛的他喘不上气。 杨牧并没有就此收手,那只手再次蓄满力气抬了起来,正要再次挥上去的时候。 由于人群散了不少,江复庭几个大步就走到前面,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对方落下来的手。 “又是你!”杨牧在看清他的那一瞬间,怒气盛腾的大叫道。 男人在得救的一瞬间,感激的看了江复庭一眼,赶紧后退了几步,嘴里还忍不住低声咒骂着:“活该被偷,跟个神经病一样!” 声音虽然压的很小,但还是被杨牧听到了,他本就充满戾气的脸此刻就像是染满了血气,没有了任何理智,死死地瞪着那个男人,想要越过江复庭拦着的手,继续冲上去,却被江复庭稳稳地抓住:“你冷静点。” “你特么少给我多管闲事!”杨牧突然使力甩了下胳膊。 江复庭惊觉这个男人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很多,差点被他推倒,步子往后倒退了两步。 他眸色认真的打量着他头上的黑气,应该是跟这个有关系。 可按照白唐说的,他现在能看到鬼,这个男人上还是只有鬼气,而且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那就说明他有可能被鬼气控制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联系白唐的时候,后面人群响起激动的叫喊:“警察来了!” “警察终于来了!” 随着几声叫喊之后,几个穿着制服板着严肃的脸孔就已经穿过人群,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着江复庭还紧紧抓着杨牧的胳膊。 “怎么回事?”领头的民警扫了眼他们几个人,中气十足的大声一喝。 杨牧在警察来的瞬间收敛了不少,厉的眉眼睨了眼地上的男生:“这个人偷我钱!” 站在后面的其他民警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眼,男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其中一个民警伸出手指在他鼻孔下探了探,还有气。 他摸了下男生上的骨头,皱着眉:“怎么打成这样?”站起来转过头问道:“你打的?” “他偷我钱,我打他怎么的了!”杨牧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横着眉叫道。 “行了。都带走,去局里慢慢说。”领队的民警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大呼小叫的,然后对着那边的几个警察扬头示意了一下。 那几个小民警接到指令后,小心的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男生的头发很长,趴在地上的时候 一大团都遮住了脸,这会被人勉强扶起来的时候,江复庭这才看见了那张藏在蓬头满垢下的脸。 还清秀的,就是被饿得瘦到变形了,脸颊两边的有凹陷进去的迹象。 在男生被几个民警拖着从自己眼前经过的时候,那颗无力的头颅突然朝着自己这边垂了一下。 江复庭清晰的看到那张正脸,脑袋突然轰鸣了一下。 “等一下。”他突然叫住。 “还有什么事?”带路的民警停住脚,回过头看着他。 “这个人……偷了多少钱。”江复庭在停留的时候,重新打量了下那个男生,目光在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扫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 民警没有直接回他,犀利的目光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杨牧。 “两三千吧。”杨牧不耐烦的说着,本来以为警察只带把男生带走就行了,没想到自己也要跟过去。 “我替他还掉。”江复庭说道。 “不是还不还钱的问题,现在先上医院,体没什么问题,未成年犯罪也要送劳教所,偷了就是偷了,不是还完钱就可以不用负法律责任了。”领队的民警没有领,做事一板一眼的,但是边上的群众很是受用。 “那我一块过去看下。”江复庭提议道。 “你是他什么人?”边上的民警拿出小本子记录着。 “校友。”江复庭非常诚恳的回答着,民警记完以后对江复庭这个认真又严肃的形象很是受用,最终同意点了点头。 最后上车的时候,跟男生挤在一辆上面。 江复庭看了眼那个还在昏沉中的脸孔,脑子不由陷入沉思。 蒋黎怎么会在这?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校么,蒋建永被抓难道一点后路都没有给家里准备?他怎么会在商场偷钱? 所幸到了医院后,经过大致的检查以后并不严重。至于晕倒的原因是,严重营养不良导致低血糖,输一会葡萄糖,一会就会醒。 江复庭就这么坐在病边,蒋黎正安静的闭着眼睛,手边打着吊针,上面还挂着两瓶满满的等着排队输液的药瓶。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流浪很久了。 江复庭突然回想起距离上次蒋家的医院被查处的时候,至少已经半个多月了吧。 他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流浪了吧。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其中一个民警推门进来,挂掉手里的手机,对江复庭说道:“联系不到他妈妈,你有没有别的联系方式。” 江复庭想了下:“只能联系到他班主任。” “也行,你给我吧。”民警发愁的捏了下眉心。 谁知道这才出个外勤捡回来的小偷那么麻烦,他爸还是前段时间刚被抓的蒋建永,这会联系他妈也联系不到,问了局里的 人,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江复庭报了一串老梁的手机号,“你问他,他能知道他班主任的号码。” “好。”民警拨通号码以后又出去了。 病上的人指尖轻轻动了动,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而后又安静下来。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正在输液的人,也没玩手机。 突然感觉世事变化真的很无常,想起被他的人强行注了药物后,现在骨头还发冷。 他的体,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家人,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但现在的恨意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浓郁了,大概是跟着寒冷的冬天被冻结了吧。 何况现在的蒋家已经得到了各自应有的报应,只是蒋黎会狼狈成这样还是让他有些诧异的,而他也只是被他的父亲利用而已。 当初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管他是出于利益还是恻隐之心也好,最终还是没有下死手,所以刚刚那会才会没法放任他真的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冰冷的眸子泛着一丝波动,江复庭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第四百四十四章:放弃 外面还下着大雪,房屋顶上,墙边,以及伴着老房生长了几十年的银杏树,全都压满了白色。 明明破旧的外墙,此刻看起来反而像新的一样。 低下头的时候,老头的脸被冻得通红,稀少的白色毛发跟顶着一堆棉絮一样。 老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愁苦的表欣喜了一下,开口说话的时候仍旧带着一丝不安:“你刘二婶刚刚高血压突然犯了,我这会找不着人帮忙,又要来麻烦你了!” “没事,我这就下来。”白唐随手抓了件沙发上的灰色外,提提踏踏的下了楼。 老头见他没有丝毫犹豫,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谢谢你啊!小唐!谢谢你愿意帮我!” 人命关天的时候,白唐顾不上跟他客,立马问道:“刘二婶人呢?” “我这就带你过去!”老头一拍脑门,然后马不停蹄的给他带路,白唐搀着两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杨林生正好也刚刚从医院里出来。 两个人各自小心的扶着自己边的人,根本没时间打照面。 季如云倚着自己的儿子,步子走得尤为迟缓。 出了大门的瞬间,她被凌冽而来的寒风吹的瑟缩了一下。 杨林生收紧了下母亲前的衣襟,又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在季如云上,严严实实的多裹了一层。 他抬起头看着冰天雪地的世界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内心并没有比眼前这个景象好多少。 此时他另一只手里提着季如云的医疗袋子,里面装着各个部位的ct片子。 文字诊断说明是,三根肋骨骨裂,右胫骨下段骨折。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前额皮下出血,有十厘米血肿,无颅内损伤。 那只手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自己捏得,有着非常不自然的发红。 片子里的内容都是新鲜出炉的伤口,新鲜到杨林生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杨牧抡起凳子腿就往季如云上砸的画面。 那片段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虽不是第一次,但还是惊悚的让他想失声尖叫。 袋子里轻飘飘的几张纸,提在手里却是格外的沉稳,他手一抖差点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 幸好回过神,他又及时抓住了。 季如云的呼吸声非常轻,就好像多使点劲就会非常累似的,浅的杨林生有的时候都听不到。 杨林生随手打了辆车,蹑手蹑脚的将季如云送进车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就像是在护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碰到边角的时候,都会很仔细的拿自己的手做垫遮挡一下。 但季如云不小心触碰到边上的东西时,眉头还是无法控制的皱了皱,嘴唇又干又白,倒吸了一口气。 “碰到哪了?”杨林生看她吃痛的样子,关切的问道 ,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放哪好了。 季如云坐好以后,牵强的挤了一个笑容:“没事。” 杨林生将信将疑的关上车门。 到家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狼藉,凌乱的东西还是跟他出门前的一样。 在这个地方,他就没见过哪一天是干净的,安宁的。 杨林生满怒气的踹了一脚横在门口的垃圾,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就跟垃圾没什么两样。 然后他搀着季如云小心的走进房间,一路走下来对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东西,只有嫌弃和淡漠。 等季如云睡着以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客厅中央,四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包围着,屋子里开着暖气,脚底只觉得冰凉,心里愈发的烦闷。 他突然想前两天江复庭跟他说的话。 坚持到高考? 要我在这样的地方多熬几个月? 他突然用力踹了一脚茶几腿,脚指头的所有神经一下子失去了知觉,随后剧烈的疼痛瞬间爆发出来。 疼得他心口都跟被人揪着一样的痛,他烦躁的伸出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不自觉的蹲下子,都不知道是因为脚比较痛还是心口扯着难受。 真是可笑! 想到可笑,他就真的大笑起来,像是被人按了一个笑闸的开关,怎么也止不住。 那双空洞的眼睛在蹲下的时候,无意间扫过放在茶几下的烟盒和打火机。 可他又不愿意移动,一只手抵着茶几,另一只手拼命的往那边够着。 在中指碰到烟盒的时候用力一勾,连带打火机都一块滑了过来。 烟盒像是被放了有一段时间了,上面的锡箔纸都已经被翻得皱巴巴的,折痕都要烂掉了,应该是那个男人自己都忘了在这放了一盒烟了。 杨林生随手挑了一根,点上火。 因为动作有些生疏,他不会夹烟嘴,只是拇指捏着。 随着燃烧的红光,烟头离他的指尖距离慢慢被缩短,整个客厅都是一股呛鼻的刺激味。 他盯着烟雾缭绕,神色忽然一阵迷惘。 不知道想到什么,然后狠狠的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尼古丁味带着强烈的冲击骤然喷向了鼻腔,直冲他的咽喉和肺部。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呼吸道都被侵略了一样,气管都被扼制的上不来气。 “咳!咳!”杨林生捂着嘴拼命的干咳着。 现在鼻子里喷出来的气都是一股浓烈的烟草味。 “林生!你怎么了?”在卧室休息的季如云被他的咳嗽声惊醒,虚弱的扯着嗓子问道。 “没事,喝水呛到了。”杨林生没看到烟灰缸,烟头直接胡乱的在茶几上按了两下,强行把烟掐灭掉。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刚刚突然提上来的心口终于缓了缓。 他别过头看了眼窗外,时间就跟定格在那了一样,杨林生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了好久,久到差点真的成了人形木桩。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这才动了下手指,然后又恢复成张扬不羁的笑容。 这场大雪又持续了很久,至少一天一夜。 江复庭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白得彻底。 一脚踩在路上,积雪厚得都要到脚踝了,走到比较低的地方就真的过脚踝了。 还好今天穿了厚一点的袜子,他一如既往的抱着保温杯,走向食堂,然后打了一满杯的牛,再走向教学楼。 刚进教室的时候,后面座位上的一张人脸让他稍微诧异了一下。 杨林生正好抬起头,翘着个二郎腿看着他,还主动的问好:“早啊!” “早。”江复庭走过去,放下书包和杯子,坐下来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回过头:“昨天没事吧?” 杨林生歪了下脑袋,想要装傻,结果江复庭的视线紧盯,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他这才一副恍然的表,捏着桌子上的橡皮:“昨天啊,也就那些破事。” “别影响学习。”江复庭顺着他无所谓的表知道他退学的心思还没有完全放心,叮嘱了一句。 杨林生顿时瘪了一半的气,趴在桌子上,一脸悲痛绝的叫嚷着:“在家烦,在学烦,天下之大竟无我容之处!” 江复庭不再理他,转过整理着今天的课本,打开盖子喝着牛。 午休的时候正好要去趟办公室拿新出炉的考试卷子,江复庭带着耳机,快速钻进教师的办公楼,外面冰天雪地的,就连他都不想多呆。 进入大楼的时候,步子总算有些惬意的松缓下来。他还没走到楼梯,就听到上面拐角传来熟悉的声音。 像是说明,又像是争执,声音大的把自己耳朵里的歌都给盖过去了。 他摘下耳机,没有马上上去。 老梁的声音气急败坏,就像要把跟自己谈话的人生撕了一样,江复庭就算没看到他此刻的脸,都觉得他肯定想找把锥子把对方的脑袋剖开好好看看。 “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既然是你的班主任,我肯定要对你的未来负责!不管什么原因,就这几个月能坚持一下,就坚持一下!你想想你高中毕业证都没有,以后出去能干嘛!” “跟你没关系,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杨林生依旧油盐不进,他离开的不是这个学校,而是这个城市。 只要没有那个男人的世界,无论是哪,即便是上街乞讨都比这样强。 “你虽然平时学习不好,学习作风也不行,我既然带了你,那我肯定要对你负责到底!你如果真的就这么退学了,那你这几年的辛苦都白费 了。就算你平时学习没怎么用功,那你光坐在这里都耗了不少精力吧,平时跟老师斗一斗也废了不少力吧,现在就这么全都白费了?” 班主任变着花样的在各种劝说他留下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为我们好。”杨林生收起了无赖的样子,诚恳的说道:“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跟班级没关系,跟学校也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出于个人原因。” “你!”老梁看他突然认真起来,反而不好说服了,他宁可希望杨林生是跟以前一样,脑子一,一时的气血冲动,这样等到对方冷静下来后,反而事好解决。 “麻烦老师了!”杨林生攥着拳头,真诚的弯腰鞠躬。 老梁没有开口,他就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中年男人略微有些苍老的脸上,凝聚着一些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叹自己还是叹学生。 他是成年人也是老师,比眼前弯腰恳求自己的男生多活了几十年,看到的多,经历的也多,如果自己就这么放手了,男生未来的道路,已经一眼见底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后果 江复庭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在辨出了是杨林生的声音后,他就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上午第四堂上体育课的时候,杨林生就一直坐在cāo)场边上的观看台发呆,从上课铃到下课铃,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似乎也不觉得冷一样。 江复庭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的距离突然变得格外遥远,人在这,可心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篮球也不看一眼。 这个校园里的任何东西再也不能勾起他的兴趣,对方的眼里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他的淡漠和自己的有些不一样,像死水,就跟上的东西全都被人掏干净了,就剩个轻飘飘的空壳。 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空洞又麻木。 老梁在看到江复庭走上楼梯的一瞬间,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死命的对着他招手,也不顾自己平时设立的威严形象:“江复庭,快过来劝劝,你们毕竟是同学,平时相处时间比较多,了解的也比较多,他非要一门心思的退学,我好说歹说都说不进去,你说退学哪是那么好退的,社会上多乱啊,高中文凭都没有,去打工都没人要!” “恩。”江复庭简单的应了声,看着杨林生。 对方还保持着鞠躬的动作,腿绷得笔直的,毕恭毕敬的,每天大课间出cāo)的时候,都没见他站的这么直过。 江复庭若有所思的拍了下他的肩,“先起来,别让老师为难。” 杨林生这才慢慢起背,眼睛一直垂着盯着自己的鞋子,不敢看他。 大概是因为江复庭帮过自己好几次,他居然升起会担心对方对自己失望的绪,莫名有些愧疚。 “想过去哪里没?”江复庭没有像之前一样劝他,而是直接问他的后路。 班主任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诧异地瞪着眼珠子盯着自己。 杨林生听到这话,心里放下一些戒备,说起自己之前计划好的打算:“先去边上的县里待一段时间吧,反正先别让那个家伙找到。” “恩。”江复庭假似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做什么工作?” 杨林生在他的引导下思索着,这些事他早就考虑过,他不是那种笨到连基本生活都不会的人:“找个超市或者厂里打打工吧!” 江复庭也没有反驳他,继续道:“县里工资算两千五吧,够多了。” “对。”杨林生点头道。 “我就算你有提成,一个月工资三千。”江复庭飞快的计算着。 杨林生没有完全弄明白什么意思,但知道他说的也没错,如果在县里打工的话,工资三千已经算比较高的了,继续赞同道:“好。” “我算你们两人工资,每月租房五百,分房住就是一千”江复庭 继续算着:“两人饭钱只算你一千,生活用品,女人的用品,偶尔买衣服。一共两千。” 杨林生听着他的计算,脸上的神色开始纠结。 江复庭并没有停下:“算你每月结余两千,a市的房价平均两万一平,县里房价最便宜八千一平。一八十平的小房子,不生病,不谈恋,需要三十年。” 杨林生纠结的表有些难看。 “这是理想况,如果他要把你和你母亲挖出来的话,那你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逃命,居无定所,没有固定工作,你连最基本的收入都不会有。”江复庭不动声色的诉说着未来可能发生的残酷现实:“你现在的存款数额又是多少?” “我。”杨林生突然彷徨了一下,他之前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到处乱逛,只想着花钱买潇洒,他只想着要把家里的一切事统统抛到脑后。 逃离的家庭的那三年,他考虑到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存款?大概连四位数都没有。 江复庭的目光愈发的犀利,“毫无准备的离开,你觉得你能对你母亲的人生负责吗?” 杨林生的脚底突然有些发软,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嗡嗡的,他脑子里就跟倒满了浆糊,黏黏糊糊又乱七八糟,他没想过那么多,他只想迫不及待的摆脱这一切。 江复庭安静的看着他发愣,那双无助的眼睛看着地面,四周的一切跟着沉寂下来,杨林生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抬起头,“那你说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老梁在上次那通电话里就了解了一些他家里的况,“这件事,我们大家都帮你想想办法,你未来还有几十年,不能就这样说毁就毁了。” “大家?”杨林生别过头,看着老梁,突然一笑:“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一个大喇叭,出cāo)的时候让你站在主席台慢慢宣扬?” “您别插手,让他自己冷静。”江复庭对着有些尴尬的班主任说道。 杨林生脸上嘲讽的笑容还没有收起,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劳心的事太多,瘦了不少,侧脸映照在江复庭眼里的时候,勾勒出非常明显的轮廓。 看他还没有准备离开的动静,继续对着老梁说道:“试卷?” “你跟我拿吧。”老梁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叹着气,转过。 江复庭拿完试卷出来的时候,杨林生还在那里,像是在等自己。 子不着边际的坐在楼梯扶手上,两条腿就挂在那里晃晃悠悠的,校服的拉链没有拉,大敞在两边。 “走吧。”江复庭瞥了他一眼。 杨林生从扶手上跳了下来,插着兜跟过去,然后瞧了一眼江复庭手上厚厚得一沓,伸出自己的手。 “不用了。”江复庭将手里的试卷捏紧了 点,“想清楚了?” 杨林生将手塞回兜里,迟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回着:“看着办吧。” “恩。”江复庭应着,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将校服的拉链直接拉到底,衣领竖起来以后就跟高领一样。 “对了,我明后天,还得请个假啊?”杨林生满不在乎得说道,现在请假就跟吃饭一样随意。 江复庭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哦,我妈昨天骨折了,我要在家照顾她几天。”杨林生冻得吸了吸鼻子,但前的衣服拉链就是不拉。 江复庭听完以后皱了下眉,“那么严重?” 但每次自己碰上那个男人的时候,不是在打人就是在骂人,感觉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没有一次是正常的。 在他的眼里生命就像是蝼蚁,可以任意踩之弃之。 杨林生随意的“啊”了一下,也没有解释太多。 江复庭冰冷的眸子打量着他,“你今天就是来退学的?” “也能算是吧。”杨林生想了想,勉为其难的说道,“他们可能打架把脑子打坏了,非要说家里有鬼缠着,我妈前段时间就请了个道士,现在那男的又请。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神神叨叨的,我本来就不想在家待着,准备明天再回去。” 江复庭想到在商场的时候男人上的黑气,然后淡淡的“恩”了一下。 至少杨林生退学的举措勉强算是一时冲动,还有救。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的沉寂下来,按照以前杨林生是那种耐不住寂寞各种找话题的人。 但现在已经累的连跟手指头都不想动,不管做什么,什么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母亲怎么样了,男人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冲出来,手上会不会抄着什么东西毫无准备的朝着自己抡过来。 或者只要手机一响,他就一惊一乍的,生怕电话那头又是哭天喊地的动静,害怕到有些神经过敏。 杨林生拿出手机,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季如云:吃药没? 季如云这个时候才刚刚醒来,浑上下都像是被车子碾压过的疼,收到杨林生信息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流淌出温暖:吃过了。 她放下手机,眼眶周围本来就青紫一片,昨晚因为疼痛根本没有办法休息好,下眼眶多了一层浓浓的黑眼圈。 眼窝又黑又深陷,看起来就跟鬼一样。 她非常吃力的撑起子,口前的一排肋骨一呼吸都能扯着疼,等她坐到轮椅上的时候,整个子都已经大汗淋漓。 季如云非常缓慢的推着轮椅,门把费力的够了半天才够到,打开房门。 外面虽然还是乱糟糟的,但已经被杨林生简单的收拾过,至少地上的碎屑没有了,至于没被摔坏的东西,全都被杨林生一股脑的全都堆在茶几 上,沙发上,反正哪里有空隙,就往哪塞。 季如云有些无奈的笑了下,走进厨房,打了杯水,准备先吃药。 药片刚扔进喉咙里,书房那边突然传出来的关门声,她瘦弱的躯下意识的立刻紧绷起来。 酸疼的感觉随着肌的紧缩,疼的更加明显了,浑上下就跟不断的被针刺一样。 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季如云只觉得脑子发懵,恐惧的感觉随着每一下踢踏越来越大,直到快把自己彻底的淹没掉。 抓着杯子的双手不停得颤抖,那杯倒得满满的水还没来得及喝,里面的水花就在不断的飞溅出来打湿了她的睡衣。 她只觉得步子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口上,几乎快要窒息了。 杨牧走过来看着满脸惊恐的她,一点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蛮横的命令道:“我自己重新请了个大师来,你找的那个用都没有,让他赶紧拿钱滚蛋!” “啊?可是,”季如云怯懦得开口,话还没说完。 第四百四十六章:出尔反尔? 杨牧就没有好脸色的怒瞪着她:“啊个啊!可是什么可是,老子说的话你都不听了?让他赶紧拿着钱滚蛋!” “我,我知道了。”季如云在他的恐吓下不敢再反驳。 等男人回到书房以后,她紧绷得有些僵硬的子这才终于有些放松下来。 后背已经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跟他接触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像是在火上煎熬,踩着刀尖行走一般。 季如云吃完药以后,简单的收拾了下餐厅和厨房,翻了下冰箱里还有一些冷冻的排骨,拿出砂锅简单的煲着汤。 等待的时候她就这么坐在灶台前,看着砂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里面的蒸汽几乎要顶开盖子,然后掐成小火。 滚烫的水汽一直顺着盖子上的小孔不断腾气,带着扑鼻的香味。 没过多久,整个厨房都飘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季如云的视线一直凝视着窗外,餐厅的洗手台边一抬头就窗户,外面还焊着一小断花架,花架上还摆着三个光秃秃的花盆。 看起来枝杆都要烂掉了,已经很久没有搭理过。 上次浇水的时候,大概连林生都还没出生吧。 兴许是刚结婚的时候,那时杨牧还在上大学,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她面前下跪求婚。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充满着青少年的朝气和蓬勃,她会在休息的时候看他打篮球,会在图书馆面对面的憋着笑,吃饭的时候菜里的一定夹给自己,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全部都拿给她。 她会在他的课上偷偷溜进去旁听,她还记着自己第一次被他亲吻的时候。 杨牧青涩的脸上染满了红晕,那双温暖的手掌紧紧的包裹着自己,呼吸急促的样子,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那一瞬间,季如云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是他了,这么可又青的人,她只会这一个人。 他们以前明明那么美好,可这一切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之间的生活怎么就会过成这个样子了。 季如云沮丧得垂下头,那双手紧捂着脸,体不停得颤抖着。 她啜泣的声音压得极轻,怕被书房里的那个人听到,掌心湿漉漉的,有些水滴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流淌出来,就像盖子气孔里的蒸汽碰撞上空气的瞬间,不断液化出水滴一样。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粗糙的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眶,火辣辣的刺痛,然后拿出兜里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严大师。” “怎么了?”电话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严回以为季如云又是催促他来抓女鬼的,手机刻意离得耳朵远远的,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此刻他正摆弄着自己地下室里的阵法,悬浮在中间的铁块看起来似乎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了 ,红色的锈迹鲜艳了不少。 地上画着的线条跟着变得有些通红,烛台上的鬼火已经换了新的一波,上次的早就被燃尽了。 他凝望着中间架台上的东西,那些红色的脉络顺着柱子一直盘旋攀附上去,鬼火里燃烧出来的能量全都四散在屋子里,沉淀下来,被阵法上的每一条线快速的吸收着,最后凝炼在一起全部传输到中间的铁块上面。 季如云抓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有些为难的开口:“是这样的,我老公自己又请了一个师傅来,所以以后不需要你再来我们家了,我一会把账给您结清。” “什么意思?”严回的表瞬间严肃起来,他是烦他们天天催着自己抓女鬼,但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还差最后一个引子,不是离开的好时候:“杨太太,你应该知道,我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就等这一刻,您是要出尔反尔吗?” “很抱歉,所以款项我还是会按照您的要求给您结清的。”季如云不好意思得说道。 严回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一直把玩着的木珠突然化为了粉末:“杨太太,这可不是钱的问题,你也知道你们家的女鬼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我为了你这桩生意,可是连下面的都特地去打通了。” 下面? 季如云思索了一下,猜到他指得什么,后背瞬间渗起一阵冷汗,里面那层衣服再次湿了些,眸子里满是惊慌:“那……这怎么办?” 严回听出她开始害怕,望着眼前的小铁块,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姿态肆意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没有马上告诉她怎么办,而是继续循循善着:“杨太太,你觉得你老公怎么样?” 季如云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杨牧上,但是对杨牧的所有感,早在这几十年被磨得一干二净了:“不怎么样。” 她的语气淡漠的没有一丝的感。 “我看杨太太生活过得辛苦的,是吧?”严回单手扣弄着自己的指甲。 对方突然对她生活上的关心,让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她跟严回相处了几次,对方不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人,只是单纯的拿钱消灾。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回看她有些焦虑起来,拍了下上宽大的道袍,轻松得说道:“也没有什么,我这里有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你要不要听?” 他话刚说完,屋子里倏地刮起冷冽的风,屋子里烛台上的火苗猛得颤了颤,被这股风吹得不停发抖。 严回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鬼火对于突然出现的风发自灵魂的惧意,紧接着一团黑气在他眼前凝聚着,四周环绕的鬼火一下子缩小了不少,连带着屋子里的光线更加昏暗了。 一张美丽的人脸随着黑雾散去渐渐浮现出来, 就是那个意外死掉天天缠着杨林生一家的小三,上次被严回强行剥取记忆后不仅恢复,现在还变得更加强大了。 电话里传来季如云疑惑的询问:“什么办法?” “我不仅给你除掉那个女鬼。”严回说话的时候鸷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扫在了女鬼上,那个女鬼瞬间瑟缩地低下头,“还能帮你除掉那个男人。” 下一秒,严回只感觉到手机突然安静了,如果不是对方浅浅又急促的呼吸声还在,他差点以为人不见了,他也没有着急,等着对方的回答。 季如云还处于巨大的惊愕里,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惊悚的回过头,那双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是掩不住的害怕。 直到确认后并没有那个男人,她才有些惊魂未定的转回来,盯着前方还在闷炖着的排骨。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手机,用力到指甲盖都有些发白。 季如云缓了半晌,大脑才从缺氧的状况恢复,确认自己真的没听错。 她本想拒绝的,可那一瞬间的自己就像掉入了一个魔障,夜夜都期盼着这个人赶紧死掉,现在突然就要变成真的了! 这种念想不断地在体内发酵,像是病毒不断在脑海里扩散,她根本没法拒绝:“你要怎么做?” 严回听到了鱼儿咬钩的声音,笑了笑:“他在吗,我一会过去。” “在是在,可我老公明确说不让你过来。”季如云犹豫了一下。 “我是去要账的。”严回不假思索得说着,站起来对着女鬼勾了勾手指。 季如云迟疑了一下:“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以后,砂锅里的香已经相当浓郁了,从厨房到整个餐厅,全部都被香气覆盖到每一个角落。 季如云推着轮椅过去,非常小心得撑起子。她没有拿抹布,直接抓着盖子打开,指腹瞬间被烫得如同火烧一般通红。 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点一点得将锅里的排骨盛出来,就和平时一样,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事。 季如云盛了两碗,不管杨牧吃不吃,她都是要盛的,然后她推着轮椅慢慢来到书房门口,轻叩了叩门。 “干嘛?”屋子里的人语气不善的问道。 季如云深呼吸一下:“我刚刚炖了排骨汤,你要不要喝?”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 但她听到从里面传来座椅的轮子摩擦着木地板的动静,然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她连忙抓着轮子向后滚了几圈和门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后房门被人打开。 季如云怯怯得抬起头对上杨牧**打量的视线。 对方凶戾得眼睛瞪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自顾自的走向餐厅了。 杨牧喝的很快,等季如云慢慢到餐厅的时候,他已 经喝完在厨房续第二碗了。 季如云拿着勺子慢慢得搅着汤,时不时得将目光在杨牧上来回打探着。 “有话快说,有快放!”杨牧厌烦得开口道。 她看自己上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了,就差把自己扒了衣服瞅。 “一会那严大师还要过来。”季如云小心开口。 杨牧听到这话,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摔了手里的勺子:“我是让你打发他走!不是让他过来!听得懂人话吗?” “我说了。”季如云低声道,然后转推向厨房给他重新拿勺子:“他一会来结账。” “事都干不好,还结账!”杨牧冷嘲讽着:“结的账!真当老子的钱这么好拿的!” “但是,你刚刚说。”季如云有些颤抖的将勺子递给他。 杨牧粗暴得夺过去,手指用力的时候,指节还挠破了她的皮肤:“这点东西你都分不清的?他要是真要,就给他个三分之一随便打发走了,听到没?” 第四百四十八章:救场 藏在黑发下的女人脸颊,碎烂的像是一堆渣,五官都已经看不清了。 她每动一下,脸上松散的就抖动着,他甚至觉得那些稀碎的块下一秒就会剥落下来,砸到自己的上。 尽管这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可他还是清晰的一眼辨别出这个女人。 这张烂一样的脸,他这辈子都不敢忘掉!是他亲眼看到这个女人从自己眼前摔下去,变成一摊烂泥! 他就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气球爆开一样,坠落的瞬间“砰!”的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样的画面像是梦魇总是复一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提醒着自己。 在那天之后,他的生活就开始不正常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总有人一天到晚的看着自己的后背。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暴躁,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控,直到在某一天,季如云也在卧室里看到了死后的她。 生活已经乱得彻底无法控制,他怂恿着季如云去找道士,可是用都没有!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骗子! “咯咯”,他的头上再次发出刺耳又难听的笑声。 “啊!!!你走开!快给老子滚开!”杨牧失声尖叫着。 双手在头顶上乱抓乱扯,他用力地抓下了一撮头发,疼得连头皮都要拽下来,可是压在头顶上的分量丝毫未减。 杨牧弯腰,弓起子,双眼猩红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墙面,眼底已经连最后一丝清明都没有了。 他拿自己的头使出全的力气,重重地往墙壁冲上去,企图要将女鬼撞死。 头骨和石墙大力撞击的一瞬间,顿时发出沉闷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扩散在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在那一下伴着痛苦,四分五裂。 可他没有停下,连背都没起来过,再次蓄力往墙面上撞:“你给老子滚开啊!给老子下来!” “嘭!” “快下来!给老子下来!” “嘭!嘭!” 撞击的钝声,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的,天花板上的墙皮都被震得一片片的往下掉。 温的液体从他的头顶不断的溢出,就像是溪水一样流淌。 淌进他的眼睛,刺的他睁不开眼。 鼻子,嘴巴到处都是,还夹杂着浓浓的腥味,他第一次知道血的味道就跟铁块一样,甚至有些漫过了他的脖子,流向了他的衣服,睡衣的衣襟部分跟着染上刺目的通红。 体的力量和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被不断的消耗掉。 因为长时间的绷在恐惧里,他的神经早就疲惫不堪。 这个时候但凡再多一点点的刺激,他都能瞬间的崩塌掉, 四肢跟着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冰冷,就在他的意识要彻底游离的时候。 “咔”卧室的门终于被人打开。 外面投进来的一丝微光顺着半掩着的缝隙进了暗得只剩死气的屋子,照在他分崩离析的脸上。 那双惊恐万分的眼在门开后的瞬间,骤然凝缩起来。 杨牧在那一刹那,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骇然失色的脸孔早就没有了以往嚣张跋扈的气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的,连滚带爬的摸向了门口,形狼狈的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他双手颤抖着紧紧抓住卡在门口的脚踝,惊慌失措地叫道:“快开门!里面有鬼!有鬼啊!!” “贫道早已算到今女鬼会出现,特意前来捉鬼。”严回声音平稳的说着,不慌不忙的样子像是对这个所谓的女鬼有成竹。 杨牧有种在濒死边缘峰回路转的感觉,他急不可耐的站起来,但是脚底的力气早就在刚才那会被耗得干干净净,差点又摔回地上。 他还没站稳就着急催促着:“那你快抓!不就是钱么,能抓到,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严回装模作样的捋了下自己的胡子,小眼睛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缝,“贫道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种人,钱还是一开始说好的给。” “好!好!”杨牧下意识的对这个人产生了好感,不仅在自己为难时候及时出现,还没有趁火打劫。 但是对方那只脚依旧卡在那里,“那你快先让我出去。” 他再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他都要疯!稍微缓过来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把这个破房子卖了! “杨先生别急,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房间。”严回慢慢说着。 “你什么意思?我不走,难道要等着这个女鬼把我生吞活剥了?”杨牧横着眉冲他大叫着。 体不住的挤压在门上,尽管子已经虚脱,但是力气还是很大的,严回硬是连皱都没有皱一下,呼吸都没怎么变。 来来回回几下,杨牧看向他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一些震惊和本能的敬佩。 这人搞不好真的会点什么! 严回见他终于停下动作,平和的说话声却是不怒自威:“杨先生闹够了?闹够了贫道就进来了。” 杨牧这下哪里再敢阻拦,后退了几步,给他留了点空档,等着严回进来。 严回在他这种恭敬又害怕的眼神下很是受用,下巴的胡子都要翘起来,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下还趴在杨牧头上的女鬼。 杨牧还以为严回在瞪着他,为刚刚自己的行为不满,憋着一肚子怨火又不敢发,怒气在自己体内腾腾的燃烧着,他都能闻到自己体内的焦糊味。 “严大师要怎么做?”杨牧看着他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的, 开口问道。 “简单,贫道之前就将准备工作做好了,只需要杨先生配合一下。”严回笑得非常温和,在屋子里拿着浮尘扫了一圈以后,又围着杨牧开始绕圈。 “怎么配合?”杨牧看他又围着自己走,他的子本来就容易暴怒,现在被绕得头更晕了,不耐烦的问道。 “杨先生只要站在这里别动就行了。”严回突然一甩袖子,宽大的袖口里突然呼啸出一阵强烈的罡风。 猛烈得狂风就像是带着刀子一般,从四周狂涌而来,硬生生得割在了杨牧的上。 但是碍于对方刚刚叮嘱过让他别动,他只能咬着牙纹丝不动的,脸上的青筋几乎要暴起,那双拳头紧攥着,被他捏得指尖都发白了,全都充着腾腾的血。 上所有的力量都为抵挡这一下全部都被调动到顶峰,就连意识都被紧紧凝聚着,杨牧丝毫不怀疑这是他从小到大注意力最集中的一次,就连参加高考都没有这么全神贯注过。 严回脸上温和的淡笑变成了难以遮掩的餍足,杨牧下意识的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他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从前面开始一直压迫在他头上的分量,明显开始减轻了。 直到那种久违的轻松感再次袭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不少。可就在他松懈的一瞬间,四面八方的狂风,像是透过他的衣服,生生钻入着他的皮肤。 他清晰的感觉到**被数万个刀片的剧痛,这下他真的想要挣扎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可更为骇然的表,在他痛到几乎扭曲的脸色渐渐浮现出来。 他发现,他动不了! “怎么回事?你在干嘛!老子怎么动不了了!”杨牧张嘴盯着眼前衣冠整洁的人,沙哑的声音因为不安开始有些颤抖。 严回没有解释,甩了下手上的浮尘,“贫道不是说过,杨先生站在这里别动吗?” “老子特么没动啊!你眼瞎了,哪只眼睛看到我动了,我刚刚想动就已经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杨牧扯着嗓子气急败坏的大骂,结果凌冽的寒风直接趁机灌进了他的嘴里。 嗓子里传来割裂开的剧痛,就跟生生吞了好几把刀片一样,他“呜呜”了两下,再也说不出话。 严回悠哉的理了理浮尘,终于安静了。 他勾了下手指,一直紧贴在杨牧后的女鬼,慢悠悠的飘出来。 蓦地晃在了杨牧的眼前,男人那张本就已经一片惨白的脸,在女鬼清晰的落在了自己眼前的时候,惊恐的眼珠越瞪越大,眼球凸的几乎要掉出来了。 血淋淋的脸庞不断的飘过来,他只觉得那一堆碎几乎要贴在自己的脸上,烂塌的鼻尖已经和他的鼻尖碰到了一起。 杨牧在这一刻吓得直接要魂飞 魄散了! 喉咙里发出剧烈挣扎得呜鸣,就像是深渊里凶猛的野兽在低吼一样。 “咯咯!”眼前的女鬼被他这一声逗得更开心了。 他能明显得感觉到眼前这个可怕的东西绪突然高涨起来,黑幽幽的眼球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自己。 严回一直等杨牧的神经彻底绷不住了,这才慢悠悠的从自己的袖袍里拿出一个葫芦。 甩着浮尘在空中乱舞着什么,随后又是狂风大作,下一秒刚刚还在杨牧面前龇牙咧嘴的女鬼就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 杨牧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口剧烈的起伏着,额头上全部都是细密的汗水,刚刚恐惧的一瞬间,里体内被翻搅着的疼痛都一下子呆滞的感觉不到了。 这会全撕裂的疼痛再次全部重新涌上来,他带着求救的意味看着严回。 女鬼已经被抓了,这下应该放过我了吧! 严回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内心早已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没想到这一趟过来收获那么丰富,这个男人的灵魂上不管是恐惧还是狂怒的绪,都在刚刚被激发到极致。 第四百四十九章:突变 他本来只想顺手跟其他抓过来的生魂一样,直接炼化掉,现在反而有些舍不得了,这个灵魂里的东西对于那个法器来说可是大补的补品! 杨牧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贪婪,没明白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从一开始就燃起的不安到这一刻变得愈发的浓烈,就像是在心里炸开一样。 对方笑得越是开心,他的心里越是发毛。 “呜呜!”杨牧才从女鬼的惶恐里出来,只觉得自己再次掉入了另一个深邃的无底洞里。 无穷无尽的惧意如同浪潮要彻底将他吞噬掉,不管他怎么挣扎,严回笑得更加开怀,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 等严回终于在自己构建的美好设想里畅游够了以后,他又从自己的袖袍里拿出一个破布袋子,和白唐经常随携带的袋子很像。 紧接着,“咻!的一声,一道黄色的符纸破空飞来,粘在了杨牧的额头上。 愤怒和恐惧夹杂在一起,这人居然把他当鬼物贴符纸!他到底想要干嘛!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对方的意图,他的意识就彻底陷入一片混沌。 严回收紧袋子,习惯的又捋了一把胡子,将东西塞回袖袍后,推开房门走出去。 轻快的脚步明显看的出来他此刻的心已经好到不行,季如云一直安静的坐在客厅,视线紧盯着书房的方向片刻都没有挪开过。 刚才杨牧凄厉无比的叫喊和求救声,她在外面一直清清楚楚的听着。 可她不能动,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了,就再也不能停下! 她回不了头,收不了手,是她亲手将杨牧推入深不可测的无底洞里的。 可那是他应得的!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活该! 他现在感受的一切根本不及自己二十年来遭受的万分之一! 我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季如云在外面的状态并没有比当时在里面的杨牧好到哪里去,她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苍白无比,手指紧紧的捏着轮椅。 把手上凸起的防滑小点几乎要陷进她的里,手心早就被汗湿润了,她看着严回姿态轻松出来的时候,紧绷着的后背终于松懈下来。 严回给了她一个答案,她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她只能按照已经发生的事,继续就这么走下去。 可她张嘴的时候声音根本无法抑制的颤抖:“都弄完了?” 她是在害怕吗?还是在难过?抑或是别的什么。 严回没有绪的看了她一眼,“恩。” 他点着头,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纸人,浮尘在纸人上挥舞了两下,紧接着突然亮起灰色的光芒。 明明刚刚只是一张小纸片子,此刻却是活灵活现的,跟真的有生机一样,纸人上画着的漆黑两点的眼睛 ,忽然动了起来,轱辘地转了两圈,眼球从一开始的僵硬生涩的转动,变得逐渐灵活起来,随后死死的盯着季如云。 季如云在视线跟那眼珠子对上的一刹那,吓得推着轮椅赶紧倒退了好几圈。 “不用怕。”严回拿出一张还是干干净净的黄符纸,拿出朱砂熟练的在上面画着,画完之后符纸捏着符纸,闭上眼睛,神专注的念着季如云听不懂的咒语。 至少等了一分来钟,季如云只看到符纸突然亮了起来,然后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自觉的飘到了小纸人的上,黏在纸人的额头。 淡黄色的光芒在同一时间将那纸片也牢牢的包裹住,然后渐渐的,那张纸人在季如云吃惊的表中,不断的别大,甚至超过了自己的高,直至和杨牧的形差不多以后,才停下。 刚刚还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紧跟着发生变化,慢慢拉成了犀利的单眼,纸片的形像是气球一样慢慢的膨胀。 白色的纸张变成了偏深的肤色,紧跟着鼻子,嘴巴都变得立体起来。 慢慢生长出来的头发和浮现出来的衣服,就跟前一秒消失在屋内的杨牧一模一样。 光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让季如云下意识的发抖。 “这!”季如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严回:“这是什么?” 不光长相一模一样,神举止,就连松懈下来下意识的站姿都一样。 杨牧放松站着的时候,一只脚总是会斜跨着,子的重量全都托在了笔直的那只脚上,随意又慵懒。 这是几十年的习惯。 “他会替代原来的杨先生生活下去,带有杨先生自己的记忆,你只需要跟以前一样生活就可以了。”严回解释着。 季如云的手指不住地扣着把手,眼里下意识的对杨牧露出怯意:“那他……会不会?” “你放心,他只有他的记忆,按照原来的人物轨迹生活,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严回一边说着,一边收好自己的东西。 “那就好。”季如云松了口气,但是扫过杨牧脸的小纸人时,目光还是十分的隐晦。 杨牧察觉到季如云的视线别过头,破天荒的勾起笑容。 季如云被这张笑脸晃得神一震,她都多久没有见到这张脸对她笑了。 以前的他连好好对自己说句完整话的耐心都没有。 果然不一样。 可又下意识的涌上贪念,觉得这样好的。 要是一直能保持这样,家里的生活依旧能和以前一样按部就班,杨牧再也不会打她,所有的一切都能和正常的家庭一样。 她养好体可以跟普通的女人逛街逛商场,林生放学回来,一家子能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她甚至能想象出未来生活幸福美好的样 子,脑海里已经不自沉浸在温馨的幻象里。 季如云拿出手机给严回快速转着账,对方的口袋里没多久就传来短信的提示音,她礼貌的确认着:“收到没?” 严回看了眼手机短信,“收到了。和杨太太的合作很愉快,我就先回去了。” “这次真的麻烦你了。”季如云堆起笑容将人送到门口,她已经好久在家里没有这么轻快的笑过。 “杨太太客气了,纸人忌火,杨太太一定要谨记这一点。”严回在门口叮嘱了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季如云牢牢的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送走了人以后,关上大门。 屋子里面再次沉静下来,外面的阳光顺着窗户撒在了客厅里。 杨牧的子一半被和煦的光线照的泛起了光晕,季如云回过头的时候看着他,对方的眸子还停留在自己的上,平和的,恬静的。 就像上大学的时候,每一个阳光的午后,他们躺在学校的草坪里,她总是会偷偷的看着那张洒满阳光藏在青草里的脸。 “晚上一起吃晚饭吗?”季如云小心的问道。 杨牧的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然后点了点头:“恩。” 季如云的脸色涌上窃喜,还没等她小心的高兴完,杨牧已经走过来给她推轮椅。 她受宠若惊的回过头,抬眼看着后的人。 “怎么了?”杨牧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吃惊的样子。 “没什么。”季如云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脸上扬起久违又安宁的笑:“推我去房间吧。” “好。”杨牧应了一声,推着轮椅慢慢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夜色阑珊,灯火通明。 古旧的福德巷里,满满一排的墙角都堆满着雪,道路因为雪水时不时融化的原因,一直湿漉漉的,混成凝土,泥泞了一路。 墙面上的白色沾了一天灰已经开始有些脏兮兮的,偶尔会有几个老太太裹得跟个粽子一样,从自己的楼里钻出来,形哆嗦的提着垃圾袋扔垃圾。 还没有走到垃圾角的时候,站的远远的,用力一丢。 “咚!”的一声,也没扔中。 可是又太冷了实在不想过去,犹豫了再三,挥了挥手,转过又一摇一摆往自家屋子的方向走回去。 白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差不多该出门了。 他裹了层围巾,虽然不怕冷,但不是为了别的,配合这场雪应景一下,重点是自己这气质带围巾贼帅气。 在镜子面前扒拉了两下,穿的衣服还是很随意的旧衣服,破破的,很符合自己营造的世外高人的形象,虽然自己本来就是世外高人吧。 但谁让一般有钱人就吃这! 你穿的越是烂一点,人家越觉得你品行高洁,非同一 般。 之前的宋明辉就是这么被他搭上的,虽然人品是真的很差。 收拾好七七八八看着比较像那么回事的道具后,他才慢吞吞的下楼,带上门,掏着钥匙锁门。 刚走出街没多久,就看到那个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老太太。 “王阿姨!”白唐率先打着招呼。 “哟!白唐,又那么晚出门啊!”王阿姨鼓得跟馒头一样的手朝他笨重的挥了下。 “是啊,赚钱没办法。”白唐瞥了眼有些乱糟糟的垃圾角,“您又晚上倒垃圾呢!您不是腿不利索吗,大晚上又下着雪,以后别出来了,到时候真磕着了!” “我知道,我知道!”王阿姨乐呵呵的笑着,额头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变得更深了。 “您赶紧回去吧,别着凉了。”白唐看她都走到屋子门口了,还张望着自己,学着她挥手的动作催促道。 滑稽的动作让老太太笑的更加开心,但又知道他是在学自己,故作生气的指了指,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确认她已经回自己房子以后,白唐慢悠悠的走向垃圾角,将已经松散开的袋子没有嫌弃的提起来。 第四百五十章:学习学习 垃圾的分量比较实沉,袋子一提,塑料袋的手提处险些断掉撒了一地。 白唐扫了眼袋子里的东西,都是一些快霉变了的过期食物,还有放了看起来有两三天的残羹剩饭。 他将袋子丢进垃圾桶里,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样可不行啊。” 得找时间上她家说说,老年人肠胃本来就脆弱,还天天吃这些。 拐过巷子口,他熟门熟路的找了个死角,眨眼间的时间,就已经到了杨林生家里附近。 白色的影几乎和小区盖满雪的白墙融合在一起,当那里慢慢出现一个人影的时候看起来丝毫都不突兀。 只是人影所经过的地方,气温尤为的寒冷,好不容易化掉的一些雪,又有要凝结成冰块的征兆。 白唐游鱼般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小区里角落的方向。 他赶到这地方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鬼气浓郁的就跟在一个暗无边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明亮的灯塔一样吸引人。 怎么会那么重? 他抓了那么多年鬼,都没见过这么重的。 重点是那道鬼气被掩盖的很好,如果不是他到了这里,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还有这么重的鬼气。 令他意外的是,居然出现了个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东西,而且还不弱。 他突然想起在江复庭上探查封印的时候出现的奇怪感觉,也是他察觉不清的东西。 他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个东西大概是连自己都没见过,全新的,未知的,而且是充满威胁的。 三界里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白唐收起以往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眸犀利了不少,朝着灯塔般瞩目的鬼气方向走过去。 到了门口,礼貌的敲了下门。 “来了!”季如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咔。”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缝隙。 白唐看着一个脑袋从门后面探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女人的脸上还带着大大小小青紫的伤口。 居然是她? 居然是他! 两人同一时间错愕的愣了下。 白唐万万没想到是江复庭同学的母亲,随后扬起招牌笑容:“您好,我是杨先生请过来的大师,天师门的亲传弟子。” 季如云没有开门,但脸色的警惕松懈了不少,她原本打算等杨牧之前请的大师来了直接赶走的,可没想到是个见过的人,反而有些不好直接说出口了:“你好,是这样,我老公不太舒服,不方便出来见你,我家现在女鬼已经没有了,所以……” 她咬了咬唇:“可能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哦。”白唐点了点头,但是没有马上离开,里面鬼气重成这样,女鬼是没有,可不代表就没有别的东西。 要是别的人说没鬼,他也转就走了 ,跟他关系都没有,但在开门的瞬间,他分明察觉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那个气息他在江复庭上的封印里感觉到过。 他依旧是很平易近人的笑着,“那我方便进来看看吗,外面冷的很,能不能讨杯水喝?” 季如云犹豫了一下,可白唐的笑容人畜无害让人特别容易卸下防备,何况这个男的比自己儿子的同学大不了多少,小小年纪的又能看出什么来? 这样想着,反倒觉得自己太一惊一乍,搞不好反而引起别人的疑心了。 “你进来吧。”季如云笑了笑,往后推了两圈给人打开门。 白唐进门以后才明白为什么季如云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坐着的,原来真的是坐着的,他随意的扫了眼她的轮椅,也没有客气,直接在她家的沙发上坐下来。 “杨太太是摔伤了?”白唐看着她推着轮椅到一个柜子边上翻找着一次杯子。 “嗯。不小心从椅子上摔的,刚好骨折了。”季如云拿出杯子后又推向饮水机旁。 白唐看她很不方便,直接站起来走过去,自己拿过来杯子接着水:“我自己来吧。” 季如云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看他这样子一点也不像修道人的样子更像是普通大学生,跟严回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好意思,还得让客人自己动手。” “没事儿,我这人本来就比较随便,主要是外面太冷了,就想进来坐坐。”白唐一边笑嘻嘻得喝着水,强调着自己进来的目的,不着痕迹的继续卸着对方的心理防备。 “这两天确实冷的。”季如云笑着回道,对方谈话的方式让她特别放松。 “哎,你刚刚说的那女鬼抓住了,那抓鬼的大师是不是很厉害?”白唐没有直接问女鬼的况,率先旁敲侧击起了抓鬼的人。 只要不说抓鬼的事,季如云也没什么心理压力:“是厉害的,一下子就抓住了。” “一下子?那么厉害。”白唐一脸敬佩的重复道,“要我抓鬼,虽然也能抓,但也得折腾好一会呢!” 季如云也没细说太多,就一直笑着:“是厉害的。” “哎,那你方不方便跟我说说他叫什么名字啊,做我们这一行的圈子小的很,很多大师都特别厉害!”白唐随口说道:“什么孟大师啊,李大师啊,严大师啊!” “对,就是严大师。”季如云听到这名字下意识的就点头了,等白唐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说漏了嘴。 白唐却是很震惊,因为自己只是随口胡诌的而已,居然就这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撞上了。 惊奇的表非常巧妙的被他变成了迷弟的狂:“真的啊!真的是严大师,那你简直太幸运了!” “啊。”季如云张了张嘴。 白唐还是捕捉到了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惊吓。 “是幸运的。”季如云大概没想到自己随手请的人会那么有名,被白唐脸上洋溢的兴奋也冲的有些发蒙。 “那你方便跟我说说那大师是怎么捉鬼的吗?”白唐切的看着她,眼睛真的就跟追星的粉丝一样忱。 桃花眼一闪一闪的,就像星星一样,闪得她心里都一阵dàng)漾,活灵的就跟会说话一样。 “这个啊。”季如云为难的看着他,反而因为白唐慢慢纠起来的失望,有些不忍心:“我确实是没看到,那个大师不让我看,他是在屋子里做法的。” “那我方便去屋子看看吗?”白唐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带着满满的祈求。 “我。”季如云踌躇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们这行不像学别的那么容易,平时像他们这样的大人物瞧都瞧不见,更别说学技术了,有些就算看了半辈子都不一定学的会,我就是想观摩一下大人物是怎么抓的鬼。”白唐说得格外诚恳。 季如云实在是拒绝不下去,无奈的点了下头,领着他去书房:“那你看看吧。” 看他那样子,估计也就是个半吊子的,发现也发现不了什么,看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白唐脚步欢快的跟在季如云后面,在书房的门打开的一瞬间,欢快的脚步差点没绷住,那张迷弟脸差点焉巴了下去。 里面的鬼气已经浓郁的不像话,估计他在小区外面看到的鬼气,都是从这里发散出来的。 电脑桌前坐着一个中年人,眼眸横扫了一下,他就清晰的看出来,那哪里是个人,就是一张纸。 但是纸上翻腾着的鬼气相当的浓郁,白唐用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回过头来的季如云,看她的反映,应该是知道的。 但又为什么会有人明知道跟自己呆在一起的不是人,还心甘愿的在一起。 白唐忽然想到那天和江复庭在学校花园里偷看的对话。 女人此刻脸上的伤痕尤为突兀,好像还比那时候多了,不过那会她本来就戴着口罩,他也没看太清,自己辨认人靠的向来不是外表,而是魂魄。 “就这了。”季如云此刻的脸上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现在的杨牧已经不是之前的杨牧了。 眼前这个男生虽然看起来是个半吊子,但多少也算是从事这方面的人,万一又看出来了…… 白唐脸上的神色收敛的很好,没有吃惊也没有激动,茫然又平静的走进去。 杨牧听到动静后就转过头,看着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有些诧异:“这是?” “这就是你昨天找过来的捉鬼大师。”季如云简单的介绍了下,然后对白唐说道:“这位就是我先生,请您过来的人 。” 白唐恍然的点点头,“您就是杨先生。” “正是我。”杨牧站起来,给他拉了张凳子:“坐吧。” “没事,我不坐,听说你家鬼已经被抓住了,我就好奇过来看两眼。”白唐说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在杨牧上打量了一圈,然后又继续环顾着书房。 假装是在看这个屋子。 这个纸人确实是做的相当bi)真了,承载了原主的记忆,让他诧异的是,纸人上有一股他没见过的力量。 跟那天在学校被溜掉的女鬼爆发出来的力量很像。 那个女鬼? 白唐下意识的捕捉到什么,当时那个女鬼就是冲着杨林生来的,现在又出现在他们家里。 千丝万缕像是抓到了些头绪,但又揪不出来。 “你们方便告诉我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吗?他这做法做的太厉害了,我都看不出来,我真的想当面跟他学习学习。”白唐恳切的看着季如云,问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他好像变了 “没有。”江复庭冰冷的拒绝。 “哦。”白唐就默默的蹦了一个字,光这一个字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话筒里的人失落下来的绪。 “确实没有,想到跟你说。”听到对方语气里的失落,江复庭补充了一句。 “那就先这样吧,不打扰你学习了。”话筒里的风声已经没有了,白唐说着悠哉的打了一个哈欠,像是已经惬意的躺在了家里一样。 “恩,早点休息。”江复庭挂了电话,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来,挨着楼梯口的教室,在铃响的同一时间就有同学直接冲出教室,风风火火的下了楼梯,压根没人注意楼道边上还站着一个人。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时间,才八点十几,还有一堂晚自习。 感觉刚刚跟白唐说早点休息有点怪怪的,懒得再想那么多,他收起手机走向自己教室。 黑夜随着时间愈发的深沉,外面呼啸的风声听着就吓人,每次下完雪还刮大风就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就跟城市被看不见尽头的霾笼罩着一样,总要持续很久。 季如云在白唐走后,才敢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脸上稍微消下去一些的肿胀。 双人上的杨牧沉沉的睡着。 季如云透过干净到没有一丝灰尘的镜子看着那个男人。 以前的杨牧睡觉会大声的打呼噜,每天晚上睡觉都像是伴着雷鸣入睡。 但是现在上的这个人睡的格外安稳,体笔直的躺在那里,不会乱动,不会打呼,不会磨牙,也不会说梦话,安稳到连呼吸声都感觉不到。 如果不去看他的话,屋子里静悄悄到她会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般。 只有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心底才会开始浮现出一丝害怕,在白天的狂喜和激动的绪随着深夜彻底沉寂下来后,才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惧意。 她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感受到,这个杨牧,不是人,甚至连鬼都不是。 捏着湿巾的手又有些发汗,季如云看着镜子里神色慌张的自己,不断的自我催眠着。 没事,好歹他不会害自己! 这个人不会害自己! 单这一点就比原来的那家伙好多了! 这样想着刚刚还颤动不已的心慌果然平稳了不少,她拿起桌面上的面霜,再次抬起头正准备照着镜子涂脸时,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脏突然又开始疯狂的跳动,眼睛睁得极大。 镜子里的自己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但是她能感觉到对方垂下的头正在凝视着自己。 季如云整个人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体就僵在那里跟后的人一样,一动不动 的。 “怎么了?”熟悉又冷漠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飘下来。 她不寒而栗的看着镜子里一直低着头的男人,可能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回应。 杨牧的脸慢慢在镜子里抬起来,他没有生气,很自然的笑着,催问了句:“怎么了?” 季如云冻结的脸上非常艰难的挤出笑容,脸上的肌不自然的堆叠起来,看起来反倒是比这个纸人还要怪异:“没事,我就是突然想林生了。” “想他的话,就让他回家住一下。”杨牧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他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肩膀像是机器一样僵硬,此时的纸人杨牧就像是以往恋时的杨牧,他继续关切的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虽然知道这只是纸人,不是以前那个动辄打骂的男人,体的本能还是让季如云颤栗了一下,她故作放松的揉了揉太阳,吐了口气道:“可能是太累了吧,我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杨牧点了点头,抓住她的胳膊,做势要扶她起来。 季如云却反而如同受惊了一样,猛的抽回手,可抽手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抬起头后,对方果然在用奇怪又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对不起,我。”她连忙说道。 “你在害怕我?”杨牧打断了她的话。 季如云怔怔的看着他,只感觉到对方上突然散发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威胁,本能的警惕bi)着她拼命放松自己。 她继续努力让自己笑得亲切点,转移着话题:“对不起,我之前怕习惯了,我刚刚还以为你又要……” 她故意留着一半没有说完,就收住嘴,按着她的话继续联想下去,只会以为她是因为害怕再次被打。 她不能让眼前的人知道,她还害怕现在的他,因为她也不知道一个纸人如果对自己有了间隙,疑心或者愤怒,会发生什么。 杨牧听到她这话后,刚刚才绷起来的脸孔,就这么放松下来,他俯下对她说道:“你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这张脸说出这样温暖的话,让季如云心里的恐慌真的消散了不少。 她捏紧了手里的罐子,动容的点了点头。 “别擦了,睡觉吧,你变成怎样我都喜欢。”杨牧再次抓住她的胳膊,扶起她。 这一次的季如云很配合,跟着他,倚在他的怀里,慢慢躺回了上。 “你不睡么?”杨牧已经钻回了被子里,看季如云还靠着垫子坐着,把子翻过来对着她,问道。 季如云看着手机,指尖时不时的在屏幕上划两下:“我现在还不困,你先休息吧,我看会手机就睡。” “恩。”杨牧见她这样说,就不再吭声,非常贴心的伸出手在她体两边掖了下被子,防止她着 凉了。 弄好一切好,才盖好自己,闭上眼睛。 隔了一会,呼吸声又没有了。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边上看似睡得昏沉的人,再次叹了一口长气。 要怎么去习惯? 可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怎么办? 林生……他回来以后又会怎么想? 季如云拿着手机发了会呆,屏幕里的文字从坐上的那一刻,她就压根没有看进去过。 只是过个几秒,象征的划两下做做样子而已。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晚上来的那个大师。 那小孩似乎真的对严大师感兴趣的,而且又是自己儿子同学的亲戚,那个同学还帮过他们家不少。 就当做是答谢吧,引荐一下,严大师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接受,那就看他的造化吧! 她思绪里还在犹豫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已经播出去了,电话被接通后,她看了眼躺在边熟睡的人,说话声下意识的压低:“严大师,是我。” “杨太太啊!”严回听出声音,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本来不想麻烦你这件事,但是那人又对我有恩,我这不就厚着脸皮来替他讨个人。”季如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严回也没有马上拒绝,非常客气的问着:“杨太太的朋友,我能帮一定帮,有什么难处先告诉我,我解决不了的,我上面还有更厉害的师兄师父。” “其实跟抓鬼没关系。”季如云迟疑着开口。 “哦?”严回来了点好奇的兴致。 他淡漠的看了眼此刻躺在地下室中央,近乎奄奄一息的人,手里扔了个黄符过去,上满是鲜血的人顿时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喘息着,猛烈的咳了咳。 季如云清晰的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咳嗽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说。”严回催促了一下。 “其实就是我儿子的一个同学,他那个同学的亲戚,好像也是做你们这行的。”季如云说着,听到话筒里的呛咳声更为剧烈,不由自主的就停了嘴。 严回本来只是听着玩玩,可听到季如云说是她儿子同学和他的亲戚时,他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从女鬼记忆里读取出来的画面。 他! “我让你拿头发的那个同学?”严回终于认真了些,似乎是嫌地上的人有些吵,他直接走出地下室,把门带上。 “就是他的亲戚。”季如云听到他认出了是谁,心里一喜,搞不好真的有戏,继续说道:“他说他一直久仰您的名讳,想要跟着您学习捉鬼和道法。” 严回听到这话,紧张的声线都提高了,直接质问:“他知道我是谁?你告诉他了?” 季如云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惹得对方突然动怒,连忙解释道:“他,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但听他的意思是以前就听过您的大名。” “他自己说的。”严回明白了什么,但还是再次确认着。 “对,是的。”季如云非常恳切的点着头,点了头后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 严回哑然一笑,原来是诈我,“你怎么跟他说的?” 听电话里的口吻松了些,季如云也紧跟着松了口气:“他想要您的联系方式,我告诉他没有您的许不能随便给他,但是我又想替他争取一下。”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说话声音更低了,因为是她擅作主张要替这个白大师争取的,这样说出来反而没了底气。 严回听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几乎是掩不住的,他还得谢谢她的这毫无用处的善心才让他知道了这件事。 “我知道了。”他简单的回了一句。 “那朋友那边……”季如云犹豫着继续追问,既然都已经开口了,那就索争取到底。 “这种东西凭借的就是资质还有天赋,我会联系的,能不能进我们门派就看造化了,你就不用再联系他了。”严回捋顺胡子,高深莫测的说着。 “那就谢谢严大师了。”对方话愿意说成这样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严回挂了电话,慢悠悠的走出屋子,手指惯例勾了勾。 第四百五十三章:同一个地方 一阵风突然袭来,卷的他宽大的道袍都不停地扑棱着,满红衣的女鬼乖巧的飘dàng)在他后。 “再抓两个生魂过来,我就彻底放了你。”严回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女鬼的影在他这话之后激动的颤了颤,激动地应道:“是!” 紧接着,在严回一挥袖子后,再次消失在空气里。 严回突然夸张地笑起来,狭小的眼缝酝满了狂妄和狠。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被人发现,看样子是时候加快速度了。 何况下山那么久,师父估计也快要来催他了。 他自大的笑容随着眼角的狰狞逐渐收敛起来,只剩下不顾一切的狠辣,涔涔的样子并没有比鬼好看多少。 既然你先上门招惹了我,就别怪我不择手段了! 礼拜天回校前,林锦很争气的赶在上午就回到了机场,不然等下午回来还得等一个礼拜才能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 江复庭在接机口看着林锦至少推着四个行李箱出来,有些无语,去的时候就两个箱子,回来的时候还多了两个箱子。 江复庭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推车,还真有点沉,推着都有些费力:“怎么那么多东西?” 林锦见着他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冲上来挽住他的胳膊:“我这不是给你们带的东西吗,还有我那几个姐妹的,吃的用的,护肤的,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特产。” 她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 江复庭又瞅了一眼四个行李箱,都是26寸的大箱子,压的满满当当的。 “对了,你爸呢,怎么没看到他?”林锦从见着儿子的兴奋退出来后,这才想起少一个人,东张西望了一下。 “在车上。”江复庭回道,走出航站楼后,没几步就找到了他们家的车子。 江朝正站在外面倚着车门吸着烟,在看到他们出来以后就挂掉了手里的电话。 在看到推车的一瞬间,他脸上的震惊和江复庭第一眼看到林锦时的表如出一辙:“怎么那么多东西?” 不愧是父子,问的问题都一样。 林锦对他翻了个白眼:“嫌多你别吃别用!” 江复庭憋着对江朝突然被怼后一脸懵bi)的嘲笑,面无表的提起行李放入后备箱。 “快搭把手,还站在那里干嘛。”林锦吃力的拖着一个箱子下来,又瞪了眼还站在门边无动于衷的人。 江朝憋屈又无辜的去抗箱子,他本以为里面就是一堆衣服,重也重不到哪里去,很轻松的顺手一提,结果重量突然被拽起的瞬间,差点压的他闪了腰。 偏偏江复庭已经云淡风轻的放好第二个箱子了,他只能咽着口气,硬着头皮一口气往上抬。 这么重的东西自己老婆到底是怎么抗上飞机的。 江复 庭放完最后一个后,坐上车,带上车门。 林锦笑的一脸讨好,掏出纸巾要给他擦汗:“还是儿子厉害,辛苦你了。” 他接过纸没有擦脸,而是来回擦了几遍手,这么点活也出不了汗,就是拉杆和轮子上的灰多,沾了一手。 前面的江朝看着后视镜对自己干瞪着眼,江复庭看他额头上倒是湿湿的,又给他抽了一张纸递过去。 “中午上哪吃?”江朝接过来简单的抹了一下,脸上的表这才好看了不少,回过头问道。 “都可以。”林锦突然想起上次和江复庭吃饭的地方,虽然一顿饭下来闹了不少事膈应的慌,但服务和品质确实不错的:“要不去锦华吧。” 江复庭脑子里本能的就浮现起那个画面,女人一脸惊恐的从自己眼前就这么掉下去。 他只能站在里面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变成泥。 看到了一个恶鬼的诞生,手里的纸巾差点被他捏的扯碎。 “怎么了?”林锦察觉到边的人子僵了一下,别过脸看着他:“你不想去吗?” “没有,都可以。”江复庭将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一脸平静的看向窗外。 “就是那家新开的?外地人开的是吧?”江朝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打着方向盘思索了下不确定的问道。 林锦点了点头,想起上回赠送的点心还忍不住称赞:“就那家,东西好吃的,特别是甜品做的好的。” “行,那就去那吧。”江朝戳了下导航,路线跟原定路线不一样,跟着导航又开始掉头。 “恩。”江复庭应了声,视线随着车子调回了方向,窗外的景色又变成了一开始从机场出来的那条路,脑海里想要拼命的把时不时出现的画面忘掉。 他不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也不是那种思虑很重的人。 但是那个画面带来的冲击力太大,让他第一次感觉到离人和死亡那么近,就像是在他的边擦肩而过一样。 思索之间,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杨林生的:江复庭,我明天不请假了啊,晚上继续来上晚自习,你跟老梁说一下,把我假消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自打杨林生跟他稍微熟一点以后,大事小事都直接找他,他自个压根直接懒得跟班主任沟通了。 但想着对方那脾气和那张嘴,还是算了,免得又和上次在楼道里一样说话说到吵起来,就差上手,他随后只能回了一个:好。 a市的机场一出来就有个高架,车子驰骋了四十多分钟后终于到了市中心。 今天礼拜天,人本来就比较多,而且他们来的比较赶没有预约,三个人还在宴厅外面等待了一会。 等位置的地方人也 都快坐满了,闹得有点不太像五星级酒店了。 看来上次的事并没有给这个酒店造成太大的影响,江复庭默默的看着时不时进出的人,酒店经理正扬着标准的笑容非常得体的协助着服务员处理一些比较紧急的事。 想到这个经理上次说话的样子,确实很有一。 “这人这么多?”江朝等的有些不耐烦,时不时看着手表,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饭还要排队的经历了,平时不是秘书订好就是林锦订好。 “今天这人是有点多啊,等了都有十几分钟了。”林锦的脸上也有些焦灼,看了眼江复庭:“会不会耽误下午去学校。” “没事。”江复庭说道,稍微晚一点也没事,副班手上还有班级的备用钥匙。 “我去问下有没有包厢,大厅人多也吵。”江朝说完就直接走到前台那边跟迎宾交谈了几句。 那个迎宾的表瞬间恭敬了不少,笑得点头哈腰的。 没过多久江朝刚刚还有不耐的肃穆脸就缓和了一些,在迎宾如沐风笑容的带领下,跟着走过来,“包厢在楼上。” 江复庭也没有说话,跟着走上去。 等上楼以后,他就有些能理解服务员的表为什么变化那么大了。 包厢区的设施相当豪华,跟楼下宴厅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每一个包厢都是非常独立的空间,跟普通的酒店包房不同的是,外面所有的一切墙体用的全部是浅金的反光镜面,给本就宽阔的走道增加了无限的延伸感。 包厢外面还划分了一个露天阳台的区域,阳台的面积从包间第一间延展到最后一间全部都是。 外面还摆着不少的咖啡桌,专门供人茶余饭后休息的地方。 不过现在那么冷的天,很少有人愿意出去待在阳台吹冷风。 大概是家里人很久没有聚在一起,算一算林锦这趟出差走了至少十来天,这顿饭吃下来三个人兴致都格外高扬。 一直在各种话题里蹦来蹦去,比如吐槽着国外特别奇怪的生活习惯,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去了哪个美术馆,或者新研发的环保技术到底怎么样。 总之江复庭一顿饭下来,耳根子一直没有清静过,吃完饭之后林锦亢奋的脸都一直是潮红的。 江复庭放下筷子,擦着嘴,看林锦和江朝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准备给江朝和母亲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不吃了?”林锦抬头看着江复庭突然站起来。 “饱了,我出去走走。”江复庭说着拿起外,没有停留就走出包厢。 “先生,有什么需要的?”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见他出来,连忙殷勤的上前来问道。 “不用了。”江复庭礼貌的拒绝。 突然出来又不知道去哪里,想到外面的 那个阳台倒是冷清的,之前看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还没等他完全想好,脚下的步子已经非常自觉的往那边走过去了。 他刚推开玻璃门,就感受到了外面刺骨的冷意。 今天风不大,但还是冷的很,幸好记得带了外。江复庭插着兜,黑幽幽的眸子打量空旷的阳台。 很大,很冷清,差不多从房子的这头到那头,都是阳台的空间,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空dàng)dàng)的只剩下冷冽的寒风。 他慢慢踱步到阳台边,下面的花坛和摆件都被缩小的跟一个小圆圈一样,但他还是清晰的辨认出,这里刚好就是正大门的方位。 他想起那次那个男人闹完事以后就上楼了,江复庭抬头望了下更高的地方,再往上就是客房了,没有阳台,没有露天的。 眼眸闪了闪,又往下看,就是这掉下去的么? 他只觉得脚底下的景色突然有些不真切,眼里像是蒙上了大雾,那个女人是摔下去的,还是被推下去的?她那会是怎么样挣扎的。 有些想法一旦开始就无法在脑子里停下,跟着了魔一样,谁也不能例外。 第四百五十四章:缘分 突然吹来一阵大风,刘海不小心刺进了眼睛,又要剪头发了。 江复庭吸了吸鼻子,看着下面的景色又叹了口气,刘海就这么一直随风在额头上乱拍着。 “江复庭!”后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叫声。 他不确定的回过头,看向站在玻璃门那姿随意的人,还真是杨林生。 没等他开口,对方就三两步兴奋地跨过来:“你也在这吃饭啊,咱两还有缘分的。”说着就伸出胳膊要往他的肩膀上拍。 江复庭非常熟练的侧过子躲掉,面无表的看着他:“恩。” “要不咱两晚上一块回学校。”杨林生也没有尴尬,非常自然的收回自己的爪子,靠着栏杆提议道。 “可以。”江复庭没有拒绝。 “那一会跟我们家车走吗?”杨林生继续问道。 江复庭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打量的视线对着眼前的人。 他母亲不是骨折了吗? 不过杨林生今天的心看起来确实很好,从叫他起就一直笑着,发自内心很开怀的那种,不像在学校里,不着边际痞痞的模样。 “你开?”他冷冰冰的反问。 “我哪能啊!”杨林生笑得跟个大男孩一样,掩不住眼里的得意,就跟迫不及待的要炫耀着什么一样,补充道:“我爸开的。” 江复庭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提到他爸,光是站在这,垂头看着下面那块空地,他都下意识觉得发寒。 不是害怕,而是每一次意外的见面都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对生命的残酷与无。 他对于人的冷漠感到寒冷,可此刻杨林生的笑意是非常真诚的,跟以往一点也不一样,就像说的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 “他不是……”江复庭话说到一半,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又收住了。 “他不是老把我们往死里打,是吗?”杨林生把他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虽然不是他心里想的原话,但也差不多是那个意思,所以江复庭就这么尴尬的站着,没有吭声。 但杨林生倒是对这个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双手枕着栏杆,脑袋趴在上面,看着远处有些感慨:“我跟我妈其实奢望的也不多,他愿意对我妈好,肯好好的过子,我也就将就着过一过,至于他到底对我是怎么看的,喜不喜欢我,这些都无所谓了。 江复庭就一直站在边上安静的听着。 杨林生说着,手指无聊的轻敲着栏杆上的不锈钢管:“所以,这次回家后他突然变化很大,我本来在想他是不是故意讨好我妈,可我妈确实很开心,我就觉得……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把以前的十几年通通喂屎去吧!” “变化很大?”江复庭别过脸看着他。 杨林生笑了笑,刚刚还很开心的脸 上随着回忆又有些讽刺:“可能是因为上次打得狠了,他也害怕了吧,也可能突然莫名其妙想通了?谁知道呢?反正以后一直能这样维持下去,也好的。” 江复庭还想问着什么,后再次响起了女人的声音,“林生,你在跟谁聊天呢?”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季如云此刻正坐在轮椅上紧裹着大衣,杨牧往肃穆的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站在季如云的后面扶着轮椅。 看起来很亲昵,确实不一样了,江复庭犀利得目光锁在了杨牧上。 人还是那个人,神态,动作都一样,可自然散发出的气场和之前的判若两人。 除此之外,对方上散发出非常浓郁的黑气,丝毫不比之前那个女鬼上的少,像是由内而外的。 杨牧一脸平静的样子给人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是江同学啊!”季如云看清边上站着的人以后,笑着打招呼。 “阿姨好。”江复庭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淡淡的看了杨牧后并没有跟他说话。 杨牧也没有生气,依旧很平静,气度好的不正常。 “对了妈,我让他跟我们一块坐车回学校。”杨林生走过来最终还是拍上了江复庭的肩。 “那走吧,我跟你爸已经吃好了,送完你们,我刚好再去趟医院。”季如云温和的笑着,脸上的伤口已经消退了不少,气色也比较红润。 “麻烦了。”江复庭说道。 “客气什么,咱两谁跟谁。”杨林生搭着他肩膀的手捏了捏。 江复庭别过头看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的视线就跟刀子一般差点把那只爪子分成八瓣。 下一秒,就被杨林生及时又利落的收回去。 江复庭跟林锦发短信交代了下,让他们两不用着急慢慢吃,自己先跟同学回学校,然后就跟着杨林生坐上了他们家的车。 这一路上都很平静,季如云会时不时的打探他的学习况,惊叹之余顺便拿自己儿子做比较,然后感慨一番。 感慨归感慨,但她此刻脸上的表却是对现在的一切相当满足的。 杨林生直接靠在车门上拉拢着头假装听不到,也不参与任何跟学习有关的对话,就跟普通的正常家庭一样。 如果这一切放在江复庭从未碰见过杨牧的时候,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那个人是杨牧。 江复庭的眉头不由紧锁着,余光时不时的看向开车的人,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善良又善解人意的人。 何况自己之前和他碰到的时候,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他不认为这个男人还有这种忍耐力。 而且对方上的鬼气浓郁的有些不正常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的一刹那,对方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微弱又熟悉的气息。 夹杂在那里面的鬼气像是在哪见过。 他接触过的鬼气不多,就那几个,而且杂乱无比。 相比这些,刚刚突然闪过隐匿在对方体里的鬼气,就尤为的突兀了,纯的不像话。 他脑子里有一个名字突然一闪而过。 江复庭突然怔了怔,为了确认清楚,他锋锐的目光直接对上驾驶座上的人。 杨牧像是察觉到什么,眸子同时看向后视镜,凝视着他,两道视线刹那间碰撞在一起。 江复庭的腰板忽然绷直了不少,对方只是浅浅的勾了下唇角,然后继续专心的开车。 他别过头跟杨林生一样泰然自若的看向窗外,但那一下已经非常肯定了,对方上缠绕着的另一缕鬼气就是白唐的。 可为什么会有白唐的? 回到学校寝室后,杨林生坐在上铺,一边整理着东西时不时的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 听不出对方在哼着什么歌,但兴致好是真的。 他心不在焉的收拾好东西,想了想,最终还是抬头问道:“你上次说你爸妈请大师?今天看起来不太像迷信的人。” 杨林生对于他主动搭话讶异了一下,但又觉得现在两人都熟得一块上学了,以为他是主动愿意和自己交朋友了,靠着墙上滔滔不绝:“是啊,请了这个请那个,哎呀他们这一辈子的人,信道士什么的很正常,何况我上次好像真撞了什么东西,把我妈吓都吓死了!” “那结果呢?”江复庭假装毫不在意的继续打探着。 “结果?”杨林生扬着下巴想了想,这事季如云当时说的时候,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印象也不深:“好像之前请的那个人抓到了吧,反正后面那个人白跑一趟,看了圈就走了,具体什么况我也不知道。” 他说着,突然认真的打量起江复庭:“你原来还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啊!” 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太多,一如既往的扔了个白眼。 杨林生一腔血收了个白眼后,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埋着头继续玩手机。 外面依旧是凉嗖嗖的,一出宿舍楼冷风扑到脸上的瞬间,就跟被一个冰块砸了一脸没什么区别。 江复庭被这冷意吹得清醒不少。 后面去杨林生家里的人肯定是白唐,说明白唐也知道杨牧上发生了什么。 他想问,又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立场,杨林生毕竟是自己的同学,如果就这么坐视不理也不太好。 可又担心自己问了,会干扰到白唐,万一对方有自己的打算和计划,不然也不会在杨牧上埋下自己的鬼气。 到教室的时候比平时稍微有点晚,门果然已经被副班开了。 上课,下课,睡觉,第二天重复。 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正常,晚 上上晚自习的时候数学老师照旧压榨课间时间,直到下一堂课的铃声响起,授课老师到了教室,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教室里的人一片垂头丧气,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众学生满心不甘的憋着屎尿又忍了一堂课。 都是先很普通不过的事,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复庭的心像是被扔到锅上慢煎一样,变得有些难熬,他下意识的就开始心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注意力紧跟着无法集中,思绪乱糟糟的,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不安感就如同萌芽一直在他心里生长,而且快速的蓬勃着。 上扬的凤眼一直认真的对着讲台,和平时一样,抿着薄唇,但瞳孔却是涣散的毫无焦点,余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外面能吞噬一切的黑夜。 没听清讲台上的老师在讲什么,四周的所有声音都变成嘈杂的嗡鸣,他的手指不停的玩弄着圆珠笔,转移着注意力。 按下去,笔尖出来,再按下去,笔尖又收起。 教室里还有其他人时不时擤着鼻涕的,本子翻页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她又来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周围安静的可怕,可他刚刚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根本没有去仔细顾及边上的异象。 江复庭刚才只顾着抵抗疼痛的眼神终于开始再次凝聚,他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视线扫过的地方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跟当初在更衣室看到一样,不是黑气,而是浑浊的灰色。 而他们现在的位置,几乎跟几分钟前一样,顶多也就移动了几米的距离。 这是又撞上什么东西了! 他下意识的回想起那个女鬼,这个浑浊的气体,也就只有那天在更衣室的时候见到过。 可杨林生说过那个女鬼已经被收了! 江复庭只看到杨林生脸上的表慢慢的变得有些难看,那张痞痞又不羁的表再也绷不住,直接飞似的跑到他边,神紧绷一声不吭。 “先继续往前走看一下。”他沉着声音开口道。 尽管他全上下的骨头已经痛得跟被人拆解了一样,但还是集中着注意力小心探索着周围的破绽。 可不管他们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色看似在变,却永远都是哪个样。 这都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碰到鬼打墙了。 从和郑青那次开始,但那次应该是意外激发了体内的力量才侥幸走出去的。 可现在…… “江复庭,怎么办?”杨林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跟他的后,战战兢兢的问道。 眸色沉了沉,江复庭屏着呼吸,压着体的不适,放缓了速度,每走一步都非常仔细的将边上所有的景物打量过去,不放过一个罅隙。 这种东西肯定是会有突破口的。 之前虽然是侥幸,但也留意到寝室门是不对劲的,这次应该也一样。 “你跟着我,别乱跑。”江复庭冷静道。 虽然不清楚自己体现在是什么况,但必须要先突破出去,不然像上次一样再次刺激到体里的力量,那就真的彻底挽救不了了。 他得拖到白唐有时间看信息,在那之前至少是安全的。 “好。”杨林生拼命得点着头,也不管眼前的人能不能看得到。 本就寒冷的空气,温度还在不断的降低,恻恻的。 空旷的校园道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影子,清晰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回dàng)在两人的耳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后背似乎一直被一道目光紧紧的凝视着。 杨林生接连得惊悚回过头好几次,可后面除了道路,路灯和楼房,干净的什么都没有。 “别看了。”江复庭打破了恐怖又诡异的气氛叮嘱道,他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但心里已经非常肯定,后肯定有什么。 他已经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那时不时拂过后的凉意,发丝偶尔不小心触碰到上时 毛骨悚然的触感。 可他如果回头看了,那就把一切平衡都打破了,他要做的就是假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尽快发现破绽离开,而不是引起对方的注意。 然而女鬼却不是这么想的。 就在他快速寻找突破口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影蓦地飘在他们眼前。 黝黑的长发遮住她苍白又狰狞的脸颊,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四肢诡异的扭曲着,女人上穿着的还是死亡那天的香风短裙和外。 原本淑女又透着一丝感的衣服,此刻都被上不断冒出的鲜血,浸透成鲜艳的红色。 这是江复庭第三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她,在对方那双死水般又怨毒的眸子紧紧的凝视着他们的那一瞬间,江复庭的口像是被人大力得狠狠捏了一下。 心跳漏了一拍,口的力量像是感知到吸引人的东西,在体内变得更为兴奋,疯狂的叫嚣着。 “啊!!!鬼!有鬼!”杨林生吓得浑打着寒颤,紧紧得抓着江复庭的胳膊,失声尖叫道,“就是她,上次也是她!” “咯咯!”女鬼的脸上突然堆起笑容,前面的路已经被堵死,江复庭伸着胳膊挡在杨林生面前,脚步开始慢慢后退。 边上的人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连忙大步快速撤退着。 女鬼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图,紧紧地跟着飘上来。 在她经过的地面上残留了一地鲜艳的红色,像是被人强行拖拽的痕迹,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他不能跟她硬抗,上次这个女鬼跟白唐对峙的时候实力并不弱。 眸子突然闪动了一下,他又想起上次碎裂成那样的结界,心底不断的发沉。 而且自己体内兴奋到极致的力量就跟上次一样,他突然想起来,那次就是被女鬼突然攻击才爆发的。 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呢? 江复庭的眼神愈发的犀利,在这种况下,他的大脑迅速的飞转着。 如果跟这个女鬼有关系,那说明杨牧上的问题跟这个女鬼也脱不了关系,白唐既然在杨牧上留下了标志,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可他到底又知道多少? 他忽然觉得白唐今晚联系不上,也跟这个事有关,如果是有人故意把白唐引走的话…… “你一直缠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江复庭冷声问道。 杨林生万万没想到他会跟鬼沟通,一副比见了鬼还错愕的表看着他。 “咯咯咯!”女鬼不出所料的笑得花枝乱颤,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怎么也停不了。 上的四肢诡异的乱扭着,脸上的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相互挤压着。 江复庭依旧是没有表,丝毫没被对方的绪影响到:“我知道你是谁,你也认识我。” 女鬼突然顿住了,就跟个停止运行的机器人一样,然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我帮过你。”江复庭继续淡淡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女鬼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恐怖的脸上满是狰狞:“帮了又用吗?你以为你真的帮我了吗?那天回去后他把外面丢的脸受的气全都加倍在我上!你觉得我稀罕吗?” “你可以离开。”江复庭非常坦然的对上她视线。 “离开?我能去哪?”女鬼讽刺的笑了笑,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那个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男人:“我没有学历,没有什么收入,我只能靠他,不然我吃什么喝什么!” 她缓了口气:“没错,我一开始是想玩玩,可谁让我怀孕了,你知道我有多想生下这个孩子吗?” “那你去找他。”江复庭说着指着边的人:“他是无辜的。” “无辜?”女鬼沉沉得看了眼杨林生,“谁让他是那王八蛋生的,凭什么他想要的就能要,我的就不能生!我的孩子就不无辜吗?” “那也和他没有关系。”江复庭冷静地说道,直勾勾的冰冷视线让女鬼也不由颤了颤,但也只是愣了下,女鬼狰狞的面容就再次恢复成那副戾的模样。 杨林生张了张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背影,他没有想到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会为了自己去跟一只鬼力争言辞。 女鬼尖锐的笑着,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直接伸出那双扭曲到变形的手直接冲着他们毫无防备的袭来:“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江复庭反应迅速的反拽住杨林生,在那双手要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轻松的躲避掉。 “你的任务不止是杀他吧。”江复庭尖锐的视线像是刀子般将眼前的女鬼从头到尾贯穿,女鬼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攻势变得更加凌厉起来,接连不断的往他们扑过去。 江复庭一边强压着上呼之出的力量,一边拽着杨林生快速躲避。 但上的力量早就被消耗了不少,没过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起来,而且体内的力量很明显开始压制不住了。 “我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江复庭呼吸急促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 女鬼没想到他这都能猜到,没有回答他。 江复庭看到女鬼上翻腾着的鬼气愈发的浓烈,四周所有能被她吸收的东西都在疯狂的涌入女鬼的体,他的神紧跟着凝重起来,鬼有这种吸收其他东西的能力吗? 他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但这个女鬼展现出来的东西明显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杨林生只感觉到体已经冷得不行了,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冻库里,寒得让人觉得有些发慌。 四周的草木正在以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 江复庭在这一刻也升起了特别不好的预感,不能再让她继续下去:“你手上沾的人命越多,去了地府只会越痛苦。” “地府?我可没想过下去。”女鬼不屑的笑了笑,丝毫没有把那个地方放在自己的心上。 “去不去,由不得你。”江复庭一字一句的说道。 女鬼闹成这样,他就不信下面会没有人管,既然有鬼,那就有统筹的秩序和管理人员。 “你指的是你那朋友吗?”女鬼突然又笑了笑,秀的鼻梁上再次疯狂的涌出鲜血,她每次脸上的肌一动,血液就会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到白唐,眼前的女鬼就笑得更为夸张了:“放心吧,他今晚来不了了。”果然是被故意支走的。 江复庭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指甲陷进的地方压出深深的红印,看样子自己上的东西他们是非取不可了。 至于他上有什么,除了那个特殊又霸道的力量,还能有什么。 第四百五十七章:陷入幻境 杨林生根本已经听不明白他们现在在聊什么了,但是光看江复庭格外沉重的脸色就知道事的状态糟糕到极点,而且原本可能有救兵,现在连救兵都没了。 “那怎么办?”他小心的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尽管对女鬼那张脸还是感到本能的害怕,但看的多了稍微麻木了一点,没有一开始那么一惊一乍了。 “拼一拼。”江复庭毫不犹豫的说道,如果bi)不得已鬼气再次被激发,拼一下好歹能保住杨林生的命。 至于自己上的,宁可最后毁在自己上也不可能让这群人白白捞走了。 “跟鬼拼?”杨林生险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惊得重复了遍。 江复庭点了点头,确认他没有听错。 他体内的鬼气早就已经快按不住了,从这个女鬼出现开始,所有的事态就已经往不可控制的地方发展。 四肢百骸的疼痛根本无法抑制,就在刚刚躲闪的时候他甚至听到了体里分崩离析的声音。 在最里面的那层破碎后,他只感觉到那股力量翻腾的更加踊跃,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激励一般,剩下的两道封印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怎、怎么拼?”杨林生只感觉到自己脑子就跟一团浆糊一样,但又觉得他说的对的,跑又跑不了,拼一把还能有一线生机来着。 “你跟着我。”可他刚说完话,四周的一切就突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空间如同扭曲了一般,在他始料未及之中不断的变化着。 刚刚还紧贴在自己后的呼吸彻底的消失了,等他猛地转过头,杨林生已经不知道何时消失了,甚至连他的尖叫都来不及听到。 这不是鬼打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江复庭快速的适应接受着这些奇怪的东西。 直到周围的画面再次稳定下来,边上再次传来熟悉的惊叫:“卧槽,我们怎么会在这?” 他打量了下陌生的环境,两个人现在站着的地方正是客厅,天花板上的吊灯还开着,是几年前非常流行的简欧式装修风格。 看向杨林生的时候,对方此刻眼睛瞪得就跟乒乓球大小一样,开口问道:“你认识?” “废话,这老子家里!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杨林生粗鲁的回复道,可脸上的震惊却是怎么也盖不住。 “或许我们刚刚在学校走的,就是往你家的路上。”江复庭思索了下,打量着环境,说出唯一的可能。 房子里的黑气也相当浓郁,最大的可能就是杨牧上带着的。 杨林生根本来不及细想他的话,突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卧室方向冲过去。 “你别乱跑!”江复庭低喝了一句,深怕再出什么意外连忙紧跟上。 他 还没来得及跟着进门,站在走廊上,就听到杨林生满屋子慌乱的大喊:“妈!” 然后又看见杨林生惊慌失措的从屋子里出来,快速冲进另一个卧室的房门:“妈?” “妈!”杨林生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出来,推开离江复庭比较近的书房的门。 江复庭扫了一眼,里面除了书架和电脑桌什么都没有。 等杨林生失魂落魄的逛了圈厨房回到他眼前的时候,正哆哆嗦嗦的掏着手机,焦急的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的。 电话挂了又拨,挂了又拨。 他不停得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的踱步,眼里的神色开始逐渐的崩溃。 “怎么回事?”江复庭拽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他。 “我妈不见了!她电话也没接,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杨林生痛苦得蹲在地上:“你说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去看下你房间。”江复庭也没等他同意,就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 果然到处都是扑面而来的黑气,几乎渗透了每一个角落。 可让他疑惑的不止是这个,从确认进入杨林生他家那一刻开始,女鬼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 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气息都没有,就跟没有出现过一样。 头上还放着一幅36寸的结婚照,江复庭在这个屋子里仔细地全都逛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常。 至于杨林生的卧室鬼气倒是稍微少了点,直到推开书房门的一刹那,里面的浓郁鬼气,铺天盖地的,几乎包拢了全。 江复庭压在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力量再次疯狂地沸腾着,这里有什么东西? 他站在门口端详了一下,杨林生见到他停下脚步一动不动,走过来,直接拽着他进去:“这里就是我爸的卧室,他这……” “你等下!”江复庭顿时喝道,但是子已经被他带进了屋子。 杨林生还有些不大能明白过来,迷惑的回过头愣了下。 周围的景象在这瞬息间,再次发生了巨变! 所有的墙体和摆件快速的扭曲着,拼凑出新的图案。 等一切重新平静下来的时候,又是另一个地方! 四周的一切破破烂烂的,石墙连漆都没有涂过,露的砖块早就因为时间的风化,出现了一道道斑驳的裂痕,尖角已经粉碎成这了沙子。 “这又是哪?”杨林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道。”江复庭说道。 但是他体的况不仅仅是糟糕能形容的,就在刚刚,体内第二道封印也出现裂痕了。 顿时,一阵冷的寒风顿时在他们边风涌而起,两个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就在这个消失了的女鬼气息再次出现,霸道的鬼气比前面那会强劲了不少。 一阵猛烈的力量骤然从杨林生后冲过来,江复庭再次眼疾手快的抓着边上的人快速闪开。 “轰!”浑厚的黑气扑了个空,等两人回过头看向原来的位置时,地上被腐蚀了不大不小的坑。 他感觉到自己手里拽着的人瞬间软了下去,收紧了力气抓稳他,漆黑的眸子看向女鬼的时候只剩下凝重和肃穆。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杨林生颤颤得问道。 两个人的三观都在不断的被刷新。 “不知道。”江复庭依旧是非常简洁的回答。 他印象里的鬼顶多是附,吸人魂魄,捣乱吓人,他还没有见过有这种战斗力,直接能产生实质伤害的。 即便是上次白唐和她交锋,江复庭也只是单纯当作能量上的对峙而已。 还没等他多喘息,下一团黑气再次凝聚着朝他们快速袭来。 “卧槽!”杨林生顿时一阵尖叫。 “安静点。”江复庭再次拽着他快速往边上躲。 体暴动的一瞬间,口的力量再次不受控制的被调动起来。 等两人再次躲在另一边的时候,江复庭感受到第二道封印,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不断的崩裂。 还没等他晃过神,体的疼痛来不及反馈,接二连三的攻击已经如同雨点般不断的朝着杨林生飞速而来。 江复庭根本没有丝毫停歇的时刻,不停的抓着杨林生到处瞎躲,根本连判断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一股庞大的力量突然撞到江复庭的脚边,在余波的冲击下,他脚下一个踉跄,往边上摔去。 但即使子摔出去的时候,他手里依旧紧紧得抓着杨林生防止他再收到什么伤害。 两个人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杨林生揉了下刚刚被撞到的胳膊,看着边上脸色惨白,有气无力躺着的人,惊问道:“你没事吧!” 江复庭有些乏力的撑着眼皮,手指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他慢慢撑起子,体里突然爆发出崩裂开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第二道封印彻底的断裂开了! 在第二道封印破裂的瞬间,口的力量如同火焰般猛烈的升腾着。碎裂的异动并没有停下,反而持续蔓延着,直到第三道的封印紧跟着“咔咔”的出现裂痕。 哗的一下! 磅礴的鬼气顺着最后一道封印的裂缝,兴奋的狂涌而出。 在江复庭体彻底被森然的鬼气浸染的同时,他四肢百骸都是猛烈的剧痛。 “唔。”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回话,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腥味,他猛的推开边的人,一口殷红的鲜血直接喷在了地上。 “卧槽,你怎么样?”杨林生在他吐血的瞬间,吓的魂都要飞掉了,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来。 “没事。”江复庭喘 了口气,抹了抹嘴。 之前已经经历过这些,全上下再次被汹涌的鬼气覆盖的时候,体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毕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但是封印作用在上的力量根本来不及抵挡,一重又一重的不断叠加在他的上。 他犀利的凤眼紧紧的凝视着眼前的女鬼,在他上鬼气涌出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女鬼的兴奋,兴奋到鬼影不断的颤栗。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的攻击并不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而是在故意想办法调动他上的力量,bi)着他上的鬼气被动激发出来。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必须躲! 现在封印已经破掉了,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上的创伤在鬼气翻腾时慢慢的恢复了,他体里的每一个骨头和经脉不断的被碾碎又不断的快速重新生长。 对方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他,江复庭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大概也是要拆迁的郊区或者老城区,老城不大可能,不然白唐很容易察觉到,郊区的房子可能更大。 房间里能出去的就那一扇破门,就是出去以后不知道是哪,会不会再跟现在一样变环境。 他沉着声音对着边上的人说道:“跟着我,如果我逮着机会,让你跑你就跑。” 第四百五十八章:虎穴 “那你怎么办?”杨林生咬着牙,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江复庭一直那么为他舍生取义的,他就这么拍拍股走人? “我跟你一块!” “不需要,只要能出去一个,机会就大一点。”江复庭没有犹豫的说道。 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眼前的女鬼似乎终于在亢奋中稍微回过了一点神,在她再次出手的瞬间,江复庭抓着还来不及反应的杨林生,飞似的划过女鬼的边,直接奔向门口。 不管出去以后是什么! 江复庭黑幽幽的眸子在高度集中的况下变得更加的深沉,随着上鬼气翻涌的越来越多,瞳孔黑的几乎要反出骤亮的光芒。 在女鬼反应过来对着他们再次袭来时,两个人终于接近门口。 就在后那道鬼手伸过来的瞬间,房门终于被人打开,外面是破败又老旧的走道。 这里是真实的! 江复庭在踏入走道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判断出,他根本没有多考虑的机会,快速转头看了两边的方向,抓着杨林生的手直接将他往左边方向甩出去:“往那跑!” 杨林生被他甩飞了好几步,脚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到江复庭的大吼,片刻不敢停留的顺着他的指引快速往外面跑。 江复庭脚底故意迟疑了几秒,后的女鬼已经几乎要触碰到他,杨林生的影彻底消失在拐角的视线里。 同一时间他脚下的步子再次快速飞奔起来,朝着走廊另一边完全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左边的那条路有自然光,基本上是出口无疑,但是他得先保障杨林生平安出去,自己才能安心的在这里跟女鬼纠缠,拖到白唐看到自己的信息。 耳边的呼啸声和快速跳跃的心跳声不断回dàng)在他耳畔,走廊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房间也没有,周围的废弃品横七竖八的杂乱堆放着。 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女鬼已经bi)近到后。江复庭猛得转过头,那张血淋淋的脸庞已经紧挨着自己。 上的力量根据他最原始的本能和想法在那一刹那汇聚在了一起,在女鬼的体要触碰到他的瞬间,江复庭顿时抬起拳头,带着所有的力量砰然挥向眼前的女鬼。 “轰!”两道力量猛烈的碰撞在一起。 巨大的冲击下,他的 体不可控制的暴后退,在带给对方伤害的同时,上封印碎裂后爆发着的力量同时吞噬着他,江复庭体内一切崩塌碎裂,最终如同一个木偶般摔落在墙上。 大概是突然一次猛烈的攻击打破了江复庭体内的平衡,最后一道封印彻底碎裂,浓缩的鬼气全部狂涌而出,冲刷了躯体的每一个角落。 从头顶到脚底,江复庭全由内而外突然透着森然的寒意,除了冷,还散发 着说不出的遥远又古朴的浑浊之意。 跟女鬼上携带着的气息,还有之前在杨牧上看到的气息很像。 江复庭只看到女鬼的眼神逐渐变成难以抑制的狂和贪婪,和之前遇见的小鬼的眼神很像或者更甚。 他艰难的撑起子,现在每动一下上都是割裂般的痛,光是站起来就已经吃力到耗尽所有的力气,以往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动作,在此刻对他来说却是刀扎一般艰难。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女鬼的下一个动作,就看到墙角缓缓出现一道黑色的光晕,原本空dàng)的墙面突然浮现出一个厚重又老旧的大铁门。 紧接着大门被人推开,里面慢慢走出一个着道服的男人,对方的神跟女鬼的炙一样,看着他的时候如同看着一个极为稀有的物件一般。 “带进去。”严回脸上的激动根本掩饰不住,对着女鬼迫不及待的命令道。 “是。”女鬼应完就继续转过头对着江复庭飘来。 “没那么容易。”江复庭冷冷得看着眼前的人,顺着刚才体汇聚能量的方式,再次将力量凝聚到一起。 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怎么也做不到前面那一拳的程度,等他再次挥出拳头,上面的力量跟女鬼的攻击比起来就像是棉花一般。 体非常结实的承受了一次对方的攻击,在他要再次撞向一边的时候,被女鬼快速带起。 刺骨又急骤的冷风拂过脸庞,等他看清周围快速掠过的景物时,已经被带入门内,体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江复庭掌心触碰到冰冷又潮湿的地砖,地面上细碎的石沙扎进皮肤里,浓郁的血腥味侵略了整个空间,四周到处都是悲戚痛苦的哭嚎和低鸣。 就跟3d环绕式的影院一样,一重又一重的,在他耳边起伏跌宕着。 他晃了下眼,虚无的视线好不容易再次聚焦起来。 左边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右边躺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他所在的位置刚好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他所闻到的血腥味,全部都是从这两人上涓涓不停流淌出的血液散发出来的。 这是! 杨林生的父母! 他打量着地上的那个男人,跟杨牧一模一样的脸,尽管闭着眼睛,惨白到毫无血色,但是上的狂妄和桀骜跟之前见过的杨牧一致。 气质这种东西是由内而外的,不是一朝一刻才能改的! 这个才是真正的杨牧,那之前在饭店看到的人又是谁? 这间房间的整片地面画满了线条以及他看不懂的符号,地面的字体全部都被鲜血染尽。 四周的墙面环绕着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燃烧着滚滚的黑气,所有刺耳的悲鸣全部都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吵得他脑子一阵晕眩和刺痛 。 江复庭努力维持着神智里的清明,快速查探着周围的环境。 三个人中间还竖着一个非常陈旧的柱台,所有吸收的血液全都源源不断的往上汇聚,最后像是升华了一般,化成血雾包裹着上面悬浮着的铁块。 他吃力的眯着眼,中间的东西虽然还有些远,但生面斑驳的锈迹他仍旧看得清清楚楚,隔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里面蕴含着的磅礴力量。 即便他没接触过这些,都能体会到里面的古朴,久远又浑厚的气息。 这上面散发出来的东西和那个女鬼上的力量一样,而就在自己视线对上的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力量在兴奋的翻腾,激烈到要破体而出的错觉。 上面的铁块同时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不断地震动着,灰蒙蒙的气体活跃的发散着。 江复庭忽然察觉到自己上的鬼气和那个铁块有着说不出来的相似地方,还没等他弄清这里到底是什么时候,就传来了一下比一下响的沉闷脚步声。 他晃晃悠悠的撑起体,脚底疲软,步伐不稳,微含着背抬起头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严回的脸颊因为激动,颧骨处已经泛起了潮红,黄蜡的皮肤泛着油光,他停留在江复庭三步开外的位置,捋着胡子:“别害怕,你只要乖乖的,不会很痛苦的。” 江复庭面无表的看着严回,就在他站稳正准备迈出脚步的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出红色的屏障。 他后退了一步,那道屏障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手指已经试探的伸出,血红的屏障再次出现,他指尖触及到的瞬间,就被削掉了一层表皮。 因为体在长时间的刺激下,江复庭已经对疼痛开始有些麻木了。 只见他手上温的液体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地上,融进了那些歪扭的线条和符文,血液被快速的吸收,石柱上的铁块突然受到刺激一样,格外激烈的动dàng)着。 紧接着他体内的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不受控的从血管里如溪水般流淌出来。 没过几秒,脚底下的图文已经被他的血液彻底浸染,开始泛起暗红的光泽。 这是什么! 他有些惊骇的看着地上和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明明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怎么却跟刺破了血管一样? 江复庭不确定的猜到了什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另外两人,寒冷的目光刺向严回:“你要为那个破铁杀人?” “破铁?”严回听到这两个词不由得露出轻蔑和嘲笑,脚底的步子像是带着一定的规律和路线,左踩右踩的走到石柱边上:“也对,像你们这样的人不知道也正常,我估计就连你那朋友都不一定知道吧。” 对方 看向铁块的时候,脸上的贪婪展露无遗。 江复庭没有吭声,就这么看着对方此刻膨胀到极致的得意面孔。 “是不是想死的明白一点?”严回站在石柱边上,眼神近乎痴迷。 但他也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多踏出那一步,也没有伸出手自己触摸。 即便对这个东西再怎么狂,但心底深处对这个东西的忌惮还是让他按捺住了冲动。 江复庭从他对这个铁块的克制就看出来,这个东西里的力量是真的非比寻常,明明已经渴望成这样,几乎要失了智,却还是照样把这人压制的安安分分。 他本来想说无所谓,但又担心真的激怒这个人,现在这种况下拖一点时间,就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线生机。 江复庭面无表,不咸不淡的回了一个字:“恩。” 第四百六十章:怎么跑我身体里 地上的石块到处都是裂缝,裂痕甚至穿透了地上的图案,到处都是细碎一片。 就像上次的能量碰撞一样。 阵法,破了? 严回此刻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为了抵御白唐那会的攻击,道袍已经破烂不堪,上被倒灌了一层厚厚的灰,头发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而死守在他面前的女鬼又一次近乎透明。 他面露怨毒的盯着白唐,手指也开始快速的掐着手印。 屋子里的温度以眼可见的速度降低,所有的尘埃和能量在疯狂的往铁块上聚集,浑浊又苍老的浑厚之气从铁块里渐渐扩散开来,里面蕴含的力量浩瀚到让人窒息。 “小心!”江复庭站起来,跨出步子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东西已经被破坏到失效了,自己顺利的从原来的圈子里走了出来。 白唐眸色凝重的盯着铁块,上的威压不断散发出来,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巨大的光罩,慢慢覆盖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死吧!”就在光罩笼住的一瞬间,严回双眼猩红的用尽全的力气猛地一喝。 江复庭的视线在那一刹那变成熟悉的浑浊一片,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他的视觉和听觉全部被笼罩在这暗无天的混沌里。 这一次的灰暗比之前持续的时间还要久。 江复庭在险些失神中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虚无。 他整个人都像是跌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有了那种真实的触感,就连意识里的形态都是灰蒙蒙的。他甚至一连走了好几步路都是这样,但按照他的印象,前方就应该是石柱。 很空。 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有。 江复庭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之色,绪和思维都跟被一团灰色引导了一样,就连记忆都有些不真切了。 我在干嘛?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以往明锐的凤眼如同蒙上了一层大雾。 自己原本是想要做什么的? 找什么东西?找谁? 他抬起手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结果抬起手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体像是被碾压过一样,浑酸痛。 记忆里好像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掩埋起来了一样,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空落落的。 脑海里模糊的有一个不太清晰的人影,时不时的一闪而过,人影给他格外亲切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却又抓不住。 他拧着眉宇不断的挣扎着,却又不知道挣扎着什么,却在垂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捏着一个东西,黄色的三角形符咒,上面印着的红色血迹还没干透,有什么东西再次在大脑里一闪而过。 “白唐!”细长的凤眼里一道精光亮起,他下意识的念出声 。 “啪!”有什么东西碎裂掉,浑浊的气息绕着周风卷残云。 江复庭拿手遮了下视线,灰蒙蒙的气体如同飓风带着咆哮在他耳边轰隆作响。 这浑浊的世界被一道强劲的白光突然划破的瞬间,他本能的眯了下眼,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个黑红的东西飞箭般朝他爆而来,传入他的体。 口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江复庭上流失的鬼气似乎在这一刻受到了鼓励,重新开始兴奋的翻腾。 自的鬼气和外来的力量不停得相互斗争着,似乎都想要吞噬掉对方,激烈的争斗又开始一遍遍的摧毁体内。 等到骤亮的白光渐渐熄灭下来,周围的重影合并上,他半蹲着子,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江复庭此刻就停留在石柱的边上,虚弱不堪的强撑着眼皮。 石柱上的铁块已经没有了,刚刚还威胁着他们的强大力量陡然消失,一丝残存的痕迹都没有。 只剩下破败的屋子,和墙面上摇摇坠的烛台,墙砖和地面的石块被翻卷的乱七八糟,暴露出下面斑驳的灰尘和藏着的一些垃圾。 “你怎么样!”白唐慌张的看着眼前的人,刚刚力量冲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视线突然就被那浊气覆盖了,等他破开这迷障的时候就看到石柱上的铁块直接掠进了江复庭的体。 眼前人上的鬼气全部紊乱起来,他清晰的看到两道浑浊的力量在对方体内缠斗着。 就在他伸手要去抓江复庭的胳膊想要扶起对方的时候,对方上的两种力量又像是受惊一般,突然猛烈地散出。 两种霸道的力量硬生生将他的手弹开,他被这种心惊的力量击的后退了一步。 江复庭察觉到了动静,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他的时候嘴角勾了个非常浅的弧度,让对方安心:“我没事,你……” “小心后面!”他突然提高了音量。 江复庭的瞳孔缩了缩,只看到白唐后的严回突然冲过来,在他们喘息间手上的浮尘规律的挥舞了两下。 对方攻击的力量显然没有了前面那么凌人的气势,却带着浓浓的死亡之意,像是拼死也要拉他们下水一样,“敢夺我的宝物,你们受死吧!” 白唐眉也没有皱一下,严回现在的攻击对他来说就如挠痒痒一般,在后的人影掠到边的时候,他只轻轻抬了下手。 森然的鬼气就从他上涌出,散成了一张大网,牢牢的将严回锢住了。 白唐走到他边,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脸色一阵白一阵涨红的人,收紧了手里的鬼气化成的黑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那个东西怎么取出来!” “取出来?”严回啐了一口体内涌上的淤血,看笑话似的嘲弄道:“这东西现在已经激活,就是真的神仙来了,都压不住。” 白唐听到神仙两个字,脸上的表就有些不爽,层层的鬼气顺着黑绳不断折磨着对方的体:“这到底什么东西!” 严回看乡巴佬一样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人看着那么厉害,还以为多少知道些偏门深奥的知识,结果居然跟普通的修炼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眼底不由有些鄙夷: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也是从宗门里深藏的卷宗里翻到的,这上面记载了一种力量,或千万年,或万万年,源于始,终于始。” 江复庭神智混乱,最后这六个字却跟开了扩音器一样,听得清清楚楚,冲击着他脑海里的嗡乱,脑子里嘈杂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慢慢赶了出去。 他大脑总算稍微清晰了点,能勉强的转两圈。 自的鬼气已经在缠斗中渐渐碾压了入侵的力量,慢慢将那些四散在体角落的浊气吞噬掉,之前体内的损伤终于开始快速的修复。 “然后呢?”白唐皱着眉,他没有兴趣去了解世界之始是怎样的,严回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他再次收紧了手里黑绳。 “啊!!!痛!痛!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师父找你吗!”严回痛苦的哀嚎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被这鬼气腐蚀着。 “说清楚,怎么拿,破解之法?”白唐对他的嚎叫充耳不闻,眉目间皆是凝重,对他说的师父和他的门派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都说了没有!”严回上一阵阵不停歇的疼痛,大声的尖叫着,“你松手,松手!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复庭对于这些东西没有了解过,对方嘴里一而再再而三提到自己后的师门,像是非常有信心一样。 他下意识的有些担心,看向了白唐,但那个人依旧平静的站在那里漠视着地上蜷着子大叫的人,神色没有一丝动容。 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东西可以影响到他一样,除了他体内的这鬼东西。 “你最好乖乖的知道什么说什么,我不愿动手杀人,不代表我真的不会杀人,至于你什么门派我也不感兴趣。”白唐冷漠的看着他。 严回已经在他的底线上踩了好几次,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充满威胁的东西,严回怎么可能现在还在这里蹦跶。 江复庭打量着站在眼前的人,桃花眼底敛尽世间百态,眉目俊秀,气度高华,白色的风衣灌着上凌冽的风。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体内瞬息万变,终于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江复庭倚着石柱冰冷的注视着地上的人。 严回看他还能站起来有些诧异了一下。 这不科学! 那铁块居然没把这小子给吞噬掉,他当初为了拿到这个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如果不是他师父,他怎么可能得到这个! 但江复庭渐渐恢复过来的脸色却是演不出来的,白唐一直悬着的心口这才稍微放松了点,但是那奇怪的东西如果不弄清楚就会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一直埋着。 指不定万一那天炸掉了…… “不说,留你也没什么用了。”白唐看着愣坐着的严回,手心的黑气不断的积蓄,反正这个月捉鬼指标还没得到,随便拽上一个凑个数。 严回惊恐的看着他手心,因为害怕额头上布满了虚汗,咬了咬牙,最终一副豁出去的认命表:“我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未有天地,无天无地,无无阳,无形无象,自然玄空,而后渐渐始分,此为洪元。” 白唐纹丝不动听着,这些他知道,还是当初那人bi)着他背的。 想到脑海里的那个人,他垂了下眼帘。 江复庭又感受到白唐不经意扫过他的余光,这样的眼神不止一次,明明是看着他,但又像是看另一个人。 每次这样,他都觉得对方的视线像是带着刀子往自己上扎。 第四百六十一章:哪来那么多鬼? 严回没有心思再留意他们的小动作,上的力量在黑绳的汲取下慢慢的枯竭,他内心唯一的念想就是逃出去! 他继续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那时混沌之中只有一种气,后名为浊气,未有阳,那东西上灰蒙的气体就是浊气。此物不归天地秩序所缚,自有一体,可上面的力量足以吞噬一切。” 他疲惫的深呼吸了一下,不停得干咳着:“说是吞噬,即是将万物归为初始的浑浊之态,后化为自己的浊气。” 白唐的脑子里炸了一下,眼眸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力量是他从未见过的,超出认知的,听严回的描述似乎是一种无法掌控的极为危险的力量。 江复庭没接触过这些,但好歹是个学霸,支零破碎的了解还是让他慢慢的理出了些头绪。 也就是说,这些力量和东西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不应该存在的。 始分之后应该就是阳,世界以阳为生,浊气也应该早就被划分开,气上浮,阳气下沉。 这些东西按照现在的世界都能大致的推算到。 “如何化解?”白唐依旧不肯放弃,继续追问道。 严回虚弱的躺在地上,脸上却满是嘲弄的笑意:“万物之始,你问我如何化解?我前面就说了,神仙来了都解不了!” 白唐紧抓着黑绳的手指开始有些颤抖,秀气的脸庞几乎要拧成一团麻花了,他担心的不只是那个破铁上的力量。 还有江复庭上自带的鬼气里也有这种东西! 可那时候三界秩序恢复,他的魂魄明明没有问题,到底是怎么沾染上这种东西的! 江复庭默默的走过去,他看到了对方深藏着的慌乱和不安,拍了拍他肩膀,“没事。”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的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那个铁块已经在体里安分了不少,他上的鬼气明显壮大了不少。 虽然都不是他想要的,但好歹命还留着。 白唐始终都不甘心,也不愿接受,他紧紧的捏住手里的黑绳,目光里满是杀意的看着地上呼吸逐渐虚弱的人。 江复庭伸出手抓住他的手,他知道对方有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即便这个时候的愤怒可能不是完全因为他,但他还是看不下去。 他印象里的白唐不是这样的,他不希望对方因为任何原因失去理智。 手掌包裹着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掌心的人颤了一下。 严回上紧裹着的黑绳渐渐淡下去,就在黑气彻底消失的瞬间,他抬起鸷的看了眼他们,等他掏出黄符准备就地隐盾的时候,怀里却突然掉出一个破布袋。 白唐疑惑的 抬了下手指,袋子便飞到了他的掌中。 他扯开袋子的一瞬间,一团又一团大小形态不一的灵魂从里面飘了出来。 江复庭有些震撼的看着屋子瞬间被这一大片黑压压的灵魂覆盖,他下意识的准备防备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大片积满怨恨和愤怒的灵魂,一重又一重得围拢住了还睁大眼睛错愕着的严回。 下一秒,凄厉又撕心裂肺的参加从一群鬼中发出,他看到严回的体如同气球一般干瘪下去,然后再也听不见那人的声音。 “自作孽,不可活。”白唐漠然的看着地上的干尸。 江复庭从未见过这么多鬼,浩浩dàng)dàng)的一大片拥挤着,即便上次在慈善晚会夜晚的小鬼熟练也不及这些。 他有些心惊,这到底死了多少的人。 白唐手指再凭空画了下,没过几秒,空气里骤然卷起一阵猛烈的风,随后一个面容白净,长相颇俊的青年从一团黑气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只是青年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怎么了,我最近都忙成陀螺了,要是不是什么大事把我拽出来,你……” 碎碎叨叨的话还没说完,那双眼睛顿时瞪的跟乒乓球一样,青年看着黑压压的屋子:“卧槽,你哪来的那么多鬼,冲业绩也不是你这么冲的吧!” 白唐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把这群鬼带走,然后对着江复庭说道:“等会帮我数着啊,这么多我肯定得数漏,要是这家伙故意给我记漏了,你就告诉我!” 江复庭变幻莫测的看着他,那青年似乎这才留意到这还有一个人,等他别过脸的时候,下意识的愣了愣,然后又挑着眉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不是。”江复庭快速否认道,然后开始真的认认真真的数起鬼魂。 数到一半的时候,他听到稀稀拉拉的链条碰撞的声音。 记了下数到的数字,他别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两三个面容苍白的诡异的青年手上各自拿着一条黑色的锁链,晃晃悠悠的踏着黑暗走了出来。 看起来是走,实则一步到位,那几人脚底几乎没动几下,就晃到了俊美青年的边上。 “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俊美青年皱着眉,脸上满是不悦。 “行了,大人能愿意把我们几个借出来就不错了,要么你自己全带回去。”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甩着手上的链条,吐槽道。 青年再怎么不满也住了嘴,自己总不能为了这些小鬼地府人间来来回回的跑好几趟吧。 江复庭收回视线,快速的将剩下的几个数完:“86个。” 青年对着边上几个服装统一的鬼招 了下手,那几个人手里的链条陡然变长,将这些躁动着的鬼魂慢慢捆绑了起来。 “86个啊,数清楚点。”白唐在一边跟个地主一样,指挥道。 “数量不对。”刚刚那个胆子大一点的鬼差,将最后一个鬼魂捆上以后,脱口而出:“87个。” 白唐顺着他站着的地方瞧去,看到了在地上扒着的杨林生父母,眸色变化了下。 江复庭看着他的神色,顺着他们的视线反应过来什么。 下一秒就看到那个链条的另一端往杨牧的上一甩,粗大尖锐的钩子直接穿过了**。 “啊啊啊!!”痛苦的嚎叫声在钩子带出一个魂体时突然响起。 江复庭看着一个有些透明的杨牧被这个黑色硕大的钩子贯穿,慢慢从原先的体里被剥离出来,他挣扎了下,但灵魂仿佛被固定在上面再也脱离不了。 “放开我!放开我!”杨牧被硬生生拽了过去,悲戚的叫道。 “见了鬼差都敢躲,这家伙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俊美的青年嘲笑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眼地上的干尸,无语的踹了踹:“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么会玩,就剩个壳子了。” 白唐拿手对着被绑起来的一群恶鬼圈了圈:“都是他的杰作,是会玩的。” “行了,那我先走了。”青年懒得在这里多呆,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一脸嫌弃的啧了一下:“都凉了。” “说得跟原来就有多一样。”白唐看着他瞬息离开的影,补了一嘴。 几道黑影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气慢慢的散掉,江复庭虚弱的后退了几步,手掌死死地抓住石柱才没倒下去。 地上的季如云气若游丝,却已经睁开了眼,那双杏眼因为震惊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和自己相对着,却倒在血泊里紧闭双眼的男人。 “江复庭!江复庭!”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喊叫,和剧烈奔跑的脚步声。 白唐叹了口气,手里化出一个白色的木棒,江复庭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时顿了顿,总觉得有些眼熟。 随后就看到白唐走到季如云边上,在她的后脑敲了一下,季如云还沉浸在无法接受的震惊和骇然里,下一秒脖子后就感觉到一阵酸软,四肢和大脑一片昏沉,再次陷入了睡眠。 “这是?”江复庭看了他一眼。 “这个啊。”白唐拿着手里的棍子转了圈,“让她忘了不该看的而已,你把你同学叫进来吧。” 江复庭多看了眼他手里的棍子,心里半猜到他想干什么,拖着体走到门口打开铁门,对着上面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的人叫道 :“我在这。” 杨林生随着声音在走廊上晃了一大圈,从刚刚往另一个方向跑的时候,就陷入了一个怪圈,本以为是出口,结果过去又是一个走廊。 就跟一开始被困在学校一样。 一直到几分钟之前,走廊突然消失了,他发现自己站在废弃的老楼外,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知道荒废了多久,跑了一圈人也没见到。 到处都是危房,出去的路又找不到,手机没有信号,叫天天不应的!上哪去搬救兵! 转了一圈最后又只能跑回原来的地方,准备硬着头皮,去和那个女鬼拼了! 可等他回来却发现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森然的冷意了,正在他边跑边叫着江复庭的名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江复庭的回应。 欣喜了一下顺着声音走过去,他发现残垣的墙边出现了一个之前都没有看到过的老旧的门。 “吱呀!”伴随着铁门被推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杨林生看着漆黑深邃的楼梯,内心深处不浮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江复庭抬起头看着昏暗中逐渐临近的脚步声,往门后退了几步,就在杨林生一脸茫然走进地下室的瞬间,白唐咻得一下飘到了他的背后,杨林生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只感到后突然掠过一阵风。 第四百六十二章:同道中人 背后一凉,杨林生只感觉脑袋被人敲击了一下,然后体就慢慢的滑落在地上,安静又祥和的闭上了眼睛。 江复庭把杨林生的体慢慢拖到一边,这个时候脑子已经回过神,体内的躁动不安早就被自己上的鬼气压了下去。 他拿着屋子乱七八糟现有的道具布置了一下,做成了一个道士和杨牧争斗过失杀人的现场。 至于那个干巴巴的尸体,他看了眼白唐,后者立马会意,在尸体上下了一个障眼法,严回马上变得跟刚死了的人一样,上划过几个大大小小的刀伤。 等到把现场收拾完以后,白唐带着江复庭离开了现场。 进入有信号的地方后,两人这才拨打了电话报警。 江复庭从离开现场那会就没怎么说过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体是稍微恢复了点,心里已经跟着夜晚的寒风被吹得乱糟糟的。 白唐为了给他缓冲的时间特地打车回家的,一路上江复庭就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彻底摆脱出来。 彻底安全下来后,他灵魂有种脱力了的疲惫感,体是想睡的,自己却不愿意睡,就这么硬撑着眼皮跟到了白唐家门口。 他现在的状况回不了家,不用等对方开口,他就很自觉的跟上去。 刚刚一路上回来的时候,就有不少路过的鬼魂对着他体内的东西虎视眈眈的,如果不是忌惮自己边的人,恐怕早就急不可耐的生扑上来。 再次进入凌乱又熟悉的卧室,江复庭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晚上发生过的事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得播映着。 白唐似乎在楼下翻找着什么东西,隔了一层,他都能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虽然这个破楼的隔音本就不太好。 没等太久,他就看到白唐手里抱着几罐啤酒,和一大堆零食,下意识的蹙着眉。 “喝吗?”白唐把桌上横七竖八的东西直接扫到了地上,零食往茶几上一放,茶几本来就小,大大小小的包装和几罐酒就占满了这个茶几。 江复庭依旧没有吭声,又开始对着茶几上的零食发愣。 他在想杨林生醒来后知道杨牧真的死了会怎么样,他前两天还处在杨牧变成了好父亲的喜悦里,今天人就死了,尽管不是同一个人。 他还在想如果真的修了鬼道,会不会影响自己考大学,他想上华夏第一的学府,他才刚刚愿意接受家里的企业,准备将父亲的心血延续下去…… 他不想跟白唐一样,暗无天的奔波在一群鬼怪里,做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如果林锦知道了……他想到林锦担忧的样 子,想到林锦万一知道自己做这个会伤心和失望。 心里就跟塞了根苦瓜一样,江复庭的脸色更黑了。 他之前就想过这一天的后果,当时不愿意接受,到现在真的面对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不愿意接受,而是一种本能的抗拒。 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他需要的一切都是平平凡凡的,正常的,人一样的生活。 “我。”江复庭看着白唐,又闭了嘴。 他又能说什么,不修鬼道?等着天天被其他鬼追着吸自己上的鬼气和魂魄吗? 他再抗拒也必须要接受。 白唐歪着头看着他,拿着一罐啤酒扯开了拉环,往江复庭手背上碰了碰。 江复庭被冰冷的触感唤回了神,白唐的手还拿着罐子停留在自己眼前。 他犹豫了下接过来又放回桌上,“我不喝。” 白唐也没说什么自己又开了一罐,大口灌了几口,顿了顿打了一个嗝,有些出神:“你体质至,又恰好被我遇见,我教你修鬼道是应该的,但我们不是师徒。” 江复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下,他别过头看着边上的青年,眸色闪动,神寂寥。 他明亮的声音不徐不疾的继续:“天道无,道路漫漫,我们算是……” “同道中人。”白唐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复庭就接上了,这话听着很熟悉,熟悉到刻在灵魂里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这下发愣的是白唐,澄澈的眼眸怔怔的看着他。 江复庭缄默下来,他又是这种眼神,熟悉又陌生的,明明看着自己,仿佛又在看另外一个人。 白唐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失态,他生涩的别过脸,继续喝着酒,但是嘴里的话开始有些含糊不清:“他,若你也碰到体质极之人,若他有意,秉纯良,心纯正,必须教他修鬼,不能藏私。” 江复庭听到这话,只觉得分外的熟悉,就像是他真切的经历过一样。 想到自己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关于灵异事件的说法,如果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突然感觉到现下的一切发生过,那肯定是上辈子的自己干过,又或者是另一个平行空间里做过。 “恩。”他心不在焉闷闷的应了下。 白唐喝完酒后,神色郑重的转过看着他,“这个是我们这一脉的不可违背的传承,你要谨记。” 江复庭看他认真的样子,多给了点反应,点着头:“好。” 白唐看他还有些魂不守舍,叹了口气:“修鬼道,没有那么不堪,你别搞得跟要你命一样,想当初我修鬼道还是上赶着倒贴上去的,不然我哪捡 得到这入鬼道的机会。” 江复庭抬了下眼,自己上赶着跟鬼打交道? “为什么?” “恩?”白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我那会是为了生活嘛,这个来钱快,一笔订单就能有万把块。” “你不是学计算机。”江复庭疑惑道,现在做编程工资也很高,没必要为了钱专门去学这种随时可能丢命的东西。 “是啊,大学是学的计算机。”白唐回忆的时候总是带着说不出的风霜,“不过我是孤儿嘛!之前收养我的那个师父就是捉鬼的,我跟他过惯这样的子了,来钱又快。” 江复庭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出孤儿两个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对方不管是经历什么都是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的洒脱,他的坦然都是真实的,毫不做作的,对方轻松的语气让他觉得至少现在一切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做这一行,可能是有点危险吧,不过天塌下来我这个高个的给你顶着,你怕什么。”白唐又开了罐酒,对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脯。 “不是害怕。”江复庭毫不犹豫的说道。 可白唐的保证还是让他心里淌过一丝暖流,他相信白唐的能力。 他想了想,慢慢开口:“给我点时间。” “这才像你。一点小挫折算什么!眼一闭就过去了。”白唐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想让江复庭修鬼道,他希望江复庭能安静的过完平凡人的一生,以后的事以后说。 不过,这大概就是命吧,命格注定修鬼道,他也注定脱离不了这样的生活。 他干涉不了,也干涉不动。 本想保他一世安宁,享尽几十年世间繁华。 他想起脑海里那个在黑暗中驰骋了万年的影。 江复庭看着白唐突然又叹了一口气,不小心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我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白唐的表突然僵硬了一下,眼神躲闪,他拿易拉罐顶着上唇,支支吾吾的:“怎么突然这么说?” “可能我想多了。”江复庭没有再追问,松了口,抓过茶几上白唐之前给他开的那罐喝了起来。 冰凉的酒精驱散着心里的烦闷,可口却依旧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堵得慌。 “应该是你错觉,像你这种类型的人,还有谁能跟你长得像。”白唐顺着他的话调侃。 江复庭没有说话,两个人气氛压抑的补充了点能量,白唐简单的收拾了桌子,难得像是个年长的人,用教育的口吻诉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事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摆脱不掉,尝试着习惯,不要多想,路走 着走着,就走下去了。” 江复庭看了他一会,白唐眸色闪烁,他的瞳孔跟自己一样都是幽幽的黑,却永远带着希冀的光芒,一直捏着手里的易拉罐,手上时不时发出咔咔的金属按空的声音:“我知道。” 得到确切的回答,白唐转过盘腿坐着,面对着他,“你放轻松,我先看下你体里的那个铁块,一会顺着我的指示来做。” 江复庭闭上眼睛慢慢呼吸着,看不到的况下,其他感官尤为敏感。 他能感觉到白唐的手抬起来,停留在离口一厘米的地方。 “集中注意力,你会看到你体内的鬼气,这个叫内视。”耳边响起白唐明亮的声音。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照做,在感觉到外来的寒意浸染了体的同时,他上的一切像是开了一盏明晃晃的灯一样,他能清晰看到自己的骨骼、一条条树枝般交错着的经脉,还有那包裹了自己全跃腾着的鬼气,毫无规矩的在体内到处随意游离着,乱撞着。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鬼气和白唐的不一样,跟铁块上的力量很像,灰蒙蒙的。 想到铁块,他心意一动,视线转移到了口,即便体现在已经勉强修复过来,但上面斑驳的痕迹和漏洞依旧让他有些心惊 第四百六十四章:开鬼脉 这个力量强横,霸道,可新生可毁灭。它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但现在却出现在他体里了。 承受的注定更多,危险也更大,可只要通了鬼脉,修炼之后,他的强大也是不言而喻的。 江复庭紧紧咬着牙,痛苦像是延绵不尽的从最开始的角落慢慢往整个体的各个角落蔓延,大脑一阵晕眩,灵魂像是失重了一样在无尽的灰暗里四处漂泊悬浮着。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每一块肌都在胀痛,要炸开了一样。 鬼气继续不断的在体内游离着,顺着最开始细小的脉络,钻入稍微粗大点的鬼脉时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一样,结结实实的被绊住了一下。 那鬼气像是带了点小绪,对于这个突然出来的阻拦有些不爽,如同被人轻慢了一样,积蓄着力量往那上面狠狠一撞。 “唔。”江复庭被这一下炸开的猛烈疼痛弄得心神一,嘴里溢出低吟。 全凭着强大的毅力才维持住,他才没有乱了呼吸和体内的方寸。 “屏住呼吸,凝神。”白唐清亮的声音瞬间驱散了他脑海里的浑浊和杂乱。 江复庭马上按照他的提示做,痛楚并没有减少,意识倒是清明了,但是对体内的痛感和鬼气淌过鬼脉时的每一寸接触感受也更清晰了。 开通鬼脉的时间持续了很久,江复庭越到后面引导的越小心,体内的脉络错综复杂,粗细不一,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经脉震断掉。 而且随着每一条被拓开以后,顺着他引导汇聚出来的鬼气也越来越多,包裹着他体的浓郁鬼气悄无声息的淡却了一些。 更多浓郁的力量开始埋进他的体,乖巧的顺着他体内的一条条线路运转。直到飘在口的时候,那里有一个于鬼气而言如同拔高的巨石般的节点。 江复庭的脸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白唐顺着他的神猜到了什么,收起了撑着脑袋的手,坐直了板,认真了不少:“是不是碰上节点了?” “恩。”江复庭依旧是鼻音回应着。 体内的鬼气有些不知所措,但又焦急的想要冲过去,他稳稳的克制着,避免着它们横冲乱撞。 “千万别急,鬼气分化一下,慢点过去,冲过节点,鬼脉就彻底通了。”白唐叮嘱了下,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心。 过去了万法皆通,过不去······ 白唐眸色闪了一瞬,没有再往下想。 “好。”江复庭声音沙哑的给了个回应,对方声音里对他的关切,他听得出来。 那种关怀带着无形的力量,带着熹微的暖光,融进自己的四肢百骸鼓舞着,疲惫下来的神智满满的恢复 起来。 节点便是起点,后面就是通往躯的每一条密密麻麻的脉络,鬼气飘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游了体一周。 有如道法,源于始,终于始。 脑海里突然顿悟了什么,他的意识突然疯狂得颤动着,不断嗡鸣,节点封口出现了自行破裂的痕迹。 被阻挡在外的鬼气开始兴奋起来,白唐只看到江复庭全都泛起灰蒙蒙的微光,被引入的鬼气卷起了大风,在不断的往他的口积涌。 他能感受到了那股能量里与生俱来的威严和蔑视,力量还没有那么庞大,但那层气息却蕴含了无限的缥缈和浩瀚。 白唐惊愕的看着眼前坐如磐石的人,他上反馈出来的变化和冲破节点的方式不一样! 那团鬼气还在不断的汇聚着,压得口的那个铁块悄无声息的,彻底进入沉眠。 这是自己顿悟开了?悟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容易了。 所以学霸修道都是有智商加成的吗? 在节点彻底被突破后,被运行的鬼气如同溪流欢快的蹦腾遍全,江复庭在体被鬼气冲刷的那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出于习惯的谨慎,他再次运行了一圈,确定被引入的鬼气在体内有条不紊的运行着,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起初的疼痛早就在鬼气远转成功后慢慢的复原了,现在只剩下脱力酸软的感觉。 他转了转胳膊,捏了两下,看向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白唐,心跳突了一下,“好了。” “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白唐伸出指尖放在他的手腕上,将自己的鬼气在他体内转了一圈。 “没有。”江复庭的声音还有些喑哑,额头和衣服上都被汗水浸湿了,呼吸仍旧不太稳。 白唐探查完后就快速的收回了手,眼神飘忽在其他地方,有些不敢直接对上眼前的人。 空气里的氛围一时尴尬了下,白唐在脑袋里硬挤了句话,故作嫌弃的样子:“你去洗澡吧,上黏糊糊的,以后每天早晚远转一次,尽快把你上的鬼气吸收完,那个书你就抽个时间先看下,了解了解就行,你现在学业比较重要。” “好。”江复庭站起来的时候脚底突然软了下。 不知道是压得太久了,还是因为刚刚太耗力气了,体起到一半,就要往前倒。 体扑上去的时候,白唐那张慢慢惊讶的脸在视线里不断放大,他突然觉得这一幕格外熟悉! 下意识赶紧退了一步,重心往后移,上乱七八糟的,带着柔软和弹,随后后脑朝下,他彻底失去重心,陷入了柔软的被窝。 “确定没事吧?”白唐松了 口气,刚刚江复庭差点跌过来的时候,他就跟吃错了药一样,抓鬼的时候肾上腺都没有飙升的这么快过。 “没事。”江复庭慢慢站起来,晃着脑袋,静坐了几秒,那种晕眩感才消失。 他拿上白唐给他准备的换洗用品,还是上次用过的,白唐也没丢掉,洗完以后就一直放着。 花洒从头顶上方冲下来,江复庭垂下眼帘,凉水倾泻到脸上的时候,无知无觉的。 那种冷意已经感觉不到了,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有些发凉。 要不是还有呼吸,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好在触觉,听觉,这些都很正常,没有上一次体突然变化时产生的冲击力那么大了。 他抹完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抽了张纸巾擦了下镜子上沾染着的水汽。 皮肤天生就是清冷的白,现在看起来好像更白了,没有血色一样,面庞更加冷冽,整个人的气质愈发的让人有距离感,完全无法接近。 端详到对着镜子里的那张熟悉的脸孔逐渐陌生,江复庭心里很疑惑,这张脸到底像谁? 他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丝疑问。 他回想起好几次白唐看自己的眼神,伸出手从眉骨一路下滑,到高的鼻梁,到人中,再到薄唇,最后停留在自己的下巴上。 记忆里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画面,似熟非熟的,不太清晰,总是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就跟混沌之中看到的那个影子很像。 就在他想要细细摸索的时候,太阳却一阵尖锐的刺痛,那个影之间就像隔着一个遥远又厚重的屏障。 他越是凝神去看,越是不清晰,直到头脑难耐,晕眩的感觉再次席卷了意识。 江复庭这才驱散了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低下头又重新洗了把脸,这才从厕所里出来。 白唐这会已经在上睡了,头的灯还亮着,铺中间很自觉的又拿鬼气画了一条分界线。 江复庭回到上关了灯,但是翻来翻去怎么都睡不着,按照以往的作息他一般是12点倒下就睡。 但今天,他看了下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闭上眼的时候他脑海中全都是晚上看到的那些鬼差,还有自己上的鬼气,不停的在自己周边环绕着,画面怎么都赶不跑。 再睁开的时候,清醒的就跟生灌了两三杯咖啡一样亢奋,他差点想坐起来,去翻一下白唐给他的书,或者看看高考大题。 但是边上又还有其他的人,他只好按捺住了。 无聊的刷着微博,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大事,不过林子青的公司好像又开发了个新ai技术,最近好像一直在 做人工智能,计算速度和反应速度几乎可匹配人脑,标题还是有些噱头的。 他粗略的浏览下文章然后又退了出来,其他搜无非是娱乐圈的那些八卦事,比如十几岁的小明星居然抽烟,最下面还压着一个火灾的新闻,一死多少伤。 点进去看了一下,是一家化工厂因作不当发生的意外。 看完新闻后他又登录了好久没见的科普交流网站,非常严谨科学的回了几个残留的回帖。 简单的一晃又过了半个小时,江复庭深吸一口气,再不睡就真的天亮了。 他放下手机翻了个,虽然人眼在长期的黑暗里适应下来后,借着外面微弱的光芒也能看清一些东西,不过现在他却看得格外清楚,屋子里的每一寸,每一角,就跟白天的视野一样。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跟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起踏入了黑夜。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白唐的背影,对方的呼吸缓慢而深沉的,看起来是真的睡熟了。 他现在可以清晰的看到白唐上缭绕着的鬼气,跟自己有些不一样,对方的鬼气黑的很纯粹,深不见底能把人吸进去。 白唐睡着的时候喜欢微蜷着子,大概是这样的睡姿比较舒适,让他会有安全感。 江复庭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就在指尖快跨过去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层透明的屏障。 第四百六十五章:被骚扰 他这才顿了顿,收回手指深埋在被窝里,被子裹得再厚他也不觉得,但同样他也不觉得冷。 依旧是睡不着,他眉宇皱了皱。 人在遇到重大的人生变故,出现一定的生理机能失衡是正常的,他这样想着,睡意反而突然涌上来。 脑子里昏昏迷迷的。 他在滂沱大雨里行走,突然变成了艳阳高照,刺得他睁不开眼,前面道路枯黄干涸,望不见尽头。 再下一秒又是深渊,他来不及反应,一脚踏空。 体一阵失重,快速往下坠。 他无声得尖叫着,五感失去了最后的感知。 他的所有融进了黑暗里。 耳边突然响起刺耳又熟悉的音乐,他猛然睁开眼,快速的喘息着。 江复庭动了动手指,感觉后背又湿又粘,眸色还在刚刚的惊慌里来不及回神。 枕边的闹铃还在高亢的持续着,他慢慢平静下来,在边上抓空了两下这才抓到手机,关了闹钟。 “你做噩梦了?”白唐手里抱着一堆衣物,正好在整理着房间,看了眼江复庭还有失神的状态。 “啊。”江复庭张着嘴,喉结里滚出一个音节。 “你一会记得去学校说一下,最近晚上暂时不住校了,你妈那边要不要我去打个招呼?”白唐把他的衣服扔在他脑袋上问道。 江复庭的视线被盖住的时候,校服上的拉链刚好砸到脑门,在冰凉和钝痛的提醒下,他这才醒了点,走下直接去厕所,推开门时回头说道:“我妈那边我自己去说。” “行,随你。”白唐低下头继续收拾着东西,视线认真打量了一圈自己的卧室,好像是真的有点太乱了。 江复庭快速的擦完汗,出来穿好衣服,也顾不上吃早饭,拎着书包就赶着去学校。 到班里的时候,他放下书包后,先去跟班主任打了个不住校的申请。 每个教室里的早读声混乱的夹杂着,贯穿了整个走廊。 江复庭说完自己的请求的时候,老梁的表有些意想不到的愣了下,看着他:“是体不舒服吗 “恩。”他依旧是面无表的样子,让人看不出绪起伏来,猜不到真假:“住校不方便,要十天左右。” 老梁探索的目光在他上扫了来来回回都没有任何破绽,半天才憋了一句:“行吧,还有杨林生这几天也要请假,你记一下,他家里……”老梁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脸上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同。 江复庭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老梁递给他的已批准的假条。 “我听说他爸过世了,他母亲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他虽然平时不学,但这样的环境 心还没被影响也不容易的了。”老梁虽然不想用这种怜悯的方式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很多东西都是不自的。 他顿了顿借着道:“他家也可怜的,我听说你之前还答应看着他学习,能多帮帮就多帮帮吧。” “我知道了。”江复庭收起了卷子,跟老梁打完招呼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谁也不会想到事会变成这样子,谁又想。 包括现在他的生活也是。 江复庭垂着眼翻开课本,不过他看的出来白唐对他的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没有急于求成,马上就要求他怎样。 上还没被自己控制的鬼气还不少,坐在教室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有些奇怪的东西想要往他这方向接近。 以前对这些东西还没那么敏感,大概是因为现在成了同类,如果有鬼魂大张旗鼓毫不收敛的想要来找他,那些鬼气的波动清清楚楚。 就在教室里被一重重朗读声包裹着的时候,“哗!”一阵猛烈的大风突然吹过,窗上的玻璃都被震得颤了颤。 不少同学都感觉到气温在下降,双手不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在那道冷的气息从远处往教室这边急切的冲过来时,江复庭已经开始运转着自己体内可以控制的能量,幽玄的眸子对上倒挂在教室窗外的怨鬼。 那个女鬼显然没有想到他上会有那么强劲的气场,脑袋有一半脱离着脖子,晃悠悠的吊在那,但是脸上狰狞的表酝酿到一半却突然卡主了。 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面目狰狞,脖子上半接着的烂又有些恶心。 那伤口有点像车子碾压开的,死的确实是比较惨,鬼影上的怨气也分外浓重。 “啊!我的习题卷!”一个挨着她比较近的女生座位,桌上的试卷散了一地,她一边惊叫着一边慌忙蹲在地上捡着。 后背传来嗖嗖的冷意,可她捡起试卷回过头的时候,外面空的,什么也没有。 那个女鬼沉的目光落在江复庭上时仅仅是愣了一下,随后眼里的狂再次涌上来。 江复庭留意着她的变化,在她想要闯入教室的一刹那,他上顿时爆发出森冷冽,脸上的寒气如同九幽之下的冥水。 室内风起云涌,以他为中心的四周卷起了风,温度冷到几乎要冻结。 书桌上的本子被翻的凌乱,纸张随“簌簌”地乱舞。 江复庭死死的凝视着窗外的女鬼,他还不会使用鬼气,只能靠与生俱来的气场和自己鬼气里的原始威压将这些东西震慑住。 那女鬼被他上陡然暴涨的气势给惊吓了一下,脸上一阵纠结 ,想进来又不敢,最后在外面徘徊了一阵这才不甘心的离开了。 鬼风一直持续到女鬼离开,江复庭才收住。 不少人的桌上都被吹得乱糟糟的,那些学生一边抱怨着一边捡着地上四散的纸张。 “这哪来的风,大冬天的开什么窗啊!关了,关了!”坐在里面的学生捡完自己的东西后指挥着靠窗的学生叫道。 “啊!我的试卷啊,全乱了,早知道夹起来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分科,更别说顺序了!” “得了吧,那猴子的卷子都被吹到垃圾桶那边了,你知足吧!” 江复庭仿若听不到周边的声音一般,在女鬼离开的方向凝视了一会,这才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感觉有些麻烦。 一语成谶。 一天课上下来,除却早读的那只,这种风风火火,过于自信直接冲撞上来的鬼不说多,但是五个手指头还是有的。 江复庭甚至放冷气放到自己都有些嫌烦了,更不用说还有一些躲在千米外偷偷摸摸,在暗中一直小心观察他寻找时间伺机下手的鬼。 他这才彻底理解为什么白唐不容拒绝的要求自己在他家过夜了,如果在自己家,睡着之后,肯定就不会有然后了。 晚上下课之后,他依旧是最后离开教室的。 走出教室的时候,周围静谧的可怕,只有楼下树叶和树枝间摩擦出来的“沙沙”声。 “咔咔。”他转了两圈钥匙,反锁上门。 四面八方都是冷的气息,将他团团的包裹着,相当麻烦。 江复庭蹙着眉,收起钥匙,抬头望着无尽深远的苍穹。 隔了良久才深吸一口气,他慢慢走出校园。 踏出校门的那一刻,那些虎视眈眈按耐不住的鬼魂开始蠢蠢动。 抢在他们行动的前一刻,江复庭只能再次借助自己的鬼气,强势的气息覆盖了自己周近百米的范围,那些觊觎自己的贪婪目光这才收敛了不少。 这会正好是学校放学的小高峰期,走向公交车站的时候,道路还是川流不息的,他确认了下通往白唐家的公交路线,稍微有点远,坐了地铁还得转躺公交。 毕竟是在老城区,走出地铁站的时候人流一下子少了一大半,流量本就比市区的人少。 何况现在挨着过年,这片区域房租便宜,住着的人有不少又是外来务工的人员,现在已经不少都是赶回老家准备过年的了。 江复庭吸了吸鼻子,明明不觉得冷,但是寒风吹到鼻子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北方的空气里经常有霾,偶尔会觉得鼻腔里堵得慌。 不知道白唐这会在干嘛。 走在去他 家路上的时候,他脑子里也会习惯的去思考跟这个人有关的事,思考的时候会顺便一直多留着心眼,注意着那些在远处盯着自己的鬼魂。 不过自打公交车开进老城区以后,这些鬼魂灼的打探就彻底收敛起来,江复庭甚至感觉到有几道不同的鬼气渐渐消失了,像是非常识趣的离开了。 下了公交车后离白唐的住处还有15公里的步行路程,预计步行时间是十五分钟,不过这个是导航上提示时长。 这附近全都是老楼,七拐八拐的,但是按照他快速步行的速度顶多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 而公交车站离他们上次碰面的永井百货也就三条街的距离。 他感觉这边的一切都是拥挤的,仓促的,但是十几年前,这个地方的发展却是当时a市的城市景标。 世界的更迭交替果然很迅速,十几年前的人谁又能料到十几年后的现今会被各种高新技术包裹着,以他们的认知根本想象不到这个社会可以发展成这样。 原来家电是可以全部用语音声控的,原来机器人还能和人比拼下围棋,原来去超市买东西付钱都可以用脸扫码。 所以自己的十几年以后又是什么样,谁知道呢? 那个时候的世界会变化成什么样,他想不到,即使现在想的再多,等到十几年的世界都不是现在这个样了,那时候的自己都不是现在的自己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画符 所以现在每天紧张兮兮的心什么。 他怕的,不过是突然的变化。 怕被置于陌生的,未曾所知的环境里,在未知的危险里漫无目的,横冲乱撞,然后头破血流。 可现在他的边有个灯塔,江复庭突然坚定了一下,前面有虚空,他就一脚踏过虚空,前面有深渊,他就将深渊踩在脚底。 他开始认真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就跟林锦和江朝先敲个警钟,走过拐角的时候,前面突然飘着一股强横的鬼气。 他顿时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往散发着鬼气的方向看过去。 一道鬼影孤零零的站在十字路口,没有来往的车辆,偶尔路过几个买夜宵的行人。 四周昏黄的路光像是聚光灯,就这么洒在那个鬼影的上,对方上穿的还是非常老旧的深蓝色西装,袖口和裤口是非常宽松的版型,有点电视上那种**十年代的风味。衣服上脏兮兮的,隔那么远都能看到泥土和灰尘的印记。 起先他还怕这个鬼魂会跟其他鬼魂一样,想要吞掉自己而在那里候着。 就在江复庭看向那道鬼影的时候,对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慢慢的转过了头。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血淋淋的画面,没有龇牙咧嘴,那张极为白净的面庞平静的看着他,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青年。 让江复庭没想到的时候,对方对着他非常得体的笑了笑。 男鬼的眼神很温和,没有任何的攻击,江复庭确认了这一点,本能绷起来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对方也仅仅只是笑了一下,就转回去,跟一开始见到的一样,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灯光从后面将鬼影的边缘勾勒出来,看着有些落寞。 江复庭没有再多管,收回视线,走到白唐家的时候,楼下的门是半掩着的。 进去之后,顺手锁上门。 老楼白天的视线很差,楼房紧挨着楼房,遮得一点光线都没有,之前江复庭带着林锦来拜访时,白唐大白天的都给他们开着灯,这才好一些。 就更别提晚上了,黑灯瞎火,不开灯跟盲人没什么区别。 这还是江复庭之前的看法,至少现在,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很明晰,宛如白昼。 江复庭到卧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白唐大概是又接单子了。 他放下书包,打量了一下屋子,没有之前那么乱糟糟的,沙发上凌乱的衣服已经被清理掉,茶几虽然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放的还算整齐。 白唐难得有心思知道收拾卧室。 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楼下干净的,还以为是个外表看着邋遢,实则 干净的人。 结果等他进了卧室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就不该对这种浑就散发着懒散气质的人抱有太大期望。 一个人呆在不属于自己的卧室总有些异样又说不出来的不自在,感觉空落落的。 坐下来的时候有点拘束,但却莫名安心。 温习了一小会书,白唐还没有回来,按照昨天说的,自己再引导了一些散在体外的鬼气,在体里转了一圈,体内又充盈了不少。 每一次引导都有种骨骼和肌被洗涤的感觉,不过鬼脉已经全通了的关系,今天引导起来没有昨天那么费力了,只是觉得酸酸涨涨的。 等他再睁开的时候,电竞椅里已经坐着一个人,白唐正转过凳子敲着二郎腿,一只手枕着脑袋望着自己,又是闲散又不羁的姿态。 “你上手的快的。”白唐意外的口吻。 “还行。”江复庭点了下头。 白唐扬着看戏的笑:“今天上学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江复庭差点脱口而出还行,结果看他的状态问的还兴致勃勃的,回道:“不怎么样。” “死鸭子嘴硬。”白唐啧了一下,放下自己翘着的脚慢慢道:“等你鬼气全引完了就好了,到时候就能自己控制。” 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一会我教你画符” 江复庭愣了一下,看着他:“那么快。” 就开始学? “你要是不介意引了个牛点的让他把你吞掉,那你就再搁两天。”白唐嘴欠的说着,但是人已经站起来踩着拖鞋慢悠悠往楼下晃。 江复庭看着他下去,又很快的上来,手里抱着一叠乱糟糟的黄纸扔在茶几上,嘴里还叼着一支毛笔。 “来吧。”白唐叫了下他,然后垂头胡乱在上面挥舞了两下。 江复庭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画完了,收笔的瞬间能看到黄纸同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瞅了眼上面的内容,他之前看过几眼白唐的符,包括那个三角形的传唤符到现在都还留着,就是看不明白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但现在在看过去的时候似乎能明白一些上面的意思。 感觉神奇又意外的。 白唐直接把毛笔递给他,江复庭接过来的时候,想到这支笔刚刚被白唐咬过,下意识的想把笔杆擦一下,又觉得对方会嫌自己事多。 最终还是忍住了,沾着砚台上的墨,压了下笔头,把吸得多余的墨水挤掉。 白唐看着他握笔姿势娴熟的挑了下眉:“以前练过字?” “恩。”江复庭应着,观察了下白唐画的东西,龙飞凤舞的,似懂非懂。 看着好像是那么个字,但又觉得不全是,就是那种写字写得跟涂鸦一样,符纸的最下面还画着他看不懂的符号,跟个 甲骨文一样。 江复庭感觉自己观察的差不多正要下手的时候,却愣住了,因为不知道从哪一笔开始下手。 上面的字体符号看起来是连在一起连贯的,但真要自己动手的时候又觉得有些杂乱无章。 比如中间的字体画完,边上还有两条歪歪扭扭的线,字体上带着笔锋,又跟尾巴连在一起,所以这个笔锋是白唐不小心带过去的,还是必须要这样画? 白唐就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复庭闷头发呆,一声不吭,等着这个学霸亲口像自己求教。 江复庭也有些回过神来,白唐直接扔了个现成的参照物,也没教他怎么画,昨天引鬼气,好歹算多说了两句。 他转过头来看着边上漫不经心窝在沙发里的人,也不知道是看还是干瞪。 白唐继续勾着欠揍的笑容,对上他的眸子,表示自己很有耐心陪他慢慢耗着。 江复庭看了半天收回目光,非常认真的对着那张符研究起来,他从小到大还没在学习这一方面请求过别人。 于是对着符纸上的内容,一笔一划,拆开看,连起来看,但是越看越觉得不对。 像是陷入了一个漩涡的最低端,周围的一切围绕着他天旋地转起来,生理上的发晕想吐。 直到再抬起头来看看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他脑袋还是懵懵的。 白唐看着江复庭脸色发白还坚持着,被他的倔强成功打败,扶了下额头,然后挪了两下股,直接抽走了他手里的毛笔。 “修道大忌,钻牛角尖。”江复庭的耳边突然传来白唐的声音,脑子里这才清明了一下。 白唐叹了口气,在凌乱的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张纸,非常缓慢的画起来,对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修道靠悟,画符也是修道的一种,同样靠悟,浮于表面,钻的越深,只会走火入魔。” 白唐收起笔,黄符又亮了一下,他回过头看着边还有些迷惑的人:“以后不懂就问,明白了么,修道和学习不一样,就靠顿悟,若悟不出来就靠时间,急于求成只会像你刚刚那样。” “恩。”江复庭应了下,自己也说不出来刚刚是怎么想的,就像是较着劲,也不知道是跟他较劲还是跟自己较劲。 就跟受了蛊一样,明知道方式是错的,但就是想一头扎在里面。 他突然觉得刚刚画的时候,心态就不太端正,带着点怨闷。 白唐似乎发现了他的神游,敲了一下他的手:“学霸上课还走神。” 江复庭有点窘迫,接过他递来的笔。 这次白唐在他对着符纸还有些费神的时候,在耳边娓娓道来:“符咒分为符头,符胆和符脚,画的时候顺序从上至下。”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重新观察着上面的图 案,按着大体去看,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符里面最为重要的就是符胆。”白唐说着修长的指尖往中间戳了一下:“就是这儿,符胆的内容就代表着你这张符的作用,画的时候诚心去画,因为是借的别人的力。” “谁的?”江复庭别过头问他,突然发现白唐这会挨着自己很近,呵出来的气,几乎贴着自己的脖子,刚刚还不觉得,这会意识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痒。 感觉有点怪怪的,他又敛了心神回过头盯着黄纸。 “你管他谁的。”白唐解释的有些不愿:“黄符借的是神力,镇鬼,黑色符纸借的是力,招鬼请兵。你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江复庭又“恩”了一下,表示自己明白了。 “画的时候把自己鬼气输进去,一笔喝成,不能断,断了就废了。看不懂也很正常,画着画着就顿悟了。”白唐说完又懒散的窝回沙发里,脚踩在茶几上。 江复庭对着他的脚丫子皱了下眉,袜子还是非常卡通的海绵宝宝。 第四百六十八章:他突然不在了 收拾完以后等到他快出门了,白唐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江复庭看着眼睛半睁着,睡眼惺忪的人,打了个招呼:“我去学校了。” “恩~”白唐又闭上眼,那张脸怎么看都很清秀,一点也不像三十几岁的人,依旧是半蜷着子的姿势。 每次看到这样状态的他都觉得对方干净得像张纸。 江复庭的状态跟昨天差不多,出了老城区,那些鬼鬼祟祟的鬼眼又开始在暗处里探索着,被一堆目光长时间的这么贴着,浑都会格外不舒服。 也不能怎么样,而且这些鬼魂的注视跟被一群人盯着看的感觉不一样,就算适应了,也不能放松,鬼知道他们哪一秒会突然扑上来。 但是今天的鬼倒是比昨天收敛了一些。 一天下来,没闹出特别的事,除了千米外围观他上课的鬼魂变多了。 最后一堂课结束后,班主任踩着铃声走进来,硬生生把一群蠢蠢动下一秒就要飞奔出去的一群腿给按回了座位上。 一群学生敢怒不敢言的,一个个脸上都是各种不耐烦,颓着张脸。 “咳!咳!”老梁干咳了两声,把教室里混乱的嗡嗡声压了下去,“期末考的时间已经出来了,2月3号,考试时间两天,放假时间是10号到月底,3月一号开学,高三提前五天到校,希望大家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在宣布完消息以后,教室里跟扔了枚炸弹一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彻底炸开来。 相比少放五天已经不重要了,寒假才算要紧事,不少人已经直接越过了期末考的话题,扯到了寒假去哪玩上面。 再或者要把自己心仪已久的暗恋对象约出来,趁着高三还剩半个学期赶紧告白之类的话题。 本来就是占用下课时间说事,这会闹哄哄的老梁也没有刻意去管,拿着自己的书本和资料就离开了教室。 江复庭看了下黑板上写着的时间,今天才11号,还早。 估计到时候自己上的鬼气也弄完了,还能安心好好复习几天。 如果期末考的时间往前挪了,他还真怕自己的状态会影响到,确认好后面的学习进程算是比较顺利以后,他这才慢慢合上书本。 到了晚自习结束以后,流程跟昨天一样,最后一个关门。 坐地铁,换公交,下车以后随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注视消失,他再次感觉到了久违的清净,就连拂面而来的夜风都变得有些可了。 今天出了地铁站就等到了公交车,下车的时候比昨天还早了五分钟。 江复庭呵成气,看着白雾慢慢在自己眼前消散掉,晚上的气温一般都是零下**度,也不觉得冷,但习惯下来后,好像也没什么了。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前几天还在拼命抗拒着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过来了。 而且还觉得好。 还没走到必经的那个十字路口,隔着一段距离江复庭又感觉到了熟悉的鬼气。 停到拐角的时候,他往马路中间望了一下,果然又是那个鬼影。 跟昨天一样,背对着这个方向,安安静静的看向斜对面的那条路上。 他明显看到那个鬼影僵硬了一下,回过头的时候还是挂着和昨天如出一辙的平和笑容,但眼里是有些诧异的。 大概没想到今天又会碰到他。 随后那种意外的眼神被他收敛起来,恢复成了波澜不惊,转回头继续静静地望着那边。 即便是自己,如果专门这样去等一个人的话,那多少会有些期待吧,没有期待也多少会有点别的什么,不然站在那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男鬼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了,连神态都是平静的,他感觉到对方的每一丝每一寸都透露着对这么一个状态的习惯。 那道影逆着光,暖黄色的路灯并不能把他照亮,而是隔开了他的影穿透过来。 之前看到鬼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江复庭感觉到了。 从他上由内至外的,不同属于一个空间的孤独感。 江复庭能在这一刻体会到是阳将人群和鬼魂分隔开来,他收回眸子看向边上景色的时候,庆幸自己还在人间,视线再次落到鬼影上的时候,那里又是地狱里的孤魂。 以往看到阳两个字,想到最多的是正光与背光,最大的感觉无非是生死,可一时间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庞大起来。 浩大无边无际,极微到尘埃。 到家之后,又是引鬼气,画符,看书,几样事同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所有的学习内容全都被压缩到学校完成,他用碎片时间补充着自己依旧感兴趣的课外知识。 连着几天都是这样,每天晚上回家经过的那条路口也总会碰上那个男鬼。 一如第一天,如果不是每天上的课、说的话、做的事不一样,他甚至会产生一种时间被定格在那一天的错觉。 直到他习以为常。 礼拜五晚上回来的时候,走到那条街的附近,江复庭没有再感觉到那道熟悉的鬼气。 有些疑惑,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错了,或者鬼气哪里出了问题,在体里检查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是真的不在? 还没走到拐角,他就抬眼望马路中间看了下,那里确实空的。 走到路口的时候,已经非常确定了,那个男鬼今天确实不在。 整片马路格外的寂静,只剩下路边树叶的“簌簌”声。 对面那条马路的绿灯亮了下,他只看到一个裹着大衣的小姑娘埋头抵 御着寒风,过着斑马线。 那个鬼的执念看起来深的很,尽管面上看不出来表,一直很平和,但是对方神态里的倔劲和自己有些像。 放弃也不大可能,被鬼差抓走也不大可能,几天观察下来那家伙的鬼气很凝实,像是练过鬼道的,不像是普通的孤魂野鬼。 大概是自己有什么事。 人有自己的事,鬼也有自己的事,很正常。 这两天在白唐这种对万物淡泊的观念影响下,江复庭已经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正常的了。 晚上回去以后他依旧是先引导自己上的鬼气,转了一圈,溢在外面的已经不多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估计再来个三四天,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 引入的鬼气并没有完全停留在鬼脉里,不少都直接浸染着他的四肢百骸,将其洗涤了一遍又一遍。 用白唐的话说就是淬体。 比预想的进展快很多,画符也是,从一开始费心费力的十分钟一张,到现在的一笔画下一气喝成,颜值也过得去,不算丑。 除了还是有些耗神,没有别的大问题。 江复庭收起了笔墨纸砚,按照惯例收拾着茶几,明天不用上课,估计白唐会抓着他画新符。 收完东西以后,洗完澡,发现白唐今天还没回来。 看了下时间,已经快12点了。 江复庭放下手机,翻着手里的书,再等等吧。 结果一直等到了快两点,他看着手机皱了下眉,眼角已经开始生理的酸涩。 想了下,他合上书本后躺下。 不想去想,又不自的去想,白唐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是怎么样的。 头上的灯并没有关,留着点亮光,就像家里还有人候着一样,不会太孤单。 之前在自己家就是这样的,如果回家晚了,林锦会一直亮着客厅里的灯,也不睡觉,捧着牛,盖着条小毛毯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等着。 每次他回去的时候,林锦都已经歪着头打着瞌睡了,捧在她手心里的牛也早就凉了。 迷迷糊糊想了点家里的事,睡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席卷了自己的意识。 江复庭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好像是睡着了,但又好像清醒着,至少对外面的所有动静都感觉得清清楚楚。 熟悉的风突然席卷的时候,他猛然睁开眼。 他看到一个白色修长的影从黑暗里缓缓踱步出来,漫漫黑雾在白唐周边消失的时候,两人双目交替各自怔了下。 “你还没睡啊?”白唐的声音诧异的。 江复庭等着无数片重影合并才滚着干涩的喉咙:“刚醒。” “那我声音小点,你继续睡。”白唐说着脱下了外。 听起来还是以往不咸不淡的口气,但是字句里不经意 间拔高的音量透露着他这会的烦躁。 江复庭依旧看着他,“一会睡。” “哦,那随便你。”白唐没有说那么多话,拿起衣服就往厕所走。 墙和门的隔音效果本就很差,这会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得就跟平静的夜晚里突然划下的雷霆一样。 江复庭都怕隔壁那栋楼里的人会过来敲门嫌他们扰民。 不止是心差,还是糟透了。 白唐冲完凉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稍微好一点,眉宇拧得没有那么紧了,但还是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出什么事了?”江复庭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 白唐深呼吸了一口气,晾干了脚底的水钻进被子:“大事……不是什么大事。”他想了想转过来,看着江复庭:“也算是大事吧。” 江复庭一声不吭的看着他,之前没留意过,白唐的睫毛非常浓密,很长还很翘。 白唐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件事他也有知权,瞒着也没什么意思:“跟你有关系。” 第四百六十九章:让人暴躁的单子 “恩?”江复庭鼻腔里哼出来的声音变了个调。 白唐拉了下被子,蒙住了半个脑袋:“是那个铁块的事。” 江复庭目光如炬的注视白唐,他还以为白唐不会提。 白唐被他满是希冀的眼神看得倒是有些尴尬,摸了下鼻子:“我找人去打探消息,结果没查不说,还把我的事压到了后头。” “不着急。”江复庭想了一个很蹩脚的安慰的话。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他们压根没想帮我查。”白唐说到这的时候神色有些愤懑。 “为什么。”江复庭不太理解的问道。 白唐想了想,地府这些人越是位高权重越容易怕事的很,嫌事麻烦怕沾的一手腥,但这话他没说出来,翻了下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事儿多吧!我就是个兼职的,可能懒得管我。” 江复庭正想说什么,白唐又补充道:“反正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既然教你,就全盘托出,你先好好修鬼道,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我会扫干净的。” “恩。”江复庭应着,听着他的安排莫名觉得安心。 交代完事后,白唐堵着口的那块气不知不觉的就散掉了,他生气也不全是因为下面那群人不愿意查事,而是担心江复庭会多想。 毕竟之前他对修鬼道这事本就抗拒的,这两天看他状态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说出来就怕他一朝回到解放前。 但还好,他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 白唐是真的累了,闭着眼睛就沉入了睡眠。 江复庭不再装模作样,放下刚刚临时拿起的手机,关上了灯。 上次住在这里并不久,而且白唐被自己雇佣时时刻刻护着自己,基本上都是以自己为中心,他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他的生活是这样的。 但就在这一个星期,他突然发现白唐所有的生活轨迹全都围绕着鬼魂。 不分白天昼夜的,有时候晚上会打个招呼,有的时候下一秒就突然消失。 明明这样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人,却没见过他有什么密切联系的朋友,他的一切全都被鬼怪固定着。 寂寥的进入黑暗,再孤零零的从黑暗里回来。 沉闷而单调。 从男鬼到白唐上,江复庭看到最多的就是行走在黑夜里,被隔绝开来的孤单和落寞。 直到一个礼拜过去,刚好隔了整整一周,在回来的路口他都没见过那个男鬼,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江复庭到家的时候白唐正坐在电脑前面打着游戏,全神贯注的,他瞥了游戏右上角的登录时长,三小时五十分钟。 看样子他今晚都没有出去过,特别闲的样子。 他放下书包的时候,白唐刚好从游戏副本里 退出来,头都没回的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恩。”江复庭非常自觉的坐在上盘着腿。 之前进入状态还得花个半分钟,现在基本一闭眼就能快速进入状态。 游离在脉络外的鬼气已经非常单薄了,少到几乎有些透明,引导了一圈,所有的鬼气全部都引入到了鬼脉里。 但是体内奔腾着的鬼气浓度似乎还停留在几天前没有怎么变过,脉络的韧和宽度,体机能各方面倒是提高了不少。 他能感觉到至少一半以上都是被自己的体吸收了的。 白唐在他上最后一丝的气息都隐匿起来的时候,眸色亮了一下,正想转过头说着什么,自己网站上的客服聊天窗口突然弹了出来。 江复庭看他突然浑斗志,埋头苦干,往显示屏上瞄了一眼。 原来是来单子了。 不过对方好像麻烦的,罗里吧嗦的问题一大堆,聊到后面白唐的接单都被对方硬生生的耗没了,差点没摔了手里的鼠标和键盘。 “这人怎么唧唧歪歪事那么多!抓不抓。”白唐手里噼里啪啦着。 就在他回车键快敲出去的时候,江复庭非常及时的抓住他的手。 他看了眼电脑里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消息:找谁找谁,老子不伺候了! 江复庭一脸无语的删了他敲出的那一排字,白唐还在不爽的绪上,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你不想接这单了?”江复庭手撑在桌子上,倾着子回看着他上面的聊天记录。 对方也没有差劲到那种程度,就是不算完全信这个的,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咨询,偏偏白唐要维持着自己得道高人的人设,不屑于和对方解释这些,回答问题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 后面双方对话言辞激烈,就差在线撕了。 “这种人的单接他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我还不如当作在家里休息几天。”白唐双手枕着脑袋靠在靠背上,不咸不淡的说着,有种藐视众生的味道。 “还不至于。”江复庭将聊天页面又从上往下拉了回来,垂眸看着边上的人:“你想接这单吗?” 白唐迟疑了一下,软趴趴地说着:“谁跟钱过不去。” 江复庭想了想,把键盘侧着拉过来一些,半弯着腰在上面噼噼啪啪的回复着。 没过过久对方又回复过来。 一来一回聊了几句,对方又是道歉又是不好意思的。 “好了。”江复庭特意把屏幕拉过来给他看。 白唐扫了眼他们的对话和约的时间,“白天啊……”说到后面语气拉长了一下。 “怎么?”江复庭看着他,白唐虽然平时对顾客拽着脸,就跟他第一次来自己寝室一样,自带一副高傲和与众不同出来 ,但不会冲的那么没脑子。 心又不好? 对方下垂的眼角有些犀利,确实暴露了他心烦闷的问题,眼尾随着他眯眸思考的时候,卡成了一条缝。 “没怎么,这单你跟着我去看下吧。” 江复庭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愿意安心修鬼道是一回事,跑单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跟让你去接受一个比较抗拒的事一样,好不容易接受书面上的洗脑,突然一下子让你去实践,多少会有些发懵,严重的人会一下子把之前书里看的东西通通给忘掉。 江复庭不至于那么夸张,但那一瞬间的思维停滞还是有的,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工作,突然要上岗做临时工,他有着说不出的感觉,之前驱逐掉的那些芥蒂隐隐又有了长出来的趋势。 “其实没什么,这一步早晚要踏出来的,而且做了以后你会发现这一行也没这么差劲。”白唐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对着他:“我说认真的。” 这下轮到他心烦闷,脑子跟大杂烩了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做好彻底的准备,去和那些鬼魂接触。 真的让他踩到黑暗边缘,望向里面的时候,他又因为未知而犹豫了。 这种感觉跟蹦极的临跳前那一秒有点像。 可能真的跳下去的那一刻,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自己体会的和别人嘴上说出来的,终究是有些不一样,有些东西必须自己感受了才知道。 “凡事有我呢,怕什么。”白唐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又突然笑起来,笑的骄傲的:“你要是哪天把地府掀了,我都给你兜着。” 江复庭只觉得白唐炯炯有神的视线穿过了自己的皮肤,带着点度,在自己的皮肤下蔓延开来。 话里也带着神奇的魔力,至少那一秒成功的将他蛊惑了。 “好。”江复庭点点头。 “那就去休息吧。”白唐伸出手想老成的去拍他的肩,结果碍于自己坐着,江复庭站着,个子没他高,手也没他长,伸出手发现真的够不到,就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进展已经很神速了,自鬼气消化完,鬼脉也刚好修得差不多了,明天有时间教你怎么正式修炼。” “我知道了。”江复庭站起来,坐回边,脑子里还沉浸在明天要去接单的那件事里。 又想到白唐刚刚非常霸气的宣言,掀地府都能兜着,他忽然抓住了问题重点,白唐到底有多厉害! 嘴上唠叨着兼职,看着跟个闲散人士一样,一般上班可以潇洒成这样的除了临时工就是领导。 按照白唐的能力来说,领导这个岗位**不离十,天天叨着兼职的,估计还是个挂职领导。 江复庭再次看向白唐的视线里带着 探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上有特别熟悉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几乎出于本能的熟悉,但每次细想的时候都会头疼。 就现在,那种疼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感,修了鬼道以后感受的就更加明显。 他敛了下心神,洗完澡看书的时候,白唐还沉浸在游戏里,等他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耳边还伴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复庭感觉边是空的。 他往边上摸了两下,没有三八线,空的还是凉的。 本来以为是白唐破天荒的又早起了,等他别过脸的时候突然发现,白唐此刻还窝在电竞椅上面! 电脑屏幕早就黑了,一只还搭半搭在鼠标上,另一只手垂下来,两条腿都蜷在了椅子上,脖子已经歪在一边。 打游戏打睡着? 以前都没发现他还喜欢玩游戏! 江复庭从上起来,走过去,拍了下他肩。 第四百七十章:不好好捉鬼,还打游戏! 白唐不不愿的把头歪到另一边,嘴里轻声呢喃了一句:“干嘛!” “去上睡。”江复庭又拍了他一下。 白唐一只眼睛非常艰难的睁了一半,“到点了?”耳朵跟脑子一块跟坨棉花一样,显然没听清他刚刚说的什么。 “没,去上睡。”江复庭沉着气轻声说。 接的单子是下午两点,现在还早,也够对方补觉了。 “恩。”白唐软绵绵的哼着声,把那半睁着的眼睛闭上,然后就毫无反应了。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把椅子转过来,抬起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白唐的高在男生里算可以的了,奈何江复庭被林锦养得太好,一米九的拔高个子在人群里属于非常瞩目的电线杆的那种。 驮着白唐的时候,白唐几乎是挂在他上。 看着瘦的,但背起来还是很有分量的。 江复庭的手搭在白唐的腰上,隔着层衣服都能感觉腰上的紧致细腻。 他小心将白唐放到上,掖好被子。 白唐躺进被窝的时候还皱着眉一脸不愿的翻了个,把被子蹬掉了。 江复庭又给他重新盖上,回过头留意到电脑上的屏幕又亮了起来,可能是刚刚背白唐的时候不小心移到鼠标了。 上面显示的是个锁屏页面,不知道是白唐心大还是无所畏惧,没有设置锁屏密码。 江复庭看了眼上的人,点进去看了一下。 果然解锁之后就是游戏界面,在线时长已经长达11小时了。 看起来像是个网游,江复庭扫了一眼,他不打游戏,但还是听说过一点的。 白唐的号等级并不高,看起来像是新号,没猜错的话也就是昨晚才开始玩,连刷十几小时的经验,硬是刷到了二十级。 游戏背景也很大,人鬼神三界,和他现在了解的东西很像,重点是偏差不大。他看了那么久的书,基本常识多少熟记于心。 所以看到游戏设定的时候他还是惊讶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细腻真实到,有点像现在所处的世界被复刻到网络里了。 代入和沉浸感很强,研发这个游戏的人肯定是行里的人,实力估计也很强劲。 江复庭上网查询了一下游戏开发商,没有任何相关信息,这么大的游戏也没有注册版号,重点是各大渠道商都没有搜索到这个游戏的名字。 所以这个游戏到底是哪来的? 江复庭锁着眉,又仔细的了解一圈,游戏在线登录量明明非常多,榜单上等级最高的大神也就七十多级,越往后面升级越慢,大部分人都卡到五十级左右就不太动了。 满级是一百,但是那么庞大的用户量里一个满级的都没有,这个游戏也神奇的。 江复庭望了眼上熟 睡的人,难怪他会那么感兴趣,但也不至于这么拼命的去刷级。 现在时间还早,洗漱完之后,温习了会高考大纲,也才十点,又浏览了下白唐给的那本砖头书,看完半个小时休息。 白唐还在睡。 江复庭瞥了眼边上的人,看向电脑的时候又想到那个游戏。 他重新点开电脑开了一下,扫了一眼他的装备和等级,无常道,魂丹境,装备都是简单的。 无常道。 江复庭撑着下巴,不是鬼道么。 他看了下游戏地图,三个地图都相当的大,设计的尤为复杂。人间的山脉层峦叠嶂,川流不息的人群街道,壮阔波澜的大海,往上除了三清胜境,还有九重天。 九天各生三炁,往下背山后是九幽,直通十八层地狱,漫漫黄泉,入冥水,聚归墟。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地府里的场景设定,有意思的,看着跟人间差不多,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简直是复刻中的复刻,和他想象中的地府截然不同。 三十级之前都是新手副本,系统会有简单的引导教程,等他转悠了个大概刷了一会以后,一边的上传来窸窣的声音。 白唐还有些惺忪的睁着眼:“你在干嘛?” 江复庭头也没回:“游戏。” 刚说完电脑音响就传出成功过本嘹亮的提示音。白唐顿时清醒过来,从上弹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怎么?”江复庭注意到他的视线别过头问道。 “啊。”白唐张了下嘴,感觉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过度,然后又靠回去:“没事,打到哪了?” “刚开始玩,二十一级。”江复庭继续看着屏幕里的画面,他连游戏地图都还没熟悉,估计真全摸透,必须一心一意扎在里面全走遍,没半个月一个月根本不可能。 “哦。”白唐捋了下遮在眼前的乱发:“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他从游戏里退出来:“中午吃什么?” “我都随便,你要吃什么吗?”白唐踩着拖鞋,懒得走路直接掠到衣柜边上,“不挑的话,就跟以前一样,我下楼随便弄点。” “可以。”江复庭点了下头。 白唐拿出的衣服跟江复庭第一次见到他的衣服一样,又旧又烂的长袍,反正不是正儿八经的道袍,很素的白色,上面的灰都能看到。 头发扎的很松散,就是没有胡子,看起来最近刮的比较勤。 江复庭端详着正在穿衣服的人:“为什么是这件?” 白唐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转过来,勾着嘴角,脸上的得瑟劲就差把牛两个字写自己脸上了:“大师格。” 端着的板,洒脱的微笑,虽然衣服有些脏,但就是有那种不染尘事的韵味,两人吃完午饭以后时 间已经非常仓促了。 来不及打车,白唐拽着他又是几个眨眼,浮现在边上的就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江复庭都来不及看清,只看到周围的一切像是染着层光晕,紧接着模糊不清,瞬息万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所以白唐到底多厉害,江复庭扭过头看着他的侧颜。 从鼻梁到下巴,他的轮廓勾勒的很清晰,超然又脱俗。 “怎么做到的?”江复庭问道。 白唐脸上的骄傲和自信盖都盖不住:“你师兄我本来就天赋异禀,刻苦修道,这么厉害理所当然的。至于你的话。”白唐拖着尾音特意打量着他:“就看你造化了。” 江复庭板着面无表懒得再跟他说太多,率先走进楼下大门。 这种楼房也算旧楼了,九十年代特别流行,外墙喜欢贴瓷砖,还是必须是两种颜色参差在一起,每一户人家的窗台前都会有外网扩充的防盗窗,基本防盗窗都会拿来当花架用。 他走到门口叩了下门,然后退到白唐后面。 刚刚站在楼下还没什么感觉,可能到得快,他都还来不及条件反,这会站在后面安静的等了一会,反终于反上来了。 心跳跟着有些加速,听着里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跟踩在他口一样,他不自有些紧张,就连参加全国比赛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至少以这种份站在这里就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咔。”沾满锈迹的防盗门突然被打开。 里面浓郁的鬼气扑面而来,一个画着淡妆的女人小心的从门后探了半个头:“你们是?” “天师门亲传弟子,白唐。”白唐扬着招牌的明媚笑容,清秀的脸庞和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女人很快放下戒心。 “啊,那进来吧。”女人意外的多打量了他们一眼,看起来年轻的,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江复庭安静的跟着白唐走进去,也没有要求换鞋子。 屋子里面摆放的东西很多,整理得还算是比较整齐,但是所有的空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看过去的时候让人觉得堵得慌。 压得透不过气的感觉,这是江复庭走进房间的第一感受。 不管是茶几,桌子,还是抽屉,都被琐碎的东西全部充斥,堆不下的东西就靠在了墙边上,屋子也不算小,八十平米左右。 生活痕迹简单的,不像是家庭人数很多的样子。 “要求说的具体点吧。”白唐扫了眼房间,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女人神色往屋子里探了探,像是小心留意着什么,发现没有特别的动静,这才给两人先倒了杯茶。 她的动作很小心,怕会惊动什么一样。 直到杯子递到两人面前的时候 ,都是蹑手蹑脚的。 “谢谢。”江复庭接过杯子的时候客气了一下,白唐默不吭声的已经在润着嗓子了,看起来完全没把这些小礼节放在心上。 端着架子真的像那么回事的。 女人在江复庭道谢的时候愣了下,顺便近距离观赏到他的颜值,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这位师傅是?” “哦,新进门的师弟,带他来见见世面。”白唐不咸不淡的说道:“可以说事了。” 女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感觉自己说出来的东西很丢脸一样,她根本不信这些东西,怕自己边的人知道了会嘲笑她。 但是最近发生的所有事确实太奇怪了,不是正常的科学能解释的,甚至严重到影响她的生活,可真的亲口说出来,她又觉得丢人,就像二十年来的学都白上了一样,被人亲手把那层表皮给剖开了。 空气了安静了几秒,她还没有开口。 白唐换了个坐姿,胳膊撑在沙发上顶着脑袋,手指时不时的敲着玻璃杯,指甲碰到杯壁的时候一下又一下的发出清脆又有节奏的声响。 第四百七十二章:不抓鬼 二十几年前的地震,江复庭听说过,大的。 但这种事距离他太过遥远,带着时间和难以理解的隔阂,可还是能想象到那会的救援条件应该很差,人群的无助,绝望,哀嚎。 他别过头看了眼白唐,他应该知道吧,那会他应该有十岁了。 “恩。”白唐在那站了半天终于有了反应,慢慢走过去,像是闻不到上的人散发出的恶臭一样。 对方的意识一直迷迷糊糊的,应该是痛的。 男人上沾染着的鬼气并不多,只有淡淡的几缕,构不成太大的影响,随手就能驱散掉,鬼跟他的接触应该很小心,尽量刻意的避免了对他的影响。 女人退到一边观察着白唐脸上的神色,在他转过的时候,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我爸他……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白唐后退了几步,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见得多的,但是第一次见到活人那么惨的。 上大大小小的褥疮,都溃烂到里了。 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惊,那股恶臭即便隔了几步仍旧停留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二十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女人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稍微松了一口气,试探的开口问道:“那,那个鬼?” “不是恶鬼,也没想害他。”白唐看了眼边上遮着的窗帘:“为什么拉着窗帘?” 女人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下:“哦,这个是我爸要求拉的,怕太阳太刺眼了,眼睛难受,我就给拉了一半。” “你父亲以前有什么联系比较频繁的故人吗?”白唐盯着上的人继续问道。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猜到了什么,熟悉的鬼气让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鬼影,刚刚还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下非常突兀得出现。 那个孤零零的站在十字路口的男鬼。 但是女人下一句话又让他将他脑海里刚刚描绘出的影子破灭掉,“没有,他从截肢以后就和以前的朋友没联系了,那几天一直余震,我们直接被调到了这个城市,就在这一直待了下来。” “以前的同事什么的呢?”白唐想了想继续问道。 “有的受伤,也死了几个。”女人陷入那段回忆的时候,双手不停地扣着自己的指甲,她眼里的痛苦和悲凉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又发生了那么大的灾难,那一批人里面还坚持下来的很少,也有不少人转行了,等大家都缓过神了,都不太联系了。” 她凄凉的笑了笑:“更何况,家没了手机没了,换了个地方,就算真的想联系也联系不到了。那会哪像现在,什么通讯软件都有,只有个电话号码而已,没了电话上哪去找。” “我知道了。”白唐再次打量了下这间屋子,带着窒息的闷, 那个鬼现在显然是不在这:“那鬼也没什么恶意,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估计闹不了什么事。” 他说着掏出布袋里的两张符:“你们要是实在担心的话,就把这符带上,不过带或者不带区别也都不大,那鬼没有害你们的心思。” 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得站在那里抿着嘴,白唐递符的动作也就僵在那里。 “你。”女人纠结了下,目光坚定起来:“那鬼你能不能收掉?” 白唐收回手,正要在说些什么,上突然发出猛烈的咳嗽声,“咳!咳!” 带着肺里面呼噜着痰的声音,同时憋着气费力得喘息着,扯着嗓子的那种咳。 江复庭听到的时候,感觉肺都要被那人硬生生地咳出来。 “爸!爸!”女人惊慌的跑过去,坐在边,在头垫了两个枕头,小心的扶起他拍着他的背,然后又将他靠在枕头上,慢慢通着气。 男人的脸上布满了憔悴的皱纹,脸上的皮肤跟手上一样都是黄蜡腊的,精神气特别差。 刚刚因为剧烈的咳嗽,颧骨这飘着异样的红色。 他大口的呼着气,肺里的罗音减缓了不少,张着嘴沙哑着声音,极为虚弱的说道:“不,不抓。” 声音极浅极轻得飘出来,三个人都没怎么听得太清楚,就跟有什么东西轻轻在耳边刮了下一样,嗡了两下。 “爸,你刚刚说什么?不什么?”女人弯下腰耐着子再次问道。 “我说。”男人憋着气很用力的开口,但是说出来的话也就比刚才稍微响了一点:“不抓,不抓鬼。” 还是很小,不过这下所有人都听到了。 “爸!你说什么呢!”女人听到像是训小孩一样的口吻教育着他,但是语气很坚定:“鬼是害人的!不能留。” “不,不害人。”男人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他起不来只能抓着她,口气里带着些慌张,声音虚浮到吊着嗓子只有气音了,但依然艰难又努力的重复着:“不害人。” 了无生机的灰暗眸子里满是期盼和渴求。 “爸!您是不是生病生傻了啊!那可是鬼啊!”女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抓开他揪着自己衣服的手,不停得强调着:“哪天犯起混了,我们命都没了!” 男人说不出太多话,想要再次伸出手去抓自己女儿的衣服,他说不出什么,只能努力的重复着那句:“不害人。” “不害人。”几个字几乎耗掉了他所有力气,他开始再次喘着粗气,眼角因为绪激动挤出了些许的泪花。 但是生命力枯竭的脸颊上,却满是坚定,执着。 女人仿若看不到一样,只当他又在耍小孩子脾气,将他举在半空中的手塞回了被窝:“爸,鬼是吃人的,他现在不害我 们,不代表以后就不害我们,你看你现在病成这样,万一就是那个鬼害得!” 男人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一直含在眼角的泪水突然滴落下来,刚好砸到了女人的手背上,然后不停得摇着头。 “怎么弄?”白唐不想再看这样的画面,拧着眉问道。 女人轻轻擦了下被打湿的手,干的很快,但刚刚泪水掉落下的触感却还在,温度也还在。 她看着上这个眼巴巴望着她的中年男人,看到了对方里的渴望,这样的眼神自己在这二十年再也没见到过,可这个渴望是错误的。 她咬了咬牙,别过脸不再看他,非常坚决地对白唐说道:“把那鬼收掉。” “不,不!”上的男人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起来,想要扑过来。 可是他没有脚,他站不起来,他走不了,他也动不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可他依旧拼命得挣扎着,仅有的力气还不足够自己的双手撑住自己的上半,就在离开靠枕的那一刻,体因为重心不稳,往前面扑倒下去。 就在他扑倒的瞬间,江复庭和白唐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下。 那男人后背上的烂一大块的,触目惊心,缠着的绷带根本绑不住,露出的伤疤一大半,刚好挨着盆骨附近。 里面已经深的流淌着组织脓液,肌,骨头,因为长期暴露在空气里那一部分失去了鲜血的颜色,还带着密密麻麻白色的小点,不知道是真菌还是什么。 江复庭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下一秒手掌就被非常熟悉的温度包裹住,他抬起头,白唐正在看着他,淡然又从容的。 那双轻微颤抖的手这才安分下来。 白唐的那张脸总是会让他莫名安心,不管是眼神,还是气息,或者是他上的味道。 但心里汹涌起来的绪怎么也按不下去,江复庭没有白唐的阅历那么多,他格再怎么沉着,他也才十八岁,他还在青大好年华里。 眼前的一切是非常有冲击力的,他再也憋不住,沉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送医院?” 女人压着脸上想哭的绪,小心的将男人扶回去靠好,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嘴角却一直抽搐着,一张嘴就是失声得呜咽,“我……他不愿意去。” 她抹了抹已经被泪水打湿的脸颊,“我头两天带他去了,他不愿意去。” “他!”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所有的绪反而因为这一下突然崩裂,止不住得疯狂涌出,她仰着脸,眨着眼睛,眼泪却是决了堤:“他怕我花钱,他老是这样!怕医院花钱,怕这花钱,怕那花钱!” “我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女人揪着刘海,神色痛苦的挣扎着:“可他为了我又拼命的使着小子,我 拗不过他!我知道他为了我好,我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出去说吧。”白唐吁了一口长气,望着上突然黯然失色的男人。 像是刚刚燃起得微不足道的光,又再次熄灭了一样。 江复庭感觉捏住自己的手使了点劲,他抽不回来,挣扎了一下。 白唐的手似乎顿了顿,这才慢慢松开缩回去,揣在自己兜里。 坐在客厅的时候气氛比一开始来的时候还要沉闷,江复庭和白唐两个人的气压都低的。 女人因为刚刚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怎么吭声,这种感觉就跟把自己所有的不堪,隐藏的一切,全都当着外人的面,一刀剖开一样,有种被扒光的羞愧感。 白唐喝光了杯子里的水,顺便又拿了江复庭的杯子,放下去的时候“哐!”的一声。 两杯白开水一口闷。 白唐不太介意两个人互用杯子的事,所以也没管江复庭介不介意。 但至少女人重新给他们倒水的时候,江复庭再也没碰过那个杯子。 突然不说话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女人坐在一边开始如坐针毡,变换了好几次坐姿。 第四百七十三章:不一样了 “确定收掉是吧?”白唐突然开口确认道。 女人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还在刚刚的绪里有些发懵,在白唐说完话后过了几秒才回过神,但还是很决然的口气:“确定。” “我知道了。”白唐叹了口气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衣袍,“不过嘛,那鬼现在不在这,我也捉不了,我在你家里下个阵,只要他来了就会锢住他,我到时候自会前来收走。” 听到白唐确定能收走,女人一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萎靡的神色里带着些感激:“那就麻烦白天师了!” 江复庭没看过白唐下阵,唯一的一次还是用在自己的上。 他看着白唐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像在数着什么,确定以后站在快挨着餐厅入口的走廊上。 然后从破布袋里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地上摆弄着。 江复庭每次都奇怪的,这些东西拿出来就跟摆设一样,也没有什么实际用途,最后他都是偷偷摸摸用的自己的鬼气,老是搞得那么费力。 地上突然倒了一堆土黄色石头一样的东西,椭圆的,上面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点,有几个颜色深的带着点暗红。 “这什么?”江复庭问道。 “菩提子。”白唐非常耐心的把黄色小石头排开,中间留着交错的空隙,排好以后跳出来对着江复庭突然又补充道:“盘过的。” “什么?”江复庭还没明白他说的后半句,莫名看着他。 “盘过的,已经包浆了。”白唐继续道。 江复庭依旧看着他,白唐也别过脸看着他,两个相互干瞪了一会,白唐才来了一句:“你不知道啊!” “我为什么要知道。”江复庭对他没由来得感概有些无语,淡淡的回道。 “有钱人不都喜欢玩这个的么,我当你爸也玩这类东西,”白唐一边说着一边摆起了架式快速掐起了手印。 江复庭看着说进状态就进状态的人,不知道他是从哪得到所有有钱人都得喜欢这东西的结论。 但是白唐认真的样子确实有着说不出的味道。 他后退了几步,静静看着白唐的背影,鬼气从他上涌出的瞬间,风起云涌。 长袍和发梢随着周盘旋而起的鬼气不断的随风飘动,轻风灌满了他的长袍。 浓浓的黑色气体分散成数条向着四面八方散开,顺着他摆好的菩提子埋入地面,蔓延开来,自行书写出一道道江复庭现在还看不懂的符文,书写完成后各自汇聚到一起涌入阵法中心。 布好阵法以后,白唐指尖一点,只看到菩提子亮了一下。 女人还在刚刚卷起的大风里没有完全回过神,随后就看到地上的一堆石头同时爆发出亮光,脸上的震惊怎么也遮掩不住。 所以道具是 拿来唬人的。 江复庭得出这个结论,看着白唐又慢悠悠的把菩提子收起来。 “好了。”白唐转过头跟还在惊讶中回不过神的女人说道:“一般晚上出现的可能比较大,在抓到之前,尽量一到晚上就呆在家里。” “好的,好的!”女人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除了吃惊以外还带着敬佩和不可思议的神:“我记住了。” 离开女人家里的时候,白唐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带着江复庭在马路上慢慢踱步着。 边上不断得有汽车划破空气掠过的声音,鸣笛声,人群走过的嘻哈声。 “感觉怎么样?”白唐留意到江复庭走得似乎特别慢,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每次比他快了一些的时候,又压着自己的步子。 江复庭看着人行道上的砖块,有几个砖块碎了,走了几步又有几个砖块翘起来,又想到下雨天,踩到这块砖头鞋子肯定会湿,鞋子又会是什么鞋,男的踩上去还是女的踩上去,如果是小孩踩的肯定会被家长骂。 思绪飘得很远,反正就是不太愿意去想白唐提的问题。 感觉怎么样,其实也不怎么样,但也没怎么样。 就是看到屋子里面那个男人的时候,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是那种对其他的事过于敏感的人,但还是在那一刻有了透不上气的感觉。 他有点理解白唐的云淡风轻是哪来的了,他和自己的淡漠不一样。 他清楚自己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学校、家庭,只有这些,很简单。自己对别的也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太跟别人说太多废话,觉得浪费时间。 大概就是这样。 但是白唐的云淡风轻,江复庭皱了皱眉,大概是像今天这样的东西都已经看了无数次,感受了无数次。 感,离别,伤害,人。 每一天,几十年来都是这样,从一开始的起伏到现在的麻木。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浓郁的沧桑的气息,他的沧桑大概也是在无数人的痛苦里挣扎出来的。 他感受了别的人一辈子也感受不到的东西,也去体会了原本不该属于他去体会的东西。 可白唐保持着他的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仿佛所有东西都沾染不到他一样。 如果是自己会怎样? “我想想。”江复庭隔了好久才回道。 “恩,你慢慢想。”白唐也没有着急,这个时候急也没用,江复庭跟他以前生长的环境不一样。 他本来就是被迫进这一行的,不像自己,从小耳濡目染脸皮极厚。 这个问题想到了礼拜一开学,江复庭也没有答案,就像悬在半空中踩不到脚下地面的不太踏实的感觉。 白唐之前说好的教他正经修道也被放在了一边。 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却又很难,方方面面牵扯得太多,千丝万缕的。 到班级的时候,江复庭发现自己座位后方空了将近两个星期的位置突然被填上了。 杨林生很安静的坐在那,没有以前的叽叽喳喳,脸上很平静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嚣张,拽上天的味道。 江复庭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杨林生也没有跟以前一样厚着脸皮贴着股上来跟他打招呼。 人的变化似乎也很容易,顷刻间,物是人非。 一直到上午最后一堂课下课,教室里的学生一拥而散,江复庭站起来转,杨林生还坐在位置上,闷着头发愣。 他揣好自己的饭卡,走过去叩了下对方的桌子:“不去吃午饭?” 杨林生听到他的声音反应迟钝的抬起头,扯着笑:“还好,不太饿,不吃饭当神仙来着。” 江复庭看着他有些难看的笑容,但是说话的口气倒是和以前差不了多少,收回视线不再搭理他。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后面传来“哗啦”的声音,收拾个桌子都惊天动地的,然后有急切的脚步从后面快速赶上来。 “不是当神仙?”江复庭头也没回的说道。 “说说而已,刚刚不饿,现在又突然饿了。”杨林生一出教室就开始哆哆嗦嗦的,“卧槽,真特么冷!” 江复庭用余光扫了下他上穿的衣服,“穿那么点。” “说的好像你穿的比我多一样。”杨林生抱着胳膊吐槽着:“早上还没反应过来冷,这会出来有知觉了!” 江复庭脱下自己的外扔给他,“借你一会。” 杨林生接过他外的时候有些错愕的愣了下,犹豫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该不该穿上:“借我?” 然后在江复庭冰冷的视线下,有些不自在的在上,“这外还暖和的,什么料子的,赶明也去买一件。” “不清楚。”江复庭淡淡的说道。 “哎!”杨林生突然叫他,又没说话。 “怎么?”江复庭扭过头看着他,兜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他又垂头拿出来看了眼,是白唐的。 -我下午要去趟地府,晚上回来的晚,你先把那书看完,明天再教你正式修鬼道。 明天? 江复庭看着信息顿了顿,这两天白唐忙的,已经连着三晚上都是凌晨半夜才回来,他醒来的时候还能听到他继续打游戏的声音。 起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瘫在椅子上昏睡,每天早上都要自己把他抗回到上。 他收了下心思,随后简单回了个:知道了。 杨林生等着他发完信息后,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面庞一如既往的冷淡和坚毅,眼神却在那一瞬有点不一样:“江复庭,感觉你最近不太一样了 。” “什么?”江复庭收起手机,抬起头看着他。 杨林生肆意的笑着,拍了拍自己肩上披着的外:“你以前嘛……” 他望着前面的小路,每一步落在地上都能听到脚底下冰碴子碎裂的声音:“跟这天气一样冷的一,外面天大的事到你这都是事,八竿子都打不到你。” 江复庭在一边默默听着他说话,没有吭声。 “这学期嘛。”杨林生以同样的口吻继续说道:“跟你处了一下也没那么什么。” “哪什么?”江复庭看着他。 杨林生转过头一脸严肃的表,认真说道:“不近人。” 江复庭看着他,眼眸里恢复成波澜不惊,就跟结着万年的冰一样,又觉得他说得没错,很配合的“恩”了一下。 杨林生马上伸出手指指着他:“就是这样。” 江复庭盯着他的手指,锐利的视线能把他的手指穿出好几个洞。 杨林生在眼神的胁迫下马上收回手指,敲了下脑袋:“唉,前两天事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之前的事还是谢谢你的,虽然都是偶尔吧,要帮了我们不少次,我妈一直说找机会请你吃顿饭。” 第四百七十四章:耳熟的叫声 “你母亲现在怎么样?”江复庭低沉的开口。 这个问题一直想问的,但是又怕问得太突兀揭到他的伤疤,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刚好顺着他的话问出来。 “我妈最近……还好吧,刚开始难受的,毕竟陪了几十年的人,突然就……”杨林生说着皱着眉,回忆着那些破碎不堪的往事,“就这么消失了多少会空空的,这几天倒是好多了,反正也习惯了。” “那就好。”江复庭像是莫名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再细问,不想揭人疤,一面觉得说多了自己会想到那天发生的事,刻骨铭心的,有些画面就是扎了根,从那一天开始的翻天覆地。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妈说的请吃饭的事?”杨林生想到刚刚说的,把话题绕了回来。 “期末考完。”江复庭也没直接拒绝。 杨林生听到期末考这三个字,那张不羁的脸庞顿时拉了下,好了,话都不想说了,吃饭的胃口也没了,好好的提什么期末考! “那就算了。”江复庭看了眼边上突然噤声的人。 “哎,别!”杨林生连忙叫道,不请顿饭季如云能在自己的耳边天天叨,耳朵迟早要炸掉:“不就期末考吗,你之前答应的教我还作数不,靠我自个儿,及格都不可能啊!” “作数。”江复庭想了下,又补充道,“双休,破碎时间补。” “行,行。”杨林生点着头,生怕他再拒绝,反正离期末也就两个礼拜了,两礼拜的双休而已,比起寒假的幸福时光,这四天算个球。 江复庭说到做到,从吃完午饭抢着午休开始前的那十几分钟开始补,下课继续补,自习课跟他同桌换座位补。 到了晚上结束的时候,杨林生就跟丢了半条命一样,比连打两场球赛还虚脱。 江复庭回去的路上难得是放松的,现在已经完全不用担心再被其他鬼魂跟踪着,但是绷着惯了,体都练出了条件反。 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下意识的警醒起来。 最近坐地铁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原本格外拥挤喧嚣的城市,不知不觉的就空下来。 两礼拜之前地铁上还是人挤人的,就连腾个位置抓扶手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居然发现个空位,坐下来的时候膝盖超出了位置不少,他的腿很长,看着瘦的,但都是紧致的肌。 每天坐车都会有不少女生把目光落在他的上,也有偷偷拍照的,就像现在。 有些困。 江复庭眯上眼睛开始打盹,但是依旧留着一根神经听着地铁站的语音播报。 最近睡眠不太好,他是对外界动静比较敏感的人,晚上即便是睡着,白唐半夜敲电脑的声音依然会穿透他的耳膜钻进他的睡梦里。 意识不 知不觉的就模糊起来,站点靠停的时候,站外海报亮起的led灯还在漆黑的眼皮里泛着光晕。 他脑海里紧跟着泛起白白的光亮来,柔和又暖洋洋的。 “墨墨!”思维散发的时候突然侵略进一个叫声。 名字耳熟,叫喊声也很耳熟。 他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跌入了无际的海洋,体不停的下沉,视线随着深入的海底变得暗沉一片,下坠到快要窒息,周边巨大的水压让他透不上气。 “墨神!”那道明亮的声音再次叫喊道。 江复庭紧紧蹙着眉,他在梦里不停得挣扎,想醒却又醒不过来,一面又思考着这名字到底是谁。 可渐渐的,自己牢牢记着的名字却又变得模糊不清。 “墨墨!”又是一声喊叫。 “列车即将到公园前站,去往公园前,市民中心,老市政府的乘客请准备,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嘹亮的语音播报声猛地将沉溺在梦境里的人突然唤醒,江复庭骤然睁开眼,呆呆的望向对面的玻璃窗,透着站台的灯光和地铁减缓的速度,看清了外面的通道。 前一秒还明晰的凤眼却逐渐迷茫起来。 刚刚梦的什么? 他里面的衣服都是汗,手心是湿的,就跟从水里泡过一样。 体还在刚刚的状态里,记忆是空的,想要极力去想,却如同隔了层膜怎么也触碰不到,少了很大一块东西一样。 “公园前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左边车门下车,开门请当心,注意脚下安全。” 播报语音再次响起,这站人流量比较大,下车的人多,上车的也多,前不断擦过来往的人群。 直到这些人群再次静止的时候,他才有些恍惚的站起来,快速得挤出人群,然后抽出包里的湿巾,边走边擦着额头上的汗。 出了站的时候,有风吹过,头顶上的枝叶纷纷扰扰,路灯刚好从后面洒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复庭心跳得还有些快,慌乱的感觉,像心悸。 他看了下时间,到白唐家附近的末班车是十点,现在还来得及。 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就这么默默的盯着马路中间的绿化带,站了好一会。直到指示牌上标着的公交车全都在他眼前过了个遍,他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刚刚梦里的东西还是没有回忆起,但是那种溺水了的感觉真实得有些难受。 白唐反正回来的就晚,他也没有着急,直到等到末班车来的时候,才走上去。 站台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这趟车跑的地方比较偏,上车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师傅看着眼熟的,江复庭刷码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哟,今天怎么那么晚。”司机看着他意外的说道。 江复 庭没想到这师傅居然记着自己,多瞅了他一下,“今天有事。”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着大概有四五十岁了,皮肤黑黝黝的,估计是长年开车的才晒成这样,上还散发着呛鼻的烟味,像是被烟腌入味了。 之前坐公交的时候确实见过几次,不过没想到他今天开末班,两人都赶得巧的。 司机关上车门,一脚踩下油门,江复庭还没来得及站稳,车子就飞了出去。 一般开夜车的,特别还是路上车少的时候,开得都很猛,像是赶着去干嘛一样。 还好江复庭反应快,脚力稳,没摔。 “你是丰泽高中的啊。”师傅踩着油门在马路上狂奔,还有闲心思瞄了眼他大衣里的校服:“这学校远的,怎么不住校,来回跑多费休息时间。” “恩,习惯了。”江复庭简单的答道。 “读高几了,我有一外甥女也是丰泽高中的,跟你同校,读高一来着,天天说学习压力大,现在哪个学校学习压力不大啊。”司机一边感叹着,猛打方向盘,紧急变了个道,“草!不会开车开个鸡!” 江复庭听着司机口吐芬芳,望向刚刚那条道上突然插进来的小轿车,估计也是被吓到了,突然又减速,跟在它后面不耐烦的司机又开始狂按喇叭。 听着嘈杂的鸣笛声,江复庭皱着眉。 往前又过了段路口,经停了一个站,司机才从刚刚的事里缓过神,锲而不舍得追问着刚刚那话题:“哎,还没说你高几呢?” “高三。”江复庭继续简单的回答。 “啊,那快高考了啊,天天那么远来回折腾,不影响复习啊?看你这样学习应该好的吧。” 江复庭觉得这个师傅的有些过了头,有点想往后头走两步的冲动,想着也没几站了,敷衍的回答着:“还好吧。” 司机似乎有些羡慕江复庭对学习淡然的态度,继续感叹道:“我那外甥女怎么就天天学习的苦大仇深的,我妹妹也没少为她女儿学习的事在家里跟她女儿吵架,她女儿喜欢画画,想去学艺术,她非不让,这不还有半学期要分班了,我现在去她家没一次不闹腾的。” 江复庭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嘴里的那个外甥女,估计就是一门心思想去学美术,所以故意跟她母亲抗衡的。 司机一个人无奈的一直碎叨着,感觉就像好不容易逮着个能理解这个话题的人,拼命倾诉一样,“看你学习还轻松的,人和人之间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一路下来光听这司机在耳边一直唠唠叨叨的,虽然很吵,但是刚刚自己跌落的晃神的状态倒是恢复了不少,没有那么难受了,硬是被这个师傅的滔滔不绝给挤出了脑海。 下车以后,他一如既往 得先穿过马路对面,然后直走那条小道,通向十字路口。 但还没到那路口的时候,那个久违又熟悉的鬼气,再次从远方飘动过来。 江复庭有些不太确定的抬着头,盯向路口的方向,差不多一个多礼拜没见到了,他也不是很肯定。 直到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再次看到那个鬼影。 一模一样的深蓝色西装,丝毫未变的角度,同样的位置,如出一辙的落寞感。 江复庭第一次停顿下来看着他,他之前都是放缓脚步路过的。 现在自己跟他一样站在那里,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礼拜六去的那户人家里上的鬼气就是这个男鬼上的。 对方似乎又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慢慢转过头,但这次脸上的神和以往不太一样,平静似乎被打破了,眼里透露着深深的孤寂,悲凉和无奈,如同涟漪伴着黑夜慢慢扩散开来。 依旧是一眼,又将头转回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有BUG的世界 “恩。”江复庭的手指还在按,但是速度放缓了很多,看着就跟正常活动的游戏人物的速度一样,“那书,我看完了。” “那么快!”白唐果然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将信将疑的翻了下头边上的砖块书,检查着什么。 这一招还是当初在那人上学的。 翻开书页之后阵法自动启动,如果没有全部记住的话,上面阵法会一直残留着。 白唐摸着背面又厚又硬的书皮,已经没有阵法的痕迹了,还真看完了,不止看完还都记下来了,“不愧是学霸啊,你这自带过目不忘的天赋加成啊。” “还好。”江复庭右手依然按着鼠标,继续神色平淡的看着他:“我已经洗了,你去洗吧。” 余光瞟了一眼显示屏,还有三分之一。 “恩。”白唐在衣柜里翻着换洗的睡衣,“明天等教完你修鬼道的方法,你就可以回去住了,以后每礼拜来我这一趟,我检查你修炼进度。” 江复庭手指顿了下,“双休吗?” “不方便吗?”白唐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犹豫,“我去你那也行,反正主要是为了检查,没别的,跑单子也不会经常让你跑的,如果赶上双休的话就顺便带你去一看。” “我还有两礼拜期末考。”江复庭手指再次在鼠标上按起来。 白唐听完站在那想了一下,“就一个晚上耽误不了你,要是双休不方便,我礼拜五晚上过去。” “行。”江复庭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白唐拿好衣服慢慢往他这边走过来,不轻不重的问道:“我这游戏是不是很好玩?” 江复庭在他过来的时候,手指的速度已经不自的加快,硬着头皮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还行。” “你玩到哪了?”白唐一边说着慢慢把头往电脑这边探过来。 江复庭感觉心脏几乎要跃到嗓子眼,按着鼠标的手几乎要飞起,带着残影。 历翻动的速度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看清,直到后面怎么按,画面都切不下去,江复庭才发现已经是退到这个月的时间了 “在走地图。”江复庭压着声音里的紧张,收回有些发颤的手。 “你跑个地图都那么起劲?”白唐看到他刚刚狂按的速度不解的问道。 “卡顿了。”江复庭非常简洁的说道。 “难怪。”白唐感叹了下,脸上无所谓的样子:“我就说你都点成这样了,那画面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变过。” 江复庭听到他这话下意识的心虚,干巴巴的“啊”了一下。 “不过这游戏,”白唐挠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你玩玩也就行了,别太当真,里面东西都是假的,别掉进去了。” 江复庭没有一丝犹豫就回答:“我知道。” “那我去洗了。”白唐得到了他亲口的承诺,心颇好的拿着睡衣还跟他挥了挥。 一直到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江复庭心有余悸的盯着显示屏。 子慢慢深陷在椅子里面长吐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得出来白唐是不太想让自己玩的,从第一次自己碰到他游戏时的反应就看的出来,那种不自在的反应跟刚刚的自己很像。 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说,其实如果真的不愿意的话,大可以直接告诉他,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太愿意被人触碰到的东西,有自己的**,这很正常。 可他这种想要拒绝却又不敢直接拒绝,想要装作很普通很正常的反应,反而很有问题了。 就像怕会有什么东西引起人注意一样,结果反而变得更加的奇怪。 应该是游戏里有什么东西,是他还不能知道的,或者不能接触的。 刚刚对话的时候,他自己脑子都乱七八糟的,来不及细想。 可现在再去回味的话,江复庭思索的时候,随手已经抄起桌上的水笔,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桌子上,大脑跟着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敲击声浮现出一个答案来。 白唐让自己随便玩玩,不要当真,别掉进去之类的话,应该是下意识的说出来的,人在紧张的况下,有的时候会极力去避免或者挽回不对的方向的时候,反而会很直接的将自己想的表达出来。 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接触的,就越是要去掩饰,用力把自己往另一条路上拉。 就像刚刚自己深怕白唐会发现自己翻了历一样,但按刚刚那么强烈的直觉来讲,那个历里面肯定也有什么。 如果按着反向思维来的话,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这句话,他想到游戏里的每一天所发生的事。 手上的笔在修长的手指间灵活的转动,几乎要转出花来。 如果猜测得大胆一点,那是另一个现实世界? 他锁了下眉,手指跟着停顿,水笔“啪嗒!”一下滚落在桌上。 江复庭抬起头,继续凝视着电脑屏幕,推敲到这里的时候却突然短路了,脑子里只剩下电流灼烧后的嗡鸣。 他又抓起笔,不停的在手指间旋转。 如果是另一个现实世界会怎样,两边同时进行吗,还是有时段差,外面的世界快还是里面的世界快。 可如果是里面的世界快,那就意味着…… 江复庭猛地坐直体,迅速把刚刚燃起的想法掐灭掉! 体如同掉进可怕的深渊里,有些发懵,四肢像是被牢牢锢着,无力又脆弱不堪的,那一刻他甚至对自己存在的世界都产生了质疑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整个世界都出现了巨大的bug一样,恍惚到意识都被剥离开的不真实 。 边接触的每一个有血有的人,他们的行为,他们的想法,都是按部就班的,程序化的,虚假的。 所以里面的人,会看到我们吗? “你还在玩啊?”白唐的声音突然从后响起。 江复庭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再次飞出去。 白唐反应迅速的用鬼气缠住,将水笔放回桌上:“你想什么呢,把你吓成这样,今晚都一点半了,你还不睡?” “马上。”江复庭揉了下发胀的眉心。 “那就睡吧。”白唐拍了下他的肩,“要是影响你休息,导致你这个学霸成绩下滑,我会有罪恶感的。” “好。”江复庭应着声。 他正要打开菜单栏关机的时候,被白唐突然喊住:“不用关,挂在那就行。” “那电脑?”江复庭迟疑了一下。 “没事,也就这段时间而已,你师兄我以前好歹是计算机毕业的,这种都搞不定,那也太对不起我学的专业了。”白唐钻进被子里还不忘得瑟一下。 江复庭挑了下眉,又想起他自己做的格外粗糙的网站。 关上灯以后,边上的呼吸声平稳的很快,江复庭只要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刚刚萌发出的想法,快速又茁壮的生长。 脑子里乱糟糟的,修鬼道的事,电脑游戏的事,还有以后怎么跟林锦和江朝脱手家里事。 他不是顺着脚下的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他做事习惯的有计划,喜欢所有东西都在自己的安排内,超出意料之外的事会让他没有安全感,不是随遇而安的格。 特别是现在这些事完全超乎意料之外,他根本无法掌控了。 江复庭又翻了个。 白唐的脸突然转过来,有些不耐的开口:“你怎么还没睡?” 江复庭愣了下:“你没睡着?” “你这样翻,我能睡着?”白唐眯着眼看着他,脸上的神明明已经困倦得不行了,声音有气无力的又带着点小脾气。 江复庭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然后又翻过背对着他。 “你在想什么呢!”白唐迷糊着声音问道。 江复庭本来就被他突然醒来弄的意外的,他这么一问更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想什么。” “那你还不睡。”白唐软绵绵的抱怨着。 “马上。”江复庭淡淡的回答。 “恩。”白唐朦胧的应着,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又好像没那么困了。 江复庭的背很直,线条感很好,肩膀宽的,做事端端正正的,睡觉也是,睡成一条直线,感觉和以前长得……没什么变化。 “我说的那个游戏。”白唐睁开眼,脸上睡意全无:“我说的是认真的,别掉进去了。” “嗯。”江复庭给了个鼻音。 过了几秒,他才感觉到盯着自己后背的刺目视线消失了。 肩膀的肌紧跟着放松,脑海里就盘旋着他那句话,别掉进去。 别掉进去。 …… 熬夜伤体,一直熬夜伤到底。 江复庭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眼睛酸涩发胀了一整天,还好课堂上的知识影响不大,中午难得真的趴在桌上认认真真的睡了一小会,下午才能坚持下去。 挨着考前的两个星期,所有人都被强行泡在了题海里,贴在后面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又少了一天。 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什么的,现在是想都不要想的了,基本每天都能看到几个老师来为了抢走这些科目的课堂争执起来的状况。 以往的每周小测,变成了三天一小考,一礼拜一大考。 下午刚又是赶着考试的时间,从题海里出来的时候,班里半数以上的人都脱了一层皮。 每个人课桌上的资料本子试卷堆得跟石墙一样,埋着头的时候连脸都瞧不见,从讲台处望过去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片书海。 晚自习会被先批出卷子的老师抢过去讲题,基本上三节课都耗费在各科目的讲题上面。 下课的时候大多数的人脸上都是悲痛绝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他不害人 “卧槽!我今天还有一堆作业没写啊!” “别艹了,我还得抄错题,你已经很幸福了!” “我特么掉了二十分,明天也被拖办公室,我更惨好吗!” “你们是比惨大会吗?” “说的好像你作业写完了一样,没写完闭嘴!写完更闭嘴,别拉仇恨!” 等教室里的吵吵嚷嚷慢慢的离开,江复庭从座位上站起,眼睛还是很酸,他一边捏着鼻梁一边走出教室。 就在门锁上的一刹那,他后突然卷起一阵猛烈的风。 江复庭有些意外的回过头,看着后的人:“怎么来学校了?” 说完之后才看清白唐散去黑气后显露出来的衣服,就是那件大师格服,有些讶异,“抓到他了。” “对,走吧。”白唐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抓住他的手。 周围的景物瞬息万变。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那个熟悉又老旧的楼下。 两人抬起头就能看到上面的其中一个屋子风飒飒,怨鬼痛嚎,声音凄厉。 窗边透出两股努力对抗着的浓郁鬼气,卷着黑雾和风云。 江复庭内心惊了一瞬,男鬼的力量像是被强行撕扯着爆发开,狂潮一般漫过了整栋屋子。 比昨天他见到的鬼气还要强横,如同泄了洪,喷涌而出。 上面凌乱而又强劲的力量,让他怎么都没办法和之前遇见的那个神态平淡如水的男鬼匹配在一起。 紧接着他就看到屋子里倏地涌起黑色的强光,能量的余波从屋子里冲撞着出来。 “这货还有点能耐!”白唐还抓着他的手,下一秒就掠到了门口。 根本等不及屋子里的人开门,白唐一脚上去,“轰!”防盗门直接被破开。 里面的景象比外面看起来糟糕,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狂风席卷的凌乱一片,跟个垃圾场一样。 白唐之前下过阵法的地方,涌动着厚重的黑气,两道鬼气杂乱的交织在一起,中间漂浮着一个鬼影,神色狰狞。 在他察觉到来人的时候,慢慢抬起头望向门口。 男鬼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整洁,上也是乱糟糟,脸上嘴角,手臂不断地淌出鲜血,面容似乎因为挣扎而有些扭曲。 后脑勺凹陷了一大块进去,看着恐怖又让人有些心疼。 这应该就是他死前的死状。 但是江复庭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依旧能看到他眼底里的不甘,还有一丝闪着光的期许。 “白天师!快抓起来,快把他抓起来!”沙发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女人大声的尖叫。 江复庭和白唐同时往那边看过去,女人因为过于惊恐吓得脸色发白,体不断得颤抖着躲在沙发的后面,看向那个滚着黑气的圆圈时,眼里满是无尽的惶 恐。 白唐慢慢走向阵法,地上的符号渐渐有碎裂的趋势,他抬起手,伸出手指点着阵法上的繁乱的鬼气:“你手上不曾沾染人命,去你该去的地方。” 随后整个圈子风阵阵,发出嘶戾的呼啸声,滚滚黑气从地面盘旋着升腾而起。 就在那道黑气不停凝聚着往中间挤压的时候,走廊里面的房间传来“咔”的声音,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那里面穿透过来。 “咳!咳!咳!”紧接着是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光听声音就肝胆俱裂的,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紧接着虚弱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屋子里响起:“不行。别,别让他走。咳!” 白唐和江复庭同时扭头看过去。 房门还是老式的木门,缓缓打开的时候带着“吱呀”的声音,里面灰蒙的死气从屋子里扩散出来。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爬到了轮椅上,干枯的手臂吃力又缓慢的推动着,上盖着一个薄薄的毛毯,座椅下面都是空的。 看得让人觉得有些萧瑟,蜡黄的皮肤下附着死气沉沉,只有眼眸里还依稀泛着光。 阵法中的男鬼明显不再动弹了,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转过愣愣得看着他,漆黑一片的眼里有一丝惊喜和诧异。 躲在沙发角落里的女人见自己的父亲自行出来了,赶紧避开走廊上缭绕着的黑气,仓皇的跑了过去,扶着轮椅,担忧得指责道:“爸,你出来干嘛呀!你体本来就没好完,你一个人下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阿平,阿平。”残疾男人没有搭理女人,声音嘶哑的唤着。 那双干涩的眼睛努力睁大着眼眸,巴巴的望着阵法里的男人。 男鬼的影颤了颤,上散发着的鬼气顿时消弥得无影无踪,就在他晃着神要飘过去的时候,再次触动了阵法,四周顿时跃起一道道黑色的圆柱将他牢牢困住。 残疾男人抓着女人的手,力气不大,但是怎么也舍不得放掉,他对着女人非常认真的解释着:“他不害人,不害人。” “爸!他是鬼!他是鬼啊!哪有鬼是不害人的啊。”女人反握住他的手,捏得时候使了些劲,掏心掏肺的劝说着。 “不害人。”残疾人艰难的摇着头,他说不出太多的话,表达不了东西,只能着急的涨红着脸一边摇着头,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爸,你真的是被这个鬼迷惑了!你想想是怎么得病的!啊?”女人大声地说道,想要将他好坏是非都分不清楚的脑子拉回来:“你是没看到他刚刚的那个样子,多吓人!多恐怖!” “不会的!”残疾人执着的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球渐渐被水汽覆盖,拼命用力得说道:“丫头,他、他是好人。是好人。” “他不是,爸,他不是,他是鬼!您明白吗。他是鬼!”女人一遍又一遍得劝说着,残疾人充耳不闻只呆呆的望着黑气的样子让她逐渐有些崩溃。 她不明白,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就说不听!怎么就说不听呢! “他不是,不。”残疾人刚好塞了一口气,像濒死在沙滩的鱼大口呼吸着,缓过劲来,有些急切的跟她辩解:“他不害人。他是,好人。” “他不是人,他是鬼!”女人被激得忍无可忍,大声吼了一句,可吼完后体像是被猛得抽干,天旋地转的,她后悔了。 她刚刚做了什么,我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可以对爸这个态度? 自责,愧疚,痛苦突然涌向她的大脑,冲得她发蒙。 残疾人被她喊得愣了下,也有些缓不过神,不可置信的看着女人。 随后憔悴干瘦的面容狰狞起来,痛苦的挤在一起,干柴的手臂撑着轮椅上的扶手,他铆着劲想要把自己体撑起来。 两只手臂上的青筋突起,整个体和双手都在不停得抖动着。 江复庭看到皮肤下紧贴着的骨头,也看不到一些,藏在皮下的血管有些扭曲的像蜈蚣一样,爬满了他整片手掌。 “爸,你干嘛呀,爸!”女人无奈的跪坐在地上抓着他的手,哽咽了一下。 残疾人双手不停的拍着轮椅,眼角早就**一大片,他说不清话,只能用这种粗蛮的方式抗争着,表达着自己的绪:“他,不害人,不害人。” “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女人有些无助的啜泣着,按着残疾人的肩膀让他不要再乱动:“您怎么就被鬼蛊惑成这样了呢!” “没蛊惑,他没蛊惑。”残疾人挣脱的累了,有气无力的摇着头,空泛的眼睛依旧望着男鬼。 白唐望着那边还在僵持着的两个人,“还收吗?” “不,不收。” “收!” 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 女人疲惫的晃晃悠悠站起来,木着一张脸,可随后又牵强的扯起尽可能温和的笑容,对着自己父亲说道:“爸,你累了,去休息吧。” “不累。我不累。”残疾人在轮椅被推动掉的瞬间,绪再次激烈起来,不停得晃着脑袋,抓着手推圈想要摁住滚动中的轮椅。 但即便是脆弱的掌心被蹭破了皮,也阻止不了被推入房间的结果,他只有这么点力气,只有这么点能力。 白唐看了眼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对着中间还有些恍惚的男鬼说道:“走吧。” “我不会去的!”残疾人的影在拐过弯进入屋子后,男鬼突然再次猛烈的挣扎起来。 他上的力量开始被白唐给死死扼制住,但是却毅然得凝视着他们:“我不去。” 江复庭站在 后面看到他的嘶吼,他的不顾一切,那双眼睛变得逐渐的猩红,开始失去理智。 白唐被他执着又坚定的神动容了一下,指尖输出的鬼气也消散掉,“人间有人间的秩序,地府有地府的秩序,倘若人鬼都随心所,阳交错,岂不大乱?”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也看得出来!”男鬼上的鬼气还在剧烈得翻腾,后脑和脸颊伤口上的鲜血流动的速度快了不少。 他依旧语气激烈的开口,但是言语里带了一丝请求:“就再多给我几年而已,过完这几年,我自己会乖乖的下去!” 女人从屋子里出来就听到男鬼还想要多待两年,不等他说完就过来大声尖叫道:“你待在这你是无所谓!我们呢,我爸呢!我不管你想要干嘛,我这不欢迎你!你赶紧走!该去哪去哪!” 那一瞬间就像是要把刚刚从残疾人上所承受的痛苦和委屈,释放到他的上,女人连害怕都忘了。 白唐平静的眸子凝视着男鬼:“你看他们都不需要,所以待这有意义吗?” 男鬼被女人激烈的绪怔了怔,那些扎心的话语穿入膛。 第四百七十八章:我要跟他一块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抗拒,眼底痛苦了下,随后再次抬起头来,更加果断的喃喃着:“我不能走!我不能走!他需要我。” “天师,你还跟一个鬼说那么多做什么!快把他收走,什么事都没有了。”女人急切的看着中间的男鬼,巴不得他下一秒就消失。 只要他消失了,生活就能恢复正常,他爸也能恢复正常。 她也不需要每天生活在担惊受怕里面,生怕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要害自己,要杀了自己。 白唐看了眼阵法中间神色凄厉的鬼影,掏出了上的符纸,“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强行出手了。” 话音刚落,符纸悬空浮起,骤然往男鬼上去。 更为强横的力量从男鬼上爆发出来,这种力量像是彻底失控了一般,残暴,戾而且源源不断的,符纸和鬼气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中间爆发出刺目的黑光覆盖了整个屋子。 白唐脸上的表明显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是念着这个男鬼没有害人的心思,才一直不强行出手,但是男鬼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抗,“你确定要一直和我斗下去?你不怕散魂吗?” 明亮的声音有些清冽。 “我不去下面,我要守到他老的那一天。”男鬼死死地挣扎着,整个鬼影开始泛着殷红的血色,强横的气息还在陡然上升。 “你一二十年的鬼道,却甘愿化成恶鬼。”白唐的语气跟随着上滚滚散发出来的鬼气变得寒,听起来像是失望。 随后他上罡风大作,神色郑重了不少,衣角不断的拍打着鞋子,上的鬼气慢慢都汇聚在指尖。 江复庭锁着眉有些紧张的站在后面看着,他能感受到白唐指尖上力量的庞大和心惊的压迫感,他想起了夜晚里,男鬼落寞的影。 每一天,每一晚,静静地等待着。 男鬼那平静又安详的笑容,像是习惯,却又是非常简单的那种知足。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不停得摩挲着那个古旧的怀表,上面斑驳的痕迹,在指腹一擦而过的时候,陷进皮肤里。那双眼眸深沉的思索着什么。 白唐指尖汇聚着的鬼气终于凝成一点,随后他再次抽出一张符纸。 就在那张符纸要被抛出去的瞬间,江复庭突然大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等一下。” “怎么了?”白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符纸飘落在地上。 江复庭拿出口袋里的怀表,因为时间有点久,上面的盖子一直自然的半掩着,扣不上去,拿出来的时候可以听到不太清晰的走针的声音。 “这什么东西?”白唐有些疑惑的问道,看着那么老旧,他还有收藏古董的癖好? 就在他刚问完,阵法里的男鬼突然大叫着:“你怎么有这个 ?” 江复庭回过头看着他,将怀表递给他看:“晚上捡到的。” 男鬼盯着他手上的怀表,绪激动的看着他,以往的平淡和随和全部都被撕碎:“把它还给我!。” “可以还给你。”江复庭收回手,捏紧了怀表,墨般的眸子冷冽的看着他:“以你离开做交换。” 男鬼看了眼江复庭,突然嗤笑了一下,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走吗?” 他望向走廊那间屋子的方向:“除非他哪天也离开了,不然我就一直在这,我会一直在这。” 他的语气很坚定,像是屹立在山巅之上,任何事都不能让他为之所动。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白唐手指一点,地上的符纸再次飘起,往男鬼那边蓦然地过去。 就在符纸即将贴上去的瞬间,阵法内的鬼气紧跟着炸开。 “轰!”两道力量再次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江复庭只感觉到手里的怀表不停的嗡嗡抖动着,刺骨冰凉的寒意漫进了自己的掌心。 紧接着黑暗淹没了他的视线和脑海,灵魂像是悬浮在空中漫无目的的四处飘着,周围不断掠过嘈杂不清晰的说话声,光影不断的在他眼前快速交错。 等到他再次感受到那种落地的扎实感时,有一个人突然狠狠地拍了下他手臂。 眼睛倏地睁开,强烈得光线刺入自己的眼球。 好渴,好! 嘴唇干得要裂开一样,整个呼吸道像是要烧起来,火辣辣的,干涩的,食管和气管就跟干瘪到要粘连在一起一样。 头顶的太阳毒辣的照着他发晕,可还没有等他想动,体就自动举起胳膊遮挡着直下来的太阳。 然后手臂上贴过来一阵冰凉的感觉,体虚弱的他慢慢撑着地面坐起来,打开盖子快速的大口的灌着冰水。 估计是渴疯了,还夹杂着冰块的水从嘴里溢出,顺着脸颊两边流出,流淌进衣服里他都没时间去顾及。 干涸的感觉被舒缓了以后,他终于停下了喝水的动作,瓶子里只剩下一小块还没有化完的冰块,他盖回上去甩了两下。 “哐啷,哐啷!”的,从那种极度干渴的状态里回过神后,江复庭这才有心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完全陌生的,从未见过的。 周围的建筑全都是老式的**十年代的排屋风格,或者是独栋的。 边上涌满了乱七八糟的人群,不分男女老少,簇拥了一大群,几乎挤满了整个马路。 不过马路本也不是特别宽,只有来回的两个车道,路面还是水泥地,边上种植的香樟树隔的间距也比较远。 等他思绪慢慢回过神以后,忽然闻到前面楼房里浓烈又刺鼻的灼烧味,有点类似旧金属燃烧着的味 道,还有塑料制品燃烧后的恶臭味,三楼的屋子里滚滚的浓烟不断从窗口飘出来。 黑色的烟雾像是染了墨,浓厚又一大团的,几乎覆盖了上面屋子的所有视线,不断的飘向空中,袅着一团黑圈往远处扩散,将这一片区域都笼罩在灰蒙又刺鼻的环境里。 三楼往上的外墙上全都染上了一层黑色。 紧接着楼道口内传来刺耳又撕心裂肺的惊叫:“啊!!!囡囡啊!我的囡囡啊!” 两道白色的影扛着担架快速从他后擦上来,跑向前方的楼道口,将一个女人怀里紧抱着的小孩放上担架,再快速的扯向自己后。 江复庭想往后看,但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只听到120的鸣笛声,高亢嘹亮的呼叫着,牵动着每一个人紧张的心魂,然后在自己的后快速渐远。 可体动不了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发现自己只能看到眼前的画面,他动不了,说不了话,只有意识没有任何的知觉,就像是灵魂被锢住一样。 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来得及去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穿着黑色消防服的男人朝着他走过来,他取下了头上的帽子,脸上被浓烟沾染的脏兮兮一片,对着自己关怀道:“许平,你没事儿吧,刚看你突然晕过去还把我给吓一跳!” 尽管男人脸上被黑烟弄花了一片,但江复庭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子跟怀表里笑得温煦的青年长的一模一样。 他压着心里的震惊,默念着他刚刚叫出来的名字。 许平,许平。 阿平!记忆里那个沙哑又虚弱的叫声和刚刚这个声音重合在一起。 这个体叫许平,那他就是这个男鬼! 自己居然穿到了男鬼的上,这还是他活着得时候,他记忆里的世界! 还没等江复庭从惊讶中缓过来,许平已经走上前,伸出拳头,“头上的面罩裂了点,多吸了点烟,估计缺氧了。” “要不去看下?”对方非常默契的也伸出拳头,朝着许平的拳头撞了下。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去看,就这么点破工资,去趟医院到月底也不剩。”许平随意的摆了摆手,弯下腰勾着手指捡起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的消防服。 “为了省这么点破工资,丢了命也不值得啊!”男人笑嘻嘻的搭上他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一下子压下来。 许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出去,脚底故意踩了他一下:“郭彦方,你特么会不会说点好话,不说话让你老婆把你嘴缝起来信不信!” “缝!缝!有种缝!”郭彦方一边叫嚷着,一边拿嘴对过来:“把我嘴缝了,谁半夜替你排忧解难。” “排个!”许平抬起脚 就要往他股上踹。 郭彦方一边傻笑一边躲着,等着许平跑不动了,又勾着欠揍的笑走过来,突然说道:“你老婆几个月了,是不是快生了好像,我记得上次见面,肚子都尖了。” 许平想了下,语气不低沉起来:“快了吧,我也半个月没见了,反正上次就说没两个月了,那也就一个多月了。” 江复庭顺着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边走边闹,眼前的视线已经挪到了消防车上。 行驶的时候车窗被大开着,呼啸的大风随着外面景物的快速后移,拍打在脸颊上,因为是夏天的原因,吹来的风都带着干燥的度。 体并没有因此凉快多少,但是脑子倒是被吹醒了。 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自己就在许平的记忆里,至于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刚刚发出过异样的怀表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过往的行人,窗外的红绿灯,还有那些充满年代感的建筑不断的从眼前掠过,要怎么出去? 自己是被许平的魂魄强行拽进来的,是等到他想要让我看的记忆看完,还是得等到他的魂魄消亡掉? 第四百八十章:早产! “不是我快,是你吃的太慢了。”许平继续快步朝前走着。 “诶。”郭彦方捏了捏他肩,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中午听说队长都要单独开个会,老李他们说中午刚好有人请假的,一会托人回来的时候带点东西,你要不要来点什么。” “烟吧。”许平想也没想就说道:“我那条快完了。” “你抽的也忒快了点,省着点,一个月光贴烟钱了。”郭彦方无语道。 许平抖了两下肩膀,把他搭在上的手抖下去:“夸张了啊。” “别的不要了么?”郭彦方继续问道。 “不用。”许平继续说着:“买的基本用不上,到时候留着生娃用。” 许平话刚说完,后就响起了一阵匆匆忙忙的呼喊:“许平!许平!快来,家里来电话。” 他扭过头看过去,正是跑得满面红光的老李,潮红的脸颊上满是急切。 江复庭看着对方的神,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果然许平拔腿就往办公室冲过去。 接通电话的时候,江复庭清晰的感觉到许平的心脏正在慌乱的跳动着,脚底都有些发软,“喂!” “平儿,是妈妈,你快来军医院!小婉早产了!”电话里传来母亲急切的声音。 许平连话都来不及说,匆忙挂了电话,快速跟队里告了假,从部队里狂奔而出,这种单位本就建得比较偏,一路出来只有空的大街,和两边杂乱不修边幅生长着的田地。 脚步飞奔的时候,扬满了尘土和沙子。 他硬生生地跑过了三条大街,才看到几辆停在路口的出租车,顾不上挑,顾不上还价,直接打开就近的一辆车的车门,接不上气的大喊道:“去军医院!” 出租车开得很快,江复庭都可以看到师傅精壮的小腿踩踏板踩的几乎要打抖了,出租车上并没有开空调,四扇窗户全都大开着,乎的大风不断从耳边刮过,两边景物的移动速度持续加快。 许平却还是非常急切的催促着:“师傅,麻烦骑快点!我老婆在医院快生了!” “好的!好的!”师傅听到他这话,直接又拉了个挡。 到军医院门口的时候,许平直接从兜里掏出了皱巴巴的五块,也没等师傅再找,迈着步子快速往医院里面飞奔。 安静又凉的医院走道里回着许平粗重又急切的跑步声,不少坐在走廊的人带着不满的眼神往他上聚集过来。 许平没有时间去管,大脑跑到快缺氧,迷迷糊糊的只剩下陪伴了他几年的那个女人的脸。 “对不起!”他不小心撞到一个端着盘子的护士头也没回的道歉着,脚步继续往前狂奔。 后传来渐行远去的护士抱怨 的声音:“慢点啊,这医院啊!” 到手术门口的时候,两个头发有些白发的老人带着愁容不安的焦急等待着。 “怎么样,什么况了?”许平盯着亮着灯的手术中三个字,急切的问着两个老人。 两个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叹着气,过了会他母亲才红着眼眶慢慢说道:“进去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出来,也没医生出来说什么况。” “那怎么会早产,她体不是一直都好的吗?”许平来回的在手术室门口踱步着,脸上的神和他的大脑一样都是乱糟糟的。 他摸了下口袋里的烟盒,随即想起这里是医院,又将冲动压了下去,抽出光秃秃的手,对着手术室的门发呆。 “哎,这也怪我,没看好她。”他母亲自责的抹了下眼角,“我做饭着呢,她怕我忙要给我搭手,结果家里屋子那不是有个门槛么,她不小心在那绊着了……就摔了。” “不怪你,妈。”许平走过去无奈的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吸着鼻子:“要是她没事了,找时间,我们把那槛拆了。” 母亲就埋在他的膛里,自责的抽泣。 江复庭能感觉到前的衬衫被打湿,安静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又一会,后的手术室大门“咔”被打开。 许平连忙转过,一个担架车缓缓从里面推出来,边上的架子还挂着正在输液的药瓶,边上三四个医生推着车,后面还有一个医生怀里抱着一团布出来。 可以听到不太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虽然不是特别响,但也能听出声音里挣扎和力量,像是第一次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用力去生存,用力去呼吸一样。 这是江复庭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生命的降生,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这种突然的从无到有,依旧让他心底柔软了一下。 许平在确认担架车上的人没有任何大问题之后,才慢慢朝着抱着婴儿的医生走过去。 江复庭感觉到许平的手激动的在颤抖,口心跳“砰砰”得要跃出来,就跟刚刚飞奔之后一样。 开心,兴奋又好奇。 步子轻飘飘的,如同陷入了巨大的棉花里。 许平走到医生面前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被布包裹着的婴儿。 突然不知道怎么碰,不敢摸,像是呵护着玩具一样,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自己弄坏掉。 怕弄痛他,怕他太柔软,怕抱着他的时候会不会太使力,怕他被捏痛了,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他弄到地上了。 很激动,又有点说不出的害怕。 他发着愣,看着那张小脸,所有的绪都汇聚在一起冲向大脑,鼻头有些酸酸的 ,眼角有点湿,这就是他儿子,血连着血的儿子! 江复庭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婴儿,皮肤稍微有点黄,可能是没长开的原因,拧在一起,皱巴巴的,有点像个老头。 真的很小很小,那张脸,可能都还没自己的手掌那么大。 他突然觉得很神奇,生命就这样出现了,那么小的东西却如同黑暗里熹微的光,突然亮了起来,然后慢慢会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 会走路,哪一天就开口说话,然后顽皮打闹,再开始上学,交朋友,考试,迎接着叛逆,最后长成现在自己这样。 “你抱抱啊,自己儿子呢!”医生看着还在发愣的许平,催促了下。 许平这才有些傻兮兮的连忙点着头,非常笨拙的抬起两只胳膊,以往救火,爬梯,下井的灵敏劲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双手格外颤抖的接过来,好软,不仅仅是看着软,触感也是软软的,真的会一不小心就捏坏了一样。 “不对,你这抱娃不行,来那只手托着点他脖子……另一只手上面环着他……诶,对!放松点,没事!”医生都被他这动作吓得生怕他会突然松手,不停得在边上指导盯着他。 直到许平好不容易适应下这种陌生又异样的触感以后,医生才放松下来。 许平走的很小心,很慢,然后递给自己的父母看。 两个老人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许平的父亲稍微好一点,母亲伸出手,又是哭又是笑的戳着婴儿的脸蛋,笑了一会才想到什么,抬起头问站在边上的医生:“这孩子早产,是不是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 “问题不大,虽然早产两周,刚刚检查过了小孩的器官发育都健康的,你们这几天多观察,没什么问题到时候跟产妇一块出院就可以了。”医生摘下口罩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笑容。 “谢谢了,谢谢了!”许平听到没什么大事松了口气,连连鞠躬着。 中队里的假期本就不好请,赶着老婆生娃的大事许平也就只请到了两天的休息。 走的那天婴儿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弄得他心里又软又痒,更加舍不得离开,目光留恋回头了好几遍,直到把那张可又小巧的脸记在脑海里,挥都挥不掉,他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后面有段时间许平一直比较忙,随着天气越来越,夏天火灾的频发概率也比较高,入了七月以后,出了不少趟火警,回家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中间因为单位出门往外直走出去了的那条大路上开了个照相馆,把不少人给激动的。 这种地方本店面就少,不管开了什么店都能让人议论好久,何况是照相馆。 就是收费有点贵,五块钱两张,都是一寸的大小,要是 想要交换照片就得多拍。 许平和郭彦方本着省钱的原则直接来了个合照,然后一人一张,拍照这种事很有新鲜感,直到照片拿到手上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是非常激动的。 许平在郭彦方的带领下一人买了一个可以放照片的怀表,至此来保存两个人真意切的友谊。 江复庭在看到那个怀表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许平手上的表现在还很新,虽然是做旧的古铜色,但是整个怀表包括链子都泛着亮丽的金属光泽。 跟他捡到的那块一样。 江复庭在这漫长的记忆里从一开始的抗拒和不安,到后面的习惯甚至彻底适应下来。 习惯了这个九十年代后期的城市,习惯了看着窄小又简单的马路,这些简单生活着的人们,没有那么多高耸入云的大厦,周围的一切都是清醒的,祥和的。 就像真实的生**验,印刻在了自己的记忆力,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挥散不去。 这天早饭之后惯例是车辆和设备检查。 许平将自己负责的车辆检查完之后,刚转过就看到郭彦方从一边走过来:“查完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地震 “完了。”郭彦方甩了甩湿哒哒的手,“你儿子满月酒什么时候办啊,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啊?” “估计推迟办吧,这短时间忙的回不去,差不多隔两周吧。”许平还在记录着今天的检查单:“你记得提前调休好,到时候包红包啊!” “必须的!大到你拿都拿不住。”郭彦方嘚瑟的说道。 许平听完指着他的鼻尖恶狠狠的威胁着:“你要是敢拿一分钱来糊弄我,你就完了。” 郭彦方笑嘻嘻的抓住他的手指,“哪敢,你好歹是我前辈,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谁是你儿子!我儿子可不认你当干爹,我还指望着你闺女大了让我儿子娶进门。”许平一边说着交上自己今天的检查单,慢慢准备走向练场。 经过宿舍楼的时候,郭彦方突然说道:“对了,你帮我看着点,我回楼上拿点东西。” “你快点啊,一会别让人看见了,马上就要集合了。”许平说着抬起脚踹了下他股。 郭彦方没躲成功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随后脚底带风,一步三台阶的往楼上冲。 许平掏出兜里的表看了眼时间,离课时间还有7分钟,还来得及。 自从买了表以后,他的两边口袋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而且这东西稍微有点沉,刚开始随带还不习惯,跑的快了总感觉能把自己裤子扯下来一样。 等了半分钟以后,许平一边拿自己的脚踩点,一边低低的默数着时间。 “差不多快出来了。” 江复庭听到许平自言自语着,随着他抬起头的视线,看向空旷的楼梯。 紧接着他突然感觉到体在颤抖,起初他还以为是许平在抖子活动体,可随着几秒之后,随着震动越来越剧烈,双脚甚至开始有些站不住。 头脑紧跟着有些晕眩,耳朵里忽然一阵长时间的耳鸣。 这种强烈的晃动连带着他的灵魂都有着强烈的发昏,江复庭一度感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被抖得要抽离这个体。 虚无的,不踏实的。 他的体突然剧烈的抽动了一下,意识甚至短暂的黑了一瞬。 “你坚持一下!”白唐小心的把江复庭的子靠在自己的腿上,从刚刚这个人突然在自己眼前倒下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江复庭被男鬼给强行共了。 之前怀里的人一直都是平稳的躺着,但就在刚刚他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绪上泛起的异常变化。 共虽然是别人的记忆,但大忌就是真的把自己彻底代入进去。 轻则困在里面,重则毁共者的灵魂。 可刚刚那一下,他感觉到江复庭的魂魄都激了一下。 白唐有些担忧的抬起手,双指并拢,雄浑的鬼气顺着他的眉心,不断的传输至他的灵魂和躯体 。 直到那张睡梦中苍白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他才慢慢松了口气。 四周皆是涌起的大风,纸张乱拂而过的“沙沙”。 梦境里,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 江复庭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是飞鸟大片大片带着杂乱刺耳的鸣叫掠过苍穹,周边的树木传来不自然又响亮的“簌簌”声。 气温忽然变得尤为的燥,一点风都没有,随着越来越剧烈的摇晃,世界忽然一团糟糕。 许平扶着的墙面紧跟着开始些一张轻飘飘的纸一样四处晃动。 “咚!哐”楼上屋子里的东西不断得相互撞击着。 “轰!”一阵沉闷广阔的声音,从他们站着的脚底下,往四面八方快速延绵开来。 江复庭听到了有什么东西从大地深处皲裂开一样,让人头皮发闷,灵魂都不由颤抖。 “咔,咔!”耳边传来崩裂开的声音。 江复庭跟着许平转过头的视线,盯着许平手靠着的墙面。 灰白的墙面上骤然崩裂开,就在许平屏住呼吸的瞬间,裂痕如同闪电般快速的分裂着,露出里面的石砖,墙体剧烈摇晃的时候,砌墙的石砾,灰尘如洪水般猛得涌出。 裂缝通到头顶上的天花板,上面大片大片的墙皮不断往下砸,掉到地上的时候,到处都是呛人的灰尘。 江复庭清晰的听到墙面里石砖强烈的晃动的声音,紧接着左边的手感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下压。 许平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看向突然向着自己倾倒压下的墙面,还有那些漫天乱飞的石灰,和砸下来的砖块。 跑! 江复庭下意识的在心里大叫! 但是这毕竟是在许平的记忆里,他什么都控不了,直到一块砖头擦过许平的脚边,许平才骇然回过神,猛得向宿舍楼外面的方向跑。 他还来不及站稳子,地面依旧在剧烈的晃动着。 脚下踩了几十年的平稳地面就在这一刻像是要破裂了一样,形晃晃悠悠的。 这一瞬间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顷刻间就吞没了他的脑海,他第一次对自己赖以生存了几十年的地面产生了不踏实的感觉。 房子像是被撕裂了一样,从一开始他靠着的那面墙,到外面看过去的一整栋建筑。 “哐!”的一下,屋子就跟纸搭的一样,从他熟悉的那间寝室方向崩断了。 “郭彦方!”许平半弯着子抬起头对着上面那半边慢慢坍塌下来的建筑大声嘶吼着。 江复庭听到了他呐喊里的颤抖和惧意,感受到了他的四肢在这炎的天气里逐渐得冰冷。 左半边的屋子像是泡沫,“哗”!一下全 部坍塌,前几秒还是完完整整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楼房,瞬间化成了粉末。 “郭彦方!”许平用尽力全的力气去呼叫,去大喊。 江复庭感觉到嗓子火辣辣的一阵刺痛。 “郭彦方!” 屋子还在塌陷,右面也开始了,他看到那些砖瓦,那些石块,那些曾经生活过的熟悉的东西,一如他现在的心一样,不断得往下坠,坠到最深的谷底。 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呛鼻灰蒙的尘埃,视线被扑打过来的石灰也遮得白茫茫的。许平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眼睛:“郭彦方!你出来没啊!郭彦方!” “郭彦方!”许平一遍又一遍的疯狂大叫着,嗓子已经喊到冒烟,声音有些沙哑,疼得有些张不开嘴。 脚下的大地还在摇摇坠。 “咔咔!”还有东西骤然裂开的声音。 直到他脚底的触感传来异样的感觉,低下头的时候,心惊的恐惧将他发晕的大脑彻底吞没。 地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崩裂的时候细碎的小石头不断的从地上弹出。 许平想跑,可他现在还不能跑,神色挣扎着,他死死地盯向还未完全塌陷的宿舍楼梯口。 那里的仅有的空间还不停得有石块从天而降。 再等等! 他看着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大,他开始看到地面里黑乎乎的土壤,土壤还在继续裂,还在不断的往深处蔓延着。 许平小心的稳着体不让自己摔倒,继续盯向楼梯口。 江复庭环顾着他视线所及的所有地方,到处都是尘土,大地已经不像大地,碎裂的,不堪的,可脚下的那块地面依旧还在继续晃动。 许平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即便他再怎么冷静也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的紧揪着心。 地面的裂缝在以飞快的速度变宽变深,许平移动到另一边稍微安全一点的地面上,再等五秒,就再多等五秒。 他看向楼梯口的时候满是希冀,期盼。 江复庭跟着许平心跳的节奏,他从来没有这样切地期盼过一件事,他盼望着郭彦方赶紧出来,巴不得是下一秒,就跳到他们眼前。 但那里依旧空的,许平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手指被他捏得发红。 眸子里的光芒慢慢熄灭掉。 就在地面上错乱的裂缝再次要蔓延到脚下的时候,楼梯口那出现了一个人影。 很小,被灰尘挡住,也不太清晰。 但他们出生入死了几年,许平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郭彦方!”他再次扯着嗓子大叫着,声音里带着激动,还有急切的。 “许平!许平!咳!”郭彦方一边躲着上面不断砸下来的石块,一边快速跑着,手不停得挥着眼前的尘埃。 许平看到渐行渐进的人影,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总算缓缓放松下,但对方膝盖上鲜红的血迹还是有些刺目。 他来不及多问,也来不及关心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郭彦方赶到自己眼前的一瞬间,抓起他的手就往练场跑过去。 所幸宿舍楼出去几十米就是他们平时训练的场地,等他们赶到自己队里集合的时候,地面的震动已经小了不少,随后慢慢平息下来,许平还是心有余悸的。 刚刚发冷的子现在不断的冒着虚汗,脑子还沉浸在刚刚可怕的形里,持续着动。 郭彦方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膝盖上被蹭破了一大片皮,鲜血还在止不住流淌,伤口上都是灰白的墙灰和碎石。小腿上蹭破了不少的皮,脏兮兮的。 许平缓过了气,才半蹲下来问了他一连串问题:“怎么样?还有没有别的伤?你刚刚什么况,怎么上去那么久?” 郭彦方拍掉腿上的灰尘,“我刚出来,就地震了,跑到楼道的时候,楼道塌了一半,我跳下来的。” 许平听到他是跳下来的,紧张了一下,直接打量起他的脚:“有没有扭到,骨头痛不痛?” “没事,就是没站稳摔了下,蹭破了点皮,问题不大。”郭彦方对他笑了笑,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个神肃穆的人时,伸出自己的手:“拉我一下。” 许平抓住他的手掌,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第四百八十二章:下面有活的女孩 “立正!”中年男人中气有力的一声大吼。 所有人都在下一秒收起了刚刚休息的状态,绷着小腿笔直得站着。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一指令下来,这一刻的气氛和以往的气氛不太一样,带着说不出的凝重和肃穆,以往就安静的列队此刻却压的人沉甸甸的。 即便不用等到队长开口,他们都知道,此刻的他们在等待着什么,光是他们队里都是这个样子,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 他们不敢想象,这会突然就这么闷头站着,各自都一下子从刚刚经历了危机的恐惧里清醒过来。 最多的就是,自己家里怎么样了,爸妈,孩子,现在好吗?有没有出事? “各班报数!”中年男人继续吼道。 铿锵有力又整齐的报数声波浪般层层传递过去。 “满伍!” 最后一排响起嘹亮的声音,似乎要从这被灾难覆盖的大地里穿透,随后又是安静的等待。 直到一分多钟后,刺耳漫长的警铃盘旋在他们头顶上空,带着浓浓的紧张和喧嚣着人群的惧意,覆盖在这个满目狼藉的练场上面。 “出警!”一声令下。 几十个人整齐又迅速的通过滑竿洞,钻入车库,快速的换上消防服。 穿鞋库,带腰带,拿头盔,上车。 这一动作熟练到江复庭也已经印刻在自己的肢体动作里。 从练场到上车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车库里的墙面也有不少裂痕,但是因为涉及重要器材和车辆的原因,车库里面的空间结构和墙面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尽管上面出现了明显的裂痕暴露出了里面的墙体,但还不至于像外面的楼房一样坍塌下来。 车子开在马路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和破败的景象。 整片大地如同遭受了重创一样,楼房成片的倒塌。 许平看向窗外的时候,眼前缓慢划过的苍凉的景象映入江复庭的心里。 难受,荒凉,惊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 偶尔看到路过的行人,这些人大多都是木着一张脸,眼底充满着惊恐,随着他们深入市区。 路边经过的那个新开的照相馆,建筑着的高楼,学校,医院,那里曾经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他们曾经在这些楼房下面嘻哈打闹说着话,他们曾经和相的人在一起,即便是讨厌的人,那也是鲜活的。 可下一秒,就无声无息的躺在这,压在那,或者藏在厚重的砖块瓦砾下面,看也看不到了。 四周的一切只剩下被埋得高高的砖瓦,曾经赖以生活的用 品如同垃圾一般夹杂在石块里面。 那些随着时间反应过来的人,脸上的悲痛绝被不断的放大,不知所措的哭嚎着。 不少人紧紧搂着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满是鲜血的人。 还有力气的男人爬到废墟的最顶端,亲人埋在哪?埋的到底有多深? 他们不知道,只有内心疯狂的思念和盼望怂恿着他们,挖下去! 挖下去! 他们在等着呢! 他们还有气!他们还没死! 爸爸,妈妈,孩子,妻子! 在等着他们! 双手被玻璃不小心割裂的满手血也好,脚底不小心被边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砸到也好。 只要再快点!再多挖一点点,可能就那一点点!他们就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经过的时候隔着层车窗都能听到外面传进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种无数人被绝望笼罩着的压抑,通过许平的记忆包裹着江复庭的所有感知。 外面是永无止境的哀嚎,呐喊。 充满着闹和生命的城市在短短的五分钟内,翻天覆地,被死亡淹没。 许平所在的支队被分配到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江复庭在他下车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他感觉到许平的心脏颤了颤,屏着呼吸,像要溺水了一样。 这里是许平生活的区块附近! 这边的楼房相对于刚刚经过的市中心更老一些,大部分房子都是墙砖直接堆砌的,然后直接涂了一层白白的油漆,地基很浅,根本没有任何抗震。 放眼望去,甚至没有一座伫立在那的楼房,有的也只是断壁残垣。 以往需要抬头看的天,现在一眼望去全是空的一大片,脚下都是那些石墙,玻璃,塑料,金属。 许平跟着指挥往前走,脚下突然踩到一个东西。 是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很漂亮。 可是再往下就全是压得实实的石板木块之类的东西,听不到任何人的呼救声,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他突然想到自己才一个多月的儿子,刚刚出月子的老婆。 他们跑出来没,儿子还那么小,老婆还那么虚弱,爸妈那么老了。 江复庭感觉到眼角湿了一大片,是他哭了。 许平抬起胳膊粗蛮的擦了擦眼睛,咬着牙扛着救援道具继续往前进。 “前面还有活人!”走在最前方的班长拿着探测仪器叫道。 后跟着的几人小心的往前面赶。 顺着探测仪的指示下,几个人围拢在被木板覆盖住的比较高的废墟面前。 上面遮挡的东西很多,乱七八糟的,还有不 少尖锐又小的东西。 他们抬的很小心,生怕掉下去什么会砸到下面的人,或者不小心抽到里面支撑重量和空间的承重物导致意外坍塌。 幸运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许平的体素质比较好,率先扒开了一个小口子。 里面被压得黑漆漆的,密不透风。 他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下面还压着一层,人似乎被挡住了:“有人吗,有人的话吱个声,或者敲一敲,” “咚。”“咚。” 里面传来非常微弱的敲击声。 许平兴奋地转过头跟班长说道:“有人!就是还在里面一点!” “我看下。”班长接过手电筒再次往里面查看了下,可随后刚刚涌上的喜悦慢慢被愁云覆盖,他沉吟了一下,压着声音命令道:“找一个医疗团队来这边准备。你们散开,这边上也没什么其他人,一会搬的时候都都往边上放,下面应该还有空间,注意小心塌掉。” 几个快速的配合着,腿脚快的去联系人,剩下的人小心翼翼的搬着压在上面的废墟,以往话多的郭彦方此刻都是一声不吭的。 随着上面的东西被几人揭掉,那阵敲击着金属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大,时不时散发出来非常微弱的呼喊:“救命”“救命。” 尽管声音很小,但是听得出来声气的,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见着人了,见着人了!”不停得来回搬废墟的其中一个队友激动的叫道。 “在哪?”郭彦方比谁都积极,率先凑到他这个方向看过去,那个声音让他想到了他的女儿,很像,说话声音都是这样,很乖巧。 郭彦方看清人以后,紧跟着激动的大叫道:“看到了!班长,真看到了!” “快!快!是个小姑娘!” “快搬!” “看下面安全不!” “安全!安全!生命体征也完好,没有压着!刚好躲在桌角下面了!” 几个人忽然浑充满了巨大的干劲,加快速度搬动着上面遮掩着的东西。 许平站着的角度比较刁钻,可也通过下面遮挡物之间的缝隙,看清了下面的人。 那张小脸带着惊恐和不安,睁大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们,脸上沾满了灰,明明很害怕,却还硬忍着没有哭。 让人格外的心疼。 可就在他们和那个桌子角触手可及的时候,脚下的一切再次剧烈的晃动,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废墟不断的抖动。 世界再次拼命的左右晃动,刚刚好不容易被搬出一小片空隙的空间,再次有东西滑落下去。 小女孩连忙缩好子,紧紧得抱住头,却依旧是一声不吭的 。 大地的颤动越来越厉害,几乎能听到废墟上石块和金属物撞击着的剧烈的声音。 “余震!”“是余震!” 人群中有人惊恐的大喊着。 “快跑!” “下去!快下去!” “快走!”有人突然拉了郭彦方一把。 “不行,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郭彦方扭过头红着眼对着他们说道。 “现在余震,不能在这待着,一会再上来。”一边的队友晃动着子将他硬拽了几步路。 “差一点,就差一点!”郭彦方用脚抵着子,不停得挣扎着。 两个人僵持着的时候,脚下晃动的更加剧烈,地面像是要从地底深处迸裂出来一样。 郭彦方没有站稳险些摔倒在地上,四周还有残存着破碎的楼房全部轰然倒塌。 “郭彦方,你还听不听组织的命令了!”疏散着人群的队长对着他大声喝道。 “可马上就挖到了!”郭彦方仍旧有些不死心的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第一次的余震很大,过了几秒,在废墟上已经完全站不稳了,郭彦方被强拉硬拖离开了废墟上面。 直到余震停止后,郭彦方再次率先冲上去,不断的扒着上面又阻挡起来的碎片和木板。 许平快速的跟在他的后面,郭彦方抓的很快,但是很随意。 抓到其中一个木板的时候也没注意看上面尖锐的钉子和倒刺,手直接被快速的划破,穿进了里,可他依旧不愿意停下。 直到小姑娘圆圆的小脸蛋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前半分钟还完好无损的脸颊,这会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你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郭彦方紧张的问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快跳啊 单纯的鬼气完全跟不上消耗,甚至连灵魂都在紧跟着枯竭。 他思索了一下,那双桃花眼忽然一弯,脸上扬起无奈的笑意,收回那只运输鬼气的手,双手合在一起快速的变化着手印。 随着手印的变化,他周涌起的狂风越发的猛烈,顺着两人盘旋而起。 紧接着,白唐指尖里化出两道奇怪的纹路,更多的鬼气涌进符文。 直到那两道符文在鬼气的灌输下突然骤亮,随后各自飘入两人的眉心,没入体里。 双生印,这个是根据很早以前的主仆契约调整过的,被下封印的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力量强的人可共享自己的能力。 江复庭的体在被下印的一瞬间,就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和什么产生了联系,带着磅礴的生机,千丝万缕的。 灵魂深处像是淌出了一汪清泉,洗涤着意识里的枯竭。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中间经历了不少次数的余震,下过几趟大雨,路边根本没时间干透。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和地面滋染在一起。 救援的希望在这种争分夺秒间,紧跟着时间逝去,有的挖掘志愿者者开始离开了,去帮他们运输物资,运输伤患人员,帮忙将伤员转送到省外的安全地带。 四五天过去了,许平闻到空气中慢慢挥发出来的腥臭味,不太浓,但还是快速的辨别出来尸臭的味道。 江复庭从地震开始的这几天内心一直都是沉重的,从闻到臭味开始,他心里已经泛起浓浓的悲凉感。 不管他们走到那,臭味到处都有,无处不在,有的地方味道格外的重,这种暗又**的气味由内至外的绵延出去。 班长手上的探测器响动的频率和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 许平每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这个死气沉沉一片破败的大地,放眼望去一大片,即便救的人很多,可心里依旧有那种难以驱散的无力感。 问心无愧,竭尽全力。 可有些时候却并不希望自己只能够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怎么睡过觉,他们连着五天下来,几乎没怎么闭过眼,轮班的时候顶多眯两三个小时,然后再继续新一轮的工作和挖掘。 夜晚在没没夜的挖掘中再次到来,每次挖掘的时候,大家都会忘了时间,只会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收队准备交班吃饭的时候,许平的脚底已经开始软的站不稳了。 郭彦方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他紧跟上来,两个就这么互相支撑着。 很困,很累,真的特别想睡觉可是又不敢睡,万一下一秒又多挖出了一个人…… 这片挖掘的区域残 留着的危房还比较多,几个人虽然很疲惫,但是都强打着精神小心翼翼的走着。 “你一会稍微休息一下,你昨天没睡。”许平看了眼边上的人,郭彦方走路的时候几乎要压到自己上来。 “没事,还能坚持个一两天的。”郭彦方说话的声音有点轻。 “那你吃晚饭的时候眯一下,我给你顶会班,发救济物这些我忙的过来。”许平有些强硬的说着,郭彦方的精神很差,这两天憔悴了不少,本来就有些瘦,这会脸上的骨头棱角分明。 何况他家里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恩。那辛苦你了,我就眯半个小时。”郭彦方没有再推脱,细语着答应下来。 他们两个人稍微走的有点慢,和前面的人差了不少距离,但是因为离避难点不远了,何况这个时候每个人的体几乎都是极限了,前面的人也没有回头特意催促他们。 就在经过一个危楼的时候,许平的脑袋被半空中突然掉落下来的一块小石子砸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马上拉着郭彦方往边上快速跑了几步。 可随着停留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屋子倒塌的声音。 “怎么回事?”郭彦方跟着他转往危房上面看过去。 许平没有马上回头,心里感觉有点奇怪,凝着目光往上面探索着。 江复庭在他的视线聚焦向上面的楼层时,就率先留意到,四楼的玻璃上映照出一个不太明显的人影。 果然许平没过几秒也看到那上面的人,不由紧张的喝道:“那上面怎么还有人!” 郭彦方随着他的视线一块看,刚刚还半瞌睡着,这会瞬间被吓醒了几分:“卧槽,还真是!” 这栋危楼的外墙全是参差不齐的裂痕,最长的裂缝从地面上的口子一直向上崩裂,绵延了七八米,外墙里面的石砖至少有一半都暴露在空气里,整座建筑几乎歪斜着,看起来摇摇坠,有要倒塌下来的迹象。 “你在这等着,我上去。”许平对着郭彦方沉着声音说道。 “不行!万一上面出个什么事,我也好搭把手!”郭彦方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许平瞪了他一眼:“你搭个!你体力已经耗不住了,上去只会搭命,而且你在下面接应着,我还轻松一点,不然我得在上面顾着两个人!” “我。”郭彦方还想在说些什么。 许平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就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么定了!你还有6岁的闺女等着你养,至于我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看到郭彦方脸上的表瞬间凝固起来,比他自己的还要难看。 许平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放心吧,运气好的话,一分钟就下来了,这屋子还没塌呢,搞不好我跟他都是慢悠悠的走下来的。” 郭彦方迟疑了一下,随后才咬着牙艰难同意:“好,那我在下面接应你,你一定要小心。” 许平点着头,就快速往危楼里面钻。 江复庭看到楼道里的状态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开始替他揪心。 他不知道上面的那个人刚才是怎么上去的,但现在这个危房的况显然非常不好。 两边墙面的裂缝还在时不时的崩裂,带着“咔咔!”清脆又让人心惊的响声,这个声音在地震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听过,而且印象深刻。 碎裂开的时候,不断的有小石子从上面往许平的脸上弹,砸到上隔着消防服都能觉得痛的。 楼梯看起来已经塌了很久了,歪歪扭扭的,挤压在一起,有些地方断开好几层台阶,往上很难走。 但是许平没有犹豫,本着已经印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和经验,他精准又快速的往上跑,这个危楼已经糟糕到下一秒就可能要塌。 赶到四楼的时候,天花板的墙皮已经开始小块小块的往下掉。 许平迅速判断出刚刚那个人影所在的屋子,钻入进去。 那个青年还站在那里,挨着窗边的柜子快速的翻找什么。 “你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离开这,这楼随时都要塌!”许平冲上去,直接抓住他的翻动着柜子的手大声斥责道。 青年被明显吓了一跳,本就紧张害怕的绪,回过头的时候哆哆嗦嗦的,“马上就好,就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找到我存折就走。” 许平差点被这人气笑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为了这么点钱,不要命了?” “两万多块!真的不少了!我存了十年的钱!同志麻烦给我一分钟好不好,一分钟还找不到,我立马走人!”青年颤颤巍巍的说着,他也害怕房子突然塌了,可这两万是他这十年来辛辛苦苦存的,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命重要,钱也重要! “你听不懂我说的吗?这楼随时要塌!钱没了,以后再赚啊!”许平急了,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大喝着。 就在这个时候,脚底下突然又开始左右摇晃起来,本来就一直在脱皮的天花板,开始接二连三的往下掉。 江复庭连着几天下来对这种感觉尤为的熟悉,再次晃起来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反应过来。 糟了,余震! 青年顿时愣住了,紧绷着的脸庞瞬间惨白。 “你还傻着干嘛!”许平简直被这人气疯了,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青年明显不像许平这样练过的,他脚步很慢,跑不稳,脚下老是被绊住,时不时慌乱的躲着上面一直掉下来的石块。 这次的余震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房子本就要塌的,晃动的格外剧烈。 刚跑出房门的时候,许平明显的感觉到这个房子开始侧着一边开始倾斜。 “砰!”一声剧烈的响声,有什么东西猛地断裂开。 许平用胳膊掩着青年抬起头,发现自己踩得这一边屋子,在快速的往后面倒,中间露出了巨大的裂缝,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底有些发空,不断的轰烈震动着。 下面的楼层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往下下坠。 “快,快往前面跳!”许平毫不犹豫的将他拖到边缘,护在他后说道。 青年明显被眼前的场景下懵了,脚底不停得打颤,脑子里只有无限的恐惧和害怕。 “快跳啊!”许平大声的在他耳边一吼。 青年的耳边如同一阵响雷,将他从恍惚的惊恐中惊醒。 现在的裂缝还不算太大,正常成年人都能跨过去,但裂缝还在拉开。 “快!”许平继续中气十足的在他耳边吼道。 青年定了定神,鼓着勇气,向那边用力一跃,脚底没踩稳直接扑倒在地上,随后又站起来拍了下腿上的灰,连忙转过头对着许平喊道:“我好了,同志你快过来!” 许平见他没什么大事,正要起跳,脚下突然一空。 许平的心跳骤然一停。 江复庭在这同一时刻屏住呼吸。 第四百八十五章:不准睡 脚下的地面跟下面的楼层一样全部裂开,所有的支撑面都开始迅速地往下坠。 许平反应迅速的找到脚底还比较大的石头,用力往上一蹬,借着反向的作用力往那边跃过去。 带着沙石的大风在脸庞和耳边呼啸过,江复庭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思考,体飞跃的时候,脑子里的一切都被迅速的清空。 直到手上穿来一阵痛感和酸麻吃力的感觉,他才回过神。 许平已经死死的抓在对面的石块上,子半悬在空中,那些细小的尖锐的石头扎进他的里,手早就因为这几天的救援被磨的碎烂。 青年这会反应比之前快了很多,伸出手把许平拉上去。 另半边的危楼因为有楼道结构的支撑,稍微多坚持了几秒。 两个人快速的往下面跑,等许平护着人冲出去的时候,郭彦方已经在下面等的急不可耐。 双方眸子对上的一瞬间,郭彦方就大步赶上来:“你没事吧!卧槽,刚刚你站在那的时候吓得我一全是汗!” “没事。”许平摇着头拍了拍脏兮兮的手,把那些扎进里的小石块擦掉。 “一会拿双氧水洗一下吧。”郭彦方看着他的手,皱着眉说道。 “不用,小伤口而已,一会拿张纸沾点水擦一下好了。”许平说着叹了口气:“现在物资太紧缺了,省着点。” 郭彦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注意到他后站着的青年,懵懂着张脸,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质问着:“你不去避难点,钻这危楼里面做什么?” “找东西。”许平抢先青年一步说道,要是给郭彦方知道,没准又得叨叨训半天。 青年自知理亏,有些羞愧又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许平,闭口无言。 “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命都不要了。”郭彦方不出所料的没有松口,嘀嘀咕咕着。 许平听到他这话,笑了下:“你自己都说了不要命的去找,那肯定是重要的东西。” 郭彦方突然被堵了一嘴,被他塞的有些郁闷,半天找不出反驳的话,随着青年说道:“行了,你赶紧去避难点吧,这里多呆一秒都危险。” 青年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向两个人的时候充满着感激,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同志,太谢谢你们了。” 许平第一次被人这么郑重的道谢,有些不习惯,连忙抓着他的胳膊:“不用,不用,职责而已,你赶紧过去吧。” 等青年离开以后,许平刚刚一直绷着的心松缓下来。 “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郭彦方还处在刚刚那个找东西的话题里。 许平看了眼青年离开的背影,慢慢吐了个字:“钱。” 郭彦方一脸嫌弃的啧了一下,细想了之后,感觉更加无语和难以理解,连连的摇着头。 许平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收回目光,率先迈步,往前走:“走吧。” “走走走。”郭彦方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说道。 就在许平刚要彻底离开这片危房的区域的时候,江复庭突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许平还没来得及察觉,但是他已经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的往下坠,冲着许平的脑袋狠狠砸下来。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要快速躲避,但是他动不了,这是许平的记忆。 紧接着下一秒,体蓦地被人大力一推。 许平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感觉体猛得往前扑出去。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后背骤然擦过,一团灰尘像是雨水一般从上面倾泻而下。 一时间,视线模糊一片,睫毛上,鼻梁上,脸颊上都是那种密密麻麻又难受的颗粒感,蒙了一脸的灰。 “轰!”重物落下来砸在地面巨响又沉闷的声音,接二连三的。 许平呆滞了两秒,大脑和神经如同被人切断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的,他只看到自己落满了灰的睫毛挡在眼前,半片灰蒙的影。 他不敢动,脚底沉的怎么抬不起来,他不敢回头,他害怕,可似乎又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又不愿意去相信。 那个人前一秒还在跟他谈笑风生,还在跟他说话。 “郭彦方?”许平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回应他的只有空的安宁。 许平的内心像是被卷入了深不可测的海底,沉了又沉,脚下虚的感觉踩不到任何实质的东西,他提高了音量:“郭彦方!” “郭彦方!” 许平已经被无尽的不安和焦灼彻底的吞噬,他猛地回过头。 后面全是一片废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废墟,是连着五天以来,见夜夜见的废墟。 堆得不是很高,显然是倾倒的时候屋顶的东西掉落,压下来的。 因为刚刚落下来,边上的灰尘还没有散尽,在空气中不断的漂浮着。 没有那个人,再没有那个熟悉的站立着的人影。 “郭彦方!”许平扯着嗓子嘶吼道。 上面的石块有些还很大,特别沉,许平铆着全的劲去推去拉,但却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他用了所有的力气,却怎么都推不开。 “平。” “许···平···” 从底下传来熟悉又虚弱的声音,许平连忙蹲下来,通过石堆里的缝隙望向黑漆漆的 里面,慌乱的问道:“怎么样?你怎么样?严不严重,问题大不大,哪里不舒服!” “困,我好困。”郭彦方的声音更轻了。 “不准睡听到没!不准睡!我马上叫人来救你!你哪里不舒服?头还是体?还是哪?”许平不停的大声说道,努力的唤回着他的意识。 “腿,腿……疼。”郭彦方慢慢的说道,声音小的快听不清了:“我睡会,好几天没睡了。” “我马上就叫人,马上就叫人!你千万别睡,你绝对不能睡!”许平带着哭腔喊道,“你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他步伐凌乱的快速往驻守点跑过去,脚下被地上的东西绊了好几次,差点要摔出去,他不敢停下,继续快步往前。 明明很近的驻守点,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么漫长。 细棉的雨水还在不停的下,脸上湿漉漉的一大片,他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 还没跑到驻守点,许平远远的看到那边站着的人就开始大喊:“班长!班长!快来人!快来帮忙!” “怎么回事?”班长看着他一脸慌乱回过头问道。 许平用力抓着他的衣服,根本无法冷静的抽噎着:“去救郭彦方!救郭彦方!快救他!” 班长在他的失态的神里迅速判断出了什么,快速的拉了另外休息的几个人,赶到倒塌的地方。 “郭彦方,你坚持一下啊!马上就出来了!你别睡听到没,以后有时间慢慢睡!”许平配合着队友拼命的清扫着上面压着的障碍物。 每一块石板都很沉。 许平每搬一块都在抽着气,他不能想象这么重的东西接二连三砸下来的时候,郭彦方到底有多痛! “你别睡!你千万别睡!”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直到最后一块石板被搬开,地上流淌着的鲜血触目心惊。 郭彦方的双腿被压得几乎快成泥,两条腿是变形的,殷红的液体浸透了消防服印在地面上,随着雨水不断的扩散开来。 “郭彦方!郭彦方!”许平蹲下来,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他连忙拍打着郭彦方闭着眼睛的脸颊,那人额头上也划破了不少的伤口,“你醒醒,醒醒听到没!” “郭彦方!坚持一下啊,医疗团队马上就来了!”边上的队友也陆续呼唤着。 “郭彦方,你女儿还在等你回家呢,你家里来电话了,女儿在家等你,听到没?” “郭彦方,坚持住,我们以后还要一块救人啊!” “郭彦方!郭彦方!” 医疗团队赶过来的速度很快,顶多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就抬着担架赶了过来。 许平很 小心的帮他们把人抬上去,手碰到他脚的时候,他的手无法控制的不停得颤抖着。 这哪是脚,压的全是烂,连着还未断的筋,骨头都是断开的。 江复庭感受着许平的触感,抬起来的时候软绵绵的,就跟烂一样,他甚至觉得抬到一半会不会突然掉出来一块。 他心里突然翻涌着说不出来的沉闷和压抑。 郭彦方被救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平仍然坚持着驻守在受灾区里,发了疯一样,没没夜的挖。 像是要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愤全都幻化成挖掘这一件事上面,肆意的发泄着。 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收到郭彦方的消息,后面挖出来的有生命体征的受难人越来越少。 明明是炎的夏天,他却觉得冷冰冰的,渗进骨子的那种冷。 到处都是尸体,有些地方废的太厉害,实在挖不出来人,只能封锁起来,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浓浓臭味。 每天都会有医疗团队喷洒消毒药水,但是和那些庞大的死亡人数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距离地震事发已经过了十五天,挖掘的工作量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减少了,他上已经换了一其他部队捐助的迷彩服,之前的衣服已经烂到不能再穿了。 他们班已经彻底被调到负责受难群众的转移和安顿,其他受灾形式复杂或者特别艰巨的会有专门的武警和部队去负责。 第四百八十六章:他的双腿是因为我 许平感受到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疲惫感,孤独感。 就像是一个仅仅有着生命体征的孤魂在这些悲恸喧嚣的人群里,游离着。 连着半个月的体力透支,半吊着的精神状态,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迷糊感,脑子还在转的,但是世界就像是隔着一层膜,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站的远远的看着这些灾难的发生。 看着这个他从小就开始呼吸的城市,就这么瞬息间,满目疮痍 看着在这座城市里赖以生存了几十年的人,被迫搬迁。 看着那些跟他一样举目无亲的人,从一开始的悲痛大哭到现在的麻木和彷徨。 许平从别的领导那里要了一支烟,找了个角落,蹲在地上慢慢的吸着。 太久没有去刮胡子,嘴唇四周早就长满了胡茬,头发乱糟糟的,基本没时间打理,一头油腻,而且全是灰,上也臭得不行。 汗臭和尸臭混在一起,又腥又刺鼻。 他猛得吸了一大口,胃里突然泛着一阵恶心,丢掉手上的烟头,趴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干呕着。 江复庭闭着眼睛不想看这样的画面,尸臭的味道到现在他都适应不了,汗味还有现在的呕吐物的味道。 很难受,这十几天的记忆熬下来太难了,他看哪里都觉得难受。 尸体让人难受,遇见的这些遇难者的家属让人难受,这座城市的残破也让人难受。 第一次感觉人命真的脆弱的如同蝼蚁一般。 许平吐了很久,差点把胆汁都要吐出来,这段时间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吐得全是酸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吐,再臭的味道他也早就习惯了,可能就刚刚吸烟的那会,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恶心。 郭彦方不知道怎么样了。 终于干呕够了,他脱力的站起来,往驻守点那边走。 时间不知不觉的从指缝间溜走,从地震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记忆外面的世界才过三分钟。 白唐上一直传输的鬼气没有停止过,好在江复庭的体除却一开始的躁动,现在一直都是平稳的。 但是对方上的能量消耗格外的大,如果一开始不是自己果断及时下了双生印,大概…… 白唐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替刚刚那关键的一刻捏了把汗。 修长的睫毛同时轻颤着,他的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 江复庭还不知道外界的状况,这一个月来受灾的群众被接二连三的撤离,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了。 避难点的人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有的是被外省还在的亲属给带走了,还有的家属有伤顺便被接出去了,还有不少从此 以后就成了孤儿的人,被一些社会上的心人士逐个收养。 原本就看着荒凉的城市,这下是真的荒凉起来。 许平按照惯例分发着物资,然后做着物资使用的登记和库存的记录。 一会还要再去清点避难点的人员数量,只有一直把控着,才能确认这些人每一刻的安全问题。 他刚收起自己的摊点,班长就快步往自己这边跑过来:“许平!” 许平抬起头看着他。 班长的脸上很兴奋,有一丝激动,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许平还没等他开口,从他脸上的神看出了一点端倪,他内心也开始激动起来,眼睛不由自主慢慢地睁大。 “郭彦方醒了。”班长看着他表的变化,一脸喜气的说道。 这一个多月,他是看着许平过来的,生怕他哪天突然想不开了,从许平失去所有家人时的崩溃大哭,再快速投入到救援行动,再到郭彦方的出事。 他没看到许平再笑过,也很少听到他开口讲话,除了工作时间,大部分的时候都一个人闷在那。 许平只感觉到自己眼睛一下子被涌上的水汽遮挡住了视线,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模糊成了重影,只剩耳边一直回着那句。 郭彦方醒了。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他终于醒了! 许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部队外出的车子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医院。 现在整个人都轻得像是在云端飘,他怕是队长在骗他,他怕自己是在做着一个美梦,等会一不小心梦就醒了,怎么都觉得不太真实。 直到自己再次亲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那抹熟悉的笑容。 他掐着自己感觉得到痛的时候,他才确认,这是真的!这都是真的!郭彦方真的醒了! 许平慢慢的走过去,可走到离病还有点距离的时候,他又停下了。 他穿的衣服很脏,都是灰,到处都是脏兮兮的,他才从难区里出来,他还没来得及消毒。 他怕自己上带着什么细菌或者病毒,万一弄脏了他的东西怎么办,万一不小心感染到他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坐?”郭彦方对着他笑了笑:“才三个礼拜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许平脸上窘迫了一下,也不好意思直说,明明以往熟到钻一张无话不说的人,突然一时之间出现了尴尬的氛围:“你这……厕所在哪?” “就那。”郭彦方依然随和的笑着,指了指挨着房门的那个方向。 “那你等下,我一会就出来。”许平快速的钻入卫生间。 里面有一个小 镜子,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人。 江复庭也被镜子里的那张脸吓了一下,这一个月来一直忙的马不停蹄的,有吃有睡就不错了,谁还管自己怎么样,上一次见到许平照镜子还是地震的那天早上。 此刻镜子的里的人和一个月前截然不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袋很大,眼眶下面的黑眼圈深得让人有些不堪入目。 脸颊又黄又是灰,头发上灰尘碎屑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长了不少,油得几乎结了块。 他有些自卑的低下头,恍惚的扫了眼洗手台边的东西,有消毒液,有肥皂。 他在厕所里来来回回洗了至少五遍的手,消毒液在上喷了又喷,这才磨磨蹭蹭的从厕所里出来。 郭彦方看着他有些扭捏的影调侃着:“嘿,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还转跟个姑娘一样了!” 许平听着他和以前一样如出一辙的语气,刚刚紧张的一直绷着的弦莫名放松下来,瞪着他:“,我是手上太脏了,怕把细菌带给你!” “得了吧,我还没那么脆弱。”郭彦方从边上的果篮里摸了一个苹果丢给他,“来一个,好久没吃了吧。” 许平一抬手就接住,看着红彤彤的苹果不自的咽着口水,也顾不上洗,在还有灰的衣服上擦了两下,衣服反而干净了,苹果灰了。 他也没想那么多一口咬下去,一边嚼着一边含糊的说着:“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要是跟我谈客气,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郭彦方故意威胁道。 许平笑了笑,这段时间吃的全是干面和矿泉水,偶尔有群众送来的面包和小零食他都不敢吃,谁给的又偷偷的送回去。 现在吃到苹果,入嘴甘甜,一咬下去,甜甜的汁水迸溅开来,滋润着整个口腔,就像在沙漠里干涸了已久终于喝到水的感觉。 他第一次觉得连苹果都可以好吃成这样。 几口下去一半就没了,他看着郭彦方:“你体恢复的怎么样?” “好的,其实……”郭彦方说着顿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其实我早就醒了,就是没跟你们说。” “草!你小子现在胆子很大啊,居然敢瞒着我们了。”许平快速消灭完苹果丢掉果核,直接往他的边坐过去,右手下意识的往他上压:“知不知我这段时间担心你担心成什么样了!” 他话刚说完,就僵住了。 僵住的不止是他,还有郭彦方。 江复庭意识到了什么,许平坐着的时候右手直接压了下去,那里的触感空的,能直接摸到板。 可那里,本应该有一双腿。 许平再一次有种胃里翻腾着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吃的太急了,还是又一次的恶心自己。 他刚刚一定是冲昏了头了,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注意到。 “你。”许平有些艰难的吐出一个字,郭彦方僵硬了一秒以后,还是保持着刚刚坦然的笑容,只是这会笑得有些难看。 嘴角扯得再开,都能看到他眼底的压抑着的痛苦和难过。 “没事,我现在已经习惯了。”郭彦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阳光明媚一些。 许平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像是被人牢牢的扼制住了,他想说什么,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郭彦方是为了他才这样,本来躺在这里的人也应该是他,而不是郭彦方。 他想说对不起,可他怕自己说得多了,会给郭彦方带来其他的负担。 空气里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静到窗外树叶偶尔摩擦的声音都清清楚楚的。 许平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非常干涩的一句:“你以后,还在这座城吗?” 郭彦方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下,他很怕许平会一股脑的自责,会把所有的事揽到他自己上,如果这样的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以后可能不在吧,我老婆找了份a市那边的工作。” “那我以后也去。”许平抓住他的手,非常坚定的开口:“等我今年退队了,我就去a市,你走之前一定告诉我地址,给我写信,我去找你!” 第四百八十八章:回来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许平的灵魂,许平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时候。 那种意外惊愕之后快速恢复下来的平静,里面塞满了永无止境的等待,像是拼命挣扎到遍体鳞伤之后,终于屈服于一切的习惯和妥协。 天气依旧在持续变冷,江复庭看到来往的行人裹得越来越厚,出来玩的人越来越少。 郭彦方赶着12月的时候搬了一次家,刚好是百货大楼往前的那三条街,许平找了几天才找到,后面等待的时候换了个路口。 这个路口就是江复庭第一次碰上他的地方。 一月,又是新的一年了, 江复庭忽然有些感慨,二十年前,二十年后,时过境迁。 他在许平的记忆里硬生生的待了两年多,世界无时无刻的快速发展变化着。 两年多,江复庭看着街上零星的行人,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顺着余光看向一个商店门口的广告牌,上面的时间是1月13,23点五十五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白唐那个电脑游戏里的历,十八年前,也就是现在他待着的这一年。 游戏的记录时间从1月21开始。 离那一天刚好剩一个星期,如果他在这里再待下去的话,是不是就能直接看到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已经开始下意识的紧张,好奇,激动。 许平的灵魂还站在那里,江复庭一直全神贯注的留意着上面时间的变化,直到跳到1月14,00:00的时候,他的灵魂深处猛地传来一阵撕裂开来的疼痛。 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分崩离析,视觉听觉,所有的感触都在崩裂,而后逐渐模糊。 整个人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意识,可感知又还在,撕裂和消散的感觉还在持续着,就在他感觉整个灵魂都快要四分五裂的时候。 “江复庭!” 所有的意识回归,他本能的撑开眼皮,天花板上亮眼的灯光刺入眼球,江复庭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眼睛酸涩发胀,脑海里一下子多了很多杂乱的记忆和原本不该属于他的绪。 眸子半眯着,白唐有些担忧的脸庞不断在他眼前晃动,过了几秒才重合起来。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两年的记忆太过于漫长,在许平的灵魂里体验的时候,就真的像是在那里面硬生生的熬过了两年,从灾难开始到无数人的生死,再到灵魂永无止境的飘和等待。 等待的时间久到,他几乎要把那场让人惊心动魄的灾难给习惯掉,藏到自己心里,深埋起来。 后面的两 年,江复庭唯一的印象就是守在黑夜里等,从期待到麻木,到习以为常的波澜不惊。 以至于他看到白唐那张脸时,还没反应过来。 像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但那张脸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白唐看着江复庭,对方的眼神里还有呆滞,深邃的瞳孔里却异常平静,原本属于少年的那种锐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庞依旧是冷毅的,却多了不少的沉稳。 隔了一会,江复庭还是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白唐皱着眉,伸出手指探向他的手腕,小心运转着上的鬼气在他体内探查了一圈,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这才松下心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复庭听到白唐的声音,脑海里的那层薄薄的时间隔阂突然被打破,但是恍惚的感觉还在,他有些干涩的张开嘴:“没有,现在是几点了?” “过了半小时。”白唐看了下客厅墙上的挂钟。 才半小时,自己却已经过了两年多。 江复庭动了动手指,终于完全从那段沉重又长久的记忆里慢慢脱离出来。 他正要撑着地板起,却发现背后的触感很软,凉凉的,带着独有又熟悉的味道。 而且白唐那张俊秀的脸似乎离得自己格外的近,他的细密卷翘的睫毛,他虹膜里的颜色和纹路,还有那张有些湿润的嘴唇。 江复庭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靠在白唐怀里的,耳尖反应迅猛的开始发烫,他按着地板很突然的站起。 白唐根本没反应过来,刚刚还在恍惚的人就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跟个弹簧一样弹起。 江复庭感觉自己额头一阵结结实实的疼痛,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吃痛的“嘶~” 他连忙侧过子后退了一些,转过头的时候发现白唐正不耐的皱着眉揉着下巴。 感觉更窘迫了,江复庭一时有点无措的愣了下,蹲在一边看着他:“抱歉。” “没事,没事!”白唐被他撞的眼尾都泛红了,继续搓着下巴,这家伙头是铁做的么,那么硬。 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女人还站在一边一脸担忧的看着江复庭。 郭彦方的女儿在许平的记忆里没有出现过,只有在那封信里简略的提到了一下,叫郭长欢。 江复庭起来的时候对上她的视线,然后看向还在阵法中的男鬼。 之前还在阵法里挣扎翻腾着的浑厚鬼气,现在已经完全收敛起来,许平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江复庭,一如之前的平和。 但是目光里寄托着的期待怎么也掩不住,江复庭捏紧了手里的怀表,忽然有些迷茫 ,许平的一生过得很艰难,甚至还没开始他美好的人生就结束了。 就连落幕的方式都是一如他的轰烈和坦。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只是他都来不及回报,他能做的就只有在郭彦方家里附近的马路等待,守候着。 “为什么想到来这?”江复庭看着他,语气里有点沉重。 “我那两天没等到他,我以为他又搬家了,所以找过来。”许平看向走廊里的卧室,口气里带着愧疚:“没想到他得了肺炎,白天没人照顾他,他做什么都不方便,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在这待着了,前一礼拜我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 “我刚开始也以为他只是肺炎而已,直到我看到了他上的褥疮。”他一边说着,影颤了颤。 郭长欢听到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低下头,泛红的眼眶不知道是出于羞愧还是心疼。 江复庭听到许平抽泣的声音,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眸子已经涌出红色的液体:“我不知道他这几十年是怎么过过来的,他心里守着怎么样的煎熬,我只要一看到他上那些溃烂的伤口,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也知道阳两隔的道理……” 许平说着顿了顿,“可我没办法,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那不是他该承担的他却替我承担了,我怎么能做到坐视不管,我又怎么能安心离开。” 白唐已经收起了阵法上的鬼气,目光不变的看着他:“你既已死,人间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他有他的命数,你强行干涉只会扰乱他的命格。” “可他是无辜的,他这辈子做了那么多好事,救了那么多人,可到头来的下场却是这样!”许平不甘心的说着。 “善恶都会自行记载在功过簿上,他现在体本就弱,即便你没有害他的意图,你长久待在这于他没有任何好处。”白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自己的布袋,叹道:“走吧。” 许平怔了怔,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给郭彦方带来麻烦,一点点都不行,他欠的够多,多一分都弥补不了。 但是…… “他现在这样,我真的放不下!”他挣扎了下,收回目光转向郭长欢,他终究是不甘心的,也是舍不得的:“白天没人给他翻,没人带他上厕所,他拿不到要用的东西,吃饭不方便,下不方便,也没人给他换药。” 许平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他咽下声音的颤抖,才慢慢说道:“他需要人照顾。” 郭长欢站在一边垂头捏着自己的手指,许平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浑发烫,每一个字都如同剜在她上,像是在对她狠狠的处刑,直到他说完以后,郭 长欢才毫不犹豫的抬起头坚定的说道:“我会照顾。” “你每天忙的不着家,经常加班,你怎么照顾,如果顾得上,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许平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但却带了些质问的意味。 “我。”郭长欢抬起头,对方的眸子很犀利,她被盯得有些发虚,原本到嘴边笃定的话语开始没有了底气:“我以后中午会请假回来,尽量不加班。” “尽量?”许平嘲讽的笑了下,带着无奈和凄凉。 郭长欢抿着嘴,犹豫了半晌,毅然的眼角含着泪:“我每天中午都会回来,我以后晚上都不加班。我会照顾好他。”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许平听到她的承诺,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如果敢骗我,即便是在地狱我也会爬出来。” 后面的话像是特意说给白唐和江复庭听的,郭长欢听到许平终于松口愿意离开,提了很久的心总算放下来,嘴角扯起一抹有些难看的苦笑:“你放心吧,他是我爸,除了我还有谁能管。” 许平最终没有去向郭彦方告别,就这么默不吭声的走了。 他怕郭彦方会绪激动不同意,也怕自己看到郭彦方后好不容易建设好的心理会崩塌,最终谁也绷不住。 就这样安静的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好的。 从郭彦方家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沉让人骨子里发冷,这里离白唐的家不算太远,走过去大约半小时的路程。 夜晚已经如墨一般的黑,晕染在头顶上方。 第四百八十九章:多出的两年成长 “你在他记忆里待了多久?”白唐开口划破了两人之间安静的氛围。 江复庭揣着兜的手不一捏,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有个东西,是许平的怀表,手指慢慢的在衣兜里摩挲着:“两年多。” “那么久?”白唐诧异的别过他看着他,对方漆黑的瞳孔里附着一层说不出的风霜,像是刻在了他的灵魂上一样,怎么也散不开:“看到什么了?” 江复庭依旧紧抓着那个怀表,蹙着眉:“二十年前的地震。” “云省的那次大地震?”白唐听完他的话心揪了一下,云省的那次地震很大,几乎是颠覆的灾难,76级,死亡人数数十万人,这种强度的地震即便发生在现在的社会也是让人骇然的。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清晰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历历在目,灵魂被长达几个月的死亡气息笼罩着,他闷闷的“恩。”了一下。 然后才补充道:“许平和郭彦方是一个队的战友,郭彦方的腿是为了保护许平才断的。” “那后来,他是怎么死的?”白唐继续问道。 “退队以后去找郭彦方,护一个小孩,被车撞了。”江复庭非常简洁的说道。 白唐脚下的步子突然一顿,转头看着他:“痛吗?” 江复庭对上他的视线,刚开始没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没感觉了。” “哦。”白唐轻吁了一下,却还是被边上的人捕捉到了,他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一半想到什么:“他是什么时候退队的?” “就地震那年年底。”江复庭说道。 白唐突然觉得脚下的步子有些沉重,许平是个孤魂野鬼,那就意味着……他突然有些不能想象,语气都不自的沉下来:“那你后面那两年?” 江复庭依旧是看着前方的道路和景色,像是在确认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真实,有些感怀但还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就在那个路口。” 他指了指百货大楼的中间那个方向,然后再指向往西的方向,“后面半年在那。” 白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很艰难的问道:“没再去过别的地方吗?” 江复庭没有再吭声,摇了下头。 空气里再次静默了下来。 白唐虽然经常出入黑暗,但是他是活着的,他能跟外界接触,交流,能正常吃饭,有人说话,能接单子。 但是许平这两年就一直孤零零的站在那,也不跟其他鬼魂接触,不分夏秋冬,七百多天,复一。 他光是想象就觉得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接触的人,就像是把人单独扔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看着外面的世界就 在眼前瞬息万变。 如果是他,这么长时间,大概也会受不了。 “是不是特别……不舒服?”白唐本来想说难受,又怕真的会让江复庭觉得难受,说到一半硬是改了个词。 “习惯了。”江复庭淡淡的回答着,听出白唐是担心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别过头看着他:“我很好。” 白唐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下鼻子:“那就好。我好不容易收了个你这么有天赋的徒弟,要是还没开始正式修炼就夭折在萌芽里,那就亏大发了。” 江复庭扭头的动作差点凝固在那里,他无语的快步向前走。 “哎!你等等,你怎么老是那么容易生气。”白唐在后面郁闷的大叫。 江复庭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但被白唐这么一闹,一直压得他内心沉甸甸的绪,一下子消散了些,没刚才那么沉重了。 “你等我一下!”白唐明亮的声音继续在后面哀嚎着,还不停的加快脚步。 江复庭非常突然的停住脚步,结果后的人刹不住车,后背被人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喷到他上的呼吸。 他顿时再次迈开脚步,往前走。 白唐打死也想不到他又会突然往前,趴在他背上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重心,在支撑点被撤走的一瞬间,猛地往前一倾。 “我去,你这蓄意报复很厉害啊!”白唐连忙迈开后脚,才稳住体,抬起头瞪着他。 江复庭转过,悠哉的插着兜站在他跟前,不咸不淡的说着:“你让我等的。” “那你突然跑掉几个意思!”白唐质问着。 “你撞上来了。”江复庭简单的解释。 白唐差点对他翻白眼:“那你跑的也太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有毒,把你吓得一沾就跑。” 江复庭听到他这话沉默了一下,也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可能太久没有接触了。” 白唐听到太久这个词,眼底忽然暗沉下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后面出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看你灵魂都不太稳定,好像受到了什么很强烈的震?” 出来的时候? 江复庭回忆了一下,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了1月14零点整,但他什么都没看到:“没发生什么,就……” 他本来想说这个时间的事,可转念一想到那个游戏上的历,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就什么?”白唐探索的目光朝他看来。 “他的记忆突然乱了。”江复庭只说了自己看到的一半。 “没有其他什么奇怪的事?”白唐的口气明显不是百分百相信的。 听起来像是询问,但是又像是在很小心的证实着什么,就跟在自己发现那个游戏时的态度一样。 “没有。”江复庭毫不躲避的直视着他。 白唐这才意味深长的将头转回去,假似无意的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晚上修鬼道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等你缓过来的时候,再继续。” 江复庭思索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点着头:“好。” 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不再去管周边发生的一切,把不属于自己的那两年多的记忆消化掉,然后磨成碎屑,跟许平一样融成过去。 晚上睡觉关上灯以后,江复庭的视线倏地陷入一片黑暗,这样荒诞的清冷带着洪水猛兽之势不出意外的席卷而来。 他依旧没有办法完全将自己从那种孤单又寂寥的状态里完全剥离掉。 所有的东西都在刹那间隔了一层远到不能触及的阳距离,包括耳边平稳而深沉的呼吸,于江复庭而言,他至少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听到白唐的声音。 隔了那么久,再突然接触在一起,多少有点不太适应。 但两年来在那单独又孤寂的空间里,待到最无助的时候,他最先想起的却是白唐的说话声,然后才是林锦和江朝。 他又开始翻,仰躺着,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又温和的让人暖心的触感。 江复庭体僵硬了一下,那双凤眼在这一刻恍然睁得尤为清明,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 所以三八线是什么时候被边上的人去掉的他也不知道,他甚至忘了白唐今天到底有没有划那条三八线。 江复庭只感觉耳廓有点麻痒的,一小股气在耳边风般吹拂,一句低声又迷糊的呢喃:“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无所谓真假,也无所谓他己,终究是已经过去的,通透了就好。” 白唐说话的时候已经裹着被子转过,他依旧半蜷着子,头刚好对着对方耳边,讲到后面的时候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 讲完安静了一会后,似乎觉得不够,他又半梦半醒的补充了一句:“你现在也才十九,心思不需要那么重,天塌了……我都能顶着。” 他说完下意识捏紧了手。 江复庭先抽回又不好意思,而且对方柔软又让人放松的触感,在这种况下反而有些让人贪恋,不舍率先挪开。 就这样难得放肆一下自己吧,江复庭默默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白唐此刻是睡了没睡。 静谧的空气里发出他清冽的声音:“谢谢。” 这一周江复庭的任务并不重,修鬼道的事再次被拖延到礼拜五。 他本的课业完成度已经差不多了,只 要按计划来,基本不会有什么意外,至于其他时间他就盯着杨林生的复习。 杨林生还算是比较争气的,这一周的小考,除了英语,基本全部涌入了及格这一列。 礼拜五江复庭检查他所有成绩的时候,杨林生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冰山脸,脸上忐忑又不安的神拧巴得跟麻花一样。 直到江复庭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冰冷,试卷是怎么平淡的拿起来的,就又是怎么平淡的放回去的。 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边上战战兢兢的人,“继续保持,总分392,期末考争取到410,下学期努力一下,加上你特长可以冲二本。” 杨林生吊着半天的心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始得意的笑,试探的开口:“那明后天的补习?” “明天中午找家店,后天中午到校,两天补下午。”江复庭不容拒绝的说道,既然负责了他的成绩,那就得负责到底。 “好的,那明天你挑好地,就发给我。”杨林生连忙应着。 原来就半天啊,半天好,他原来还以为要补整整两天。 他都生怕是江复庭自己说错嘴了,赶紧应下,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江复庭晚上回去换乘公交的时候,又碰上了那个话比较多的中年司机,大概是轮班制,隔个三天左右都能碰上他。 这个站点依旧是只他一个人上车,他刷了下公交卡,走进去的时候意外发现紧挨着驾驶座后面的位置,坐着一个女生。 第四百九十章:公交车外 那女生烫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和大波浪,不过头发看起来染得久了,发根新长出了两三厘米的黑发。 臭着一张脸,感觉很桀骜很叛逆的样子,全程一直默默地垂在头玩手机。 她的那双眼睛很大,但不知道是不是被睫毛挡住的原因,一眼看过去有些无神。 让他意外的是,女生上披着和他里面一样的校服。 师傅留意到他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对他健谈起来,“这就是我那外甥女。” 江复庭看了师傅一眼,毕竟司机给他的印象中规中矩,之前的谈话中透露出对她外甥女也宠的,所以没办法一下子把这个叛逆的女生和他结合起来。 女生听到师傅说话的声音,埋在手机里的脑袋慢慢抬起来,不耐烦的眼神在对上江复庭那张脸的一瞬间化为了意外。 对方张扬的笑了笑,“呀,原来是你啊!” 江复庭皱着眉,扫了眼公交车依旧只有前面有空位,挑了个对着她的位置坐下,“恩。” “你们原来认识啊!”司机听到自己外甥女的话,一下子更加兴奋起来,本来江复庭这种类型学生就讨家长欢心的。 女生翘起了二郎腿,口气也不知道是真的夸赞还是有其他意思,大声的说着:“我认识人家,人家可不一定认识我。全校第一,家里有钱,人又帅,我们学校哪个不知道。” 女生的声音很刺耳,江复庭绷着子往靠背上靠,无意间瞥到女生的脚踝。 里面没有穿袜子,也没有穿保暖的棉裤,看起来很瘦,脚踝上的骨头凸起的很明显,从脚踝挨着后跟那有一大片青色纹,角度的问题他也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图案。 这么叛逆的人能进丰泽高中也神奇的,江复庭这样想着。 不是他以貌取人,而是丰泽高中不管学习还是形象问题上管理都是比较严格和传统的,校规上明令止染发,烫发,纹。 他遇到的刺头顶多是像杨林生这种,不上课,脾气易燥,会打架,偶尔旷课。 女生相比而言会收敛很多,大部分是私下搞小动作,在学校和老师的打压下,谁也不敢弄上台面来。 眼前的女生很敏感,在江复庭扫了眼她脚踝的时候,就抬起脚,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好看吗?” 这下江复庭看清了,一只鸽子,图案设计确实还有艺术感:“还行。” 女生听完转而得意的笑了笑,眼睑弯着,上扬的眼线勾的更加明显,她迫不及待的炫耀道:“厉害吧,我自己设计的。” 江复庭回想起师傅之前唠叨的时候提到过,女生想学艺术的想法,但是她母亲极力反对,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陌生人的肯定有时比家人的肯定所给予出的力量更大,但他不知道女生的家庭况究竟如何,是继续助她点燃这把火,还是顺手熄灭掉。 “我不懂艺术。”江复庭回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还行。” “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愿意勉为其难的去夸人。”女生挑着眉,非常轻浮的吹了声口哨,“我听别人说,你这个人平时对人都是搭不理的。” 江复庭忍住半路下车的冲动,没有再回她。 司机捕捉到尴尬的气氛,一边开车一边调解着氛围:“所以你那是听说嘛!有的时候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别说道听途说这些东西。” “哎呀,我知道,你烦不烦,开个车都要训人!”女生踢着脚不耐烦的开口,顺便对着手机屏幕照着自己的发型,捋了捋,眼皮却不经意抬起来,偷偷摸摸的打量着江复庭。 帅是真的帅!就是太冷了,明显不是她的风格! 江复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扎在自己上的**的视线终于被收起来,女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花痴的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果然再叛逆,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小女孩。 “唉!小离啊,你说的这个同学既然学习这么好,那你要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知道吗?”司机打着方向盘,继续唠叨着。 “哼!”女生不屑地嗤了口气:“学他干嘛呀,学他闷啊!” 话刚说完,整个公交车的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一度让剩下的乘客质疑公交车是不是关暖气了。 江复庭淡淡的正眼扫了她一下,女生这才被他一记满是寒意的眼神震慑到了,不再乱吭声,不不愿的低下头。 就在他也要闭眼休息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紧急的刹车! 体不由自主的被惯带出去往前倾,江复庭反应迅速的抓住边上扶手的一瞬间,抬起头的时候,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主,已经来不及反应要往地上摔! “呲!!!”伴随着轮胎紧急刹车时和地面狠狠摩擦着的刺耳声音。 “啊!!”车上的乘客同一时间发出意外的尖叫。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松开手,半弯着子,踩在地上接住脸部朝下要往地上摔的女生。 “嘭!”车子突然停住的瞬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原本前倾的惯让人再次猝不及防的在撞上重物的瞬间往后倒! 江复庭一只手正托着女生,另一只手已经来不及抓住另一边的扶手,就在他下意识的要用脚稳住形的时候,女生已经向后倒,本能抓着他的手,也在作用力的况下,将他往边上一带。 “嘣 !” 江复庭只感觉手肘往地上猛得一砸,被摔得结结实实的,钝痛瞬间蔓延开来,他手里紧紧护着那个还来不及反应的女生。 等车子彻底停下来以后,女生才心有余悸的抬起头,画得浓厚的烟熏妆都已经被刚刚的意外擦花掉,下眼皮晕得一大片。 “你可以起来了。”江复庭松开了环着她的那只胳膊,但对方明显还有点懵,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提醒道。 女生这才发现两个人这会举动亲密的有些尴尬,当即红着脸慌慌忙忙的起来,然后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江复庭站起来,活动了下刚刚被压到的胳膊,没什么大问题。 这会车上不少乘客也从刚刚那短短几秒的剧变反应过来,开始抱怨。 “怎么搞的啊!会不会开车啊!” “大晚上的开车老那么快干嘛,赶着投胎呐!” “就是啊!拿我们乘客生命当玩笑么!” “你们说够了没啊!你们能行,你们自己来开啊!”女生听着这些人碎碎道道的,本来就花了一脸妆憋着一肚子怨气,这下直接对着后面这些乘客撒气。 “唉,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一点也不讲道理的!” “我们花了钱回家的,又不是花钱买命的!” “这师傅既然做司机,就得对我们这些乘客的生命负责,不然他做这行干嘛!” 女生憋不住一肚子火,直接跟这群人开炮轰炸。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们转头看向司机的方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犀利的目光探索过去的时候,驾驶座那里像是停搁了一样,安静的一动不动的。 怎么回事,他慢慢走过去,发现司机的后背在一点点的发颤。 他有些疑惑的打量了眼挡风玻璃,外面除了空无一人的马路,偶然在寒风中摇曳着的光秃秃的树枝,以及暗黄的路灯,什么都没有。 他走到司机边上的时候,司机正惊恐不安的瞪着前方,体僵硬的如同一具尸体。黑黝黝的皮肤上有些发青,嘴唇没有一丝血丝。 江复庭拍了下他的肩:“怎么了?” 司机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下子受到极大的惊吓,体猛地一阵颤栗,然后转头看着他,双唇不停得哆嗦着:“我……我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刚刚那一下响亮的撞击声他也听到了,“开车门。” “可是。”司机的眼底涌现出洪水般的惊惧,手指在触碰到按钮的瞬间,不停得颤抖迟疑着。 “什么?”江复庭不悦的拧着眉看他,示意他把话说清楚 。 司机除了浑寒颤,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清楚,就在他要直接把控制车门的按钮按下去的时候。 “嘭!”挡风玻璃再次发出震耳聋的撞击声,沉闷的声音像是用力砸在每一个人的口上。 除此之外,在同一时间他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了,清脆的声音,密密麻麻不停的挠着人的心脏蔓延开来,紧接着公交车上的灯光倏地熄灭,车子发动机的轰鸣突然消失了,整个封闭的空间里陷入诡秘又令人窒息的安静里。 挡风玻璃上绵延着的裂纹声还在继续,直到绷到某一个顶点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啪!” “哗!”江复庭感觉到前面的车窗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惊恐又凄厉的尖叫。 所有恐慌的呐喊全都发酵在一起,车子忽然在剧烈的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攀爬。 江复庭快速的按下司机刚刚手指停留着的开关上,毫不犹豫的跑下车。 空旷,沉静,依旧什么都没有。 车子上面还爆发着此起彼伏的尖叫。 很奇怪,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点鬼气的气息都没有,江复庭眼里的疑色越来越重,这种未知和不清不楚的感觉,让他心里不断下沉。 第四百九十二章:补习 “天地万物,皆为阳所化,你体质本就极,无需特殊方法,直接吸收最纯的气,引入鬼脉,化为己用。”耳边慢慢响起白唐清亮的声音。 江复庭顺着白唐的话慢慢汲取,吸纳气的过程没有很费力,反而可以说是轻松的如鱼得水,就跟他是块吸铁石一样,只要体的鬼脉打开,那些气就会自行钻入他体内。 白唐停顿了片刻观察着他体内的状态,然后继续道: “天下道法万千,我们一脉的修行方式是最为简单,粗暴的,但对修炼者的天赋和要求是极为苛刻的。而且鬼脉和普通修炼者的经脉不同,晋升速度也会比较慢,每一个境界提升消耗的鬼气也比普通修炼者需要的灵气大很多。” “恩。”江复庭发现自己体内的鬼脉充盈了起来,分出心思用鼻音回应他。 白唐得到他的回应后还在继续:“此道法不同于其他修道者的道法,说是道法实则无法,道可道,非常道,我们修的便是无常道。” 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有几分缱绻,可字句里的音节却散发着无穷尽的道义,浩瀚如九天之外的钟鸣,层层穿透他的耳膜。 江复庭慢慢体会着这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反复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灵魂再次被置入了一个虚无的灰暗里,被无数的碎片和颗粒反复洗刷着。 他的内心莫名泛起了敬畏之心。 无常道,简单的三个字也被牢牢印刷在了他的灵魂里。 但慢慢的,他发现不知道是自己顿悟的不对,还是体的原因,体内吸收进来的不止是气,阳气也有但不多。 而且这两种气体入体后会自行交融,合在一起,变得灰蒙蒙的,居然是浊气! 江复庭快速将自己的鬼脉查探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而且白唐也没有叫自己停止,没有其他要说的话。 问题应该不大,可能和鬼气一样已经是提炼过后属于自己的。 半小时的时间弹指而过,等他慢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黑瞳之中,一丝精湛的灰芒闪过,而后不着痕迹的平复下来。 之前上的疲惫感早就消散的干干净净,他的精神跟此刻体内的鬼气一样饱满。 白唐看他体内的鬼脉已经彻底恢复,转而就非常慵懒的躺回上,柔软的枕头凹陷下去,将他的侧脸都挡了三分之一,“你现在上学没时间修,就跟之前一样早晚各修半小时。突破了开脉境,我就教你其他的。” “好。”江复庭依旧平淡的点着头,望向上陷在枕头里,举着两个胳膊玩手机的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白唐的脸已经被挡的连块皮都看不到。 他一直很好奇白唐到底有多厉害,连着 几次下来碰上什么问题他都是云淡风轻,特别从容,即便是有顾忌,那也只是因为会把无辜的人扯上去。 反正现在只知道,他可以随意出入地府,行动自由,没有任何东西或者条例可以约束他。 不过,如果能强到一种境界,自都可以是规则。 江复庭洗完澡进屋子,抬了下眼,白唐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动作,看着都嫌手酸。 他钻进被子里,转过头对边上的人说道:“这周回校上课,我就不出来了,还有一礼拜就期末考,考完试我每星期会过来一趟。” 白唐还全神投入的在玩手机,江复庭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半天才慢悠悠的“恩”了一下。 江复庭没有再管他,关上灯以后开始搜索适合学习又安静的店。 一开始他考虑过图书馆,但是早早浏览过,这边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图书馆,顶多摆着图书馆自动借还书籍的机子。 之前路过的时候他还看到过几次,机器白色的金属外皮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灰,连个不小心擦到被沾掉灰的干净手印都没有。 城区的朴实无华是深入骨子的,但惰同样也是。 短短二十年,这一片城区经济被反超的同时还拉开了那么大的距离,是有原因的。 这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店,也没有书吧,但他也不想往市中心跑。 搜索了一圈…… 江复庭突然想到百货大楼里一楼的咖啡店,现在逛商场的人本来就已经不多了,何况这边的人没有装腔作势专门去商场花几十一百的去喝咖啡的习惯。 心里确定好以后,他给杨林生发了条信息,然后给手机熄了屏,轻声开口:“晚安。” “晚安。”入梦前,他耳边传来白唐轻柔的声音。 江复庭的话不多,而且两个人生活的环境完全不一样,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 神奇的是即便两人相坐无言,各自顾着自己的事,可只要对方一个眼神或者预备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要干嘛。 这种与生俱来的默契感和习惯就像两个人真的赖以生存,熟悉了很久一样。 江复庭只要闻到白唐上的气息就会莫名的心安下来。 中午到咖啡厅的时候,江复庭挑了个靠窗又比较显眼的位置,咖啡店的格调一直都很有小资的味道,不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后,走的是西方简约风,不论什么年代背景似乎都不会过时。 人跟想象中的一样少,冷清又宁静,从门口进去,只有两三桌有人。 江复庭选的位置还是靠后面的,座位都是卡座,两桌之间的间距空的还大,边上就是落地窗、外面偶然经过的行人,以及窗外飘下残落的枯叶。 马路对面那边站着一个穿军绿色大 衣的少年,男生的刺头在这个学期里短短的几个月已经长了不少,额前也有不短的刘海,此刻刘海涂了不少发胶,梳在头顶上,顶着寒风难得一见的精神气。 路口边上还是红灯,杨林生还没有注意到百货里的咖啡店,垂着头一直玩着手机,隔个几秒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江复庭坐在这离那边七八十米都能看到他手舞足蹈夸张的傻笑。 信号灯的颜色突然变绿。 站在斑马线前稀散的人群,开始迈开脚步行走。唯有一个少年格格不入的还站在原地嘻嘻哈哈的傻笑,偶尔擦肩而过的行人,看到他的时候就跟看傻子一样忍不住回头多瞅两眼。 绿灯过了快十秒江复庭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趋势,坐在这都替他嫌丢人,迫于无奈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杨林生发了条短信。 —绿灯。 马路对面的影明显错愕的顿了下,然后抬起头,见只剩下十来秒,一瞬间有如脱缰的野马,撒腿就往这边冲。赶着黄灯亮起来前成功到达对岸,然后松了口气。 让江复庭更加意外的是,杨林生到了百货大楼的门口不是先来找咖啡店,而是再次垂下头盯着手里的手机。 江复庭放在桌边的手机紧跟着响了一下。 他收回窗边的目光,指尖轻划了下手机,不出所料,果然是杨林生的。 —卧槽!你是在监视我吗?至于那么可怕吗! 江复庭忍着跳上眼皮的怒意,耐心的给他再回了句:进店里,靠窗。 短信发出去后,再次抬起头看过去,杨林生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打量着,似乎非要在外面把他揪出来一样,江复庭一时间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就在他要再次发信息催促的时候。 杨林生一脸兴奋的站在窗外跟他挥了挥手。 杨林生的颧骨比较高,眼睛是很常见的单眼皮,不笑的时候眼尾是下垂的,容易给人一种又凶又不好惹的感觉,但是这么笑着,就跟个憨憨一样。 江复庭垂下头假装没看到。 没坐半分钟,杨林生就带着一股风出现在他眼前。 “砰!”书包砸到桌上的时候发出不小的响声,店里仅有的几人全都带着不满的眼神偏过头往他们这边看。 江复庭冷冽的瞪了他一眼:“小点声。” 杨林生也没应他,坐下来翻书包的时候动静却明显小了不少,他一口气把书包里的模拟试卷和备考大纲全都拿出来,嘴里不住叨叨着:“你怎么找了那么远的地啊,市中心不好么,非得跑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坐地铁都倒了三趟。” 江复庭没有跟他解释太多,抬起头淡淡的问道: “还复习吗?” 杨林生被他冷冽的目光威胁了下,连忙理着桌上的书本,讪笑着:“复习!复习!” 江复庭拿出自己带来的空白笔记本递给他:“先默写物理公式,按照课业章节顺序来写。” “!”杨林生猝不及防干坐在那里看着江复庭递过来的本子:“全部?!” 江复庭点了下头,对他的疑问表示肯定。 “!”杨林生继续僵坐在那里瞪道:“老子要是背的出来,还找你补习。” “写会写的。”江复庭蹙着眉,手在半空中僵在了半天,开始有些不耐烦。 杨林生这才磨磨蹭蹭的接过去,刚翻开本子。 江复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补充道:“半小时。” 杨林生手里转着圈的笔差点飞出去。 艰难的硬熬了半个小时,阳光穿透了单薄的云层挥洒下来,桌上的书本和杯子泛着柔和的光晕。 江复庭手里的书本已经翻了一大半,才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杨林生拧巴着一张脸趴在作业本上,水笔帽扣了开,开了又扣上。本子上面潦草飞舞着字迹,凌乱的字迹中间又洋洋洒洒空了一大片。 江复庭抽走他手上的笔,对上对方发愣的表,“时间到了。” 然后皱着眉翻阅着他写的内容,开头还好,越往后面翻脸色越沉,杨林生坐在他面前气都不敢吱一声。 第四百九十三章:偶遇 江复庭翻到他写的最后一页,感觉额间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他捏了下眉心,压着心里的躁意,对着眼前的人伸出手:“你的笔记本。” “哦。”杨林生在一堆被他摆得乱七八糟的本子和试卷里,翻来覆去,终于翻出了一个本子。 江复庭接过来的时候发现笔记本还新的不行,里面还记了一些高一的内容,一个笔记本用三年还能新成这样,这人也是厉害的。 前面记的内容几乎乱的惨不忍睹,甚至还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他看都懒得看,直接从背面翻开,将后面的几张涂鸦的废纸撕掉。 一边看着杨林生刚刚默写的内容,拿着笔开始挑他不会的公式,整整齐齐的记在了本子。 等他写完后发现,这跟让他自己把全部公式默写了一遍没什么差别。 江复庭又在必要的几个公式前面打了个星号,才把本子还给他:“这几个期末考前必须记住。我会不定时抽查。” 杨林生翻了一下他写的内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算太多。 等他看了几遍公式后,江复庭又对着他摊开手说道,“作业。” 杨林生僵硬了一下,感觉整个人都凝固住了,光是对着眼前神色冰冷的人讪讪地笑着。 “没写?”江复庭口气里明显非常的不悦。 杨林生继续保持着讪笑,求生极强的说道:“马上写!”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杨林生再渣多少会写一点,结果这会还要看他写作业,补课的计划完全被打乱掉,他食指不停轻敲着桌面。 他又看了眼时间,“先写英语,一小时。” 杨林生见他没有深究,如释重负的赶紧抽出英语卷子,揪着比刚刚还痛苦的脸,埋在卷子里奋笔勤书。 一个下午下来店里的人基本没有怎么多过,即便是三点左右的高峰期,加上他们也就同时五张桌子有人,然后隔个一小时,再一个一个的离开。 一直到四点半以后,店门口的风铃再也没有响过。 外面的视野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抬起头的时候会看到云层里染了层淡淡的红一直往远处延伸,和远方的墨蓝融合在一起。 “细胞衰老的主要特征。”咖啡厅的靠窗角落传来男生低沉又冷冽的说话声。 这种你问我答的抽查江复庭已经持续了半小时了,眼前的人动不动就卡碟,背个两句就跟失灵的机器人一样在那里哼唧半天,背不出来的时候前面那句话至少能重复个五六遍。 “水分减少,细胞萎缩,体积变小,代谢减慢。”杨林生刚开始还背的溜的,后面不出所料的放慢速度:“有些···” “有些……有的……有。” 江复庭用力地放下手里计划的本子,“有些什么?” “什么东西降低还减少来着?”杨林生被这“啪”的一声弄得一愣,脱口而出。 “你问我?”江复庭扫了他一眼。 “我特么刚想出来,被你吓忘了好吗!”杨林生忍不住委屈的叫道。 江复庭将一片红色笔记的本子翻给他看:“哪个没忘?” “我。”杨林生被他说的语塞,讨好的笑了笑:“你再提醒我一下,就一个字。” “酶。”江复庭简洁的吐了一个字。 “没?”杨林生莫名一脸的看着他,“什么没?” 话刚说完,就感觉到那道视线冷得要化成冰锥子直往脑门戳,他赶紧哆哆嗦嗦的继续喃喃着:“没···没···” 没什么啊没! 江复庭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杨林生这才恍然大悟,猛得一拍桌:“没!酶!我知道了,有些酶活降低。” “继续。”江复庭这才收回自己危险的目光,耐心已经快被杨林生消磨的差不多了。 眸子不自觉的往窗外瞟,路边的路灯已经开始亮起来,点缀着这个有些老旧的街角,暗沉冷清的城市里再次晕起暖黄色的光斑。 这会街上的人群比下午那会多了不少,来往的车辆也在不知不觉熙熙攘攘的经过,大概是下班高峰期的原因,但是也持续不了太久。 老城这边的人大部分都是厂里务工的,能坚持到这会上班的人都算不错的了,大部分人年前一个月就开始陆续回老家了,至少要开年正月十五之后才会闹起来。 眸子虽然停留在外面,但是耳朵孩子啊聆听着对面的人磕磕巴巴的背书声:“呼吸减慢,细胞核增大,染色质固缩,染色——” 杨林生念到最后一个字一直拖着尾音,拖不下去后直接上扬变了个高八度的调。 江复庭再次皱着眉看向他,懒得再跟他拖延时间,直接提醒:“加深。”他顿了顿再补充道:“这句重背。” 杨林生赶紧点着头,重背的时候明显溜了不少。 江复庭继续晃过外面的景色,就在这个时候路口拥挤着的人群里出现一个矮小的,格格不入的影。 如果不细看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那是一张成熟略显憔悴的脸庞,跟边上的人挨在一起只有别人的一半高,藏在往来的人流里很难让人注意到。 但是江复庭还是非常迅速的一眼认出来。 郭彦方坐在那的时候显得有些突兀,就像和边上这些嬉笑谈闹着的人错开了一个空间一样。他就呆呆的在那望 着信号灯,表生硬而麻木,整个人都笼罩着灰蒙蒙的死气。 他怎么在那? 江复庭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上,就连边上人的背书都有些顾不上。 江复庭对于郭彦方的感说不来,但是在许平记忆力的那段时间里,他听到的,所看到的,所感知到的一切真实的像是在他上发生过一样。 包括发现郭彦方为了许平被砸的一瞬间,心里那种骇然动着的绪,都像是属于他的。 就在看到马路对面那个人影的刹那,江复庭内心本能的泛起和许平类似的愧疚感或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喂!江复庭!” 耳膜里突然传来杨林生粗暴的一嗓子,震得他耳朵都疼,江复庭回过头的时候,他还在站着弯着腰保持着往自己座位这边贴过来的姿势。 “声音小点。”他冷冰冰的提醒着。 “你刚刚没理我啊!得亏这会店里没啥人,你以为我愿意嚎一样,我嗓子不难受。”杨林生委屈的坐回去嘀嘀咕咕着。 江复庭没有管他说什么,只看到外面的绿灯又亮了,那个轮椅在往这边缓缓的前进,快速站起来收拾着桌子:“今天就到这,明天下午一点教室见。” 杨林生被他这突然急急忙忙的动作搞的一脸莫名,但想到今天终于解放了,也乐得自在:“那明天见啊!” “明天见。”江复庭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的往店外面走。 郭彦方推轮椅的速度很慢,马路才过了一半,时间已经不够了,江复庭仔细看过去的时候,确定真的只有郭彦方一个人,边上没有任何陪护的人。 赶着红灯亮起来之前,他大步走过去,看着坐椅上的人,眼里的清冷像是融化了一般:“你好。” 郭彦方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才露出一副恍然的表:“啊,是你,前两次来我家的小年轻。” “是我。”江复庭绕到他后,抓着轮椅把他往马路边上推。 刚到百货大楼的门口时,他就看到杨林生磨磨蹭蹭的从商场里出来,书包半挂在一边,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可颂,嘴里嚼着东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诶,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说着注意到江复庭前推着的人,更加好奇了:“这又谁啊?”那双眼睛时不时的在郭彦方空的踩脚那看着。 郭彦方不是第一次接受到这种打探的视线,就像他是一个异类,这些人看向他的时候或同或怜悯,总之从来就不是看一个正常人的眼神,他怎么也适应不了。 杨林生打量过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眼底流淌着隐晦的碎光。 “我朋友。”江复庭毫不躲避的说着,郭彦方的肩膀不着痕迹的轻颤了下。 “哦。”杨林生就是缺根筋的人,江复庭赶人的眼神他就跟看不到一样,来回又多瞅了几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故作沧桑、深明大义的语气: “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容易放过我,好好照顾你朋友吧。” 江复庭简单的“恩”了下,用目光送走了杨林生。 然后低着头,看向轮椅上的人。 郭彦方还盯着杨林生离开的方向,眼里满是缅怀的,羡慕的,悲凉的。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江复庭在他收回视线后,一边推着他,一边问道。 走路的时候,带着寒意的微风不停的迎面拂来,包括轮椅上的不轻不重的臭味都被一块卷过来。江复庭刚开始还有些习惯的皱着眉,闻多了鼻子就麻木了。 而且郭彦方上的味道也没有一个星期前那么臭了,他现在能下,说明褥疮多少得到了些控制。 眼前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郭长欢什么时候来接你?”江复庭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 郭彦方的后背绷了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着,像是要把积压了几十年的沉闷和伤痛都吐出来一样。 江复庭已经知道了结果,她来不了,大概又是在忙工作或者什么。 “逛一圈,我送您回去。”对于郭彦方的只字不吭,江复庭出奇的耐心,不厌其烦的照顾。 如果是真的许平肯定也会这样,而且……应该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郭彦方这才慢慢的开口,因为咳嗽了太久的原因,一张嘴嗓子就沙哑的不行:“不用了,我看你还是个学生,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江复庭毫不犹豫的说道,将他推入商场,慢慢逛着。 第四百九十四章:他的真实生活 店铺的招牌和店里绚烂的彩灯时不时的交错在两人的脸上,郭彦方看的时候表一直单调的保持着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江复庭记忆里的郭彦方是很笑的,但是眼前的中年人却从未见他笑过。 “为什么想到来这逛?”江复庭踩着悠哉的步子问道。 “这啊……郭彦方感慨了一下,不徐不疾的说着:“阿平当初就是在对面那条马路上被撞死的。” 江复庭捏紧了轮椅的扶手,被车撞的画面清晰的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车子冲过来的瞬间,体扑向边上孩子的瞬间,还有那个剧烈撞击后震耳发聩的惊天巨响。 他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放慢了很多,前传来虚浮又轻缓的声音,“他是为了见我而死的。” 江复庭突然停住脚步,黑幽幽的眸子探索着眼前的背影,心里就跟卡了一块巨石一样:“怎么这么想?” 郭彦方轻叹了口气,落寞的样子夹杂着说不出的歉疚:“他如果不来,就不会碰到那个要出车祸的孩子,就不会死。” “你一直这么想的?”江复庭再次迈着脚步,缓慢的推动着轮椅。 “如果当初没告诉他地址就好了。”郭彦方慢慢扬起头,眨了眨眼,布满血丝的眼眶有些发红。 “不需要如果。”江复庭毫不迟疑的否定了他的想法,语气难得的温切:“他收到信很高兴,如果没有那封信……” 江复庭说着顿了顿,那四五个月里的压得满满的愧疚和期盼浓郁的充斥了全,“他这辈子都迈不过去。” “可他好歹留着那条命,现在连命都没了。”郭彦方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复庭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走的问心无愧。他是因为救人死的,不是你。” 郭彦方抖动的躯僵住了:“他告诉你的?” “我看到的,我也感觉到了。”江复庭轻声说着。 商场已经无意间逛完了,他停在门口,蹲下来盖严实了郭彦方上压着的毛毯,确认不会着凉以后,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闪烁坚定:“以后别这样想了,他知道了在下面不会安心。” “那他……”郭彦方干涩的开口,压了几十年的心疼和关怀几乎要溢出嘴边:“他在下面还好吗?” “好的。”江复庭对着他勾了下唇角,笑的很轻和。 大概是好的,许平的魂魄有修鬼道,一生行善,无犯大错,白唐也没说过特别的话。 “那就好。”郭彦方喃喃的点着头。 江复庭站起来,拍了下膝下可能粘到的灰:“走吧,我送你回去。” “麻烦你了。”郭彦方有些疲惫 的闭上眼睛。 走出去的瞬间,外面的冷风一下子席卷了过来,江复庭下意识的再将他上的毛毯掖了一下。 这会天已经黑得投不出一丝光了,白天就罩着一层薄薄的云,现在压得似乎更严实,干燥的空气里难得透着一股潮味,大概是又要下雪。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里的天气预报,后半夜有雪可能持续到后天早上,又要大范围降温。 不过降不降温似乎已经无所谓了,天气已经冻成这样,大部分人多一件少一件也穿不出区别,冷一度还是冷两度也差不多。 送郭彦方到楼下的时候,江复庭已经非常熟门熟路,郭彦方的轮椅刚好是电动的,有自动爬楼装置,本着安全的原则江复庭还是目送他到楼口。 一路观察下来,郭彦方的行动非常熟练,明显不是第一天一个人上下楼了。 大概郭长欢不在家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出门逛,逛完再一个人回来。 从江复庭第一次来到这里开始,他就没有见到过郭彦方的妻子,大概也是离世了,他不敢多问这些揭人伤疤的事。 郭彦方痛苦的东西够多,就让这些东西永久的被埋藏在不见天的土壤里,再也不要出来。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沉闷**的气味从屋子里争先恐后的汹涌散出,就像那臭味本都不堪其扰一样。 是熟悉的味道,跟前两次来的时候味道一模一样,除了酸腐的臭味还压着一股浓浓的灰暗的死气,这样的地方正常人来了一次都不太愿意来第二次。 所有的生机都像是被这种沉的气息吞噬掉,让人透不上气,将人生活的希望浇灭的干干净净。 客厅的窗帘还是半拉着,一看就是非常刻意的动作,许平明明已经离开了,但郭彦方还在期待着什么,时刻准备着。 就像某一天,许平会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再次出现一样。 茶几上的东西还有些凌乱,看起来没人打理,比前两次过来的时候乱很多,屋子里的黑手印已经没有了。 之前大概全都是许平整理的,郭长欢的工作看起来似乎特别忙。 江复庭扫了眼,也不知道他们哪些要的哪些不要的,只能大概的归类了一下,光是客厅这些清理下来,也花了半小时。 等他反应过来时间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着。 江复庭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显示的来电人是白唐,“喂。” “你今晚不回来吃饭吗?”白唐夹着手机,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江复庭能听到开冰箱和稀里哗啦塑料袋的声音,被屋子压的有些沉郁的眉角总算扬起来:“ 马上就回。” “那行,那我就做你的份了。”白唐说着就掐断了电话。 江复庭收起手机,郭彦方还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郭长欢依旧没有回来,但他的神色并没有任何不满和焦躁,大概也是早就习惯了。 江复庭去他家的厨房看了圈:“郭长欢,晚上回来做饭吗?” “看吧。”郭彦方轻描淡写的说着,吃什么,有没有的吃,他都有些无所谓了。 郭长欢有的时候记着的话,会给他点外卖,如果忙的忘了,就等到九点左右给他随便带点街上的炒饭什么的。 江复庭听完当即有些不太高兴,刚想开冰箱门的动作顿住,转过头问道:“她那天不是答应中午,晚上定时回来?” 郭彦方扯了下嘴角,笑得很无奈:“刚开始一两天是,但是她工作忙,我也不好催她,她也不容易的,她妈妈……” 他揉了揉眼眶,尽量轻松的说着:“那会她才十四五岁,她妈妈就癌症走了,我没什么本事,也赚不了钱,后面都是她担着的。” 江复庭没有说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天花板上的灯泡似乎接触不太好,时不时的闪烁着,发出“呲呲”的声音。 屋子里只剩下男人无力的幽叹:“她高中考完就没上了,后面就到处打工,没有学历刚开始就是小工做起,还好她自己也比较拼,现在做了个项目经理,但是除了工作就是回来照顾我,那么多年了也没谈过恋。” “我有的时候在想我是不是拖累她了,她的人生一直围着我打转,没有我的话她子也能欢快些。她从十几岁开始,就没有她自己的生活。” “不会。你是她爸,你在她回家的时候会有盼头。” 江复庭打开冰箱门,看着里面的蔬菜,种类不多,但是简单的炒一炒也可以,炒完再打车回白唐那。 想到家里的那个人也在等着自己,不管是回自己家,还是住白唐那以后回白唐家,那种回家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的喜悦和期盼,熟悉和信赖的人带给自己的温暖,可以将一天的不堪和所有的磨难全都冲刷掉。 江复庭拿出几个方便快速做的菜,顿了下回头对他补充道:“如果你不在,她就真的一个人了。” “是吗?”郭彦方恍惚的喃喃道,转过轮椅背对着他不停的擦着脸,像是在抹眼泪。 江复庭给郭彦方准备晚饭后,一出门就打上了车,下车以后书包都来不及背好,跟着杨林生一样侧着一带,结果飞奔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边中年女人。 “哎哟!怎么走路的呀!都不看路的!”张阿姨一脸心疼的蹲在地上捡着从篮 子里洒出来的豆子。 “不好意思。”江复庭蹲下来匆忙的替她捡着东西。 阿姨听出来他的声音,抬起头惊喜的说道:“小江啊!原来是你,没事!没事!阿姨自己捡。是不是急着回去吃饭,我刚刚还在楼上听着唐唐在骂你呢!” “他骂什么?”江复庭继续捡着豆子问道,有几个豆子已经沾了不少泥,他专门抽了张纸递过去让她擦一下。 “哎呀,不用那么浪费,等会拿水一冲就行了!你说唐唐啊。”张阿姨客气了一下,绕回话题:“就说你回来晚也不打个招呼,嫌你现在不懂礼貌了。不过看他也不是真生气,就顺嘴一说。” 顺嘴一说,说的外人都能听到? 江复庭捡完豆子扶她起来,“我知道了,您慢点。” “哎!那我走了!”张阿姨一边乐呵呵的抱着菜篮,一会回头对着他傻笑着挥挥手。 等他回白唐那栋房子里的时候,楼上安静的,但是能察觉到白唐的味道,和楼上飘下来的饭菜味,走上二楼的时候没人,饭桌也是空的…… 江复庭直接往上走,三楼的门没有关,半掩在那里,漆黑的楼梯道里一束屋子里的灯光从狭窄的缝隙里穿透出来,在楼梯上照出一道亮丽的直线。 江复庭打开门的时候,白唐正罩着耳机坐在电脑面前刷着那个电脑游戏,靠窗边的小茶几堆着还冒着气的饭菜。 第四百九十六章:藏人,抓人 郭彦方明显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口里的东西被发现,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口的口袋:“烦闷的不行的时候就会来一根。” “咳的厉害少抽点。”江复庭叮嘱了一下,继续回到茶几那翻找着东西。 郭彦方的上没有任何一丝烟的味道,刚刚那样问只是试探而已,但是郭彦方显然不想告诉他。 他又摸了一下,客厅延伸到走廊里的视角观察了遍,他都没发现任何的异样。 江复庭慢慢站起来拍了下裤子上沾着的灰:“这里没有,我看下是不是落在厨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在确定实在找不出异样后,在自己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校牌,趁着郭彦方还没过来,往走廊里面一丢。 指尖的鬼气在校牌飞出的同时猛地涌出,将校牌牢牢的控制住,然后藏在墙角的柜子下。 江复庭做完这一切确定没问题以后,才开始在厨房东张西望摸索着,还是什么都没有。 郭彦方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一筹莫展的样子:“还没找到吗?” “没。”江复庭摇了下头:“可能掉地上,踢到哪了。” 郭彦方没想到拿个东西会耽误那么久,而且会这么麻烦:“我帮你一块看下。” “麻烦了。”江复庭没有拒绝。 一直垂着头到处瞎看,手心里的鬼气如同淡淡的薄气一点点的以他为中心散开,弥漫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鬼气做不到强大的攻击力,但是基本探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一路搜查下来,确实没有任何异常,江复庭做的很小心很仔细,基本没放过任何地方。 他甚至都有点自我怀疑,想去打电话给白唐确认下。 江复庭拧着眉,正准备直接往走廊的方向去捡回自己的校牌的时候,郭彦方突然叫住了他,“不是掉在厨房或客厅吗?” 江复庭转过头看着他不太自然的神色,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方向:“好像掉那了,我刚刚看到反光。” “哦,那你赶紧的吧,一会我女儿可能就要回来了。”郭彦方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语气里蒙上了一丝催促之意。 “好。”江复庭应了声,走过去继续假装在地上摸索着。 卫生间的门刚好是开着的,可以直接看到里面没什么东西,另一个房间是他女儿的,郭彦方这样的人平时也不会随便开自己女儿的房间,只剩下最里面的他自己的房间。 江复庭锁了下眉,他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什么,但是必须想办法打开看一下。 步子一点一点的靠近了走廊的尽头,江复庭慢慢弯下腰。 “找到了吗?”郭彦方催促的声音再次从上传来。 “找到了。”江复庭不紧不慢的回道。 修长的指节不断的往校牌那摸索,结果越抓越卡到柜子的缝隙下面,江复庭挑了下眉,其中一个手指在校牌上用里一勾。 柜子底下的校牌顿时飞出,带着360度的旋转“咻”地掠向了郭彦方房门,然后牢牢的卡在门缝上。 江复庭再次带着歉意的浅笑,转过头看向后的人:“地板太滑了。” 他慢慢的站起来,拍着上的灰,正大光明走向房门。 郭彦方随着他移动的方向,脸上的神开始愈发的紧张,那张干燥的嘴唇紧紧得抿着又不敢说话。 江复庭这次没有蹲下,直接弯着腰捡。 他的动作很慢,耳朵全神贯注的小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就在子接触到校牌的瞬间,衣兜里一直藏着的怀表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在木地板上滚动了两下。 上面的扣子本就卡不住,这么一摔,盖子直接被掀开,里面的照片暴露在空气里,上面的透明玻璃反着亮丽的光芒。 “你怎么有这个东西?”郭彦方看到怀表的一瞬间震惊了一下,推着轮椅马上过来。 江复庭捡起校牌的同时,顺便将怀表捡起:“许平跑太快落下,刚好被我捡到,一直没有时间还他。” “要不你给我。”郭彦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不是有一个了吗?”江复庭将怀表上的盖子小心的扣上,吹了吹上面沾上的脏东西。 “我……”郭彦方突然说不出话,没什么底气的开口:“我替他保管。” “不用,我让我师兄亲手还他。”江复庭礼貌的说道,又对他弯了下腰:“今晚麻烦你了。” “但是他现在。”郭彦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睛一直巴巴的望着他手里的怀表。 “现在怎么了?”江复庭假装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郭彦方神色挣扎了下,垂下头:“没事。” 江复庭走到门口的时候,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转对屋子里那张有些失望的脸孔说道,“多谢。” 郭彦方刚刚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里也内疚了一下,但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江复庭靠在一楼楼梯边上的墙角,抬头看着外面沉沉的天气,尽管是冬天,但是路灯的灯罩下面还会有灭不尽的小飞虫在那晃悠着,扑棱着翅膀。 他也在赌,赌许平会不会出来。 但是按照他的了解,许平大概率是会出来的。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感觉不到许平上的鬼气了。 昨晚那趟公交车上的画面突然在他脑海里,玻璃窗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被淹没在黑暗里的人群的嘶吼。 但他却什么都察觉不到,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假象,就像那一刻的空间,突然错乱了一样。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到了白唐玩的那个电脑,捏着自己的眉心。 时间一点点的从上漫过,那双乌沉的眼睛正盯着楼外的小花坛,江复庭的站姿始终都是笔直的,犹如屹立在寒夜里巍然不动的松柏。 潮冷的空气里愈发的闷重,没过太久,他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飘进来,附着在自己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 他伸出手指擦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指尖,指尖上的冰片已经融成了一小滩水。 再抬起头的时候,楼外已灯稀,夜色愈浓,细碎的白点零星落下。 江复庭抬起手臂,感受着掌心的微凉。比天气预报的内容下得早。 耳边突然听到上方传来的细微动静,他猛地回过头,看着那个几乎要和楼梯的黑暗融合在一起的青年。 许平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但眼底的忧虑却一闪而过,“你还真是坚持不懈。” 江复庭抽回半空中接着雪的手,抖了下上的衣服,目光凌然的看着他:“任务所在。” “那走吧。”许平说着反而率先出来,擦过他的肩膀,往楼外走,影又突然伫立在雪地里回过头,“你还有什么事?” 江复庭从始至终就一直在观察他,现在很确定,对方上确实一点鬼气都没有,魂魄里非常干净,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的话,他都要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普通人。 也难怪刚刚在郭彦方家里什么都感觉不到。 江复庭眉目一凝,在形快速往许平冲过去的瞬间,手里的鬼气顿时翻涌。 停在许平前的时候,他手上的鬼气犹如绳索一缕缕的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许平的反应很慢,这是他的第二个结论,极有可能许平上修炼了二十年的鬼道全没了。 江复庭对上他自然又坦的面容时,目光愈发的犀利,但手中的鬼气还是能对他产生实质的伤害的。 他淡淡的开口:“你上的鬼气怎么回事?” 许平没有说话,静默地站在他眼前,平静的看着他。 江复庭迟疑了下,收紧了手上控制着的鬼气,那些黑线相互用力拉扯着,渐渐收紧。 许平的脸色开始因为痛苦而面露挣扎,甚至灵魂有些透明起来。 他这才稍微松了点手,冷冽的开口:“我无意伤你,只要你说出来怎么回事。” 许平双手用力扯着脖子上繁多的 黑色丝线,终于感觉好受一点,才有些恍然的开口:“有人告诉我,我可以活回来。” 江复庭听到这话的时候意外了一下,对他颔首示意他继续, 许平神色变化了一下,也不再挣扎:“我拿一鬼道去和他交换,就是现在这样,说是生,不过是假生,但走在街上又跟普通人差不多。就是鬼气全无,再也不能修道。” 鬼魂没有了鬼气,灵魂像是掩了一层阳气的外罩,难怪一点蹊跷都看不出来,可本质终究是鬼。 江复庭锁着眉:“那以何为生?鬼魂无鬼气,和人无生机能有什么区别?” 许平怔了怔,目光躲闪着撇过头,有些心虚,“以假生状态活着,就需要不断吸食生灵的阳气。” 他说完又连忙辩解道:“但我不可能去害人!花花草草,动物都可以!” 江复庭凝重的看着他,这样的魂魄大概也投不了胎了。 一生游,不死不灭,却又毫无实力,只能永远辗转于人世间。 “那人是谁?”他继续问着。 许平皱着眉:“没看见。” 江复庭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看着他,神色冰的像把锋利的刀,周凌冽得气势如同巨浪将许平扑卷。 但对方神色如常,眼里的确定没有丝毫动摇。 江复庭敛起一的气场,又是那副淡漠不可接触的模样,许平大概是真的不知道,但许平选择这样他还是有点失望的。 人的精魄于鬼魂而言本来就是大补的东西,谁能保证在漫长的时光里,生活在这种被各种惑包围的环境,能永久的坚守着本心。 谁又能保证这世界的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不会出现意外的因素。 第四百九十七章:突然着火 “就是为了来见他?”江复庭一挥手,拴在他脖子上的黑线转而缠到了他的上。 许平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算是默认。 江复庭看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可是他过得并不好。”许平垂着头,空中落下的雪花奇迹般的覆盖在了他的上,他发丝上不知不觉盖上了一片白色的鹅毛。 原来那罩着的阳气能让他真切的模仿着人去活着,可假的终归都是假的。 江复庭眉头一皱,“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许平苦笑了一笑,没有再解释:“现在无所谓了,走吧,你不带我去找你那个师兄吗?” 江复庭深沉的看了他一眼,许平的眼睛眼底覆盖了太多的沧桑,所有的绪和想法都被这些大雾浑浊在一起,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就跟那些无数个等待的夜晚一样,里面蕴满了千姿百态。 江复庭一只手扯着黑线,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开通讯的第一排就是白唐的名字,自从他彻底敞开内心愿意真心去接受鬼道开始,上面的紧急联系人就被改成了白唐的名字。 他的指尖还未能来得及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按下去,手里控制着的鬼气就突然感受到了猛烈的挣扎和能量波动,力量不大,但是随着波动反应的强烈能感受到那人绪的急切。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灼烧味,从后扩散开来,涌入他的鼻腔。 江复庭在那一刹那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许平一脸的惊慌绝。 “郭彦方!你疯了么!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许平仰起头对着楼上大声嘶吼着,瞬间泛红的眼眶在江复庭的视线里不断的放大。 江复庭同一时间回过头,往上看的时候,滚滚的浓烟大团大团的翻涌着,从四楼的窗户缝隙里不断的翻腾而出。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的窗户是关着的,但也盖不住黑烟从各个罅隙里前赴后继的挤出。 他听到许平的声音和绪在那一瞬间如同上面的灼烧着的浓烟一般,决了堤。 “你放开我,我上去救他!”许平不断的挣扎着,拼命的对着楼上的人呼喊:“郭彦方!你出来!你快出来!你刚刚跟我说好的,你不能这样!”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说的话,手里的指尖在同一时间飞快的拨出了119。 上面的浪不断的往外扑腾,隔着楼层江复庭都能感受到里面灼烧着的度。 凶猛的火焰肆无忌惮的燃烧着,迅速的蔓延着,等他挂完电话后,他几乎能透过上面的玻璃看到蒙在屋子里,想要不断突破出来的亮丽的火光。 “啊!!着 火了!” “谁家着火了!” “快打119和120!” 耳边响起人群里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楼梯道不断有人穿着拖鞋裹着被子就慌慌忙忙,凌乱的从自己家里跑出来。 江复庭快速的拦住从楼上跑出来的一个人,“被子借我下。” 男子还在火灾的惊恐中没有回过神,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抬起头还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把自己上的被子扯下来递过去。 “谢谢。”江复庭接过被子,就往楼上飞奔。 等听到后面紧跟着的急切脚步声时,他回过头冷冷得呵斥着:“你跟上来干嘛!” 许平此刻已经按下眼里的慌乱,坚定的看着他:“我会救人。” 江复庭紧裹着被子狠狠撞击着被烧得发烫的铁门,他眼神锐利的看着许平:“你开什么玩笑,想进去烧成灰吗?” “我。”许平愣了愣,他忘了,他已经忘了自己上没有任何的鬼气,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单纯的灵魂,那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许平急切又心慌的看着他,眼底满是对屋子里的人的担心。 “你闪远点!我进去!”江复庭感觉到门已经开始松动,连忙对着许平叫道。 话刚说完,“嘭!”铁门骤然被推开。 浪和气流犹如洪水猛兽从里面喷涌而出,江复庭在后退的一瞬间,掌心的鬼气瞬间涌出将许平牢牢的包裹住,推向楼梯下面。 屋子里的一切都泛着滚滚的红光,在高温的炙烤下,空气里的气流扭曲的翻腾着,映入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歪歪扭扭的。 江复庭转对许平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我。”他说完盖上被子就往里面冲。 救火的过程他在许平的记忆里感受过太多次,熟练到肢体都会有下意识的本能作反应。 但是上并没有穿消防服和任何防护的措施,进入火光滔天的屋子里的瞬间,即便裹着冬天的被子,他都能感到皮肤上被这高温灼得发烫,没过太久皮肤就开始生疼。 郭彦方家里的东西本就很杂乱,全都是纸类,衣服类,各种箱子,到处都是物品。 江复庭开始感觉到压在自己上的棉被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即便没有直接接触明火,被子上的纤维估计也在长时间的高温下到达燃点了。 他跨着步子小心避开客厅里燃烧着的火焰,就在他刚赶到走廊的时候,廊边的墙纸和天花板上的木吊顶开始往下一块一块的掉落。 大火明显就是从里面的那间屋子里蔓延出来的,走廊两面全都是腾腾燃烧着的红色火焰,将 整个屋子里的一切全都围拢在火海内。 狂舞的火蛇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不断吞噬着残存的生机,燃烧着的木头碎屑和墙纸不断的往下掉。 江复庭凝神观察着眼前杂乱交错着的火焰,努力从火焰之间抓出一丝破绽和空档。 体因为在长时间高温的浸泡下不断泌出汗水,他额前的刘海跟从水里刚刚打捞出来一样,一撮撮的紧贴在额头上。 江复庭瞳孔骤然一缩,他迈开步子往里面冲。 上的棉被开始在墙边紧挨着的火焰下燃烧着,刺鼻呛人的气温不断冲击着他的鼻腔。 就在快要接触到那到门口的一瞬间,边上的柜子被灼烧的突然倒塌。 “轰!”柜子重重的砸下来,横在了门板上。 在接触房门的瞬间,烈火连带房门都开始汹涌的燃烧,吊顶上的木梁紧跟着砸下来,压在了柜子上面。 火星飞溅的时候,江复庭本能的后退了几步,回过神的时候,前方的门已经被突然蹿起的大火给死死的圈住。 “郭彦方!”江复庭咬着牙对屋子里的人大叫道。 他手里的鬼气不断的翻涌,但是根本来不及接触到前方的阻挡物,鬼气就被高温的火光灼烧掉,直接搬根本搬不掉,但也进不去。 江复庭的内心开始涌上一丝紧张和迫切感。 “郭彦方!”他手里的鬼气不断的凝聚着覆盖在自己的肢体上,但还是跟刚才一样,江复庭每次要碰到前面的柜子的时候,就开始非常快速的消耗。 这次手掌触碰到柜子了,但接触的瞬间,能明显听到“呲呲”的声音。 除了手上鬼气燃烧的声音还有木头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郭彦方在里面并没有回应,江复庭不断的在心里期望着他只是吸入烟雾单纯的晕过去了。 119赶到这边至少还得五分钟,但郭彦方熬不了这五分钟。 江复庭深邃的眸子沉得更为漆黑,在这漫天红色的大火里,黑得有些亮眼。 他一遍又一遍测试着自己的鬼气在火焰上能阻挡着的时间,直到确认好自己搬开柜子的速度和鬼气衔接上能持续的时间时,周再次涌起冷的大风,腾腾的黑气和火光夹杂在一起,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绚烂。 他将所有的力量全都涌向手心,直接抓住卡在门前的柜子。 皮肤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能感受到强烈灼烧着的疼痛,积涌着的鬼气快速消耗着,他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以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流失,卡着的柜子终于被他抬起了一个边角。 他非常小心的继续支撑着,但是随着手心的鬼气愈发的 淡薄,皮肤上感受的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死死的盯着房门的方向,体内的鬼气继续小心的往手心调动,就在柜子被搬开的一刹那,他的头顶上方再次传来一阵异动。 江复庭抬起头的瞬间,只看到悬挂着的剩下的木梁带着滔天的火光快速砸下来。 鬼气在这一刻被运转到极致,江复庭快速将抬开的柜子扔向角落,但是木梁掉落了下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砸到的时候,那根木梁就这么悬在了他的鼻尖上。 江复庭瞪大眼睛,滚了滚有些干涩的喉咙,气都不敢出一下。 直到悬在上的那根燃烧着的木梁带着呲呲的声音,晃晃悠悠不停抖动着从自己眼前挪开。 江复庭这才晃过,上的衣服到裤子全部湿完,他顺着木梁被搬掉的方向转过头的时候,脸色的震惊根本来不及平复,涌上了些许的怒意:“许平!你快出去!” 许平仿若未闻,他静默地站在那看着自己。 他的灵魂有些透明,体像是融进了这场火焰里,四周泛起若有若无的红色火焰。 随后,那张帅气的面庞连最后一丝挣扎都消失不见,脸上的坚毅在这场炙的海洋里显得尤为亮眼。 江复庭看他继续往自己这边走,正准备将自己上的鬼气化出一部分涌向他上的时候,许平猝不及防加快速度奔过来,猛地将自己用力一推。 江复庭回过头只听到他镇定地说:“不用了,你在外面等着。” 第四百九十八章:彻底的消失 他没想到许平的力气还那么大,被推出来的刹那恍惚了下,等他再完全回神,许平的影卷着一阵风消失在他眼前。 “轰!”里面的房门被强行破开。 江复庭再看到许平时,他浑都燃烧着熊熊大火。许平弯着腰,他用整个躯挡着自己呵护的东西,很小心的推着轮椅从屋子里冲出。 江复庭接过轮椅的时候,许平的灵魂已经彻底透明。 “快出去。”他的声音和淡薄的灵魂一样虚弱。 江复庭清晰地感觉到他接过郭彦方时,许平布满愁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 他上的火焰燃烧的比屋子里的纸屑还要迅猛,那个影渐渐模糊,温和的笑容还来不及看清,便彻底融进了大火里消失不见。 江复庭感觉眼睛一阵刺痛,许平就这样消失了,彻底的消散了,连魂魄都没有了。 消失的让人有些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轮椅上的人突然痛苦的干咳了一下,江复庭顿了一秒,就护着轮椅将郭彦方快速从火焰里带了出来。 他在屋子里的时候没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就像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场大火隔绝开来一样。 他冲出屋子的一瞬间,就看到几个消防人员从楼下奔波上来。 江复庭没听清他们跟自己说了什么,耳边一阵嗡嗡的,思绪还沉浸在许平刚刚燃烧着的画面里。 他看到有人把郭彦方带下去,推上120。 走下楼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好奇打量着自己的人群,外面还在漫天飘着雪,踩在地上的时候脚下已经有点松软绵密的感觉。 他看到刚刚赶回家的郭长欢,女人的脸上惊慌失措的,妆容花了一脸,她绪激动的握着自己的手说了什么,江复庭始终没有听清。 他的口一直有些发堵,从许平燃烧着出现他眼里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后面思维游离回来的时候,只听到了郭长欢一直在对自己拼命的道谢。 江复庭看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眼眸跟此刻的大雪有些发冷,嗓子还有些干:“是许平。不是我。” 郭长欢不敢置信的愣在了原地。 江复庭没有再跟她说话,明明不太冷,却收紧了自己的外。 这个地方他现在一刻也不太想多待,呛鼻的浓烟一直到离这块区域的三条街之外都能闻到,怎么也挥散不掉,就像脑海里的许平还在他眼前源源不断的燃烧着一样。 江复庭回到白唐家的时候,依旧能在这边闻到些许的塑料和金属燃烧着的烟味,他有些烦躁的打开窗通着风 ,闻着外面大雪湿润的味道,随后他就坐在沙发上发着呆,时间像是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隔了好一会,他才用双手捂着脸颊狠狠的揉搓着,脸上还沾着些纸和木头燃烧后的碎屑。 江复庭看着手上灰色的,结着块的残渣,手指轻轻一捏,就化成了粉末。 外面突然刮进一阵冷风,那些粉末便随风而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站起来脱着外,顺着摸了下口袋,里面冰凉的东西硌了下手,是许平的怀表。 江复庭垂眸看着怀表后面的照片,上面的两个青年依旧满眼笑意的紧挨在一起。 他伸手轻抚了下,怀表却突然石化了一般,铜绿和古铜色的金属瞬间发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随着外面的大风一同飘散开来,落入外面纷飞的大雪里。 就这么,一眨眼消散了。 跟许平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的。 江复庭顿了下,才慢慢放下外,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头发上面还沾了不少的灰,脸颊也是,看样子刚刚那一下并没有把脸抹干净。 江复庭打开水龙头,听着水流直接淌进下水管的“咕噜”声,心里空缺的感觉才像是被填补上,扎实又安心。 他再出来的时候,眼角依旧有些酸涩。 大概是之前许平带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又或者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感触太过强烈。 总之许平消失的时候,他就一直有种空空的不真实的感觉,就像自己的一部分突然被掏掉了,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的痕迹,只会残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他开始翻出英语阅读通篇通篇的背,背了一会又去看白唐书架上他没见过的书籍,再隔一会开始坐在上吸纳气。 直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的时候,江复庭才睁开眼。 白唐出现的一瞬间脸色并不太好,眉间一直是紧皱着的,直到看到他的一瞬间才舒展开,随后又奇怪了一下:“就你一人在这?” 江复庭抿了下唇,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艰难的开口:“他没了。” 白唐换鞋子的动作顿了下,就靠在门口的墙上,然后回过头来:“怎么回事?” “郭彦方家着火,许平去救他。”江复庭闭上眼睛,有些疲惫。 白唐没有再说话,换完鞋子以后就这么走过去,坐在他的边上。 江复庭感觉旁边的铺凹陷了一下,眼皮边上多了重影,睁开眼的时候白唐正面对着自己。 “难受?”白唐没有说别的,直接开口问道。 江复庭盯了他一会,才回答:“有点。” “没事。” 白唐张开胳膊,对他笑了笑,带着看尽人生百态的无奈。 江复庭也没有再像以前那么见外,环上自己的胳膊。 两个人抱住的时候,白唐上扑鼻而来的味道涌入大脑,洗刷着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灼烧味。 这一刻是舒服且让人安心的。 江复庭的绪平复速度和适应能力很快,等完全从那种难受又空寂的状态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白唐灼的呼吸紧贴着自己的后颈,感受到气流的那块皮肤有些痒麻。 他有些尴尬的拍了下白唐的背:“我好了。” 白唐这才松开他,“现在可以说说了,刚刚到底什么况?” 江复庭靠回头,瞳孔顺着思绪慢慢清明起来:“许平没有鬼气了。” 白唐紧跟着把腿盘上,疑惑道:“他不是修了二十年鬼道么?” “有人告诉他,可以让他活回来。”江复庭想了想,“鬼气,鬼道都没有。也没有躯体,还是魂魄。” “他有说是什么人了吗?”白唐脸色变化了一下。 江复庭捏紧了藏在被子下的手:“没有。” 眼神却留意着白唐上的变化,快速捕捉到了对方神色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查的,你明天要回学校,早点休息。”白唐看了他一眼,“考试结束前,我不会再带你接单的,你安心考试。” “恩。”江复庭有些劳累的闭上眼睛,“许平突然出来是因为什么?” 许平那会说是想郭彦方,但是自己怎么也无法相信,待了一周,怎么就突然想出来了?他不是个冲动的人。 耳边并没有传来白唐的说话声,他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往自己这边递过来。 江复庭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自己被子上放着一张纸条。 他瞅了眼白唐,白唐只是对着他扬了下头。 江复庭伸出手捡起纸条,手感有些粗糙,上面沾染了森森的气,一看就是烧给死人的。 打开以后里面也是黄色的,上面的字迹很清秀,但是看到内容的时候,他的手指不由颤抖了下。 他想到晚上去郭彦方家时在他口看到的打火机,想到下午郭彦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去逛百货大楼,想到郭彦方对他说的沉湎于许平死时的话,还有对郭长欢人生的愧疚和自责。 “这信。”江复庭慢慢开口,“是什么时候烧给许平的。” “地府那里昨晚有送信的记录。”白唐平淡的看着他。 昨晚吗? 江复庭看着信上的内容,俊的剑眉再次轻微拧了拧。 所以也难怪许平要不顾一切的跑 出来,去掉自己的鬼气,宁愿变成一个非常脆弱普通的魂魄,也要来看他。 不是单纯的想他,而是真的担心郭彦方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极端的事,可是许平还是失败了。 郭彦方大概是真的受够了这种残破的人生,他说的觉得自己拖累着郭长欢都是真的,而不是一时气话。 这些东西长年累月的不断挤压,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却又一天到晚守着那个死沉又冰冷的屋子。 江复庭看着郭彦方的字迹,甚至能看到他写字时突然轻松的感觉,就像背了几十年的沉重负担终于卸下的轻快和飘然。 他甚至无法去埋怨是因为郭彦方放火去自杀,导致许平的消散。 江复庭紧攥着那张纸,修长的睫毛轻颤了下。 —许平,我累了,我已经撑不住了,我来找你,你在下面等着我。 落款:郭彦方。 江复庭看完后深吸一口气,将纸按照原来的方式端端正正叠好,还给白唐。 外面的大雪还在持续着,白茫茫的一大片,整个城市的每一个死角都没有落过,像是裹了层厚厚的棉被。 几天下来整个学校都围拢在切的复习氛围里,特别是高三,下课时间即便老师不占课间时间,基本上大部分的学生股都离不开座位的。 后方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的时间,又少了几个数字。 期末考之后就是寒假,寒假之后,真的高考就要来了。 第五百章:奇怪的女人 江复庭紧蹙着眉,对阻拦着他的两个老师说道:“我认识她。” 前的两人明显惊的错愕了一下,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认识这样一个不修边幅,乱七八糟的女生。 趁着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复庭推开前阻拦着自己的手,大步迈上去。 “王思离!”他一边走一边叫着。 女生的背影明显愣了下,边上的班主任和校长在看到她难得给了个反应,惊喜的差点没管住自己的腿冲上去。 王思离慢慢的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先下来。”江复庭难得温和的开口。 王思离静静得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苍茫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是坚决的。 “过不去的,走着走着就过去了。”江复庭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步子一点点非常小心得在接近她。 王思离还是摇着头,神色决然的看着他,那个单薄的躯像是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不是能不能过去的问题,是我走不动了,我走累了。” 江复庭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上,离她越近,脚下挪动的步子就越缓慢:“那就原地休息,然后再走。” 王思离站在那里看着他,长发一直随风飘动着,脚上的黑色高跟皮鞋上覆了一层白色的雪,她慢慢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开口:“你别过来了,我不想休息,我只想睡一个漫长的觉。” 江复庭顿时停住了脚步,现在离她的距离还不算太远,如果跑过去对他而言最多三步,但是他跑的再快都不及坠落那一刹那的速度。 他尽可能的保持着心态上的平稳,神色如常的看着她,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细微的一个表都可能会让她受到刺激。 王思离的脸是灰色的,眼睛是灰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包括她看到的世界都笼罩在灰暗下面。 江复庭看她安静下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才又开口:“你设计的纹很好看。” 王思离刚刚还缥缈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慢慢变得有些吃惊,那双眼睛不知不觉的就睁大了一些。 即便只有一瞬,江复庭还是看到那道突然亮起的光芒。 “你那天不是这样讲的。”王思离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惨淡,感觉所有人都只会在这个时候悲悯她而已。 没想到就连江复庭也不会例外,跟这些人一样。 “我不会夸人。”江复庭一本正经的跟她解释:“还行就是不错,一般就是不行。” 王思离没有想到他会真的这么认真的解释,嗤笑了一下。 女生突然发出的清铃般的笑声在这种沉抑的氛围下,显得尤为悦耳。 “跳下去后,那就再也设计不了,也画不了。”江复庭的声音沉稳而柔缓,“唯一喜欢的都做不了,舍得吗?” 王思离恍惚了下,思考之后痛苦的咬着下唇,每个人在最黑暗的时光里都会有一个心灵寄托,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一件事。 不管那是什么,里面的一切都倾注着她的灵魂,她的一切,就像是自己的第二个生命。 在那些漫长又难熬的时间里,画画就是她唯一的释放口,痛苦的感也好,还是不安过的每一个夜晚也好。 杀了自己,就会把那样唯一美好的东西也杀了。 江复庭察觉到了她此刻的纠结,刚刚还麻木不已的脸庞染上了痛苦的挣扎,只要还有想法,那就是有希望的,最怕的就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只留下那副躯壳。 他脚下的步子再次小心迈开,动作小心翼翼的,脚底落下来的时候,轻的连脚下的雪块都舍不得踩下去。 一步,两步,又是小步的往前挪。 江复庭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往眼前神色有些慌乱的女生慢慢触碰过去,划过了冰冷的空气,划过了那层被死气笼罩着的隔阂。 王思离这会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就连自己快要接近到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错愕的。 眼底的绪乱成了一团,像是被扔进了搅拌机,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都是混拌在一起。 “下来。”江复庭快要触及到她的衣角的时候,轻声说着。 王思离的瞳孔回了神,脚下的步子往前挪了挪,开始往他这边接近。 江复庭心底划过一丝喜意,对她扬起眉角,鼓励着她,让她继续,只要从台阶上跳下来,就彻底安全了。 王思离的鞋底继续慢慢的往前摩擦,她的动作很拘谨,像是前面阻挡着会让她遍体鳞伤的荆棘。 江复庭格外耐心的一直将伸出的手隔在冰冷的空气里,王思离每挪几分,他就会勾一勾手指,不停得激励着她。 王思离的手指捏得很紧,如果下去了,这些人后会怎么看她,不重要,这些东西本来就不重要。 让人难受的是,明明是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人,明明上流动着的血液和基因全都是最接近的,可发起狠来的时候,却比陌生人还要更陌生,比仇恨的人更让人想去恨。 大概也是因为血缘关系,所以会本能的对她抱有着永无止境的期望,会从她上渴望着什么,即便每一次都会被狠狠打破,但是总会被那该死的羁绊又粘连起来。 扯不清,摆脱不了。 她更在意的是,下去后,站在底下鬼吼鬼叫催着她去死的 那个人,会怎么看她? 会因此心疼自己吗?会多关怀自己吗? 但现在看来,怎么可能! 回去之后,那个家还是那个样子,什么都不会变,所有的一切还是以前一样,不会因为自己的抗争而产生任何的变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绝望而怜悯自己一点,她回去之后依旧要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大海里浮沉。 所有不该怜悯自己的人都会愿意在这个时候拉自己一把,可最应该,最期望的那个人,连装装样子都是不屑去做的。 王思离眼里的光忽然晃动了一下,渐渐又熄灭下去了。 磨蹭的脚步突然停下,王思离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江复庭的心跳随着她停下的动作紧跟着一滞,空气中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楼底下的妇女还在声嘶力竭的大骂,至于到底在骂什么也听不太清了,和周围混杂着的劝诫声重叠在一起。 一层比一层零乱。 江复庭紧盯着眼前的女生,只剩下两个人之间短促的呼吸。 他亲眼看到那道好不容易燃起的微弱熹光又快速的扑灭,心里的从容已经被打破,有些焦急的开口:“快下来。” 王思离纹丝不动,静静地站在那里。 “王思离!快下来!别再想不开了,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啊!” “就是啊,快下来!一会我们还约着考完试班级聚会呢,老班请客,我们免费吃!” “上面冷,风大!站久了会感冒,站累了下来吧!” 一道道呼叫声被冷冽的寒风卷来,拂过上面的天台,江复庭继续劝着:“就一步,不需要有负担。” 王思离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大概是累了,想要继续带着破碎的子苟延残喘下去,就在她正准备再次抬脚,往台阶下走的时候。 “王思离,你怎么还不死啊!要死赶紧的,耽误我收尸的时间!” “你跟你爸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天天看到你们都嫌丢人!死了好,我耳根子清净了,你不是喜欢你爸吗!赶紧下去陪他啊!” “他在下面那么孤单,还等着你养老呢吧!” 妇女的声音像是从远方穿透过来,带着距离感却又格外嘹亮。 江复庭怔了怔,像是海底里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的炸开来,翻起了巨浪和水花,他感觉到脸颊前突然涌过一阵大风,比下过雪的天还刺骨。 他看到女生亮丽惹眼的外在对方转的瞬间灌满了大风,她突然跃起的时候,如同一只翱翔的飞鸟,带着决然和不顾一切,外是她扑棱着的璀璨羽毛,张开的胳膊是她的翅膀。 “啊!!!” “跳了!!” “120还没来啊!” 伴随着人群失声惊恐的尖叫,王思离的体在跃到最高点的时候,开始往下坠。 江复庭脚下顿时蓄满了力量在她起跳的瞬间,形顷刻而出。 “江复庭!!” “啊啊啊啊啊!” “老师!江复庭也挂下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江复庭本来想直接拉住她的,但是王思离是真的狠了心的在跳,她的起跳高度和距离很远,根本没给自己任何反思的机会。 在体紧跟着冲出去的瞬间,他快速的判断着,随后一同飞跃出去,耳边呼哧着冰冷的寒风。 体停留在半空中的时候,他的脚步迈着空气多跨了一步。 推力的作用下,他成功的抓到了王思离,但落下的速度很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得体已经开始加速往下掉。 江复庭反应迅速的伸出另一只手,子划过天台边缘的瞬间牢牢得抓住了房顶的边沿,两个人的重量全部都承担在那唯一一只支撑着的手上。 即便他力气再大,那只手也在肌强行的透支下,开始有些泛红,紧攥着的骨节却是发白的。 江复庭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紧抓住的人。 王思离同时呆呆的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藏着一丝歉疚,“我。” “别说话。”江复庭低沉的回答,声音有些吃力。 第五百零一章:激变 他说完后就开始快速的打量起自己紧挨着的墙面,石台下面大概七八十公分左右,就是教室的窗户,按照这个距离王思离的体应该是能接触到教室窗边的。 “江复庭!你们怎么样!”上面的老师在同一时间已经快速跑到天台边缘,趴下来慌张的问道。 “找人去六楼教室。”江复庭轻喘着回复道。 “好!”校长立马转过头,跟后面的其他老师快速交代着。 没过多久就听到下面窗户里传出来挪动课桌的声音,金属摩擦着地面的时候不断发出刺耳的“呲啦”,飘进耳朵里让人有些难受。 就在江复庭感觉到自己一直挂在石台上的手酸到有些麻木的时候,下方的窗户里终于传来一声呼唤。 “快,小心把人接住!” “动作慢点!慢点!” “小心点啊,别碰着了,你边上扶好!” 江复庭感觉到体一直拖着的重量突然没了,体跟卸了重负一样有些轻松。 女生一直到被人抬进教室的时候,一直都是抬起头看着他的,眼里充斥着愧疚,不是江复庭想象中的桀骜和真的冷漠。 确定女生真的彻底安全后,他才抬起另一只手,轻松的爬回天台。 两只手都在过渡的使力下,酸得有些发胀。 校长和另外守在这的老师都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在他脚步轻浮的走下台阶的时候,校长连忙上来询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哪?120一会就来,一会一起上医院看下?” “不用了。”江复庭甩了甩发麻的手,拍着上脏兮兮的墙灰。 校长不敢放松,继续快步跟上来:“真的没事?去看下比较放心了,你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别到时候影响考试发挥!” 江复庭无语了下,高考好歹还有大半年,简洁的回道:“不至于。” “真不用?”校长直接挡在他眼前,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不用。”江复庭皱了下眉,“就是脱力,休息两天就好,我去楼下看下她。” 他说着直接绕过了挡在眼前的人,快步跑下楼。 赶到楼下的时候,王思离刚好闷着头从教室里出来,她边上还紧紧的围拢着两个看护着的老师,深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王思离半推半就的走着,脸上的神是不耐烦的,“我都说了,我不去,我又没真的摔下去,我不需要去医院!” “去检查一下,万一体有什么问题,你妈也会担心的,没什么事最好,赶紧回家,以后别再想不开了。”边上的老师难得对这样的学生一脸耐心的循循善。 “我妈?”王思离脚 步一顿,露出嘲讽的笑容,抬起脑袋的时候正好看到往她这里走来的人。 刚刚咧起的讥讽笑容就被她收住了,转而变得有些尴尬和羞愧。 江复庭从容的走过去,又是恢复了以往的平淡:“怎么样?” 王思离继续好笑的一笑:“你们这些人真奇怪,又没真的摔下去,一个个都来问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那就不去医院了。”江复庭看着她眼里积压着的挣扎,慢慢开口。 王思离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惊异了下,打探在他上的目光变了变。 “这怎么行,万一刚刚掉下来的时候碰到了,真的伤着哪了,学校要担责任的,你没看到她妈妈那不依不饶的样子。”边上守着她的班主任连忙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责备。 “你别跟我提我妈!”王思离突然愤怒的叫道,刚刚还对周围不屑一顾的模样瞬间被内心深处的怨意给取代。 她转过头,言辞俱厉得质问着边上的班主任:“你看她那样子,像妈吗?” 她哆嗦着捏了捏手指,一字一顿的:“路边随便捡条狗都能有感吧,我呢?” 王思离的厉声尖叫突然停住了,神也呆滞了下来,像是卡机了一般。 江复庭默看着她,心底翻起说不清的疑虑。 短暂的停顿后,王思离忽然扬起更为夸张的笑容,整个人的气势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的颠覆掉。 她圆润的眼睛顷刻间涌上了暴戾,眼角带着狠厉的锋锐,举止神态都在那一刻变得乖张起来。 明明是莞尔一笑,但她整个人都涌动着怪异的违和感,红唇微启,慢慢吐出几个字:“连条狗都不如。” 江复庭凝视着她,明明还是这个人,但浑散发出来的味道和之前的人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对方的眉毛高挑着,眼神里的不屑和之前也是不一样,如果之前只是淡漠和厌烦,现在的不屑就是高位者的蔑视感,如同对他们这群人的嘲笑。 “看我干嘛!没见过我一样!”王思离冷嘲讽的用体将两边阻挡着自己的人蛮横推开,大步往前走着。 “王思离,你等等!”班主任紧跟着往前跑,“你别这样说你自己,也别这样说你母亲,她生你养你本来就不容易!” 王思离的脚步猛地顿住,回过头狠地瞪着她,恐怖的眼神吓得后面跟着的两个老师顿时收住脚。 江复庭同样被她这沉的样子惊了一下,对方的状态如同一条沾满剧毒的蛇吐着芯子望着他们,不断涌动着的狂暴甚至可以吞噬周边的一切。 他还来不及往前走,王思离已经随手拖过桌 椅用力得砸在他们脚前:“我说过!别提我妈!她算个什么东西,给了条命而已。” “轰!”桌子砸到地上的同时,她顺便推倒了边上的桌子,抽屉里的书本全都乱七八糟的掉了一大片。 她说完,转头就要走。 “王思离!”班主任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喊了声。 她转过又抽了张凳子摔到他们眼前:“别吵我!” 凳子砸到地上的瞬间,靠背上的木板都掉落下来。 站在教室里几个人没有再吭声,江复庭就看着那道单薄的影带着毁灭的意气一点点的消失在他视线里。 隔了良久,静谧的教室里响起一声满是无奈的叹息。 江复庭别过头,看了眼边上像是苍老了十岁的女老师,这个老师授课的时间一看就没有太久,妆容很精致,眼角的皱纹不太多,皮肤除了有些干燥还是细腻的。 大概也是这样才让她从高一新生开始带班。 她无奈的揉了揉太阳,对他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麻烦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然后特意对江复庭说道,“你们高三刚考完也辛苦的,听说没没夜的在复习,赶紧回家休息吧。” “那我先走了啊,我还有事跟我班里的那帮小崽子交代。”刚刚帮忙拉人的老师也没有客气,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女老师正准备扶桌子,看江复庭还站在那里没有动,有些奇怪:“你怎么还不回去,听说带你们班的是老梁啊,他严格的吧。” 江复庭蹲下子给她搭着手:“没事,不急。” “谢谢了啊!”她客气地笑了笑,开始扶地上的凳子。 江复庭没有再回话,搬完桌子后开始整理着地上散乱的书籍和试卷。 “你是怎么认识王思离的?”她慢慢理完桌子和凳子后突然问道。 “公交车上。”江复庭顺手把人掉出来的试卷归类好。 “这样啊。”女老师收拾完以后,又叹了口气,“我看她和你都不太像主动说话的人。” 江复庭想了下:“她舅舅话多的。” “她舅舅?”女老师显然没有听王思离说过,家庭信息大概也没有填到过,听到的时候还疑惑的,思索了一下,“她舅舅就是开公交车的?” “恩。”江复庭点着头,将理完的东西放好,双手压在试卷上想了想,脑子里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是又不太确定。 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王思离,是不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又觉得这种揣测有些恶意了。 “怎么了?”女老师已经门窗合上走过来,见江复庭没有回答,温柔的笑了下,“ 走吧。” 江复庭跟上她的脚步,走廊那头的楼梯已经可以依稀听到一些零碎又匆忙的脚步声,他最终开始找了个比较婉转的措辞问道:“她是不是,心理上生病了?” 之前看陈佳南的死亡前视频让他格外的记忆犹新,发病的痛苦和折磨,躯和精神就像是永久的围困在那里面,进不去,出不来。 刚刚王思离突然变化的眼神,让他蓦地回想起这些。 边上突然安静了一下,脚步声也没有了。 江复庭别过脑袋的时候,女老师正拧着眉认真思考着:“这个,我还真没注意过,我一直当她是叛逆,不跟别的同学交流,而且也没人敢欺负她,我就没想那么多。” 江复庭看着走廊外,楼下的学生正因为刚期末考完,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一眼望过去,稀散的人群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学生中间一个人影的穿着打扮在这些人里面格格不入,那个妇女穿着酒红色的大衣,卷发盘在头顶,步子走得很快,看的出来她急躁的。 目光留意到她上的一瞬间,江复庭沉着脸,“不一定是学校原因,也可能是家里的。” 女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样看到了正在快步离开的妇女,恍然道:“我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会关注的。” 江复庭淡淡的“恩”了下,加快速度往楼下走。 第五百零二章:预谋 下楼的时候碰到不少已经上楼的学生,不少人都把好奇又敬佩的目光一一扫在他上,直到走出楼梯的时候,这些打量的眼神还跟贴在了他上一样。 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包括楼上的人都会专门探出头来专门瞧一下,搞得多看两眼,自己就能成为当事人一样。 人就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是自己当初避不可及的事,却在事后不停的往上贴,巴不得自己成为话题者的中心。 “你刚刚真牛!” 江复庭刚刚从低年级的教学楼里出来,隔着一小段距离就听到杨林生大声说话的声音。 他看了杨林生一眼:“怎么还在这?” 杨林生翻了个白眼,揣着兜,散漫的说道:“等你啊!” 江复庭没有理他,继续走着,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快速的扫了眼,是林锦的。 —儿子,今晚回家的吧! “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妈说请你吃饭的事,你安排在哪一天啊?”杨林生也没管他乐不乐意,直接问道。 “等你考试成绩出来。”江复庭一边说着低头飞快的回了一个简单的字:回。 “还得等成绩!明明我请你吃饭,搞得我倒贴着你一样。”杨林生听到还要等几天,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他妈已经在他耳边因为这个事唠叨了快半个多月了。 江复庭默了默,才慢慢回道:“那就算了。”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寒假的规划。 杨林生顿时一脸幽怨的瞪着他,“我等!” 出校园的时候,天已经灰得不行了,天上云层厚得透不过一丝光亮,大地像是被隔绝开来,只剩下缥缈无尽的冷。 王思离从班级出来的时候就离开了校园,她站在一个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英伦风建筑前,屋顶的斜角高耸如云,高深的一排排拱门下亮着暖黄色的灯,照得这栋房子有种复古异域的味道。 建筑前面摆着一个大理石雕刻着的牌子:臻想会所。 王思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屏幕上的收件人是张统,短信是她主动发出去的。 —想你,晚上老地方等你。 对方回信的速度不出她意料的快。 —乖乖等着,晚上哥哥好好疼你。 王思离收起手机,直接往建筑里面走进去。 她脸上的妆容还是白天的,虽然浓厚,但是满脸的胶原蛋白无一不透露着她还是个小女生的信息,进入建筑的时候时不时有人用好奇的眼神侧目打量着她。 一楼跟普通的酒楼一样,是个大厅。 所有颓靡,所有放纵,以及**和荷尔蒙放纵的场所,都在八楼。 王思离进入电梯的时候显示八楼的按钮已经亮起了红色,她掏出一个口香糖塞进嘴里,走进电梯的最角落,等待其他人群陆续上来的时候是满脸的不耐烦。 “嗒!”口香糖在嘴里鼓起又破裂的声音灌满了整个电梯,狭小空间里的所有视线全都往角落里转移。 王思离感受这些人灼的目光,眉头之间拧得更加的不耐,本来就烦,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压着一肚子的不爽,这会这些人的视线让她更加的烦躁。 “嗒!”嘴里再次响起清脆的破裂声。 “小姑娘活很好啊?”其中一个盯着他的男人猥琐的对她笑着,眼里的**怎么也盖不住。 他说完话的一瞬间,整个电梯里的温度都有陡然上升的趋势。 来这的人,都是来纵买醉的,谁也不会相互掩饰着自己。 王思离冰冷的看着他,本就犀利的眼神淌出强烈恐怖的杀意,她傲慢的笑道:“你是人,不是动物,别随时随地的发。” 对方的脸顿时格外的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电梯里顿时发出轻闷着的嘲笑。 “叮!”夹门突然打开。 几个不相干的人在门开开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电梯,刚刚找茬的男人故意守在电梯门口,恻恻的看着她。 王思离抬了抬眼:“怎么,腿断了?要找120抬你?” “你个小丫头片子,看样子不治治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出来卖的还那么狂!”男人说着撤开挡着电梯夹门的脚,开始往里走。 他说着揪起王思离的衣领:“信不信我搞你,乖乖跪下来叫爸!” 王思离的眼神格外的沉,里面的狠辣和怨毒全部都凝聚在一起:“想要我叫你爸!” 她嗤笑着,脱下自己后的书包,猛得一甩重重往对方的脑袋上砸过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抬起脚就往他的下用力一踹。 男人脑子还有些晕眩的时候,下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脚步踉跄了一下,就往电梯角落摔去。 体突然摔坐在地上的瞬间,电梯都颤了颤。 王思离抬起高跟鞋就往男人的脚踝踩下去,坚硬的鞋跟狠狠的在男人脚踝的骨头上不断往下压。 “啊!!!”封闭的电梯里传来一阵男人的惨叫。 王思离看着躺在地上面色铁青又有些发白的人,狠毒的嘲笑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再次按开电梯门的瞬间,外面的绚烂多彩的光芒在同一时间洒进了这个幽闭的空间。 她熟 门熟路的走出电梯,然后右拐。 眼前的空间格外开阔,不管是地板墙面还是吊顶,全都是亮丽的黄色泛着金灿灿的光,即便是俗气又夸张的水晶灯都被映衬出一种极致奢华的感觉。 两边各自站满了一排整整齐齐的人,一排帅哥,一排美女,女生的统一是半透明的露肩小洋裙,男生统一是口带颗粒钻的绅士的黑色西装。 迎宾的阵仗夸张到一直往走廊的尽头延伸,从出电梯门到尽头打开会厅的这一整段路程,都是精神和体上的极致享受。 王思离的视线并没有在这些人上逗留,她直接走向尽头,推开那扇沉重的会厅大门。 烟,酒精,尼古丁和那些绚烂的灯光夹杂在一起。 四周扩散着各种奇怪不同的香水味,和刺鼻的烟味夹杂在一起,闻得让人有些上头。 闪烁的舞台灯在整个会场里到处旋转过去,王思离吐掉嘴里的口香糖,直接去往舞池边上的吧台,停留在一个妆容妖艳的女人边上,扣了下桌子,“李姐。” 李姐听到她的呼唤后放下手里的高脚杯,转头的时候轻和的笑着。 看似轻和,眼底却是沉浮在商场多年的精明和算计,女人的眼妆尤为出挑,鼻梁很高,笑着的时候,弯着的眼睛极为妩媚。 她抬手越过吧台抽了个空杯摆在王思离眼前敲了敲,吧台的服务员立刻倒了小半杯的鸡尾酒:“你不是今天考试吗,怎么来这?” “考完了。”王思离没有客气的坐上来,接过酒,跟李姐说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对别人那么粗蛮的态度,但上浑噩的气场却怎么也收不住。 李姐啧了一下:“今天心又不好了?” 王思离不是第一次来她这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两年前,那时候小姑娘还很干净,眼底澄澈的像是夏天的晴空。 又高又远,蓝的纯粹。 直到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第二天看到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王思离偶尔还会被那个男人带过来,有的时候神是痛苦的,木着一张脸。 有的时候就跟现在这样,像另外一个人。 “没有。”王思离抿了一小口酒,放下杯子,掩着眼里的轻慢,“今天开间房。” 李姐诧异了一下,“他要求的?” “没有,我自己想的。”王思离不愿意在这多待片刻,一口气把酒闷完,将空杯子甩回给吧台的服务员。 李姐多看了她两眼,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三两句之后就挂掉:“你直接去15楼,房号我短信发你,房卡他们会放在地毯下面。” “谢了。”王思离 背好包,离开吧台。 到了16楼全部都是客房,踩在地毯上的时候脚下感觉毛茸茸的,很软,像是踩棉花一样。 王思离迫不及待的将高跟鞋从脚上硬扯下来,脚底跟毛毯亲密接触的时候,整个人感觉被解脱释放了一样。 不懂这种鞋子有什么好穿的! 王思离忍着想把这个鞋子丢掉的心,提着鞋子走到房间门口。 客房的每个房间门口的地毯是和屋子连在一起,和外面的走廊断开的。 她蹲下子,伸手往下面摸了一下,拿出门卡,进屋子以后,扔掉鞋子,躺在上开始给张统发短信。 —1507号房。 随后她摔手一丢手机,手机瞬间飞跃到了枕头上,就在她看着天花板,蹙着眉不耐烦的思索着什么的时候,枕头传来震动的动静,不用想也知道是张统那家伙发的。 王思离突然从上弹起,从包里拿出探测仪,每次开房的必备仪式,张统来不来都一样。 确定房间没有什么问题后,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窃听器,安装在柜子的凹槽下面,凹槽挨着头的靠板,张统再怎么警惕都不会轻易发现。 然后在自己惯用的枕边下面藏着一个小匕首,这个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再做好其他防止意外的准备后,王思离慢慢换上浴衣走进卫生间。 水龙头,花洒的水温和气都被开到最大。 没过多久,洗手台的镜子,干湿分离的玻璃墙全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气。 第五百零四章:不能回头看! 周岳再次猛地转头,瞪着眼到处观看,嘴里含糊不清的大叫道:“什么人!” 他不断的在原地转着圈,观看着四面八方的环境。 寒意涌进了脚底,他刚刚还醉到神志不清的脑子,被刚刚一扫而过的风吹得清醒了不少。 周岳来回转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野猫? 他想了下,感觉也不是没有可能,拍了下脑门,让自己清醒一些,继续往电梯方向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神经太过于敏感,从刚刚那一下开始,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通往电梯方向的道路走过了无数次,他从没发现这个地下室的光线那么的差,一眼看过去,远处黑得有些发沉,幽暗从最底部的电梯那边慢慢扩散开来。 凉意几乎要吞噬掉他的大脑,头上的照明灯不断的明明灭灭。 脚步声还在不断的回在停车场里,回音不断的顺着墙面折回来反馈到他的耳边。 一重又一重的,似乎比他自己的脚步声还清晰,周岳的神经开始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脚下的步伐开始加快,冷风不断的快速在他的耳边刮过。 “啪嗒” 像是有什么玻璃瓶掉在地上了。 “咕噜,咕噜。” 静谧的环境里,任何一个违和的声响都显得尤为突兀。 周岳感觉自己的鞋后跟被什么东西磕到了。 “咕噜,咕噜。” 滚动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多。 周岳一个机灵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双手不停的发抖,呼吸格外的急促,喉咙的气管忽然变得干燥。 他滚了滚喉咙,抬起脚想要忽视后面的东西,继续往前走。 可脚底下像是踩着一汪的水,抬脚的时候他听到了轻微的水花飞溅出来的声音。 “滴答。”鞋底好像也被浸得湿透了,感觉有点沉,他能感觉到鞋底有液体在往地上滴落着。 等他落脚的时候,脚下果然传来踩入水里的“啪嗒。” 哪来的水?刚刚走过来之前,这块地方都是干燥的,哪来的水。 周岳心里顿时涌上毛骨悚然的感觉,体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被未知的恐惧慢慢侵蚀。 “咕噜”“咕噜” 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多,接二连三的,多得他都有些听不过来,两只脚的后跟像是不停得被什么东西砸到一样。 这种异样的触感让他浑发毛,心跳彻底的慌乱掉,跟着起伏的躯不断的颤抖着。 不能回头看!不能回头看! 往前走! 周岳不停的对着自己心理催眠着,其中一个磕 到自己脚后跟的东西好像在碎裂。 他听到了那阵微弱的,蔓延开来的呲裂的声响。 “嘭!”然后突然炸裂,周岳感觉自己的裤腿突然湿哒哒的,他终于无法控制的回过头,然后不由自主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后面是满满一大片沾满了鲜血的试管,错落不已的到处滚落着,里面的血迹全都倾倒出来,不断的扩散开,他顺着扩散过来的液体,将视线慢慢的往自己这边挪,停留在他一直不敢低头看的脚底。 玻璃碎片撒的到处都是,脚底下的血迹多到触目惊心,犹如泥潭里的水沉积到自己的脚底。 每个试管里都残留着浓郁的血迹,那些管子里的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出来的,甚至开始有些发黑。 周岳颤抖的抬起脚,恐慌到已经忘了尖叫。 他不断的往后倒退着,这些试管却像是长了脚,他每挪动一下,试管就跟着他的方向,“咕噜”“咕噜”的滚过来。 “啊啊啊!!!!”随着他失声尖叫,周岳猛地转过头开始向电梯处飞速的狂奔着。 试管滚动的声音突然剧烈起来,殷红的鲜血紧跟着流动,洋洋洒洒的浸染了大半边的停车场。 直到他已经跑到电梯口以后,显示屏的按钮上,墙面上,地上,包括电梯夹门打开的一瞬间,全都是飞溅着的猩红的鲜血。 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瞳孔就因为过度的惶恐猛地一缩。 电梯的角落里,一个穿着蓝色工服的男人正垂着头站在那,无声无息的,衣服上发干的深红色印迹几乎染了一大片,甚至让人难以认出来这件衣服原本的颜色。 但周岳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他化工厂里作工的制服! 里面的男人慢慢的抬起头,他手上的皮肤像是沾了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剥落着。 他抬起了脑袋,周岳看到那个男人脖子上,脸颊上,甚至包括头发,都像是融化了一样,看不清是被烧的还是被溶解掉的,从皮肤开始快速的往下掉,再到里面的血,人体的组织像是泥浆,不停得往下流淌。 直到他的五官都看不清,只剩下两颗黑不溜秋的眼珠,沉沉地看着周岳。 “啊啊啊!!!!”周岳顿时倒抽了一口气,转过想要跑。 可回过头发现,电梯外面的道路全部被密密麻麻的,数不尽的试管彻底覆盖掉,试管上的黑色刻度尺全都沾满了暗红色的血垢,如同无穷无尽的爬虫在顺着透明的玻璃管不断的蠕动。 看的人头皮发麻,像是带了生命真的要从里面爬出来一般。 周岳不断涌上大脑的惊恐冲击的有些头晕,一踏出脚步, 就是遍地红色血液。 他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正一点点的,慢慢的向他靠近。 男人早已经面目全非,看不清脸,可周岳下意识的就觉得他在笑,笑得格外渗人。 那双不断在脱皮的手再接近他的时候,缓缓抬起,五指狰狞的张开,露出要掐他的姿势,周岳甚至能看到男人手上被血覆盖着的发白的骨头。 周岳再也顾不得外面,不停得往后倒退,脚后跟的试管再次轰轰烈烈的开始疯狂的滚动起来,其中有两三个同时猛地往他脚后一拌。 他倒退落脚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踩在了上面,脚下的试管往前又咕噜了一下。 他的全重心顿时往后仰,随着脑门同时砸到地面和玻璃上,头部后方传来钝痛,周岳感觉大脑一阵激烈的震,思维恍惚了一阵。 直到那个恐怖的人影已经走出电梯,慢慢爬到了自己的边,伸出鲜血淋淋的双手,慢慢往他脖子袭来的时候。 他才猛地弹起子,一边哭嚎着,一边连滚带爬的要站起来。 但是边的试管滚动得更为剧烈,就在他要站起来的时候,脚底猛地一打滑,又重重的摔回地上。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一股极大的力气突然拽住,粘腻的触感让他翻涌着恶心。 “救命!救命!来人啊!”他拼命的挣扎着,十指用力的扣着地面,体却在不断的被往电梯里拖回去。 蛮力的拖拽下,他指甲缝里全是从水泥地里硬刨下来的灰尘和杂质。 地板上的血液随着拖拽的痕迹和十道明显的指甲印扩散开来,看着尤为的骇然。 周岳的嗓子喊到几乎要嘶哑,他看着停车场外面的车子和牌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指甲和前都是大力摩擦后的疼痛,挣扎的力气逐渐被透支,力气越来越小。 随着熟悉的电梯门开的声音,他的躯被拖入了电梯。 “叮”电梯门再次被牢牢的合上。 外面的狂风在不断的呼啸着,带着凌冽和满腔的哀嚎。 江复庭合上手里的书,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自从跟白唐学鬼道以后,他以往十几年的作息习惯全都被颠覆掉了。 这会反而清醒的怎么也睡不着。 而且灵魂里多了一点他说不出来的羁绊和牵扯,之前没注意过,但是现在突然一个人住了,这种感觉就清晰了,就像是有一个线一直吊着自己,扯着自己。 至于线的那一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感觉有些渴。 他穿上拖鞋,走出房间,漆黑的走廊尽头却从地上透着一丝微弱的光亮,是江朝书房的方向。 江复庭走过去,没有叩门,而是很小心的按开,查探了下里面的况。 门缝里并不能直接看到书桌方向的人,除了灯以外,只看到电脑开着,他索推开门直接走进去。 快挨着书桌的时候,才看到坐在位置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电脑里还开着未处理完的文件,桌子上摆着的纸张稍微有些散乱。 江朝是侧着头睡的,鼻梁上的眼睛有些松,脑袋压在手上的时候半挂着,眼眶下的黑眼圈似乎格外的浓重。 沉稳的呼吸透露着他此刻睡得特别沉,就连此刻江复庭走到了他边上都没把他惊醒,父子两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睡眠浅,警惕高。 江复庭看着睡梦中的人,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 江朝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终都要拱手让给别人,他接替不了,他不知道江朝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生气还是失望。 父亲看起来平时跟自己话不太多,但是他对自己的付出和未来的铺垫,自己清楚。 他现在不敢多想,但是那一天到来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江复庭从他后面的衣架上临时找了件大衣,披到了他的上。 江朝这才被异动给弄醒了,摘下眼镜,搓了搓眼睛,起来的时候扶住上的大衣:“几点了?” “一点。”江复庭看着他说道。 “那么晚了。”江朝似乎也有些意外,特意看了眼手表确认了下,“还真是。” “要帮忙吗?”江复庭粗略的浏览着他桌上的文件,开口问道。 第五百零五章:爆炸 江朝戴回眼镜,又抹了把脸感觉稍微清醒了些,才说道:“不用,没多少了,你去睡吧。等寒假了,到时候稍微让你学点简单的。” 江复庭听到他后半句话,沉默着,没有回答。 江朝转过头看着边上的人,对方的眼底流露出少有的犹豫:“担心高考是吧,那就高考后再说也行。” 江复庭这才闷闷地给了个回应:“恩。” 离开书房的时候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眼又投入工作的人:“早点休息。” 江朝没有抬头,随意的对着他摆了摆手。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江复庭非常自然的起晚了,阳光甚至已经透过了窗帘照进来,屋子里泛着淡淡的金黄色。 江复庭揉了下眉心,已经过八点了。 以后不能出现这样的况,得想办法把作息调整回来,但他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受控,总感觉被什么潜移默化了。 下楼的时候,林锦难得在家,看到他的瞬间,就一脸喜悦迫不及待的走了上来:“考试考累了吧,难得看你睡得那么晚。来,赶紧吃早饭!” “还好。”江复庭跟着她走进餐厅,接过她递来的牛:“爸昨晚回房了吗?” “后半夜回了。”林锦从厨房给他端出单独留下的早饭,放下盘子的时候回过神诧异了下,“诶,你怎么知道?” “昨晚起来看到的。”江复庭看着眼前盘子里摆的三明治,习惯的拿起叉子,掀开最上面的那层面包。 他的鼻子没闻错,里面果然夹着金枪鱼。 看着里面的鱼,江复庭顿时感受到了久违的胃疼,他不懂林锦对鱼到底有什么执念,但是这一刻特别想念白唐家的早饭。 虽然油条,油饼也一般般,但是巷口的那家包子味道确实不错。 林锦看着他发黑的脸色,脸上的笑容尤为灿烂:“你不是刚考完试吗,吃点这些补补脑,而且又不容易长胖,你们现在十几岁的小男生不是都介意这些的吗?” 她说着顺手拆了一个罐头,里面全是橙黄色的颗粒,“这我之前出国的时候专门带回来的鱼子酱,可有名了,这个吃点对体也好。” 江复庭的头顶上方顿时乌云密布,尽管鱼腥味不算太重,但是满满的一罐,有奇怪的味道不断的飘进他鼻子里。 而且林锦拿着罐子的手离他特别近。 江复庭感觉自己的整个感官都被这个味道淹没了,淡漠的往边上挪了点位置:“不用了。” 林锦瞬间拉下了脸。 江复庭拿起三明治的另一面,补充道:“你给爸留着,他最近忙的。” “行吧,不过老江最近 事确实多的。”林锦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对他来说犹如毒气弹的东西:“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化工厂爆炸了吗,能源开发还有这些医药化工的厂,现在审查突然严得不得了。” 江复庭抓过桌上的馒头,配着咸菜,彻底放弃了沾着鱼剩了一半的三明治,嚼了一口馒头才点着头回应:“听过。不是死了一个人?” “问题就是这。”林锦说到这个就来劲,拉着凳子在他边上坐下。 江复庭抽了张纸递给她,让她把沾了味的手擦擦。 林锦接过纸巾的时候还翻了个白眼,不不愿的抹着手,然后才开口道:“如果只是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只是死了一个受伤几个,也不可能闹得那么大。” 江复庭咬着馒头别过头看着她,不止一死? 死伤的人数不一样,事的结果和质也会完全不一样。 林锦看他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才继续说道:“具体人数不知道,好像消息被压了下来,那后面的老板应该也是有点手段和背景的,不过听别人那透出来的消息,死的人数十个肯定有!听说受伤的人也有十几二十来个!” 江复庭听完之后惊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的诧异,转而皱着眉,“道听途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重特大事故了,不可能那么轻松的掀掉。 林锦知道自家儿子的个,没有证据的事,两边哪都不站,但是这件事她却非常肯定:“没骗你,爆炸的是一个气化厂,还好厂区本就比较偏,在郊外,但是刚好有人看到了,炸起来的时候,火光几公里外都能看到!” “有人看到?”江复庭问道,如果是在事发点,按照林锦说的还能活着? “就是在两三公里外啊,后面出事后有人偷偷潜进去看了,具体多少没看清,反正就光看到车子不停的往外面拉人。再少也不可能是新闻里说的这个数。”林锦听他还不太愿意相信,继续补充道。 “而且要是就一个人死了,怎么可能这行突然严查成这样。” 江复庭这才收起狐疑的目光,半信半疑的点着头。 林锦说着又叹一口气,“你爸最近光去应付审查人员都要累死了,现在这行又在风口浪尖上,估计搞好至少要明年三四月份了。” 江复庭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将牛喝完,“你们就当休息,别那么累。” “还要吗?”林锦看了眼他空了的杯子问道。 “不用了,我吃饱了。”江复庭站起来收拾着自己的碗筷。 林锦连忙抢过来:“你好好休息去,午饭在家吃还是怎么的,我今天刚好休息一下 ,我们母子两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江复庭想都没想:“都可以。” 他对这些东西本就没什么所谓的。 就在他正准备进厨房的时候,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眸子扫了眼,他有些疑惑,白唐怎么一大早就来电。 他刚划开通话,那边声音就有些急切:“早上有个急单,我一会来带你过去。” 江复庭看了眼厨房里正在洗完的人,连忙说道:“你等下!” 然而还没等他话说完,对方就毫不客气的挂了。 江复庭压着心里涌上的烦闷,盯着手机。 “儿子,谁啊?是不是有朋友叫你出去玩。”林锦的在厨房听出他说话的异样,转头问道。 江复庭思索着怎么跟林锦交代突然要出门的事,先敷衍的开口:“不是。” 结果话刚讲完,大门外就传来一阵按门铃的声音。 “这一大清早的谁过来了?”林锦疑惑的放下手里的碗,简单的擦了下手,走向客厅去开门。 江复庭还沉浸在白唐刚刚突如其来的电话里,正踩上楼梯准备换一外出的衣服时,门口传来林锦惊喜的呼声:“哎呀,原来是白先生啊!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江复庭的抬起的脚瞬间僵硬了,转过头的时候,他冷冰冰地瞪着站在门口笑得像暖阳的人。 一会?这叫一会?明明是三秒。 还没等他来得及将白唐冻在门口,林锦已经回过头对着他兴奋的招着手:“你快过来,白先生来了。” 她说完又客气的要把人请进来:“外面冷吧,赶紧进来坐。” 白唐非常亲切的笑着,双眼弯的跟月牙一样:“不用了,伯母,我是专门等江复庭的,我们约好了赶着出去玩。” 林锦听到这话再回头看着在楼梯口无动于衷的人,像是兴师问罪,刚刚谁跟她说的不是朋友叫出去玩? 江复庭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尴尬的时候,明明没有说谎,反而比站在门口脸不红气不喘的人还要心虚。 他清了下嗓子,没有直接搭理林锦的话:“我去换衣服。” “来不及了,赶紧的!”白唐扫了他一眼:“穿的又不是睡衣,有什么好换的!” 林锦听他这么催着,直接理解成白唐其实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了,刚刚给自己儿子打电话,自己儿子态度还不好,所以才找上门。 这样一想,脸上的神更加严肃,她直接走过来,拽着江复庭:“听到没,人家等你等成这样了,赶紧的,别让人催!” 江复庭不知道林锦这会大脑里又在展开什么乱七八糟的剧,被她半推半就的扔出 大门。 “嘭!”的一声,铁门被用力的关上。 一声巨响后,江复庭才回过神,脚上穿得还是拖鞋,外还没拿。 真是亲妈,自己的儿子说扔就扔。 白唐看着江复庭一脸的郁闷,整个脑袋被乌云笼罩的样子就想笑,然后没有忍住,直接咧着嘴开始大笑。 江复庭又淡淡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走吧。” “走!走!”白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过,你妈真的神奇的,上次来我家我就看出来了。” 江复庭后退了一步,作势要伸出食指放在门口的指纹锁上:“我回去了” “走!真走!”白唐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抓住了他的手。 江复庭手掌突然被另一人的温度环住的时候,愣了一下,眨眼间,又是瞬息万变。 这次的时间稍微有点长,大概五六秒的样子,周围扭曲变化的景物才慢慢稳定下来,在他的视线里勾勒出形状。 江复庭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空气似乎格外的清爽,雪融化的味道夹杂着青草味,闻起来很清新,不过这边的风大的。 边上的楼房比较疏散,不像市中心那么拥挤。 而且道路两边的积雪格外的厚,只是被人非常粗略的横扫到道路两边,有些地方厚得已经过了脚踝,人行通道的树边还有玩心大发的人堆了一个很高的雪人。 第五百零六章:战战兢兢 白唐看到的时候还特意的走过去比划了一下,是高的,快到他腰了。 江复庭跟着他走过去,也比划了一下,还行,到他胯这。 白唐转过头圆圆的眼睛不满的看着他,“长得高了不起。” “了不起。”江复庭轻描淡写的回道。 白唐嗤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向就近的小区。 小区也属于高档小区,地产商是非常著名的万湖集团,安保环境各方面都是一顶一的配置,只是因为地段关系,郊区这边的房子会比市区稍微便宜一些,但相对于同等区域的房价也高出了不少。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果不其然的被保安拦了一下。 四个保安在阻拦的时候还不时的上下打量着,像是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不修边幅,另一个大冬天里的穿着凉拖鞋,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衫。 白唐没有理会他们的视线,随意的报了一个名字:“周岳。” 江复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思索了下,感觉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其中一个保安走回安保室去联系确认,另外三个人盯着他们就跟盯犯人一样。 冷风吹了差不多半分钟以后,刚刚走进去的保安才从里面出来还有点不太相信的看着他们:“进去吧。” 保安不不愿的打开通道的门,白唐大摇大摆的带头往里面走。 不过奇怪的是,周岳联系他的时候描述的异常可怕,但是他走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很干净,一点异样的气息都没有。 白唐平静的脸上涌上一丝疑惑。 江复庭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同样的疑惑他进小区的时候也有,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按理来说,多少会有点鬼气,但是这里干净的有些不正常了。 他突然想到最后一次去郭彦方家里找许平的时候,那时许平的鬼气就被剔除完了。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了下白唐的侧颜,果然白唐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两个人走的时候没怎么费劲,白唐的瞬移只局限于他熟悉或者了解过的地方,陌生的地方他都不知道,无法直接过来,所以只能飘到附近的门口。 穿过一个小桥以后,两个人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白唐按下了指定的楼层和房号。 “谁?”话音里的男声很沙哑,尽管吐出来的只是一个字,但颤得非常厉害,能清晰的感受到说话人的恐惧。 白唐说话的时候刻意柔和了一下,“天师门亲传弟子,白唐。” 男人的呼吸声果然没有那么急促了,像是被安抚到了一点,随后“咔 ”的一声,楼下大门被打开。 两人进电梯以后,白唐在电梯门合上夹上的瞬间,伸出脚挡了挡。 江复庭正想疑惑的问他。 白唐看似随意的打量着电梯:“他在这碰到过。” 江复庭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跟着扫视了起来,视线转移的很快,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已经把每个角落洞察过去。 看完之后,江复庭皱了下眉:“没有。” “恩,我也没有。”白唐走出电梯,看向另外两个电梯。 这种小区一般一栋楼里必备三个电梯,他等到刚刚出来的电梯被楼上的人按走以后,再重新按了往上走的键:“15楼。一人一个,等下楼上汇合。”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中间的电梯到的很快,门已经开了:“你先上。” 白唐也没有客气,进去前还特意冲他挥了下手:“等你哟。” 江复庭一阵鸡皮疙瘩,什么语气! 还没等他的鸡皮疙瘩消下去,最左边的电梯也已经上来了,按楼层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这边的电梯是有通到负一楼和负二楼的,但刚刚最右边的电梯并没有。 不知道白唐乘的那个是怎么样的。 他思索着按下了楼层,电梯开始缓缓的上升,随意的看着电梯内的广告画报一样,他悠闲的打量了一圈这个电梯。 和刚刚的电梯相同,也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有,没有鬼气的味道。 就在他还疑惑着会不会是在角落或者卡缝里藏点什么的时候,却在低头的瞬间注意到一个微小的血迹。 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掉了,而且被人的脚印踩过看着有些脏。 不知道是不是保洁阿姨已经放假,还是工作态度偷懒,总之没有抹干净,在门口的方向留着两小滴。 两滴血迹边上都有一条长长的小口,而且没有飞溅的痕迹,明显是被拖拽的。 江复庭记忆了一下,随后再次查探了下电梯里的环境,和起初一样,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他收回了视线的时候,电梯的夹门正好打开了。 两边夹门推开的瞬间,江复庭就顺着缝隙看到一个穿着灰白长袍的人双手揣在一起,挎着脚,姿态尤为散漫的站在自己的电梯门前等待着。 白唐收起了闲散的模样,立马转头问道:“怎么样?” “没有。”江复庭走出电梯,再次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有些血迹最终是顺着门的缝隙往夹缝里流淌的,跟他心里判断的差不多。 “我这也没有。”白唐蹙着眉。 江复庭整理着自己刚刚察觉到的细节:“你那边的电梯有通到地下室的吗? ” 白唐这才惊觉了一下,赶紧跨着步子看向中间的电梯,然而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是已经在往下降。 他刚刚太过在意察觉鬼留下的痕迹了,居然忽略了这些细节。 “没事,一会出去的时候再走那边。”江复庭看他发愣的样子还宽慰了下他。 白唐没有回应他,而是仔细按照自己的记忆搜索着,“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没有,我就是没有那么百分百确定。你说这话的意思是……” 江复庭对上白唐醒悟的目光,颔首着:“恩,我这有。” 白唐伸出手指凭空在最左边的电梯方向挥舞了一下,一缕鬼气顺着他的指尖不断的涌出,最后绘成一个江复庭还没有见过的符咒,印入电梯内。 尽管没见过这道符,但是因为他也多少接触过一些的关系,符文中的内容没有像以前看的时候那么晦涩难懂,里面蕴藏的能量波动也不算太大,应该就是普通的符咒。 白唐留意着他打量的视线,解释道:“这个就是普通的辟邪符。” 主要是以防万一才下的,如果有其他坐电梯的人意外碰上了,那也是不小的麻烦。 做完简单的防备后,白唐才走到周岳家门口,按了下门铃。 屋主开门的速度很快,但是没有一下子全开,而是贼头贼脑的探出半个脑袋里,用一双尤为疲惫和时刻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个眼神江复庭也很熟悉,当初第一次去郭长欢家里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模样。 被鬼吓过的人,胆子都格外得小,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且子会格外谨慎。 “天师门亲传弟子,白唐。”白唐娴熟的报上自家门号。 江复庭现在听到这句台词已经没有感觉了,估计是真的听习惯了,而且自己现在也是其中一员,虽然天师门的真实有待求证。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台词的时候,那种尴尬感和另类的感觉几乎要溢出体。 里面的男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请他们进来,但是脸上对他们这一行的瞧不起怎么也掩不住。 江复庭跟着白唐走进了玄关,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思考着要不要换成主人家的拖鞋。 “没事,没事,这些细节不用在意。”周岳这才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正式话。 江复庭也没有回应他,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和白唐一样直接往里走。 男人的眼眶很黑,脸色发青,精神状态看着格外的差,上的衬衫和西装显然是没有换过的,隔了夜,汗味、酒味和烟味杂在一起特别的刺鼻。 江复庭的视线从周岳上一扫而过的时候, 别的没有发现,但是对方的灵魂看起来特别的薄弱。 而且随着他这段时间鬼气能力的快速增长,能隐隐看到人上的三道火,不是特别的明晰,但是有了些微的轮廓。 可这个男人肩上的一道火,给他的感觉特别微弱,隐隐有要熄灭的倾向。 白唐的视线并没有在男人上多留,江复庭就跟着白唐一起晃。 周岳家的房子还是比较大的,大概一百五十来平米,看生活痕迹是一个人居住的,从客厅到厨房,到经过的书房都是,而且很少使用,看样子平时也很少着家。 很多东西甚至都是新的,没怎么翻动过。 两个人逛得差不多了,才看向屋子里的最后一个房间,应该就是主卧了,周岳的主卧和普通人家设立的不太一样,没有靠在房间的最里面,房间出来外面就正对着一个鱼缸。 白唐进屋前,象征的眼神咨询了下,但是手已经按照以往的习惯抓上了门把。 周岳的神僵硬了一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他脸上的表变化了下,随后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挥着手让他们看。 屋子是主卧没错,但是打开房门的刹那,江复庭顿住了脚步,怎么也迈不进去。 女人的私人衣物在上和地上散乱了一地,用过的橡胶物品沾着浑浊的液体跟着凌乱在地上,屋子里都是浓浓的男味道。 第五百零八章:周岳其人 高档小区的单层户型都比较大,因此一层最多三户人家,偶尔这个地段位置偏,不少人房子买来都是给父母住,或者是闲置等升值。 何况停车场两层,所以走进停车场的时候格外的空旷。 白唐指尖的鬼气还在缭绕着,拉成细长的丝线,根据刚刚接触过的血液印象开始寻找。 黑丝从电梯夹门开开的一瞬间,就往前蔓延开来,一直向远处挪动。 “就是这层。”白唐开口说道,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整个停车场都被黑色的薄雾覆盖掉,监控上的电源顿时被掐掉。 江复庭快速跟着他的鬼气停留到一量黑色的卡宴边上。 周岳还是有钱的,能买得起这车。 他的目光开始查探起车里,里面还是一切正常,但是车子的副驾上放着一些零散的文件,大概是因为在车里,又是无关痛痒的东西就随意的丢弃着。 江复庭往车窗凑近了一点,上面是审检的资料,审查人的签名很潦草但是可以根据轮廓推断出来那人姓张,另一个字被带成了一笔,无法推断。 之前的新闻他多少看过一些,网上说是因为作工人的渎职和失误引起的。 下面还压着一个女生的照片,是侧颜的,妆容浓厚,看起来年龄不算太大。 稍微有点眼熟,江复庭皱眉冥思。 “你看看那边监控是不是也电源断了!”不远处顿时传来繁多的脚步和呼叫。 江复庭警觉的埋下头,看向边人的时候,白唐正对着他笑了笑:“他都不急,我们也不急,反正肯定要来找我们。” 手掌又被人突然抓住,隔了几秒闪回到他家门口。 “你们这种有钱人家,是不是都会查背景的。”到他家外面后,白唐也没有掩着说话了。 江复庭正想说,没有。 白唐继续抢先一步:“你去把那个周岳的背景查一下,他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江复庭“恩”了一下,准备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人抓着。 白唐注意到他停留的视线,甩开手嬉皮笑脸着:“手感太好,忘了忘了!” 他没有说话,准备开门。 “咔”大门率先开了。 两个人同时往屋里看去。 林锦推门的手卡在了一半,一脸诧异的看向他们,“你们怎么那么快回来了,才十几分钟呢!” 她说着在江复庭上上下看了看,拍了下手:“哦,是忘记拿外了是吧,我去给你拿外!” 江复庭赶紧叫住说着就转的女人,“不用了,他一会有事,不出去了。” “这样啊!”林锦一脸失望 的回过头:“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出去玩,我前面都跟我小姐妹约好了。” 江复庭走进屋子换了双拖鞋,脚下的拖鞋早就踩脏了:“你去,我在家里休息。” 他说着回过头看着还站在外面的白唐,“进来坐会?” “是啊!”林锦拿上自己的包,地拉着白唐:“要是不急,就坐会,聊聊天什么的!我儿子天天学习,人都学傻了。” “妈。”江复庭无语地叫道。 白唐掩着脸上迫不及待要放光的样子,客气地笑了一下:“那我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林锦拽着人进来,出门前又探进头来:“要是晚上留着吃饭,就跟我说下,多双筷子的事而已。” “好,伯母快去吧。”白唐挥着手。 江复庭看着白唐在林锦离开的瞬间,就彻底散发出慵懒窃喜的本,直接仰倒在沙发上。 他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突兀的几个鞋印,忍着心里的怒意开口:“先换鞋。” “马上。”白唐软绵绵的举起一只胳膊又垂下来,示意他还活着。 江复庭站在原位置盯着他,四周的空气隐隐有要结冰的趋势,“现在。” 沙发上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完全不想动弹:“马上~” 江复庭直接回过头拿出一双鞋柜里客人专用的拖鞋,然后忍着嫌弃蹲下来强行脱他脚上的鞋子。 白唐顿时如梦初醒,从沙发上僵尸状弹起来,不满的看着他:“麻烦!毛病多的很。” 江复庭没管他,去拿拖把拖地,直到地板反着亮晶晶的光,他才收手。 回到客厅的时候,白唐正好奇的东摸西摸。 “诶!你家这种摆件艺术的啊,看不出来还喜欢这种调调。”白唐捧着一个唐三彩的瓷瓶赞叹道。 “这个笔也不错的。”白唐手里突然抓出一只签字笔。 江复庭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快速的夺回来,“这个别碰。” 那是江朝的,于江朝而言相当重要的,只是不太用了,一直当摆件摆在那。 白唐点了点头,也没追问。 江复庭接了杯开水后,看他还在四处张望着,问道:“我回房间,你要不要上来?” 对方的动作明显顿了下,放下手里其他端详着的东西,眼里颇有打探的意味:“学霸,考完试了还学习?” “不是,查周岳。”江复庭话刚说完,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放下水杯扫了眼林锦发的信息。 —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晚上白先生留下来吃饭吗?留下的话晚上一起出门。 江复庭看了眼边上的人。 白唐姿态随意的靠着沙发扶手,歪着脑袋对上他的视线,头压在一边肩膀的时候,松散的长发已经长过胳膊了。“怎么了?” “我妈又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江复庭把手上的杯子递给他。 白唐接过杯子,本来想答应,仰头又想了一下,闷了一小口水:“不了吧,我一会看你查完资料就回去。” 江复庭默默的看着他,白唐除了那条偏僻的巷子,接点订单,偶尔再去趟地府,其他地方也没有再去过。 就像他的生活,画出一条明明白白线,从这到那,多的地方他也不会踩出去,只会在这个圈子里来回踱步。 “好。”江复庭低头回复了林锦的信息,又倒了一杯水,带着白唐走向房间。 他的屋子很简单,极简风,整齐又干净。 房间本也不小,进去的第一眼视野就很开阔,窗帘边上有一扇落地窗,上午的阳光大片斜斜地洒进来,看着就让人心格外的舒畅。 江复庭回头的时候,白唐一副不出所料的眼神。 他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放下手里的杯子:“你随便坐,”指了下窗边的小圆凳,“那个可以搬。” 白唐也懒得多走那几步路,手指轻轻一招,鬼气就卷着凳子将东西捞过来。 江复庭一直好奇的,他这种能力得什么境界上才能做到,自己现在顶多收收放放,还在充盈鬼脉,偶尔画画符。 而且给他的那本书上的知识点比较广泛,罗列了天地人,但是细节反而少了。 等白唐坐下后,他开口问道:“晋级有什么征兆?” “突破的时候啊。”白唐将凳子拖到他边上,趴在自己的胳膊上:“鬼气会突然异常暴动,出现异象,随着等级的提升,异象也会更厉害,到后面会引起天地异常。每一级的鬼气在你体内的形态也不一样。” “恩。”江复庭点着头。 等电脑页面彻底打开后,两人一头扎进关于周岳资料的搜索里。 化工厂这类的企业不像金融,地产或者娱乐创意类的企业,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推广,没有官博,企业平时打的广告和公布出来的东西也很少。 这类企业的经营不需要任何噱头,只有一个劲的扎堆研发生产,销售拉客户,同行业内打出知名度,降低成本和单价来薄利多销,跟大部分普通的传统制造业工厂的运营模式差不了太多。 不过中贸气化在同行业里面不算小了,主要生产天然气和甲醇,还有其他等。 新闻上通报的是由于作工人王休,平工作懒散,设备检查敷衍,工作时作不当,冷箱倒塌,液氧迅速外泄,富氧的 况下遇上可燃物,导致了爆炸和燃烧。 几个新闻下面还放出了王休偷偷进老板办公室偷东西的视频,以及公司发现他偷东西后,他签署的辞职文件和承认自己怠工的证明。 谁知他的辞职手续还未来得及办完,就在最后一天工作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本人也死在那场爆炸事故里。 上搜的时候,一群人都在拼命的骂这个已经死掉的人,里面不知道有没有黑子带节奏,多人因为只死了他一个人没引起别人死亡而畅快的。 当时网上对一个死去的人都是费劲里笔墨去拼命的讨伐,巴不得把别人从坟里头挖出来鞭尸一样,不过光看这条新闻却是没有任何的异常。 江复庭认真的搜索着上面有用的信息,他做事进入状态的速度很快,不管干什么,都是一秒入定,边上的声音,动静都能被他隔绝掉,就像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一样。 白唐光看到这些字就头疼,起初还趴在那里手指敲着桌面和他一起慢慢看,没坚持五分钟,就开始打瞌睡。 再过五分钟,已经睡着了。 江复庭将上面的文件翻了一遍又一遍,中贸以往的消息基本都是从他们自己的企业官网里发出来的。 官网做得还是大的,无论是涉及的产业介绍,技术设备,包括团队和生产线的安全也花了不少的图片和文字去营造靠谱和先进的效果。 上面还有一些企业内的内部新闻每更新,除却官方的检查外,还有企业每月固定的自我审查。 第五百零九章:网红点打卡 不过有一份文件的签字很奇怪,江复庭放大了上面的图片,右下角的签名虽然跟鬼画一样看不太懂,但是每个人的笔锋和书写习惯都有自己的特点。 这个写字方式自己不久前才看见过,像周岳车里那份文件页脚的签字方式。 江复庭为了确认一遍,来回看了几遍,才确认就是一个人写的。 江朝一直对书法方面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他自的兴趣好顺便强压了一点到了江复庭从小的培养上。 十几年的熏陶让他对这些尤为的敏感,江复庭特意保存了下这个网站,截了图。 本来关于中贸的信息就不多,其他的再怎么想翻也翻不出来。他关掉网址后,看了眼趴在桌边的人。 白唐睡得不是很平稳,眉宇轻微的皱着,可以从眼皮下看到眼球偶尔动一下,像在做梦。 江复庭没打算吵醒他直接站起来,估计是磕着椅子了,他站直的瞬间,白唐睁开眼睛了。 “你弄好了?”白唐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伸着懒腰。 江复庭关着电脑:“没,信息不多。” “没事,不急,等他下次找我们再说。”白唐站起来跟个老头子一样晃了下腰:“这些人啊,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宋明辉,明明刚开始有机会救宋成,结果为了多坚持一时的利益害了他。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六号就是拿成绩单的子。 到学校的时候,高三的成绩都会统一按照名次贴在高三教学楼下面的公示楼,一进来就能看到。 江复庭的名字依旧显眼又好找,在第一个。 他看成绩的时候,站着远离人群的地方,一眼晃到第一排的名字后,就平静的离开了。 脑子里完全专注于找自己成绩和排名的一群人,不停得叽叽喳喳着,完全顾不上后面一闪而过的人影。 到班级后,老梁口沫飞溅地动演讲着,什么考差的学生千万不要气馁,考好的学生也不要骄傲,寒假回来以后才是真正的战争,半年之后的角逐才是三年内最后的答卷那时候的结果才是最后真正的结局等。 讲完之后特意表扬了下杨林生,以前期末总分350都没有的人,这回考了419,太争面子了,班级总分和平均分都拉上去了! 老梁说话的时候,杨林生坐在位置上的得意笑容盖都盖不住,就跟开了屏的孔雀,巴不得扬给所有人看。 江复庭坐在位置上都能听到后方时不时传来故意的干咳,直到他听得不耐烦了,转过头冷冷得看了眼,杨林生才消停了点,但容光焕发的模样,到离校的时 候都乐不拢嘴。 江复庭收拾完东西,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飞速而来的影挡住了去路。 “什么事?”他抬了下眼,背上包。 杨林生被他疏远的语气戳得心绞痛,一脸受伤的看着他:“你忘了?” 江复庭站起来后将自己的凳子塞回桌子下,顺便看了下其他人位置。 恩,横排,竖排,都是直的。 这才对一直贴在自己后面,明明不耐烦还硬忍着的人说道:“你挑个时间,地点。” 杨林生总算松了口大气,生怕他反悔,“既然如此,择不如撞,那就!” 江复庭冷看着他。 杨林生到嘴边的话突然变了个调,唱出了九拐十八弯,“明天中午吧,地方晚上挑好发你。” 江复庭点了点头。 杨林生的执行速度很快,他还没有到家就发了地址,江复庭内心甚至打起了主意,这精力放学习上,能进步多少的分数,而后才真的开始认真盘算。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两个人真的碰面的时候,杨林生隔着他大老远的距离就突然停顿,然后小心的慢慢往他这踱步。 对方明明还是一副淡漠的脸,看不出绪的状态,他就下意识的开始觉得磕碜。 江复庭看着他过来时奇怪的走姿:“怎么了?” “没事!没事!”杨林生连忙摆着手。 江复庭看了看他后面的方向,“你母亲没来。” “我妈啊。”杨林生说到自己母亲的时候一脸嫌弃的语气,但是眼里的笑意却是延到了底:“她这人就这样的,什么事都叫得最凶,临了了就退缩了,你不用管她。” “那我们就随便吃点。”江复庭听到不需要特意见什么长辈,开口提议道。 “不行啊!这座位都定好了,我妈让我赶紧抱牢你这个学霸的大腿,我以后的学习生涯就靠你了。”杨林生赶紧哀求道:“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叫你江哥!” 江复庭犀利的扫了他一眼,语气非常的严苛,很有包拯铁面无私的范儿:“学校止拉帮结派。” “你是江哥,你说啥就是啥!”杨林生非常狗腿的笑着,马拍到了马腿上。 江复庭没有说话静静得看着他,空气凝结了一瞬,杨林生哆嗦了一下。 “江班长。”杨林生反应快速的改口。 “恩。”江复庭勉强应了一下,转往商场里走,结果后的人小声的“啧”着,“官僚主义更不好吧。” 下一秒杨林生连人带包,带他周围十米的环境都要冻成冰块了。 江复庭回过头用要灭了他的眼神冷看着他:“就叫名字。” 杨林生小鸡啄米的点头,否则下场就是可能被灭口。 餐厅是比较精致的中餐馆,消费中等,进店是棕黄的色调,很多小细节布置的很温馨很精致,特别受现在的年轻人喜欢。 包括桌子也是天然木头的,上面打了一层腊,很有大自然的味道。 进店的时候人气也很旺,刚进来的时候人生人海,里面一股浓浓的辣椒和菜香味,顶上漂浮着薄薄的一层白汽,看起来像是大雾,随着人流的走动不停得翻腾着。 江复庭被店里火朝天的生意怔了怔,双手不自觉的揣在兜里,“那么多人。” 杨林生得意的看着他,搞的跟他家开的一样,“网红店啊!这家是卖川菜的,上次朋友带我来,直接种草了!” 江复庭前面走过来一个传菜的服务员,对方手上好像捧着一盆剁椒鱼头,上面的碎辣椒黄黄绿绿的一大片。 经过他的时候,又香又刺激的辣椒味犹如闪电钻进他的鼻腔里,刺激着他的鼻管:“阿嚏!” 他甚至连鱼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杨林生惊悚的回过头看着他:“你不会辣椒过敏吧!” “没有。”江复庭拿出纸巾抹了下鼻子:“没闻过这么辣的。” 杨林生松了一口气,拍着脯,“吓死我了!” 江复庭跟着他走到收银那边,然后小姐姐的带领下,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妹子指了下桌上的点餐二维码告诉他们自主点餐以后就走了。 杨林生盯着那位小姐姐离开的背影,子往桌前凑了凑:“这店里的服务员也很正点吧。” 江复庭听完他这话后靠在坐背上,翻着手机里的餐单。 杨林生仿若不在意继续恋恋不舍的看着那边的方向,说道:“有亲和力多了,看着也自然,不像酒店里的那种,笑得那么假,我看着都嫌累。” 这话说得也没错,江复庭“恩”了一下。 杨林生收到他的回应,更加有兴致,直接绕过桌子坐在他的卡座上:“要不要去问她要个社交帐号?” 江复庭划着手机头也没抬:“不点菜,我就走了。” “点!点!我还要给我妈拍过程图交差!”杨林生迅速返回自己的卡座。 江复庭终于舍得对他抬眼。 过程图??? 点完菜以后,店里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没有十几分钟全部位置都坐满了,外面甚至坐了满满一排等位置的人,最尴尬的就是他们现在靠窗的。 江复庭一转头就能看到外面整整齐齐一排黑压压的人头。 更尴尬的是,第一个妹子转头看到窗户里的他以后,一 脸吃惊又羞涩的回过头,然后悄悄拉着同伴的衣服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同伴紧跟着回头。 两个人同时回头,引得边上的陌生人也回头看了下,后面就是一系列连锁反应。 江复庭除了等菜,还要接受外面时不时集体打量他的视线。 就连坐在对面的杨林生,也深深的有一种,在动物园的围栏里被人围观的感觉。 江复庭的气压在不断的降低,就在他黑着一张脸,在怒意的边缘紧绷着弦的时候,餐盘被人敲了敲,发出悦耳的声响。 “说。”他的声音尤为低沉。 杨林生谄媚又狗腿的笑着:“要不换个位置吧。”等菜上了再被人围观吃饭,那真的就是看猴了。 “恩。”江复庭这才语气缓和了点。 杨林生立马叫了个服务员商量,但是服务员的脸色明显有些为难,“所有的位置都满了,实在是换不了,而且这位置是你们自己预定的呀!” 杨林生当即反驳道:“我特么哪知道坐靠窗的有这个效果啊,我以为是对着楼外看风景的!” 他说着指着外面甚至已经明目张胆对着这里犯花痴的女生,可服务员确实是没办法,只能一直歉意的赔笑。 “不行,一定要换!不换这饭不吃了!”杨林生协商半天都协商不下来,气得直接抓起外站起来。 “嗯。”江复庭听到这话就跟解放了一样,立马跟着站起来。 “这要不!要不!”服务员被惊得连忙拉住他,这桌两个人点的东西也不少,要是说跑就跑,主管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要不怎么?”杨林生充分得发挥着混混的气场,眼尾一垂,眉头一挑,吓得小姑娘差点说不出话。 第五百一十章:偶遇林子青 服务员吞咽着干涩的喉咙,一直挂着笑,小心试探着开口:“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能不能接受拼桌的?有一桌就一个客人。” 杨林生悄得打量着江复庭的脸色,还是看不出啥表。 江复庭思索了一下,这个点去别的地方也是要等,而且这会确实也饿了,他也不想为难一个服务员,艰难的开口:“行。” 服务员对着耳麦跟另一个服务员沟通,确认好没问题后才带着两个人一直往餐厅最里面走,直到看到一条窄窄的走廊,还有好几扇门。 “!你们还有包厢的啊!怎么没早说!”杨林生看到后第一时间叫道。 服务员只能继续笑着:“您订位置的时候也没问啊!您一直强调要靠窗。” “你们也没说啊!”杨林生继续跟她争辩。 服务员解释得多了,根本不想跟他再扯了,翻着白眼反问:“现在哪个饭店会没包厢啊?” “你!”杨林生憋得面色涨红就这么瞪着服务员,然后再回头看看江复庭。 江复庭难得给了他一个不同的表,流露着一丝关智障儿童的眼神。 “林先生,打扰了。”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对着里面的人甜甜的笑着,打着招呼。 江复庭在走进包厢的一瞬间,脚步僵硬住了,后的杨林生没长眼险些往他上装:“干嘛,怎么不进去。”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座位上的人,深邃的眸子紧锁着他:“好久不见。” 服务员听到这句话,惊喜了下:“原来认识啊!” “居然还碰上熟人啊!”杨林生从江复庭站在门框的缝隙边好奇的挤了进去。 坐在位置上的人是一个笑容非常和煦的青年,皮肤白皙,眉眼格外清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就是那双明明弯着的眼睛没有任何笑意,深得探不到底。 江复庭听到边上的人还好奇得追问着:“你朋友啊?” 他没有说话,扭头就想走:“不吃了。” “江复庭!”后的人突然叫道:“上次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江复庭冷冷的说道。 “那是迫于无奈。”林子青的声音泛着一丝无奈和苦涩:“我是真想认你这个朋友。” “是吗?可我不想。”江复庭继续利落的回绝着。 林子青知道之前的事他光顾着自己,太自私了,但他又能怎么办,处在那个境地上,谁会独善其不犯一丝错误。 他那会只想报仇! “我后来也弥补了。”林子青继续挣扎着,不愿意放弃,毕竟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 可对方的背影依旧孑 然的站在那里,屋子里洒过去的光晕,将他的背影勾画的更加清冷和笔。 江复庭没给他留一丝余地:“我也说了互不干涉。” 杨林生默在一边来回的看着他们,所以这又是什么豪门纷争的剧。 边上的服务员同样看着他们,但眼里观看的神色和杨林生完全不一样,透着一丝说不清的暧昧。 两个帅哥!这是什么恨仇的神仙剧! 林子青叹了口气,靠在凳子上,“以后两家总有来往的时候,这顿饭就当卖个人,林家现在势头不小,你不想拒绝吧。” 江复庭这才转过看着他,神色莫名的打探着他,判断他说话的真假。 林子青苦笑着举着双手,示意自己的立场。 江复庭这才走过去,对着看戏的杨林生说道:“留下吃。” 杨林生也是折腾累了,得笑着:“您这回确定了?” 江复庭也不好意思的,对他“恩”了下。 服务员看着两个帅哥最终结局居然是,而不得,只残留面上生意来往的关系,一脸痛苦又同的走了,神色变换相当丰富! 杨林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她在那脑补什么,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这服务员戏还多。” 直到上菜之前,江复庭没怎么开口讲话,林子青问他就应,杨林生自来熟的,三言两语就加上了林子青的社交帐号。 后来发现他就是最近it界名声大噪大佬公司的人,内心激动的要抱牢他的大腿,气氛勉强算是和谐一片。 直到端菜的服务员上来的时候,三个人同时凝固住了。 杨林生最沉不住气,看到人第一眼的瞬间先是愣了愣,在脑海里飞快的搜索着这张半生不熟的脸孔。 隔了几秒突然大叫道:“哎,你不是那天考试后跳楼的学妹吗!” 林子青听到他这话的瞬间别过头看向端着菜的王思离,他随和的脸庞凝重起来,带着一丝愠怒和探索。 江复庭看着王思离的放菜的手微不可查的轻颤了下,才快速抽回去,对着他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是你们的第一道菜。” 她说完话转就要走。 “哎!学妹!怎么不理我们啊!”杨林生对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甘心的大叫着。 林子青等人离开后,似乎是好奇,对杨林生笑问着:“原来你们认识,是校友?” 江复庭没等杨林生开口,抢先一步,淡漠的开口:“你跟她也认识。” 林子青挂在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随后坦然道:“对,是认识。偶然碰上,就成朋友了。” 江复庭没兴趣了解他们的认识史,但是对于王思离和林子青居 然认识还是诧异的,而且林子青刚刚听到她跳楼的消息很意外,那会眼神隐晦的,像是压着一种绪,又不好发作。 两个人不太像那种普通朋友关系。 “你刚刚说的她跳楼是怎么回事?”林子青站起来客气的给他们继续添水。 杨林生见大佬亲自斟茶,吓得赶紧站起来客气道:“我自己来就行,你说那妹子跳楼啊,就我们前两天期末考考完,有人说高一学生跳楼了!” 等林子青坐下以后,杨林生才跟着坐下,谈起八卦眉飞色舞:“我本来还以为是闹着玩的,去看闹,结果没想到是真跳啊!她就一直站在天台边上,而且板本来就瘦瘦弱弱的,我看着都怕她会不小心掉下来!” 杨林生说的时候,手上拿着筷子不停的生动比划着:“天台在这,人就在这!风一吹都能掉的那种,而且你知道最特么坑的作是什么吗?” 江复庭看着杨林生手舞足蹈的样子,拖着凳子,往边上稍微挪了挪,他怕对方讲嗨了,筷子随时飞出来戳到自己。 “是什么?”林子青顺着杨林生的话问道,脸上还端着笑,但眼底开始慢慢的冷却。 “就是她妈妈啊!”杨林生憋了气后,夸张的叹道,跟那种胡同巷子里的大妈如出一辙:“我们和老师都在下面劝着她别跳,她妈居然反过来一直怂恿着她跳!卧槽,我当时和我边上一起劝说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好吗!” “而且不止怂恿她跳,还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这不是顺带骂自己么?更神仙的是!”杨林生越说越激动,按不住本一只脚直接踩在了自己的凳子上。 结果他的神仙还来不及揭幕,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杨林生快速的闭了嘴。 三个人同时将视线移向门口,江复庭看的出来王思离这次进来的脸色很差,他不知道她刚刚在外面有没有听到,但是杨林生说话越来越高亢是真的。 等王思离放下菜再次出去后,杨林生还想开口继续。 江复庭堵住他的嘴,“差不多了。” 这种讲到一半刚好讲到嗨点,结果被人硬生生掐掉,就跟被噎了一嘴屎一样难受,上不去下不来的,杨林生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江复庭寒冷的视线给压了回去。 结果等到菜上完以后,三个人开始慢慢吃起来,原本安静的包厢,又开始嗡嗡起来。 江复庭实在封不了杨林生的嘴,只能假装听不到。 杨林生开口前还特意对林子青使了个眼色,压着音量,哑着嗓子小心说着:“就是王思离她妈妈,还把她私底下做的糗事全给爆出来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跟倒豆子一样,一通倒。” 林子青听到他提到糗事,下意识的知道不是什么好 东西,捏着筷子的手不用力了几分,但还是挡不住心里想要去了解透彻的求知:“她妈妈说了什么。” 江复庭吃着饭,察觉到杨林生小心翼翼试探过来的目光,没有吭声。 杨林生犹如挣脱了牢笼,声音压得再低都掩不住激动:“就说她出去卖的!现在还被老男人包养,天天跟不同的人,乱七八糟的!”他说着颇为感叹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嘲讽:“真够亲妈的!” 林子青吃完将筷子拍回桌子上,手劲没守住,使大了点,“啪!”的一下,引得江复庭侧目。 “不好意思,我去趟厕所。”林子青直接站起来走出门。 杨林生等着他走后,好奇的对着江复庭打探道:“你这朋友什么毛病,说变脸就变脸?” “话太多。”江复庭面无表的开口。 杨林生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歪着子坐着:“他问的啊,他不也好奇的么?” “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江复庭不咸不淡的回道。 杨林生正想继续回怼,外面突然响起“哐当!”瓷器碎裂的声音 随后外面走廊传来有些张慌的呼叫:“快来人,这里有服务员晕倒了!” 江复庭刚准备转过头,耳边就传来凳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等他回过头后,杨林生已经打开包厢的门了,随后听到一声大叫:“卧槽!是王思离!” 第五百一十二章:惊天! 没有等太久,手里就传来一下震动,李嫣的速度和效率确实很快。 江复庭睁开眼重新打开邮箱,看着下载进度条的圆圈快速跑完,然后打开文件,即使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但再次看到真实数据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强烈一震。 他盯着手机的双目幽不可测,周只剩下极地的冷意。 根据李嫣的暗访和细查,具体的伤亡总人数是:13死27伤。已经算是重大事故爆炸案。 基本上造成极为严重后果的重大事故,相关部门会直接成立专案调查组,政府会有领导直接介入调查,案件相关人员必定会被判刑,而且牵扯的人数也不会少。 但是现在一点波澜都没有,说明要么一早有提前预备,而且后面有人帮忙兜着底,将事压了下来,不然不可能不会没有人介入,这种事的恶劣不是普通的公关可以压下去的。 李嫣发给他的资料里面除了她暗访的时间线和知人士之间的聊天记录,还有一些是偷偷拍摄下来的文件,有些文件是她潜伏时接触的工作内容,已经标注上撰写新的新闻稿。 还有一些是非法途径偷拍的,单独放在另一个文件里。 江复庭打开的就是没有公布出来的文件,不过内容不多。 他仔细的浏览了下,里面是一些每个季度的真实审查,审查人下面的签字都是姓张的,后面的字体依旧看不出轮廓,跟那天在周岳副驾座上的文件签署字迹一模一样。 上面记录的是各种检查出来的设备损耗,里面有害物的残留量,还有接口的磨损以及有无破损的况,包括设备的使用年限都有。 几个检查资料下来,年限和损耗数据基本都是固定的。 残留量和实际检查出来的损坏况有一定的数据变化,特别是残留量上下起伏不定,损坏的信息是在事发前的一两个月登记上的,备注栏上面有大大的红字备注需要整改。 这说明在爆炸发生前就出现了一定的安全隐患,特别是分离装置里的冷箱问题比较多,流道口有轻微堵塞现象,板翅式换器的管板被腐蚀,管板焊缝处有泄漏。 资料最后还有一个李嫣的个人推测结果:疑似泄漏引起爆炸。 她推测的结果和之前中贸气化官网发布的调查结果是一样的,都是泄漏引起的爆炸,只是官网里没有任何一点李嫣调查出来的相关内容。 所有的责任全部被推到了死掉的作工王休上。 而且和王休签署的文件有理有据,爆炸案一发生就发出这样的东西,看起来似乎特别正常,但是有些过于正常了。 就好像如果是自己的家的企业突然出现意外状况,正常程序是第一时间公关,再展开调查,调查的时间根据事发难度决定,一般停工检查也至少要3-4天的时间。 但中贸气化拿出来的速度太快,即便他们专门说明了,本来就准备辞退王休,没想到这个作工还做出了这样的事,看起来像是王休故意破坏引发爆炸一样。 所有的一切太过精妙,反而有些刻意了。 但如果真的是刻意安排呢? 江复庭被自己这个突然的假设吓了下,锁眉转着笔,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不想往最糟糕的那方面想,但如果假设成立,那就是为杀一人而残害其他人! 这样的人得多丧心病狂,跟宋明辉那样的有什么区别? 再往下想,如果周岳真的是故意而为之,他杀王休的目的又是什么,一个普通的作工而已,王休手上有什么东西。 指尖上的水笔越转越快,就在他确定心里的想法以后,水笔“啪嗒”一下飞出掉到了桌子上。 江复庭拿起手机直接拨通白唐的电话。 那边的人似乎是在忙,隔了十几秒才接通,之后就是空旷又遥远的声音,一听就是离手机很远:“张瞎子,你等下,你先放那,一会我来!等我打完这电话啊!” 随后话筒里立刻传来沉重清晰的呼吸,声音顿时明亮了不少:“怎么了,有什么事?” “周岳的事,有点头绪了。”江复庭听着他的喘息,感觉对方像是刚刚剧烈的奔跑过一样,手机拿得离耳朵稍微远了些。 “我这会忙,要不这样吧,我不是要教你画新符么,你晚上过来,顺道说了。”白唐的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的,一会近一会远。 江复庭没有犹豫随即答应下来:“好,晚饭后过去。” 晚上出门的时候他有点像做贼心虚,顶着林锦好奇又暧昧不明的视线,再理直气壮的话,他说出来的时候都感觉变了味:“我出去一趟。” 林锦默默的看着他,各种打量,从头到脚,在他换鞋的时候,才问:“你去哪?” “走走。”江复庭踩了踩鞋子。 “哦!”林锦似懂非懂的延着声音:“晚上几点回来?” 江复庭不知道白唐会抓着他画符画到哪一种程度,想了想:“还没确定,我尽快。” 林锦继续慢慢的点着头,一路目光炙的将他送出门:“脑子开窍了,早点带人回家给妈看啊。” 江复庭听完这话,顿时回头,“妈,你又!” “嘭!”大门被无的封锁上。 从自己家去白唐家和从学校去过去的方式差不多,都是过同一线路的地铁,再转同一趟公交。 今天去的时间算早的,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也才七点半,这会等车的人比十点左右的时候多,不少都是刚下班从市区转车到这的人。 大部分人都紧裹着衣服,嘴里呵着冷气,腿脚哆嗦着,埋头看手机,但神色基本上都是紧绷着的,显然还没有完全从一天的疲乏工作中调整出来。 偶尔有人看到有趣的东西,时不时的笑两声。 江复庭看着来往的车流,那些人和车快速的进入他的视线,然后又一晃而过。 每个人都是匆忙的,不做任何停留的,他们无谓停下脚步看一看边的人,听一听周边的一切,感受他们工作创造出来的精彩世界,一生就这么仓皇而过。 学习,毕业,然后工作,再退休,大多数的人一声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行走着,掀不起任何波浪来。 这样一想,他还算是不同的,能多去体会别人体会不到的东西,是不幸但又是另一种幸。 公交车慢慢停靠在站台,江复庭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驾驶座上的熟悉人影。 还真碰上了。 这会上车的人总算不是他一个人,有两三个人,没有座位,车上也有不少人,甚至有好几个人是站着的。 江复庭习惯了前面的位置,这次就算站着也是挨着驾驶座的附近。 因为上次公交车上发生的事,他已经对这趟车稍微有点心理影,下意识的提防着,也不知道白唐那边关于车子上发生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司机看到他的一瞬间,神也意外了一下,然后挂着熟悉的笑,关上车门,拉挡。 “最近怎么好久没看见你了?期末考完了?”师傅一边看着路况一边笑问着,经过上次的事,开车的时候明显稳重了一些。 “恩,考完了,去看朋友。”江复庭心还好,而且想到王思离的事,这个司机作为一个舅舅却比母亲给的关心更多,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就多解释了一句。 师傅顿悟的点点头:“哦,原来你之前去的是朋友家啊!我说怎么那么久没见了,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江复庭简单的说着,想起来给白唐发着信息。 —我过去了。 “听我外甥女说,你考得很好啊,全校第一是吧?”师傅憨憨的笑着,从后视镜上瞟了他一眼。 江复庭没想到王思离会跟司机提到这个,就“啊”了一下。 “哎,我那外甥女要是有你学习一半好就好了。”师傅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一脸碎了心,愁容溢于言表。 江复庭用力捏了捏扶手,跳楼的事司机应该不知道,如果知道怕是早就憋不住要问他了。 “她设计有想法的。”他开口宽慰道。 师傅只能无奈的笑着,语气里有些可惜:“有天赋能怎么样,吃不起这碗饭啊。我那妹妹巴不得我外甥女早点出去打工,然后找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嫁掉,收点彩礼。” “那她的未来呢?”江复庭的脑海里忽然浮现王思离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有那副截然不同的鸷的神态。 “哪管得了这些,我妹妹管自己的子都管不及,有时候我外甥女没饭吃还是我上她家给做的。我妹啊!”师傅说到嘴边,万般苦水最终都化为无奈的哀叹:“不提也罢。” 江复庭没有继续追问细节,他有些能理解王思离空无一切的漠然是从哪来的,所有东西都被蒙着一层灰,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想法,像是个提线木偶。 自己的生活她连选择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普通生活的行尸走都做不了。 未来已经被人控制的既成定型,索就彻底自暴自弃。 师傅见他没再吱声,又搭着话继续问道:“对了,你们几号正式放假的啊?” “7号。”江复庭有些疑惑得看着他。 “前两天就放了啊!”司机有些意外的说道,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说着说着脸色又担忧起来:“我还以为学校要补习一段时间,这两天都没见到小离啊,她妈妈也没问,我当她住校着。” 江复庭顿时想起那天吃饭,王思离晕倒以后一直是林子青照料着,一直没回家,难道都和林子青待在一块? 第五百一十三章:迟来的真相 人人小说欢迎您的光临,请记住本站地址:,手机阅读,以便随时阅读小说《》最新章节 但王思离一直不愿说,他也不好捅破,只好淡淡的开口:“可能去同学家了。” 他说着拿出手机正准备问一下林子青,白唐刚好回了他前面的信息。 —好,我就在楼下。 江复庭看完以后退回到信息编辑的页面,给林子青发消息:王思离怎么样? 等他再抬头只听到司机再次小声的叹息,听得出对王思离是真的宠溺和忧愁:“希望是这样吧。” 下车以后江复庭来回在手机上翻阅两三遍,但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他已经拐入了巷子,林子青还没有回他。 是太忙还是怎么的? 林子青不可能不回他,如果只是忙倒还好,就怕是出了什么事。 一边想着事,一边走,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白唐家门口,他抬眼的时候,白唐正清扫着角落屋檐上的积雪。 白唐的个子算是正常男人的高度,拿着扫把离屋檐还有段距离,就一边跳一边往上盲扫,再高一点的地方实在是戳不到的,直接甩着胳膊瞎挥舞,画面看上去笨拙又搞笑。 现在时间不算太晚,路上偶尔会有一两个过路的人,他也不好使用鬼气来投机取巧。 江复庭慢慢走过去,白唐听到他的脚步停下动作回过头:“你来的快的啊。” “公交车上给你发的消息。”江复庭看了眼他在弄的单层老房子的屋檐,有些莫名:“化了就好了吧。” “等不到化,有的时候来不及化又下了,会积累得更多。”白唐吃力得垫着脚继续挥着:“有老人休息的时候有的时候会突然滚下来砸着他们。最近都很少有人站外面活动,这片老房也就这有檐了,不少人拿来挡风挡雨的。” 江复庭看他够半天都够不到,凑过去直接抓过他手上的扫把。 白唐转过头看着他,眼睛睁大的时候,里面闪着路边照映进来的昏黄的光亮,灿若繁星。 “我帮你弄。”江复庭故意比划了下两个人的个子。 白唐哼着声,一脸不爽的退到边上。 房檐上的雪快清扫完的时候,江复庭兜里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但是手上湿哒哒的,全是扫把倒着流淌下的雪水,而且沾了灰的关系,格外的脏。 他转过头看着边上站姿慵懒揣着手的人,开口道:“能不能帮我拿下手机。” 白唐秉持着一副大爷样,不不愿的问道:“哪儿啊?” “裤兜里。”江复庭动了动口袋里放手机那一边的脚。 “事多。”白唐憋着嘴走过去,脸上还带着闷气。 江复庭看他不乐意,解释了下:“我手脏。” “就你干净。”白唐吐槽着,摸进了他的裤兜,很随意的翻了两圈。 江复庭被他挂蹭着的指尖挠的有些痒,不舒服 的动了动脚:“还没找到?” “你这里面又放了包纸,还放着笔,硌得慌。”白唐不耐烦的又摸了两下,摸到了硬硬的金属物的手感,顿时改口,“找到了。” 看着对方拿着手机的爪子从自己兜里撤离出去的时候,江复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手机丢了,“你帮我看一下。” 白唐对于他这种不留余地的压榨师长,内心强烈谴责,但是他又在帮自己做事,不好发作,按了下开关键,“密码。” 江复庭报了个数字,然后问道:“有没有短信?” 白唐打开手机页面看了眼,“有,叫林子青的发的?” 江复庭继续挥着屋顶上面的残雪,“他说什么了。” “她已经没事了,逗号,好的,句号,你最近怎样,问号。”白唐一字一句照搬,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江复庭扫雪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干看着他,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白唐细皮笑脸的看着他,一脸无赖:“分毫不差,完美符合你这种强迫症少爷的需求。” 江复庭收回冷冰冰的眼神,抬头再次挥手:“你回:她还在你那吗?”说完强调了一下:“好好回。” 白唐没有说话,低下头,手指“嗒嗒”的飞舞。 没过多久手机又震动了下,江复庭别过头看着他。 白唐像是打着报告的语气,字正腔圆:“她昨天早上就离开医院了,请问有什么事吗?”念完以后标准笑脸看着他。 “就说:我知道了。”江复庭对他的态度视若无睹,面无表的继续指挥他。 扫完雪后,洗了下手,林子青也很知趣得没有再回他消息。 但是王思离能去哪? 正在沉思的时候,白唐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走,师兄教你画新符去。” 江复庭看着他格外兴奋的样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深夜,万籁俱寂,寒风萧瑟。 透过玻璃窗上映着的人影可以看到某个辛苦的少年,彻夜不眠,拿着毛笔不断的挥舞着。 偶尔时不时有纸张漂浮而起,又盘旋落下。 巷子是幽静的,然而市区内的闹市却是天壤之别的景象。 臻想会所。 震耳聋的摇滚乐,畅快淋漓的放纵,还有无处安放的**。 王思离一如既往的坐在吧台前,小口的酌着鸡尾酒,酒精稍微有些上头,她脸颊上泛着微醺的红晕,双眼有些迷离。 从夺回体主权那一刻开始,她就发现自己手里的手机多了一个监听设备的软件,她知道是那个家伙给她搞的事。 起初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想要直接卸载。 但她经不住好奇,经不住想要了解那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的想法,于是她打开了软件。 结果万万没想到 ,她会听到这些东西。 他的父亲是被人陷害定罪的! 她亲耳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话,这些人丑陋的谋,这群人就像是魔鬼,视人命如草芥,轻飘飘的一句话,一群无辜的人给他们的利益赔命! 最后却各自因为相互的利益争执了起来,他们可笑至极得分着踩在一具具尸骨上面得来的金钱。 所以她去找林子青去帮忙,找一个相关的知人,把事曝光出去,买搜,炒作!让世人知道真相! 但没有任何可以直接证明父亲工厂犯罪或故意陷害的证据,他们除了被谴责,不会得到真正应有的批判,不会获罪,满城风雨后,他们依旧可以自行潇洒。 王思离紧紧捏住了自己手里的杯子,手指因为充血有些发红。 她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怀疑到这些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但至少现在因为她带来的这些惊喜,她不想自杀了。 就算是真的死掉,也要是给父亲报完仇的那一天。 李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边上,边突然传来熟悉又浓郁的香水味。 她上喷的香水一如她格一样张扬,高调的。 王思离转过头看着她,原本稍微有些迟疑的目光,突然坚定起来,附在她耳边说道:“今晚来两个,一会我发你消息,你把两人都支走。” 贴着李姐的时候,对方的香水味瞬间扑过来,将她所有的感官包裹,柔软又香甜。 本就有些醉意的她,在这种温暖下,更加有些晕眩。 李姐美眸凝视了她几秒,那张红扑扑的脸颊凑得很近。 打量了一会,她直接夺过王思离手里的酒杯,语气却是温和的:“少喝点,等事结束了,我陪你慢慢喝。” 王思离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眼神逐渐委屈起来。 李姐对她越好,她就越难过,她心里一直渴望着能对她好的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瞧一眼她,除了数落,责骂,永无止境的撒气,她不曾对自己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她所求的也不多,多给个眼神,多个拥抱,不再说些刺耳尖锐的话,会在她疲惫的时候说那么一句安慰的话。 可是奢望也只能是奢望而已,她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 王思离苦笑了一下,紧紧的抱住李姐,对方上的烟味虽然刺鼻,可真实,就是她牵着自己从布满碎片的幽暗里行走,她给了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暖,给她的黑暗带来了点光。 即便微不足道,但好歹是一道光,驱散了一点无尽的寒冷。 李姐的体愣了下,然后慢慢环上她的背:“去吧,他们等太久,心不好的话容易起疑,到时候事反而不好办。” 王思离埋在她的 颈窝,点了点头,然后吸着鼻子,苍茫的眼睛努力睁大点不让眼泪掉下来,弄花眼妆。 在片刻又短暂的温馨里多贪恋了几秒,王思离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走出大厅的时候,在沉重的大门关上的刹那,所有的嘈杂,耳边轰鸣作响的音乐,那些不属于她的释放着的叫嚣和野兽般炽的**,全都在最后的罅隙被闭合的时候,被隔绝在那扇重门后面。 等待着她的,是楼上那些拖延了已久,需要解决的麻烦,她只要拿到证据,就能威胁他们彻底的摆脱。 长廊的空气清新了不少,连带刚刚溢上头的微醺都被吹散,王思离定了定神,走向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她低着头给张统和另一个人发着短信:过来了。 然后收起手机,抬起头,“叮!”电梯刚好到了。 王思离按下自己最终要去的楼层,周边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了下来,感觉有些许的冷。 直到电梯夹门合上的瞬间,她上忽然起了一的鸡皮疙瘩,像是外面的暖气被隔离了一样。 王思离搓着胳膊跺了跺脚。 她穿的是高跟鞋,每跺一下就“嗒嗒”得格外的响。 体不管再怎么哆嗦,仍然冷得发颤,她抱着胳膊的手掌眼可见的冻得发紫,不停得颤抖。 第五百一十四章:电梯惊魂 电梯里的温度本来就比外面稍微低一些,没有暖气裹着一圈的不锈钢,这会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天气原因。 冷得有些过分,灯也是暗沉的,森森的。 电梯上升的速度像是被冻缓了,变得格外的慢,原本十来秒就能到的15楼,现在过了将近十秒了,却还在五楼。 王思离一直摩擦着脚,艰难的盯着显示器上缓慢变动的数字。 墙面上金属不规则的反光里映衬着她那张冷得有些发紫的脸颊,唇上的口红异常鲜艳,润得像是要从嘴里溢出来,颜色纯粹得像是鲜血一样。 不知不觉电梯里静到连通风口微弱的吹风声都没有了。 鸦雀无声的,沉静得有些吓人。 她后背一直有种被人紧紧凝视着的感觉,顿时再次涌起了鸡皮疙瘩,发麻的感觉瞬间从脚底蔓延,犹如一道闪电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所有的醉意都在这一刻被驱散的干干净净的,脑子清醒的像是被人用凉水狠狠冲了好几遍。 她的感官顿时变得更加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激得她顿时警惕绷着子。 王思离刻意偏着子站了站,余光小心的从前面开始往后面,一点点的,慢慢的移过去。 从前方的夹门,再到前面的墙角,再到侧面的画报,视线小心往后面挪的时候,有些灰暗。 再往后面除了墙角那里灰蒙蒙的,和不太清晰的轮廓,其他都看不太清。 王思离又稍微侧了点子,视线继续慢慢的后移,瞳孔随着越变越冷的视线缓缓收缩。 一个巨大黑幽幽的眼球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无声得停留在那。 “嘭!”王思离猛地后退了一步,后背不小心撞到了墙上,空气里连最后活人的呼吸声都凝固了。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反的捂住嘴没叫出声。 一直到多等了几秒她才缓过神,双手不停得抖着,扶着墙面撑着自己吓得发软的体。 心脏迅猛得跳跃着,几乎要冒出嗓子眼,她喘着气,就这么怔怔得看着自己眼前的东西。 一个宣传的海报而已,进电梯的时候她也没心思去注意,巨大的海报里是一个连锁眼镜店卖美瞳的广告。 海报做图的方式很简单粗暴,直接一只眼睛的图片,占满了一整个36寸的画框。 图片清晰到连眼睛里的血管和虹膜里的每一寸晶体都能看到。 “叮!”熟悉又久违的电梯开门声,终于再次响起。 王思离惊恐未定的回过头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数字,确定是到了自己去的楼层,快速平复下内心涌起的不安。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的时候,又恢复成以往的平淡和无喜无悲。 停留在房间门口,地毯柔软的触感像是要陷进去,她面无表的叩着门,等待的时候倚着墙。 后有一对小侣喝醉了酒互相搂着,从她后边擦而过,两个甜腻的嬉笑声,入她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锥心。 王思离一直垂着头,后的玩闹声渐行渐远,“咔”房门过了一会才被打开。 里面的灯光比长廊里的暖灯亮很多,习惯了昏黄的她,两边的头发一直遮着视线,突然一道强光进来,她有些不舒服的半眯着眼睛。 抬起头后,张统一丝不挂的上半都是**的水滴,下披着浴袍,看起来刚从厕所出来。 他没有说话,王思离也没有吭声,站在门口用暗沉的眸子凝视着他。 “一天一个样,什么毛病。”张统不太喜欢这个状态里的王思离,看着就没劲,垂在那跟个布偶一样,玩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侧着子拉开了门:“杵在那跟个木头一样,进来啊!” 王思离走进去,上还躺着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来的少,不像张统那么好色贪婪,他平时的话也不太多,但格似乎又很随意,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对他的印象不算太深,只知道他叫卢飞。 她走过去的时候,上的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在边摸了一包烟丢给她。 王思离接过来,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丢回去。 她的手刚把烟盒扔出的时候,后背被人用力踹了一脚,往前踉跄了一下,正好扑在了上。 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张统一脸燥意的看着她:“你哑巴吗?说话。” “说什么?”王思离终于开口,声音轻而又轻的,小的像蚊子。 “前两天不是会说话的吗?连老子都敢顶撞。”张统用力捏住她的下巴。 王思离像是感觉不到痛,细眉皱都不皱的,无神的双眼不惊不惧的对上他冒火的样子。 “你悠着点,别把人给吓着了。”上一直沉着气的人终于开口,卢飞看着她:“给我点烟。” 王思离继续盯着眼前捏着自己的人,直到张统不耐烦的松手,她直接拿起掉在被子上的烟盒,顺着上爬过去,抽出一根,给卢飞点上。 “喜欢怎么玩?”卢飞吸了一口,目光不停得在她上有意无意的游离着。 王思离想都没想,绪毫无起伏:“都可以。” 卢飞没有张统脾气那么急,也没有恼,眯着的眼睛在缭绕着的烟雾里有些看不清:“上个月的钱给你结了没?” “结了。”王思离开口道,点完烟后就这么跪坐在他边上。 卢飞抽到最后一口的时候,故意将烟全都喷到她的脸上,王思离被突然刺进鼻腔的二手烟呛得咳了咳。 “去洗澡。”卢飞灭掉烟头说道。 王思离安静的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就往浴室走,这次他们开的间比较大,走到浴室稍微有点距离。 她挽起头发,打开手机,盯着监控软件里两个人的动作。 脱下衣服的时候,顺手将淋雨的花洒调到最。 他耳朵里一直塞着一个微型耳机,先故意从洗头开始,半透明的浴室玻璃将人影洗澡的动作映出来,在外面也能清晰看到。 王思离冲头发的时候,能听到耳机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而后响起细碎的翻动东西的动静。 她知道是有人出来看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挤着洗发水,慢慢的揉搓着,玻璃上投映出来少女曼妙的轮廓,让人看不出丝毫异常。 紧接着,浴室外的动静慢慢消失了,耳机里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你那边留的备份带了吗?”耳机里率先响起的是张统的说话声。 “拿了,他那里为什么也会有遗留真实的检查报告?”卢飞似乎拉开了抽屉,在里面拿着什么,紧接着是一声拉链一下子划开的声响。 王思离第二遍冲洗头发的时候,皱了皱眉,他们真的直接带过来了,不知道该说是完全放心自己,还是太自信。 “那会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他要我就给他留了,反正他又不可能闲的没事自己把自己捅出去。”张统的解释敷衍的,但是将自己的过失摘得干干净净。 “防着点。”卢飞沉着声音说道:“最好就我们自己这留着,他那边的让他销掉,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他不愿意,我前几天跟他谈过一次。”张统直接说道。 “你怎么谈的?”卢飞问道。 王思离终于洗好了头,将头发重新挽起来,开始冲凉,防止耳朵里进水,她还特意擦了擦。 “他要钱。”张统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憎恶:“这家伙要是没我们,哪做的到今天的位置上,就留我们这一份,他也不安心,要是真销掉他手上的那份,就花钱买。” “哼,现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时候,他抓着这个也不怕烫手。”卢飞嘲讽得嗤着。 “我倒是有个想法。”张统似乎笑了笑,能听出声音里沉的冷意。 “什么办法?” 张统继续险的笑道:“送个女人去顺出来。” 耳机里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会,王思离握紧了手中的花洒,那双平静的眸子终于涌上了一丝愤怒的绪。 她快速的冲洗完,擦着手,率先给李姐发了条信息:可以了。 对面的回信息速度很快,也就两三秒左右,回了一个字:好。 卢飞已经给了张统一个确切的答复,她就像一个商品在几个男人之间来回打转着,可以随意丢之弃之。 从打工的时候被人第一次凌辱开始,她的记忆开始时不时的断层,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体内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离经叛道的,狂妄的自己,但她也替自己承载了最痛苦的东西,所有的负面,所有的最黑暗的记忆,都是在她上。 但自己也能感觉到她疯狂的想替代自己,她对自己的不屑和轻视。 王思离在浴室里又多墨迹了一会,直到张统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浴室外面的时候,她删掉了和李姐来往的信息,关上手机。 “怎么还没出来?死在里面了啊!”张统在外面不满的大叫道。 王思离穿好衣服拿上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边绕了过去。 刚走回到边的时候,就听到头柜的一个手机响了一下,她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卢飞拿起手机就往外面走。 张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迫不及待的推了王思离一把,不快的说道:“每次看到你这种样子,我就烦!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折磨你。” 王思离被突然猛力一推,往后倒了两步,自己踩到自己脚后跟,险些摔倒。 她晃了两下,站稳子,再次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第五百一十六章:死了? 王思离的形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就被扇了出去,然后摔倒在地上。 体撞在地上的时候一阵闷响,紧接着屋子内突然诡异的静谧下来,动静和声音蓦然被抽干。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喂!装什么死!给老子爬起来!”张统走过去,用力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王思离的头慢慢抬起。 张统看着浮现出来的同一张面庞,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但对方的眼神却是跟倒下去之前天壤之别,锐利沉的眼神,挑着的眉角,还有周包裹着的渗人的气势。 “看什么看!你刚刚那东西藏到哪了,给老子拿出来!”张统对上那个眼神的时候,心里下意识的发虚。 可越是充满威胁的东西,他越是本能的去张牙舞爪去确立自己的威信,迫不及待的将对方上的棱角全都削掉。 “东西?什么东西?”王思离鸷的笑着,故作一脸不知的样子。 张统愤怒地看着她一副关我事的样子,脸上的神色更加的难看,朝她走过去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亲手从你上抓出来。” “看样子我拿到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还要杀人灭口。”王思离眉眼犀利的看着他,看到男人手中泛着光的金属,已经收起了刚刚轻描淡写的懈怠。 她眯了眯眼睛,王思离这个蠢女人,利用了我放的监视器不说,居然这么草率的就出手! “别装傻了!”张统站在她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既然会去偷这个东西,那就说明你知道,而且早有准备。” 他说着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要么你自己乖乖拿出来,要么我自己从不会说话的尸体上拿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语气流畅的就像平时在商量着再普通不过的吃喝拉撒一样。 “那我拿出来呢,你又想怎么样?”王思离没有直接回答他,嘲讽的问道。 张统捏紧了手里的刀子,以为她是想通了,眼神没有刚刚那么狠戾:“哑巴是不会乱说话的。” 王思离撑着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大概是刚刚磕到了,起来的时候还有明显的酸痛。 这个光惹麻烦的蠢货!她烦躁的想了想,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觉得,这两种选择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她讽刺的笑道,眼里尽是狂傲和不屑。 “好歹留条命。”张统一副怜悯得样子,让她珍惜。 “哼。”王思离冷冷一嗤,她稍微活动了下胳膊,扭了圈脖子,然后锋锐得盯着他:“那可惜了,你给的选择我都不要,我选第三个。” “什么?”张统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看着她。 王思离森冷的笑了笑,一字一顿的,像是故意说给一个聋子听一样:“我说,我,选,第,三,个。” “什么第三个?”张统顿时警惕大作,脸上的怒气腾腾燃烧着,脸都涨得通红。 王思离嘴角的笑容咧得更为灿烂,在张统处在惊愕中,根本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眼尾一眯,形快速得朝这个男人冲过去。 她的动作迅猛而突然,等张统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思离已经挨着他,呼吸间的距离。 接着张统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顿时反应过来,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抢走手上的小刀! 在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王思离就快速劈了一个手刀过去,砸向了对方的手背。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对上了张统凝起锐色的眼眸。 张统反应过来了! 她劈过去的手,再转瞬抓过去的刹那,瞬间扑了个空,眼前紧挨着的男躯体往后扯了两步,王思离重心不稳,往前多跨了两步,才重新站稳。 “看不出来,你这手段雷厉风行的!”张统看着她的表没有了丝毫的愫,毒辣的狠劲爬满了整张脸。 “彼此彼此。”王思离丝毫不敢懈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时候集中到最顶端。 她紧紧捏着拳头,眉眼重新扫了眼屋子里可以利用的东西。 就在她还没想好怎么脱的时候,张统同样不给她多余的反应和抵抗时间,挥起小刀就朝着她猛得扎过来。 锋利的刃口骤然擦过她的胳膊,王思离反应敏捷得快速躲了过去,抬起另一只手,反握住张统的胳膊。 但是男人的力气格外的大,不是她硬抗就能反击回去的。 抓住胳膊顶多就控制那一两秒的时间,她快速得绕到张统的后,紧跟着猛得抬起脚,从他两腿中间往他命根的地方用力一踹。 “草!老子杀了你!”张统瞬间痛苦得半蜷起子,所有的警惕和防备都在这一刻全部打破。 王思离再次挥起手刀,往他拿着刀的手腕用力一砍。 体本就疼得有些发软,张统根本无暇去顾忌自己的手腕,在被砍到的一瞬间,疼痛让他下意识的松了手。 “啪嗒!”金属磕碰到地上的声音在此刻尤为悦耳。 王思离猛地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张统,直接朝地上的小刀扑过去。 就在指尖快触碰到小刀的瞬间,她的脚踝突然被一股力量狠狠拽住,体被人像是布偶一般往后拖。 皮肤刮蹭地面时,接触的地方摩擦出火辣辣的,灼烧着的疼。 王思离连忙抬起自己的另一只脚,疯狂得往他手上踩下去。 张统那只手刚刚才被对方的手砍过,此刻腕部还有点疼得发麻,接二连三的几脚让他那只手痛得完全使不上力。 王思离感觉到抓着自己脚踝的手,松掉一只,心下一喜。 两只脚同时猛力快速跺着,一只手紧紧扒住边上的沿,另一只不停得往前延伸,去触碰掉落在不远处的小刀。 体因为挣扎的时间太久,开始有些虚脱无力,她闭着一只眼,努力得挣扎着,地上的小刀一直在视线里晃悠,突然分散出好几个重影。 额头上的汗水不断的往下滴,打湿了下的地毯。 她感觉到自己后的男人也开始有些脱力,抓着自己脚踝的手,开始有些松懈。 就在王思离准备在张统最松懈的一瞬,铆足劲一次大力往上冲的时候,额前突然被遮挡了大片的影,抓着自己脚踝的手意外的全部松掉。 在她反应过来的同时,张统已经率先对着前面的小刀扑了过去。 王思离顿时快速起,在张统要捡到小刀的时候,也不顾后果有多危险,直接整个人飞扑上去。 对方在手指摸到了小刀的瞬间,王思离已经借着冲劲将人狠狠压倒在地上。 她还来不及进一步的动作,张统在抓起地上小刀的同时,再次快速朝她挥舞过来。 反着金属亮光的刀子顿时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王思离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阵刺痛,温的液体顿时快速得流淌而出,口一片顿时粘腻了一大片,下人的膛都是带着温度的鲜艳的液体。 张统的脸上,拿着刀的那只小臂到胳膊,还有地毯上都是一大片红色。 她愣了愣,摸着自己有些刺痛的脖子,不是喷涌状的,但是就是像溪水一样,不停得流。 知道自己的这个状态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那双眼睛既而变得更加暴戾。 张统大概是没有亲手杀过人的,他的脸上全都是一滴一滴飞溅上去的液体,有些落到了他的眼皮上面,他的眉骨上,他的鼻子上,还有一滴落到了他的眼睛里。 眼白都是红色的,转动的时候,其中一只眼睛全部糊满了暗红色。 他戾的表开始涌上了一小丝的不安和害怕,虹膜开始猛得收缩,神僵硬而机械。 王思离残忍的笑了笑,勾了勾唇,就像流出的血液不是从她自己上涌出来的一样。 短短的两三秒,她已经伸出手快速夺过他手里的刀子,在对方后知后觉睁大眼睛的瞬间,她双手紧握着刀子,然后高高的举起,眼里满是决然,没有一丝动容。 在手里的刀子落下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解脱感、报复感和刺激感。 张统惊恐的睁大眼睛,连最后一声求救的呼喊都来不及发出。 刀子刺入口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就跟张统张着嘴,被遏制在喉咙里最后化成一声呜咽一样。 但王思离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刀子穿破皮肤,划过肌理,擦过骨骼,最后涌入磅礴心跳的接触感,甚至连对方心脏再迅猛回血时最后一次骤然得强力收缩,都通过刀子的微微颤动传达到她的手里。 她没有马上拔出刀子,张统努力的想要开口,额头上,太阳全都是用力过猛的青筋,大口大口得鲜血不断的从他嘴里喷涌而出,犹如一座喷泉。 她感觉到对方垂在两边的双手不停得抽搐着,紧接着压在自己的下的庞大躯猛力抽了两下,随后慢慢安静下来。 张统刚刚还在紧缩着的虹膜,开始不知不觉的放大,然后整个瞳孔全都散开。 王思离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刀子,那双眼睛充斥着无处安放的怨毒和憎恶。 她突然抽出刀子,口处积蓄已久的血液开始如潮水汹涌淌出,血流奔腾的速度没有太久就停下。 和她自己前面流淌过的血液一同渗得到处都是,他的膛,她的衣服,两个人的手上,还有地毯上,全部都混浊在一起。 第五百一十七章:消失的杀人工具 王思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手上的动作和此刻眼里的凶狠一样,所有的绪全都在这一刻猛烈得爆发出来。 刀子不断得落在了尸体上,直到对方膛的一大片面目全非。 她有些脱力的松了手,“啪嗒”刀子和地毯上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她疲惫得从张统上站起来,两只手都不断的打着颤。 她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体早就在刚刚的激烈争斗中将所有的力气耗得一干二净,刚刚全的神经都处在高度的紧绷中,这下放松下来后,全都一股脑的涌上来。 不知道是心冷,还是杀人后的惧意而发冷,还是因为屋子的气温真的在下降,她快速得跑到门口边上,望着猫眼,外面的长廊还是什么人都没有,但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 王思离锁着眉走向浴室先一边洗手,一边冷静下。 这次她出来就杀了一个人,是她万万都想不到的。 洗完之后她随意得甩了两下,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人,同样的秀眉和圆眼散发出来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场,眼里的暴烈和乖张几乎掩都掩不住。 一勾唇就是嚣张自负的笑,反而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人,就像是一朵深藏剧毒又艳丽的花朵。 她从浴室出来以后就先给李姐发了条信息:他们要多久回来? 李姐给她的回信速度依旧很快:卢飞走了,张统应该一会就回。 王思离看着她回过来的信息,笑了笑。 然后收起手机,她看了眼地上的张统:张统再也不会开口了。 卢飞也不会回来,她得在退房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 屋子里的空气还在不断的下降,明明披着浴衣了,还是冻得人难受,脚底踩在地毯的时候都是发凉的。 怎么回事? 王思离专门跑过去看了下边上的窗户是不是关上了,检查了一圈屋子里都是密不透风的,没有任何漏风的地方。 去看空调控制器的时候,也是正常开启的状态,她站在中央空调下面的风口,伸出手臂探了探。 暖洋洋的气流不断地拍打在她的手背上,空调也没问题。 怎么冷成这个鬼样子? 她不耐烦得收紧了上的浴衣,正准备往边的方向走回去时,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 王思离猛地顿住脚步,难道是张统? 不!不可能! 她亲眼看着他瞳孔扩散,没有气息的,不可能再突然活过来! 那是什么,难道卢飞回来了? 她想到李姐发来的信息,万一卢飞在半路上察觉了什么异样,突然折返回来查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随手在边上抓了个金属管子,王思离紧紧捏在自己的手里,慢慢的朝铺踱步过去。 越是挨着铺,越是能听到地上传来的动静,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张统的尸体倒着的方向。 肯定不是卢飞! 但是张统?怎么可能! 她快速的定了定神,脚下的步子变得愈发的缓重。 就连踩在地面上的一点点的异响她都非常小心的避免掉,呼吸紧紧的屏住。 就在她的子已经快要绕过铺的瞬间,那阵奇怪的动静突然消失了! 她直接毫不犹豫的大步走过去,地面上张统的尸体依旧按照原来的方式一动不动的躺在那。 但她在看到尸体时,眼睛却不知不觉的骇然睁大了。 因为那里只剩下干干净净的尸体,干净到连一点飞溅的血迹都没有,仿佛前面自己看到的是假象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对方的瞳孔还是扩散的,嘴唇发白,保持着张开的姿势,这些都没有变。 她甚至怀疑现在的自己看到的是错觉,就连地毯也都是干净的。 等等!地上的那把刀呢! 她突然反应过来落在地上和血液融在一起的刀子也不见了! 王思离猛地蹲下来在地上四处翻看着,张统的尸体周边,底下,或者墙角的角落,全都没有! 就像是跟血迹一起突然凭空蒸发了一样! 四肢再次涌上寒冷的感觉,除了体,就连思维都感到一股浓烈沉着的冷意。 后背被人凝视着的感觉再次涌上来,这种被盯着的感觉让她觉得格外的熟悉,她忽然想起来,真正的王思离在坐电梯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受。 毛骨悚然的,后背的皮肤大片大片的发麻,蔓延开成片的鸡皮疙瘩。 屋子里安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陪伴着她的只有地上那具再也无法吭声的冰冷尸体,耳后跟忽然拂过一阵冷的狂风。 客房里的光线不知道什么开始灰暗了下去,沉沉的。 王思离低下头的时候,似乎看到张统的眼珠子突然动了动,她下意识得猛地后退了两步。 “哗!”边上的窗帘突然不停得翻涌着,漂浮着。 明明是大白天,就连窗外的视线都跟着变暗,一道模糊的人影骤然闪现出来紧贴在窗上。 赤红的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她,那张狰狞的脸颊像是一堆泥,融化了一般,粘在窗户上,血淋淋沿着窗户流淌。 王思离猛地倒吸一口气,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得极大。 她闭上眼睛,再次快速倒退了几步。 就在她再次睁开的时候,那张恶心的不断流淌的脸孔,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脸贴着脸的,双眼几乎要对在一起。 “啊!!!!”王思离终于按不住惊恐的惧意,扯着嗓子撕声大叫! 夜如潭水,投入一颗小石头,便能泛起巨大的波澜。 无声无息的时候却又能沉寂到深处。 已经半夜一点,福德巷里却还有一户人家一直灯火通明。 江复庭在白唐的强压下,硬是将新符的绘制用彻夜的时间熟悉的近乎完美。 他现在已经能够相当熟练的吸收外界的鬼气入体转化成自己的松溪,枯竭的况几乎不可能再出现。 既然力量于他而言是源源不断的,自然就不会有疲惫的况。 准备画完最后一张就收工的时候,他俊秀的脸上还是神采奕奕的。 他输着鬼气,负手而立,眉目如花,形坚定,举手投足间皆是行云流水,入鬼道的时间明明还不算太久,就已经有了些许与众不同的气样了。 江复庭收完最后一笔,将黄符递给白唐的方向:“好了。” 白唐侧靠在上慵懒的看着他这边,指尖一点,黄符就顺着他手指上的鬼气乖乖飘过去。 他拿在手上的时候装腔作势的抖了两下,然后扫了眼,又轻飘飘的扔回去:“行吧,算你过关了。” 江复庭接过黄符,慢慢收拾着桌上的纸张:“周岳的事,有点眉目了。” “怎么说?”白唐慢悠悠的晃着腿,心不在焉的翻着手机,耳朵却是分着一丝注意听他说话。 “应该跟化工厂爆炸有关。”江复庭收完桌子,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查着自己单独存出来的资料。 白唐听着皱着眉重复,“应该?” “你先看。”江复庭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和白唐相处的时候,会有本能的亲切感,很多和其他人相处时的芥蒂,但在他上的时候都消失了。 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就像上辈子本就该很相熟一样。 所以就连看手机这种对他来说比较私密的行为,都有些无所谓起来。 白唐翻着他手机的时候刚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的,随后慢慢变得凝重:“死那么多人?” “恩,这个是确切的数字。”江复庭同样严肃的说道。 白唐连连“啧”了三声,“这老板为了钱,还真的是拼命的啊!” 他说到命的时候,刻意将这个字眼咬重了下。 “上次他家的痕迹查到没?”收拾完东西后,江复庭看了上的人一眼。 “没有,这个急不来。”白唐翻了个,仰躺着,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但是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霾。 江复庭不好再催促什么,只是本能的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和许平一样吗?” 白唐眯了眯眼:“现在不能确认,只是相似,不能说完全一样。”他说着想了想,看着从他眼前走过去的人:“每一次的类似又都有一点点的不同。” 江复庭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一个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词脱口而出:“试验品?” 白唐沉思了一下,“在没确定的证据前,先别这么说。” “恩。”江复庭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白唐看着他手里的动作:“那么晚还回去。” “答应我妈了。”江复庭收拾完,拎起自己的包。 “那我送你回去算了。”白唐说着,就从上坐起来,披上外。 “不用,我自己就行。”江复庭连忙拒绝道,万一被林锦碰上她又要问些奇怪的话。 白唐不听他的拒绝,站起来就去抓江复庭的手,“这会都快一点了,哪来的公交车,我送你回去就几秒钟的事。” 江复庭刚听到边上的人把话说完,一眨眼自己已经站在了熟悉的门口。 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边上一脸得意笑嘻嘻的白唐,感觉这个人最近过于的肆无忌惮了。 “那我走了啊!”白唐挥着手像是送娃回家的老师,就连说话的口气都莫名的如出一辙。 江复庭同样有些尴尬的抬起手,对他挥了下,“再见。” 回家后屋子里的灯是关着的,林锦看起来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江复庭轻踩着脚步,也没有开灯,非常悠然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漱之后,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次。 他没有马上去看,除了白唐还有谁会大晚上的发他信息。 听完半小时的英语听力后,他才放下耳机,拿过边上的手机, —看新闻! 看这语气就能想到那边的人有多迫切。 江复庭钻回上,指尖开始在手机上翻动。 屏幕上散出来的微光,将他的轮廓照映得泛着一丝柔和。 可这样的柔和还没持续几秒,瞬间格外冷冽。 工厂内的不明死尸! 第五百一十八章:呵!不如一条狗 这个话题明显是刚出来的不算太久,但是讨论量在以非常迅猛的速度上升。 只是普通的死人并不至于引起这么广泛的轩然大波,而是因为死的人是跟之前化工厂爆炸案有关的人员。 新闻里就讲述了一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正在半夜准备交班的时候,突然在分离车间里看到了一具死尸。 死状凄惨无比,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刀伤和溃烂。 眼尖的老员工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是经常来厂里审查设备的工作人员,张统。 江复庭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猛然想到了那些文件签署上的名字。 张姓,后面洋洒潦草的签署名,现在细想,将笔顺和笔锋跟这个字对照的话,就是统字。 认出这个人的下意识,他本能的想到灭口。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如果真的为了自己做的丑事去灭口,又何必把尸体放在自己的工厂里,堂而皇之的等着人来查么。 如果不是周岳的话,那就是他的对家或者仇家,故意转祸到他上。 话题的度还在陡然上升,里面的留言和评论几乎都是爆炸式的增长。 很多网友的猜测方式和他一样,有说是灭口的,也有说是对家干的。 但不管什么原因,肯定和之前被暴露出来的化工厂爆炸伤亡的真实人数有关,这个话题再度被这些网友重新翻炒出来,一度置到最顶端。 新闻本就是官方发出来的,具有一定的真实,即便还有些不相信或者故意捣乱的水军和喷子,也不太敢再出声了。 跟这个案件相关的在世人员,被用这样的方式丧心病狂的杀掉,显然就是对前面新闻的石锤解释了。 他浏览完大致的新闻后,给白唐一个回信:看过了。 白唐回信的速度很快:你留意一下那个图片上的尸体。 江复庭看完信息,没有多揣测,直接翻回新闻页面,去看尸体的死状。 尸体上那些伤口格外血腥的地方全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光是可以展现给大众看的伤口,都狰狞得有些恐怖,到处裂开了狭长的口子,上面带着不均匀的腐蚀的痕迹。 江复庭仔细看了下图片,尸体的两边胳膊上有两道不太明显的黄褐色淤痕。 评论里和新闻里提到的最多的就是腐蚀痕迹和刀痕,对这个痕迹却视若无睹,仿若没有人看到一样。 现在新闻下的评论量那么大,不乏真的从事法医这一行的人,不可能一个人都发现不了。 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真的无法看到。 两边胳膊上的痕迹不算太明显,但从印在上面的轮廓来看,有点像人的手印。 江复庭退回到消息页面,点开白唐的聊天窗口,手指飞跃着:有东西故意把他放那。 没等几秒,手机滴了一下,江复庭都还来得及退出来,就看到对方的头像蹦出了一句话 —做好明天接单的准备。 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知道白唐指得什么,又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个:好。 熄屏之后,世界终于没入彻底的宁静,一丝光亮非常突然的穿入眼皮。 “嘣!”房门被人非常粗暴的撞开,狠狠敲击在了墙壁上。 王思离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这是? 房间里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木然的内心忽然汹涌起一阵阵浪花,水花滴落回来的时候,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还来不及反应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就传来一阵刻薄的谩骂:“还知道回来啊!啊?怎么没死在外面啊?上次不是还在学校寻死觅活的吗?不是还可怜的很吗?谁给你的胆让你回来!” 王思离听着不堪入耳的话,痛苦的低下头,用力捏着压在上的被子。 果然是她家,除了熟悉的房子,就连此刻站在门口像个疯子大呼小叫着的人都是一样的。 “干嘛!现在又装聋作哑了!那你别回来啊!你回来干嘛,我告诉你!这个家不欢迎你!”女人毫不留的伸出手指指着上的女生奚落。 王思离垂着头,耳边像是起了一阵风,能把女人的每一句锥心的话全给吹走。 没事,反正不是第一天了,她哪天不说这些话才不正常。 她自嘲的勾起难看的嘴角。 反正早就习惯了不是吗?自己又总是奢望什么东西。 女人过来的时候正好捕捉到她嘲讽的笑容,她过来一把扭住王思离的耳朵,王思离耳朵被拽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拽着的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力道大德像是要把它硬生生地揪下来。 王思离坐在那里闷声不吭的,脸上波澜不惊,眼睛还是直勾勾的垂看着前方,没有神采。 正常况,就连打一只陌生的狗都会有反应吧。 那她大概连陌生的狗都不如。 就跟个…… “你是死人吗你!天天晦气着一张脸!搞得跟家里哭丧一样,你想死,别咒上我!”女人越是越激动,另一只手挥起来就用力往她脑门上拍。 王思离后脑被她一巴掌甩得一阵钝痛,突然就晕眩了一下,感觉魂都要被抽出去。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另一个她出现的太频繁,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长,连同她现在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有些虚假。 “啪!”又一巴掌沉闷得打在了她的后脑上,她的脑子开始有些发闷。 女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下了狠劲,完全不会去顾及自己是不是她的女儿什么的。 呵,这种该死的,腐朽的血缘让人恶心,也让她恶心着自己。 她不止一次希望自己真的是被人捡来的,这个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妈呢,怎么可能呢? 这样的人都能当母亲吗?搞错了吧! 可十几年来的现实告诉她,没有错!是的,这样的女人,就是你的生母。 很残酷。 她甚至期望在爆炸里死掉的人,不是那个会唯一对自己好的爸爸,如果是她该多好。 是她就好了。 王思离发狠的想着,连视线什么时候被眼前涌上的水汽给覆盖了都不知道。 等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的时候,她的子正被边上的女人波浪般的疯狂摇晃着。 她根本不愿意去跟她挣扎,脖子跟着被用力左右摇晃的子,相反着摇摆。 真的跟个木偶一样。 她曾经也挣扎过,努力的去抵抗过,她去嘶吼,去哭喊,去哀求,对方永远都无动于衷。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母亲根本不自己,就连这个家庭都是被迫组织起来的,只有空的框架,而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泄愤工具而已。 女人高亢的叫骂还在耳边不断的持续着,王思离的形随着女人的甩动不停的摇曳。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打傻了,就在女人抬起手又一巴掌往她被上打下去的时候,王思离突然笑出声来。 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笑到子都是一抽一抽的。 女人明显被她吓了一跳,抓住她的枯黄的长发,扬起她的头,有些发怯的骂道:“你笑个笑!又抽哪门子的疯!啊?你以为你装疯卖傻,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别人家的女儿天天给妈端茶倒水,洗衣服洗脚的,你呢!你一天到晚干什么东西!” 王思离听完,脸上笑得更开心了,她一直笑到有些接不上气的时候,才停止下来,无神的眼眸盯着自己眼前的女人,“那别人家的妈会关心女儿,嘘寒问暖的,你呢?” 听到这话的瞬间,女人面红耳赤,抬起手往她的脸上再次用力的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管到你妈上了!要不是我把你生下来,还有你在这里跟我作对!要不是我喂你吃饭,你还能活到现在?!” 王思离脸上的讥笑愈发开怀,眼里满是浓浓的悲哀:“那你生我干嘛!谁要你生了?你以为我想来这个世界上?” “你要发泄**,你去找一只狗啊,生我干嘛呢!你知不知道我走在街上的时候,有多羡慕这些四处流浪的小狗,他们好歹都有人护着!那我呢,这个世界没有人我,唯一一个我的人已经死了!” 她第一次冲眼前的女人大叫,即便知道没有用,什么结果都不会有,但是她难受的,压抑的快疯了。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紧绷着的弦随时随地都会断掉,王思离看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女人:“哦,对了。我都忘了,他连死都白死了,十万块钱换一条人命,很值钱是吧!十万块就把你收买了,你接受了,连真的死因都不去管了!” “怎么样?够你打了几天的麻将?这一个月花完了没?还是又倒欠了一股债!” “啪!”王思离话刚说完的同一时间,体几乎被这一巴掌扇得几乎要飞出去,她重重得跌躺回上,捂着自己的脸。 那个瘦弱的影在那里沉寂了半响,纹丝不动。 女人在打出这一巴掌的瞬间,心里就后悔了。那只手迟迟放不下来,僵硬在空中,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炙的疼痛,像是有一团烈火在她的手心里燃烧。 她看着趴在上瘦小的女生。 王思离再次慢慢抬起头,转头看向女人的眼神厉无比,涌动着冰冷的寒意和躁动。 那双眼睛并没有因为刚才说了那些话,重挨了一巴掌而惶惧和后悔,反而是满满的得逞之意。 “打得爽吗?”她涔涔的问道,眼里像盘着条毒蛇。 第五百二十章:车里的东西 江复庭拒绝离这两个人太近,直接搬到两个人对面坐下。 “他就事多,我都习惯了。”白唐无所谓的笑着:“诶,不过这个真的好吃。” “你要喜欢带一罐回去。”林锦一边说着,已经从厨房拿出了未拆分的,嘴上说一罐,结果递给白唐手里的是两罐。 “不用了,一个就够了,拿那么多我怎么好意思。”白唐不客气的接过一个,另一个直接推回去。 林锦又往他手里塞了塞:“哎呀,客气什么,不用跟阿姨那么见外,反正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嘛。我儿子还难得愿意真心交一个朋友,阿姨当然也把你当宝贝一样的。” 江复庭见白唐还要推出去,抢先一句开口:“你都收了吧。” 家里能少一罐,算一罐,何况一次少了两。 “行吧。”白唐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眼里已经笑出了花,乐乐呵呵的将罐头装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再次赶到周岳家的时候,站在他们眼前的中年男人,已经没有了前几天的气势。 仅仅间隔了三四天,周岳却像是大病了好几个月,整个人萎靡不振的,由内而外散发出颓然的丧气。 江复庭跟着白唐再次在屋子里从内到外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白唐停下脚,看向站在客厅里浑笼罩在恐惧里的男人:“去你工厂里看下吧。” “去那干嘛?”男人听完这话非常敏感的强打着精神:“那鬼在家里一天到晚的闹我,又不是工厂,去那有什么用,我叫你来是抓鬼的,不是查我的!” 白唐不徐不疾的开口,“是吗?那新闻上死了的张统是怎么回事?” 周岳脸上的表瞬间变了变,他紧紧捏着手里的拳头,全发冷,那张极为憔悴的脸陷入了极大的不安和惶恐里。 江复庭趁他挣扎的时候,严肃的看着他,进一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张统是负责检查你设备的工作人员。” 周岳听到这话猛得抬起头,青白的脸颊透着一丝狠劲。 “不用这样看我,现在全网都知道。”江复庭淡然的看着他:“杀人手法过于恶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从尸体查下去,你的手段能藏多久。” 江复庭慢慢走进他,全上下都是冷冽的气场:“你保证你的手脚都清干净了吗?” “你知道什么?”周岳震了震,随即面色更加的狠,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江复庭面色如常的漠然,就像之前要过来的资料他真的一眼都没瞧过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 他回头看了白唐一眼。 白唐心领神会,尤为默契的翻着一本不知道何时变出来的手册:“枉死城最新登记的魂魄里面,有十一个鬼魂死法相同,登记描述皆是死于一场爆炸,不知道跟贵工厂的爆炸案是不是有直接关系。” 枉死城登记的消息,他也是昨晚才得到的,早上这会才刚跟江复庭讲过。 “什么枉死城,什么十一个魂魄!”周岳的眼睛骇然睁大,随后从吃惊中缓过神来,喃喃得摇着头:“你当我三岁小孩吗?让你捉个鬼,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还枉死城!你怎么不跟我说还有曹地府啊!” “师弟,看样子,他不需要驱鬼,我们走吧。”白唐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耐心去和他纠缠。 江复庭冷冷的收回视线:“走。” 就在他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后突然传来大声的呼喊:“等等!” “又怎么了?”白唐回过头看着他,慵懒的脸上全是不耐:“周先生既然不信这些东西,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来糊弄我,你这样的单,我以后不接也罢。白某的时间是相当重要的,不是拿来和你这样的人浪费着玩的。” 周岳发白的脸狰狞的纠结了下,然后才一咬牙,豁出去做好决定:“我信,我就带你们过去,但是有些东西不能乱翻。” “我们只看与鬼有关的,其他的我们也没兴趣。还有。”白唐一脸无赖的伸出手,坐地起价:“额外加百分之十的服务费,这服务费要现在付。” “你!”周岳气得感觉有些不可理喻的瞪着他。 白唐理直气壮的笑着,手还保持伸着的姿势:“周先生连着两次都糊弄我,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周先生又半路拆台不认人,毕竟您的信任不值钱,不如直接拿钱实在。” 周岳被他说得一点反驳的话都没有,请人的是他,但打从心里瞧不起这些装神弄鬼的也是他,害怕的又是他! 江复庭等他犹豫之际直接递出了一张白唐的名片,背面就印着好几个银行的帐号,“随便转哪个。” 言语之间已经自动默认他答应了。 周岳心不甘不愿的接过来,拿着名片皱着眉,捏了又捏,好好的新名片硬是被他掐出了几个折痕。 随后他才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一会后,又隔了一两分钟。 白唐的手机突然响起响亮的提示音。 江复庭别过头,看着他在手机上划了两下,白唐给了他一个笑:“收到了,走吧。” “我去开车。”周岳拉着一张臭脸,拿上放在桌子上的钥匙,从他们眼前快步擦过去。 白唐懒得看他的脸色,等他关上门以后停下脚步:“你开你的,我们自个过去。” “这里虽然是郊区,但是到工厂也远得很,得半个小时。”周岳难得耐着子跟他说话。 “不用,我们自己过去就行,到的肯定比你早,你管好自己。”白唐漫不经心的靠着墙,上的骨头一直都是软的一样,对着他挑衅又得瑟的笑了笑。 江复庭像个竹竿,冷冰冰的站在他边上看着周岳。 两道锐利的视线一块涌在周岳上,他踌躇了一下,紧捏着自己手里的钥匙离开了。 江复庭和白唐两个人轻松的在工厂大门口吹了冷风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看到从远处慢慢开过来的黑色卡宴。 江复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眼前的车窗慢慢摇下来,看着车子里脸色不太好看的周岳:“刚好半小时。” 周岳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脸上震惊了一下,差点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你们怎么过来的!” “飞过来的。”江复庭轻描淡写的说道。 周岳只当他们不愿意说,但是自己开车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一路绿灯下来,半个小时是最快的速度,至于他们到底怎么过来的。 他收起惊愕的目光,又狐疑得打量了一眼:“你们再等下,我去停车。” 江复庭没有回应,点了下头。 车辆缓缓的驶向停车库,化工厂的停车库不是地下室,而是露天的,出于安全原因没有紧挨着里面的工作园区,停车库距离正大门口不算太远,步行也就三四分钟左右的距离。 真的开车来上班的人很少,车库这边人烟稀少,边上全都布满了杂草,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周岳将车子开到自己专用的停车位,停好车子。 汽车忽然剧烈的颤了颤。 他的眼皮陡然一跳,撞着什么东西了? 周岳再次踩下油门,车子往后面挪了挪,后面再次剧烈一颤。 整个车子的底盘跟着突然强烈的一晃,紧接着,车盘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他清晰的感觉到这种异样爬行着的触感,从后面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座驾这边攀爬过来。 底下爬行的东西,像是挨着他的脚面,几乎要抓到他的脚底。 周岳眼里弥漫已久着的恐惧,顿时犹如巨浪拍打上来,淹没了全。 他停好车子,拉开车门。 但是车门似乎被人粘死了,那只手疯狂的拉着车门上的把手,他用尽所有力气去撞开车门,车盘底下爬行的生物离他越来越近。 “来人啊!快来人啊!”周岳红着眼眶拼命的撞门。 因为害怕带来的窒息让人完全喘不上气,封闭的空间内,氧气似乎在以格外迅猛的速度消耗着。 他的额头全部都是细密的汗珠,本就发白的嘴唇在体水分迅速的流失下几乎干裂。 “快来人啊!快给我开门!”周岳的手不断的敲击在车窗上,掌心被敲得发紫。 “咚!轰!”底下的动静已经处在了自己的正下方,他能感觉到脚下的东西直接穿透底盘爬到了他的脚边。 “救命啊!救命!”周岳近乎绝望的在里面大嚎着。 “嘭!碰!” 凶猛的撞击声不断得回在狭窄的空间里,他甚至分不清是他拍打窗户的声音还是下面的东西撞击底盘的声音。 “救命!!” 就在底下的东西完全从车底穿过来,要抓向他的时候,他惊恐得瞪大眼睛回过头。 无论是车子里还是脚下,什么都没有。 “嘭!”车外面再次一阵强烈的撞击巨响。 周岳体被吓得一跳,瞬即回过头。 “嘭!”一张血模糊的双手突然爬上了前面的车窗。 “啊啊!!”“啊!” 他猛得从座位上半跳起来,体慌乱而颤抖得往后挪了几步。 “嘭!”带着鲜血的手印还在缓缓往上爬。 一头烧焦的头发,渐渐从下面往上浮现出来,露出已经溃烂和融化的皮肤。 “滚开!给我滚开!你给我走!”周岳惊恐万分的继续往后撤,嘶吼的嗓子几乎要沙哑,后退的双手几乎趴到了副驾驶座上。 “啪嗒。”手里摸到了一大片粘腻腥稠的液体,他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眼,大片的血液浸透了整个皮质座椅。 第五百二十一章:疯了 周岳哆嗦着抬起自己的其中一只手,几乎颤成了筛子,掌心上的血液鲜艳而刺目,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窗户上的人影还在往上爬。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眼角不断的流着涓涓的鲜血,直勾勾的看着他。 “啊!!”他再次惊恐的大叫,也顾不得副驾驶座上的血液,再次往后退了两步。 眨眼间,玻璃窗上的人影又突兀的消失了。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车窗,精神还有恍惚,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车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直到过了好几秒,外面的动静一直风平浪静到相当正常。 周岳这才胆战心惊的慢慢匍匐过去,惶恐的眼睛小心翼翼得打探着窗外,眼神不断的飘忽着,仿佛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从附近的各个角落突然窜出来一样。 外面除了偶尔忽然拂过的轻风,“沙沙”响了几次,再没有其他特别的动静。 周岳吞咽着发干的喉咙,双手颤抖着轻抚上车门的门把。 就在他准备再次拉开车门的时候,“砰!”一声剧烈的撞击从天而降。 人体沉闷地撞击声如雷贯耳,几乎要掀在他的头顶。 伴随着液体涓涓流淌着的声音,殷红的液体从车顶上往下流淌,前面的挡风玻璃顿时被红色的血液冲刷了一大片。 那张糜烂着的,花掉的脸庞猛得从上面掉下来,紧趴在挡风玻璃前,目光如炬地死死地凝视着他。 “啊啊啊啊啊!!” …… “他怎么还没过来?”白唐一脸不快的靠着墙,本来就来得不太愿,之前就已经等了三十分钟,现在又等了那么久。 江复庭看了下时间,“十分钟了。” 然后别过头和白唐对视了一下,随后突然转过,走向门卫室敲了敲窗户:“大爷。” 脏兮兮的窗户被推开,大爷杵着脑袋不耐烦的抬起头:“干嘛?” “停车库离这多远?”江复庭问道。 大爷想了想,然后不太愿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收紧了上军绿色的棉大衣,伸出有些干枯的手指,往窗外指了指。 “就这右拐过去,走到底就是,好找的很,两三百米的距离。” “谢谢。”江复庭客气的对着他点了下头,对着倚在墙边的人说道:“去看下。” 白唐这才站直体,慢悠悠的跟上去。 两个人赶到停车库的时候,那边只有一辆保时捷扎眼的停留在那。 车子在停车位上不断的上下震动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的人在干嘛。 江复庭和白唐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往前面跑过去。 赶到车子边上的时候通过车窗,看到里面的周岳正近乎崩溃的疯狂喊叫,像个疯子不断扒拉着眼前虚无的东西,瞳孔紧缩着的眼睛透露着无限的恐惧。 江复庭用力拉了下车门,才发现车门被锁死了。 就在他准备用蛮力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 白唐对着他从容的一笑,“不是什么都靠蛮力的。”随后指尖的鬼气涌入车锁,“啪嗒”车门响起一阵解锁声。 白唐也得意的说道:“看到没,灵活运用。” 江复庭没有说话,直接打开车门,摁住正在拼命手舞足蹈的人,“你看到什么了?” 周岳的体突然被人按住,他先是没来得及反应的愣了下,然后才神色畏缩的说道:“车上刚刚有人!不对!” 他面色苍白的晃着脑袋,双手用力得反抓住江复庭:“不对!刚刚车上有鬼!有鬼!他要杀我!他又来了!他要杀我!” 周岳的手格外的用力,江复庭穿得不算太厚,指甲险些掐进了他的里,他皱了下眉:“那个鬼是谁?” 他的声音刻意的沉稳了下,低缓而让人舒适,让人会不自放松状态,周岳的眼珠飘忽着,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绪,在想到脑海里看到的东西时,再次凄厉的大叫:“他就在那!就在那!” 他一边叫着,双手疯狂地在江复庭上乱抓乱拍,挣扎着指向车顶:“就在那!他刚刚趴在那!他要杀了我!” “你冷静点。”江复庭用力揪住他,秉持着耐,对着他冷喝道。 那双幽黑的眸子直视着眼前躁动到完全无法控制的人,周岳被迫对上他的眼睛,江复庭的瞳孔黑的像是广袤无垠的宇宙,深邃的要将人彻底的吸进去。 “他,他是。”周岳盯着他黑色的眼球像是失了魂。 “是谁?”江复庭问道,嗓子压得更低。 “……”周岳张了张嘴,死气沉沉的面孔对着他,“王……王。”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 “啊啊啊!!!”周岳仿若看到一个可怕诡异的东西,惊恐万状的扯着嗓子疯狂大喊。 “不用问了,他这况不对劲。”站在后面的白唐突然开口道。 江复庭回过头看着他。 白唐继续道:“估计他这两天刺激过度了,现在有点失常。” “怎么办?”江复庭愁着眉不敢松开双手,继续用力摁住眼前的人。 “我们自己进去看。”白唐望向工厂里面的方向。 江复庭看着自己下还在不断挣扎着的人,冷冷问道:“那他呢?” “交给门卫去打120。”白唐扫了车里的人一眼,脸上抹过一丝凝重:“我在这等你。” 因为进门的时候周岳已经跟门卫打过招呼,江复庭顺便让门卫拿了两张临时通行证。 就在白唐要直接往里面瞎逛的时候,江复庭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白唐回头看着他。 江复庭指了指远处那个巨大排气管一样的金属建筑:“直接去那。” 白唐诧异了下:“你怎么知道?” “新闻上说的出事点是分离车间,其中一个车间已经毁了,只有那个。”江复庭淡淡的看着他,一副不好好认真看新闻的鄙视样。 白唐哼了哼,憋着一脸的小绪和傲慢,转向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但是等两人赶到了事发地点,查探了一圈却都没有找到特殊的异常和蛛丝马迹。 江复庭再次去保安室费尽口水得到调取监控的权利,但依旧什么特殊的发现都没有,相对应的车间监控当晚被干扰,没有有效信息。 “今天早上很早警察就来看过了,他们也什么都没查到,何况你们。”安保人员站在一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江复庭仍旧盯着眼前的分屏,撑在台面上的双手紧了紧。 “走吧。”白唐收回停留在屏幕上的视线,“去下一个地方。” “去哪?”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边上的人。 白唐转过对视着他,明亮的桃花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去你去过的地方。” 他起初是疑惑的,还没太明白,但当他被白唐抓着几秒的瞬息万变之后。 他抬起头怔怔得看着头顶上方散着微弱光芒的指示牌。 周围暗,潮湿,冰冷,像是一场巨大的漩涡将他汹涌得席卷,再慢慢吞噬掉,四面八方都是那股熟悉冷冽的冷和森然。 太平间。 所有的一切从这里结束过。 但所有的一切又是从这里重新开始。 明明才短短的两个月,但是事多得紧促到,他几乎都快淡忘了自己死亡过的事实。 醒来时体的不适感,失控的感觉,那些明明不属于自己,却又在体内翻腾的异样到现在都是刻骨铭心的,甚至那种紧挨着死亡的冰冷,无助和窒息也让人记忆犹新。 江复庭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一下,双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他看着上面发光的绿灯,眯了眯眼睛。 白唐侧过脑袋注意着他脸上的变化,直到边上的人上的鬼气突然强烈波动了一下,在他以为要险些溢出的时候,又慢慢平复下来。 江复庭傲然的站立在封闭着的门前,等心神再次恢复成波澜不惊后,率先迈开脚步往里走去。 来过一次的地方,甚至可以说熟门熟路。 他抬起指尖,手里的鬼气在里面翻涌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什么人以后,才推开大门。 一阵冷冽的风在门缝打开的瞬间,从里面骤然呼啸而出,扑到了他的脸庞。 他闭上眼睛迎面感受着凉飕飕的冷风,深吸了一口气。 对这种地方居然有这种缅怀的熟悉感,他冷冷的勾起唇角。 觉得有些可笑。 只是这次后面多了一个脚步声,轻而沉稳,让人安心。 “啪!”在白唐脚步进来的时候,后面的大门突然沉重的关上了。 本就凉的停尸间,瞬间被浓郁的森冷之意彻底的包裹住,空旷的房间骤然沉寂下来,没有丝毫的声音。 白唐走过来,在所有的尸柜前面慢悠悠的晃了一圈,然后突然指着中间的偏下的一个柜子说道:“你之前躺过的是这?” 江复庭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问了以后又发现自己心不在焉,毫无意义的问题。 白唐无聊的敲了敲柜子上的拉门:“你之前留的鬼气的痕迹还有呢?” “恩。”江复庭忽视他看白痴的表,走到工作柜的边上,翻阅着挂在上面的尸体出入的登记本。 张统的尸体今天早上才拉过来,登记的内容很好找,翻到文字记录的最后面就是。 江复庭看了眼上面登记的内容,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坐在验尸台上晃着腿的白唐。 对方一皎洁的白衣,今天没有扎头发,不少较长的发尾垂在了前,那张白净怡然的面庞和整个恻恻的地方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12号柜。”江复庭放回手里的登记本开口道。 第五百二十二章:偷看尸体 白唐从桌子上跃下,按照他说的数字顺着柜子上的编码找了找,“啊,就这。” 他拉开尸体,一具全泛着青紫的尸体赫然暴露在空气里,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恶臭弥漫开来,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江复庭走过来看着躺在尸柜上的冷冰冰的尸体,这个味道在许平的记忆里他闻了太久太久。 一开始闻到这个味道,他第一反应是生理的想吐,可困在记忆力的他只能单纯的恶心,这些味道甚至根本不给他适应的时间。 从起初的一点,到后面是一片区域,然后是一座城,糜烂的味道和残破的城市,漫长的几个月。 江复庭的睫毛轻颤了下,从这些灰暗的记忆里迅速脱离出。 眼前的张统,整个上半的正面都是皲裂的大大小小的刀伤。 有些伤口的边缘结了一些不均匀的痂但依旧透着体里的肌理,有一些刀口甚至直接翻出了里面的,部分伤口边缘还有溃烂的迹象。 有些溃烂的地方还盖着一层淡淡的黄褐色,和他们之前在照片里看到的肩上的压痕一样。 “发现不一样的地方了?”白唐对着边上神色认真的人问道。 “恩。这里一片,还有这个。”江复庭在张统上的那一片指了指。 白唐对着他指的地方比划了一下:“这个就是鬼魂接触过留下的印记。正常魂魄接触人体会直接留下黑色的印记,那是鬼魂本具备的气在接触人体的时候,残留在上面的。” “就跟人类摸了什么,就会留下指纹一样。” 江复庭继续观察着张统上的痕迹,“所以现在是指纹没了,那现在的?” “人按东西会有压痕,鬼触碰上的也有压痕,就跟这些刀伤一样,生前伤和死后伤按照生活反应来辨别,那同样的。”白唐直接趴在尸柜边上,仿佛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偶一样。 “鬼碰过人,也会有一定的受力现象,表现出来的这个就是触碰过的痕迹,接触的轻重不同,体现的深浅不同。”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仔细去观察了下张统肩上的痕迹,有点像手印拽着的感觉。 而且这上面的痕迹是显眼的,说明受力的时间比较长,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而且颜色很清楚,那个鬼抓的力度应该比较大。 等他再仔细又慢的将上面的痕迹细看了遍之后,不徐不疾的开口:“事发地距离工厂有一定的距离。” 白唐挑着眉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伸出手指的瞬间,尸体上漂浮出一小滴血液,双手快速的结着印,“引魂!” 漂浮着的血液突然颤了颤,没过几秒轰然一炸,四分五裂,然后泯灭成了尘埃。 江复庭被刚刚突然爆裂的红色液体引的心里一沉,白唐的表看起来也不太好:“怎么了?” 白唐挥了下自己的长袖,袖袍里抖出一阵罡风:“魂没了。” 江复庭双目一凌,明净的眸子里透出些微的诧异,不太确定的开口:“藏起来了。” 白唐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再次取了一小滴血液探查了一番。 表现出来的结果还是和刚才一样,暗红色的血液再次炸开,化成了无数的粒子融进空气里。 江复庭这次再看到这个现象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绪,刚刚已经见到过一次,现在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血液炸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意外。 但看白唐愈发认真的脸庞,事大概没那么简单。 看着血液湮灭的空气,白唐撵了撵手指,声音轻缓却透着一丝叹息:“是没有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了。” 江复庭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从白唐嘴里亲耳听到确认的回答,心底还是泛起一点涟漪。 他垂眸看着白唐的手掌隔空盖在张统的上,从头部慢慢的抚过去,掌心涌出的鬼气犹如一层轻纱附着在上面跟随他的掌心飘过。 直到那只白皙的掌心停留在带着青紫的脚掌上方,白唐收回手,从里面又凝出一滴比刚刚大了些许的血液。 江复庭从这滴血液里面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如画般的眉宇轻皱了一下:“味道不一样。” 白唐拿出布袋取了一小点,“很有可能是嫌疑人的,这个血液是从他后背渗进去的组织里分离出来的。” “那尸检的人也能查到。”江复庭看着空中的液体开口道。 白唐收起袋子点点头:“恩,看起来这个鬼是为了掩盖原凶手的杀人痕迹,故意破坏了尸体,但是背部细节疏忽了。” 江复庭思索了下,但是不论是从周岳上还是张统的上,都看不到丝毫的鬼气。 他关回了尸柜,思量了一下:“掩盖杀人痕迹的鬼和吓周岳的,是同一个?” “可能很大。”白唐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基本就是。还有这个鬼既然愿意替凶手遮掩杀人痕迹的话,就说明凶手和鬼魂可能有一点关系。” 江复庭在静谧的停尸房里走了一圈,确定屋子里的细节和他们来之前一样,才打开太平间的门。 检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断回闪过周岳在车子里惊恐得瞪着一双眼睛,嘴里念的那个没有来得及说完的名字。 他也能清晰的回忆起周岳眼里透着的惧意,那双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双手,哆嗦的嘴唇艰难的吐着字。 王,王。 姓王。 这两天看过的所有资料和信息,“哗哗!”得在他的记忆里如同翻着书页,不停得划过。 就在大脑里浮现出一个电脑文件的时候,他思维里的镜头瞬间聚焦到表格里闪现出来的名字上。 江复庭扶着太平间的门,突然顿住脚步,看向边的白唐:“我应该知道那个鬼魂是谁了。” 白唐从里面出来,不解的对上他的视线。 “王休。”江复庭冷冷的吐出这个名字,合上发灰的大门。 白唐本来还在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转而想起江复庭给他看过的伤亡名单,诧异的看着他:“你不会把那个名单里的人全都记住了吧?” “顺便记住了。”江复庭的口气很淡然,是真的很顺便,说完话仿若没看到站在一边的白唐羡慕嫉妒恨的表。 不甘心的冷哼一下,白唐率先迈步走在他前面,擦而过的时候扬起冷的清风。 江复庭挑了下眉,默默地跟上去。 走出太平间的刹那,冬的暖光轻柔地洒在了他的上,刚刚还紧紧包裹着沉都在触碰阳光的瞬间,一消而散。 “对了,你回去查一下那个张统。”白唐忽然开口道:“最好赶在凶手被抓之前,我们提前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才有办法引出那个鬼。” “恩。”江复庭闭了下眼睛,享受着映在脸庞上暖暖的度,点着头。 白唐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问题不大吧?” “没事,就没想到还会来这。”江复庭掀开眼皮,将刚刚涌上心头的酸楚和沉郁敛藏的一干二净。 “那就好,要是不行的话,稍微晚一天查也没事,挨着年关,警察那边的速度应该也没那么快。”白唐担心给他的压力太大,安慰道。 江复庭跟上他的脚步,看着边上慢慢后移的绿化带:“不用,我也是托人,不费神。” 白唐听到他不是自己查,顿了顿,“靠谱吗?” 江复庭脑子里不自浮现出林子青那张干净又清秀的面庞,但又想到他做的那些事,脸上有些不大好看,“还行吧。” “你的表看起来有点勉强啊。”白唐插着兜,歪过脑袋来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着他,“明显是别人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托的那个人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林子青一直诚心诚意道歉,诚恳的样子他确实有些动容的,但真的完全去谅解,也不可能,他也做不到。 但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他缓缓开口:“不至于。” 白唐懒洋洋的踢着小腿走路,双手插在宽大的袖袍里卷着玩:“反正你自己看着弄,你怎么着我都相信你,你相信你朋友,我也顺便相信你朋友好了。” 后面‘好了’两个字,一听就是说得相当勉强。 但是白唐总是无条件的信任,会让他心里有种绵软的感觉,他不是缺的家庭,在此之前人生就是一条毫无起伏的水平线。 简单枯燥,没有任何一丝的波澜,水杯里的那杯水永远都是半分满。 可现在总会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跌落进去,伴随着溅起的水花,水平面也在缓缓的上升。 两个人走的是他家里的方向。 一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快走到他家的小区门口了,江复庭停下脚步问他:“你不回去?” “哦,送完你就回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唐百无聊赖的说着,呵着嘴里的气,跟吐烟雾一样,变着花样的吐出各种形状。 尽管最后吐出来的都是一大团毫无形状的气体。 “最近单子不多?”江复庭问道,白唐最近看起来确实闲的,连下面都跑得少了。 “正常的,挨着过年嘛,我们这一行入夏的时候生意就好起来了,一直到下半年。大过年的谁家愿意碰上死人的事,就算真有也压着了。”白唐步子有些轻快。 “下面这会压力也轻了不少,虽然不是人间,过年的过场还是要走走的。”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浮想了一下,“下面是,怎样的?”。 第五百二十四章:端倪 她思索着有些痛苦的揉了下额头,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的记忆细碎散乱,她不是在家吗? 她回想坐在自己的上,门口的女人站在那里对着她言辞俱厉的咄咄人,她记着女人抽她,打她,扯她的头发,晃着她的子。 碎片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飞掠闪过,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膜,一股说不出又熟悉的绪不停的在她上游离。 再想下去就是一大片空白,什么记忆都没有了。 王思离难受得一直揉着太阳,恍惚的抬起头问他:“我什么时候来的你这?” 林子青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不像是装的,这才告诉她:“昨天凌晨。” 他一直都知道王思离的格反差很大,隔几次见面就像换了个截然不同的人,但这次……和煦的目光在打量的时候不自觉的锋锐起来。 他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王思离同时在他眼前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两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征兆,突然就变了,而且没有了之前的记忆。 林子青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关于心理疾病方面,有些东西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边突然出现疑似这样的人,让他有些诧异,他不是专业人生,无法自己去妄下判断。 但王思离的表现出来的病状非常典型。 他看着眼前面色彷徨的人,恢复成了惯有的亲和,轻柔地问道:“怎么来的,你忘了吗?” 王思离的面色有些尴尬,她确实是想不起来了,从她发现自己体内的另一个人开始,生怕周边的人也会发现,总觉得周边的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 她会下意识的害怕,发怵。 她是深藏在正常人群里的异类,像个怪物一样,随时随地担心自己不堪丑陋的一面会猝不及防,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王思离掐弄着自己的指甲,没有焦点的眼神在这个时候有些凌乱:“好像忘了,我跟我妈有点争执,我可能喝了点酒,记不太清。” 林子青故意稍微凑上前,在她上闻了闻,配合着她打马虎眼:“凌晨是有点,现在闻不出来了。” “是吗?”王思离有些牵强的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你不睡会吗?昨晚没休息。”林子青坐回到位置上关心道。 王思离揉了揉干涩的眼眶,强打着精神:“不睡了,想睡又睡不着,可能睡意没到吧。” 林子青抽了张边上的凳子推给她,“你坐会,我给你换药。” “换药?”王思离显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林子青歪着脖子指了指自己的左侧的皮肤上。 王思离顺着他的动作,脖子跟着他歪向同一边,扭动的瞬间她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割裂开的刺痛,这下不用看他的指引,她都知道是什么况。 她抬起右手的手掌,有些懵懂的举起来,轻抚向自己一直扯着疼痛的地方,结果摸到了一块粗糙软绵的纱布。 王思离的手颤了颤,目光里搀着一丝疑惑:“这是?” “应该是你喝酒之后不小心划的,我当时还以为你又。”林子青本来想配合她打着马虎眼,却险些又把自杀两个词给暴露出去,他顿了下硬是咽回下去。 “又怎么?”王思离疑惑着他没说完的话。 “没事,我去给你拿药。”林子青扫了眼她的脖子,绷带上已经渗出了点黄色和褐色的粘液。 他站起来从自己的柜子里提出医药箱,拆王思离脖子上的绷带时,他的动作非常的轻缓,很小心,像是在呵护着什么,生怕弄疼了她。 白的医用胶带慢慢的从粘连着的皮肤上扯下来,拆胶带的时候粘的太紧,可以看到皮肤被一同带起。 他先把四周的胶带一同全部撕下,再揭掉上面的纱布,纱布最里面的那一层,已经被血染得通红,还有黏着不少血痂的颗粒。 “又裂了。”林子青将椅子拖过去,凑得离王思离近了点,好看清上面的伤口。 有些地方结着血痂,不太平整,有些上面还淌着鲜血,他拿起手边的消毒药瓶,沾湿棉花:“会有点痛。忍一下。” 王思离的反应有些迟钝,半天没有回应他,直到他已经消毒消了一半以后,她才给了一个“恩”。 林子青给她擦药的动作蓦地一停,然后才继续。 没有他预想中的呻吟或者呼痛,他换棉球的时候留意了下她脸上的神色,呆板的一点表都没有。 没有皱一下眉,没有急促的呼吸,像是个木头。 两个人格只有这一点似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凌晨给另一面的她上药也是这样。 直到给她涂完消毒药,王思离的状态还是和一开始一样,他从医药箱里摸出一小支粘合剂,“你这伤口不深,恢复的也慢,我给你涂点别的,好的快点。” 王思离这次没有慢那么多拍,点了点头:“谢谢。” 林子青知道她的忍耐非常好,但动作依旧很小心,涂药贴纱布,利落娴熟。 他收起东西,跟她说道:“好了,尽量避免扭动,一个礼拜能好,就是可能会留疤。” “没事,谢谢你。”王思离给了他一个很浅的笑容。 林子青将东西放好以后转对她说道:“还有你昨晚说没地方去,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好了。” “恩?”王思离终于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反应,空泛的眸子闪着一丝不同的光点。 林子青对她认真道:“你昨晚跟我说离家出走了。” “是吗?”王思离的肩膀不自然的绷住,继续对着他扯着笑,“可能,也忘了,大概是吵的太厉害了。” “我觉得也是吵的厉害。”林子青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没事,你就在我这住下好了,这是我为了方便读大学单独在外面租住的,平时就我一个人,还有两间客房,你自己去挑一间喜欢的。” “那,也不太方便吧。”王思离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病态苍白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没什么不方便的。”林子青的仪态举止很大方,没有一丝遮掩:“家里有两个卫生间,有一间你单独拿去用。” 王思离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 林子青又开口将她的话堵回去,“今天凌晨不是已经都说好了吗。不用再跟我这么客气。” 他说着直接从自己的头柜里拿出一串钥匙,也不管她要不要就丢给她,“你自己放好。” 王思离愣了愣,没有伸手,钥匙有点沉,结结实实得砸在了她的大腿上,稍微有点疼。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拿起钥匙,面怀感激的看着他:“谢谢。” 除了谢谢,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也什么都不会做,就连仅有的体都是脏不可堪的。 也就谢谢这两个字,干净一点,带着自己真实感的分量。 吃过午饭,江复庭就收到了林子青的邮箱消息。 里面的内容基本上和他预期的猜测差不多,只是实打实的证明了他之前一直怀疑着的一些问题,而且有些内容跟从李嫣那要到的资料内容很像,有重复的。 江复庭不徐不疾的翻阅着上面的内容,很奇怪,没有什么其他特别有用的信息。 除了和周岳之间不正常的来往聊天记录,还有一些大额金额转入的银行账号提示,林子青顺着这个细查了一下,对方账户是周岳的。 明显是两个人之间有一定的贿赂关系。 结合上次从李嫣那得到的具体设备质检信息,张统受贿是必然的。 江复庭将上面所有的资料全都看完,关掉电脑,再次抓起笔在手上一边转圈一边陷入沉思。 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但是资料里的受贿信息和各方面细节体现出来的人物格没有什么太大的漏洞。 江复庭慢慢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手里的笔还在旋转。 他让林子青去查的是张统的手机,做张统这一行的人,保不齐会有同行的人,他自己的技术有限,不敢随意走风险。 资料里的内容在他的脑海里重新翻阅着,刚刚看过的东西在他的记忆里重新过场。 直到再次全部回忆了一遍,他非常确定里面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林子青提供的内容在已经从李嫣那得知消息后,这些内容显得有些举足轻重。 看起来很有爆炸,很特殊,但是全部都是只跟周岳和他其他几个酒朋友有来往的。 有点单一,里面缺少了什么。 如果反过来想,谁最有可能杀他的话。 周岳在自己这里肯定第一个排除了,警方那边肯定会惯例排查,追查凶手的时候,周岳那就会绕一道弯。 那就是张统边的人,江复庭重新回忆着,来往最密切的人就是一个叫卢飞的。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很正常,最后一次的互动记录时间是在…… 江复庭拧着眉回忆细节,昨天下午的,四点十五分。 聊天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很普通的抱怨工作的内容,还有一些关于女人的下流的话。 江复庭拿起手机直接给白唐编辑信息:下午有时间吗? 白唐没有直接回复他有还是没有,而是试探的问道:干嘛?什么事? 江复庭没有犹豫,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跳跃着:去趟张统的单位。 —你那个朋友没有查出来什么? 白唐的口气看起来似乎有点失望。 第五百二十五章:走后门 江复庭想了想,然后勉强的找了个措辞:那人本防范意识也比较高。 白唐隔了几秒才给他回消息:几点啊? 看起来就不不愿的,像是被人按在了刀上被迫回他一样。 江复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一点多了:尽快,最好下午就去。 手机再次沉寂下来。 他也没管白唐回不回信息,直接去衣柜里拿自己出门的外。 果然没几分钟后,大门口处传来门铃的声音,江复庭直接穿好外看着站在家门口终于正常着装的白唐。 外面的人一挑眉,意外的看着他,“哟,怎么知道我就来了。” “猜到了。”江复庭对他说道,一脸看破一切的了然样子。 白唐松散的挨着墙面站,眼角还残留着点不开心的绪,“你要去查什么内容?” “跟凶手有关的信息。”江复庭锁上房门。 关门的时候吐了口气,幸好饭后林锦出了门,不然又得拽上白唐唠嗑半天。 检查机构也是在老城,张统的单位风格有点像零几年的建筑,看着稍微有点老,侧面爬着为数不多的干枯了的爬山虎。 外面的大门是活动的铁门,上面沾染了不少锈迹。 门卫处看着都很老,简单堆砌起来的石墙,墙面的灰映进了外层的涂漆里。 这个地方白唐没有来过,印象不算太深,江复庭是和他打车过来的,下了车就听到白唐在耳边的感叹,“那么旧。”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直接走到门卫那,手机翻到自己刚刚在车上临时编辑的虚假简历,敲了敲封闭的窗。 沾满厚灰层的窗等了三四秒才被推开,坐在里面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头上戴着厚厚的雷锋帽,眉毛也有些发白,张嘴大口呼吸的时候有些微的酒气,顺着他宽大的棉服看下去,衣服一直往下亮着通红的光。 是在烤小太阳。 江复庭忍着对方上的酒气,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黑白色的眉毛一块往中间一挤,眉心本就有三四条细纹,这么一挤沟壑更深了,他像是在沉思,“面试,现在年底了好像不招人了。” 江复庭面不改色的礼貌道:“网上是不招了,我单独联系的人事,他让我过来先谈谈。” “哦。”门卫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看向站在他后的人:“那他呢?” 江复庭语气尽可能的亲和一点:“他是我朋友,来陪我的。” “面试还要人陪啊。”门卫大叔又看了后面的白唐一眼,果断拒绝:“那不行,他要么就在这等着。” “我是应届生。”江复庭说道,“有朋友有个底。” “应届生怎么现在才找工作。”大叔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被推开的窗户拉回去了一点,哆嗦的样子像是冻到不行了。 “刚出来不适应,休息了几个月。”江复庭一本正经的解释着,语气坦然得跟真的一样:“年后压力太大,年前找轻松点。” “捡漏是吧。”大叔对他贼兮兮的笑了笑,这才把出入登记本递给他,“诶,不过你那朋友。” 他为难的停顿了一下。 江复庭先拿起笔登记名字,字学着上面的人写的很草跟鬼画符一样,放下笔以后,才无奈的拧眉:“我朋友子不好,吹不了寒风。” 他的样貌本就惊为天人,五官完美,骨相极佳,即便平时气势冷冽不近人,眉目间轻微凝蹙的时候,就会惹得陌生人动容。 大叔本来就左右为难,立场没那么坚定,这下眼里的挣扎动摇得更加厉害,刚刚的断然隐隐有完全削弱的迹象。 白唐在后面观摩了一下,这会见大叔的状态百分百有戏,连忙走上来,哆嗦着子,可怜兮兮的伸出手,“冷。” 声音都软绵绵的带了些颤音,听起来格外的委屈。 大叔伸出他干糙的手掌在白唐手上摸了下,然后猛得一缩:“哎呀,那么凉啊!” 白唐脸上的委屈更加明显了,双眼泛着涟漪。 大叔实在看不下去,不忍心冲他两挥了挥手:“进去吧,进去吧。” 说着迫不及待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窝着子烤暖气,另一只手等了几秒才往窗户伸。 “谢谢叔,我来关吧。”白唐笑容灿烂的说道,在他懒得再站起来,手还在空气中想够又够不到的时候给他带上了窗。 历经岁月的脸庞,隔着层灰和厚窗模糊不清的在里面对他们憨憨的笑了笑。 应该是刚好在工作时间,在外活动的工作人员还很少,只是偶尔有人拿着手机或者手上的东西匆匆忙忙的走过,根本没有人来得及去注意他们。 何况好几个科室,多来个新人,少了个旧人,于不太熟悉的人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会去管。 这种老式的单位基本上正大门一进去就是主建筑,楼房的建筑很宽,基本上所有的办公室和所有实验场所全都汇聚在一栋楼里。 江复庭在快挨着大楼正门的台阶时,突然往边上一拐弯。 “你去哪?”白唐习惯的往前走发现边上的人莫名一偏,退回几脚连忙跟上去。 江复庭继续大步往前走,半点迟疑都没有,眉眼举止间平淡的神熟练得跟逛自家花园一样,他绕过建筑的拐角,前面就是隔绝外界的围墙。 “走后门。”江复庭走进狭小的长廊。 白唐对着边上的风景东张西望着,“你怎么知道这有后门?” “正常的房子都有紧急通道,像这种老的单位楼,一般都安排在两侧。”江复庭不徐不疾的说道,看到边上关着的发锈的防盗门停下脚步。 白唐顺着他的视线往墙边一瞅:“还真有。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复庭看着墨绿色的防盗门,“之前在许平那的时候见过这种。” 他说着轻推了下门,没有推动,学着白唐将手里的鬼气涌入锁孔,查探着里面的卡扣,控制着力道动了动。 “咔!”门被打开。 白唐颇为赞赏得看着他:“可以啊,学的快,一次就会。” 江复庭没有说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门推开。 这门应该是很久没有用过了,推开的时候,门缝的两边粉末瞬间飞扬的到处都是,铁锈味和木屑味夹杂在一起,遮得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这地方鸟不拉屎,这真有人么?”白唐头往里面探了探。 “恩。”江复庭应着声,走进去以后再小心把门推回上去。 门缝夹回去的瞬间,周围的视线瞬间陷入昏暗,带着点腐朽的味道,江复庭张望的时候都能清晰的看到整个空间悬浮着的尘埃。 再往远处看过去,前面透着一丝微弱的光源。 地上到处都是零碎散乱的垃圾,零食包装袋,生活废弃品,一些打印过被揉成团扔在角落里的纸张,还有几个横七竖八在地上的扫帚。 地上的东西全部都压着一层浓厚的灰。 江复庭走过去的时候脚下接触到塑料包装,不可避免的发出一些声响,他转头看了眼边的人:“稍微小心点。” 话刚说完才觉得有点多余,白唐的体隔空悬浮着,看着像是在走,两只脚根本没踩到地上,连他那种瞬移都见过了,这个相比之下反而也没什么稀奇的。 江复庭继续往前慢慢踱步,前面上方的天花板极低,一直往下带着坡度延展下来,很快就到了底,不能再走。 再往右就是个狭窄的通道,微弱的光源就是从右边的通道里散发进来的。 两人一块往右走了几步,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刚刚陡峭坡度天花板的上面就是楼梯。 白唐看着前方打进来的光线和之前他们走进来的暗黑的拐角,“还真是直接过来的。” “恩。”江复庭应着继续往前走,没几步就进入了光线明朗的长廊。 楼房里面的空间维护得还算整洁,每个办公室门口上方都有个岗位介绍牌。 偶尔会有交换资料或者工作交接的人,出来又进入其他办公室。 江复庭抓了一下白唐的衣袖,后者还在往前走,被他一把揪了回来退了两步。 他对上白唐一脸不快的眼神,“后面就靠你了。” 不用明说白唐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明明比自己小还经常摆着个臭脸,把他这师兄兼师父的价值压榨到极致,刚开始半生不熟的时候,还知道客客,现在连伪装的表皮都不要了。 偏偏自己对他也捏不出脾气,白唐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孔,果然恶劣的格也是骨子里的显著特征,不会轻易改变。 他伸出指尖,之前探查张统灵魂的时候就留了两份不一样的血液样本,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鬼气将漂浮着的一滴血液包裹,江复庭看着那滴红色液体突然一颤,然后融进鬼气里化成一条极细极长的丝线一直往他们刚刚经过的楼梯上延伸。 幸好没往前走的太多,不然走到一半再折回来也尴尬的。 尽管注意他们的人不多,但这种走一半又倒回去的弱智行为难免不会引起别人的好奇。 只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不论是好奇还是探究或者别的原因,都会有让他们暴露的风险。 这种楼层一般最高也就7层,没有电梯,只有楼梯,他们现在走的这个楼梯显然已经废弃了很久,走过的地方全都是灰尘,台阶死角的垃圾木屑和灰积压的格外的厚,一看就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清扫过了。 黑线一直在往上蔓延,江复庭和白唐已经停留在六楼,但白唐手里的线明显还在往上延伸。 第五百二十六章:跟你有没有关系? 江复庭抬起头顺着楼梯中间的空隙往上看,能看到7楼的顶,上面的光依旧有些微弱,大概跟今天天气本就沉也有关系。 “就这一层了吧?”白唐跟着他抬头张望了下。 “恩。”江复庭点头,没有停搁太久,直接继续往上走。 等两人都走到7楼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了。 七楼的走廊,每一个楼梯口都设置了一个推拉的铁门,跟单位大门口的那种铁门风格一样,江复庭直接拿手试推了一下,是锁死的。 “也锁上的?”白唐看着他的动作拉了一下就停住了,铁门也没拉开。 “锁的。”江复庭隔着一层铁门看向里面,长廊深远幽暗,左边全都是办公室,右边全都是围的非常严实的白墙。 7楼的工作人员应该不多,看起来比其他楼层更加安静,这个时候只要他碰了点什么东西,或者动动脚,都能听到很清楚的回音。 在这一层的应该是比较特殊的工作人员,或者领导级别的,掌握的资料都是不能外泄的。 江复庭将整个结构打量了一下,正伸出手指,准备开锁的时候。 “卢飞,你那个资料别忘了一块交上去。”一个女人的说话声突然划破了沉谧的氛围。 “我知道了。”另一个男人说道。 “咔”开门声紧接着响起。 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在屋子里两人的谈话间,非常突然地被打开了,两个穿西装的人,一前一后的从办公室里出来。 就在门开的瞬间,江复庭正准备抬脚往后躲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一阵冰凉的触感包裹住。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已经回到了刚刚上来的楼梯通道里,体被一个重量压着,白唐那张清雅脱俗的脸忽然离他格外的近,精致的五官在他眼前放的很大,连对方随着眼皮轻微抖动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正想开口,让对方离自己稍微远点,张嘴的瞬间白唐瞪了他一眼,食指在唇上比划了一下。 江复庭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长廊里的脚步声还在持续着,脚步的节奏很慢,隔个两秒才出现下一声,听起来两个走路的人都很悠闲,不慌不忙的。 从办公室到中间楼梯那么近的距离,两个人硬是走了快一分钟才停顿下来。 刚刚提醒卢飞的那个女人终于再次开口了,像是跟随着这个慢吞吞的脚步思考了很久:“我问你,你跟我交个底,凌晨张统的死到底怎么回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女人的说话时显然刻意得压着音量,声音传到江复庭这边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有些不太清晰,只有认真凝神的时候才听得清楚。 “跟我有关系,我怎么知道是怎么死的!”卢飞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关于张统的事他现在都懒得去想,从早上被警察叫出去盘问开始,所有人都在找他问这个事。 “那警察问你那么久,都半个小时了,问什么了?”女人依旧不依不饶的打探着:“还有你昨晚不是跟我吃完就回去了,你后来又去哪里了?” 昨晚? 江复庭听到这句话注意力全被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吸引过去,张统所有的同事里面,卢飞是唯一一个跟他关系比较密切的。 卢飞和张统的最后一条短信记录是四点十五,但现在卢飞既然被盘问这么久,说明在警方那方有一定的嫌疑,吃完饭后就不在了,是去找张统了? “能问什么?无非就是去哪了?去干嘛了!还能问什么!”卢飞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得一干二净,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 “你那么激动干嘛?”女人说话的时候带了点委屈,但是依旧不甘心放弃:“你昨晚说回家的,后面打你电话也没接,你就说一下去哪了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场合找那个货了!” “什么货!你别在单位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卢飞听完这话就激动地呵斥了回去,吼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分,无奈地一边叹气,一边扶着额头: “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我有的时候出去就是为了应酬,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你还要瞒着我?”女人不死心的继续问,言语里带着失望和卑微的乞求:“早上警察都单独问我了,说你跟那个张统带了个女人去开房,人家还问我对你的行踪知不知,我只想考验你一下,我没想到我都这样问你了,你居然还死不承认!” “兰兰,你听我解释。”卢飞的声音听起来开始有些慌张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只是普通的应酬而已,是张统一直对那个女的有兴趣,我只是刚好有事跟他说,被他顺便叫上。” “行了。”女人失望的叹气,“你别说了,你想想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你跟张统之间到底干了什么,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 她说着停顿了下,然后艰涩的继续开口:“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满是无奈和妥协的味道,随后清脆的高跟鞋声随着离去渐渐的缩小。 还有一个人。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呼吸有些近。 直到卢飞有些急促的离开后,江复庭动了动,贴在他前面的人才终于离开。 这次两个人没有刚刚那么草率,等白唐手上的黑线最终停留在卢飞刚刚出来的那间办公室里。 江复庭看着他手里的黑线,低声问道:“里面还有人吗?” “没有。”白唐悠哉的说道:“不过其他办公室有,再等等看。”他说着已经非常顺手地先将楼层里的监控干扰掉。 两个人又等了小半晌,确定没有其他人会突然出来以后,江复庭才开口提醒:“走吧。” 两道形在话落的瞬间,非常默契的同时迅速进入楼道。 白唐先快速的进去那间办公室,江复庭趁着这个时候,小心的锁回推拉门,全程垫着脚,提着全的劲,紧跟着跑入那间办公室。 每一下步子都用着力气去控制,所以踩得极轻,进屋子后顺手将门锁下面的反锁扣上。 “我们速度快点。”说完他就开始快速地打量起办公室,稍微有点乱,桌上都是散开的不整齐的文件,办公椅都是各向各处歪着,笔之类的文具用品东一个西一个的。 但是其中一个办公桌上的文具和各个资料全都已经被清空了。 一看就是张统的,江复庭直接走过去瞅了下,桌子上的东西像是被收拾了没有太久,被挪动出来的空的地方还特别干净,应该是早上被警察全都当物证给带走了。 边上的桌子,江复庭用鬼气将东西翻了几页,看到下面的签名,就是卢飞的。 难怪关系比一般的同事更加密切一点。 但是刚刚那个女人和卢飞谈话里提到的女人是谁,听他们的意思,后面卢飞和张统确实是一直在一起,去了酒店还是会所,叫了个女人。 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张统死前最后密切接触的人,也可能是嫌疑人,也可能是看到凶案现场的人。 “江复庭,你过来。”白唐突然在前面叫道。 江复庭抬起头,就看到白唐站在一个透明柜前面,用手戳着里面的东西,里面的文件在黑气的缭绕下,井然有序的一份一份从里面飘出来,排列在他的眼前。 “你看这个。”白唐留意到飘到他眼前的那一份,刚好看到特别的内容,手指一点,率先推到江复庭面前,“跟你手机里给我看的那个报告一样,这种东西也一式两份?” “恩,机构一份,企业一份。”江复庭看着纸张上面一模一样的内容,淡淡说道。 这个报告放的随意的,和其他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夹杂在一起,但也可能是故意夹杂着,至少警方把这一份当成跟边上的普通文件一样,没有带走,他们才能看到。 江复庭将上面所有的东西大致的浏览了下,没有再发现其他有特殊价值的东西。 “你帮忙归类一下。”他收回视线继续平淡如常的压榨着白唐,“别用手直接碰,警察可能来二次取证。” “我知道。”白唐不耐烦的回着,看着飘在空中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脸上的表难看的像是吃了一坨屎,拉的简直要拖到地上了。 “辛苦了。”江复庭俨然一副上属对下属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 没有理会白唐在后散发冷气。咬牙切齿,江复庭重新回到卢飞的位置上查看。 卢飞和张统的关系那么密切,张统的东西被收完,但卢飞这多少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江复庭把桌上的东西全都翻查了一遍,随后才打开下面的柜子,基本上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看起来平时就不是什么多干净或者有条理的人。 直到开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那上面装作摆设用的锁,居然真的锁上了。 黑色气体顺着指尖钻进去,“咔”锁开以后,顺手将抽屉拉出来,里面的纸张无风自动,从抽屉里自行飘出。 江复庭仔细将文件上的内容看了看,水墨般的眉宇锁的愈发得浓重,上面的内容跟之前新闻上发布的岗位过失承认的文件一样,下面还有王休的签名,字迹歪歪扭扭的,但是一笔一划,明显是不认字的人书写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约饭 “哦,我就一个徒弟和一条巷子里的人,你的意思是杀了我会去继承我的责任吗?”白唐又退了一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双手捂着自己的前。 江复庭继续往他那边靠,跟着他一块演戏:“既然继承了责任,还有继承遗产呢。” “遗产?你看我这么一介穷人像是有遗产的吗?不倒欠钱都不错了。”白唐故作委屈的眨了眨眼。 “你工资不高的?坐地起价,克扣员工工资。”江复庭一点点细数着他的行为。 白唐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些,一副困苦又凄楚的样子:“那也花完了,而且能捐得都捐了,福德巷里那么多爷爷等着吃呢!” 江复庭这才从他的中二戏里面脱离出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真都花那些上面了?” “昂。”白唐理所当然的点着头,完全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江复庭这才想起来,似乎从第一次到白唐家开始,白唐就对这些邻居格外的,刚开始他只是以为熟络而已,但长期的接触下来,再结合他刚刚说的。 他是把这些邻居全都当自己的家人一样来对待的,不管从任何一方面来说,付出到毫无保留,他把自己和那条巷子牢牢地绑在一起,像是一种精神寄托。 所以他所赚的这些钱,全都是为了巷子里的这些人是吗? 只是因为从小缺少家庭,所以在这方面弥补,来填补自己心里的空缺? 走出大门的时候,白唐还一脸笑嘻嘻的特意拉开窗户对外面的门卫大叔告别:“大叔,我们走了啊!” 那大叔没想到这两人还特意来跟他打招呼,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对他们笑了笑:“面试完了?怎么样?” “在考虑。”江复庭简单又客气的回答道。 “行,小伙子好好考虑,不急不急,工作这种事都是要深思熟虑的。”大叔笑嘻嘻地说着,没有前面刚才那么抗拒。 “行,大叔我们走了啊。”白唐替人把窗拉了回去,走之前还特意挥了挥手。 出来之后两个人非常随意地找了个公交站坐着,路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马路中间绿化带的干枯树枝随着大风一摇一曳的,看着还萧瑟的。 两个大帅哥就这么坐在路边,引得不少人回头瞅他们一眼。 白唐手里正捧着江复庭刚刚给他买的饮,站台的座位比较矮,坐的时候双腿屈着不太舒服,索直接拉得很直,喝着饮料的时候,盯着自己摆弄着的鞋尖。 江复庭站在一边同样看着他左右摇晃着的鞋子,但是注意力全在自己耳边还未接通的手机上。 “咔”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是我给你的信息有哪里不明白的地方吗?”林子青明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江复庭在听到的瞬间变得冰冷无比,连点缓冲的机会都不给他,凉薄地开口:“是啊,有,你不知道吗?” 电话里的人明显停滞了下,勉强的维持着从容:“是哪一方面?” 江复庭懒得跟他弯弯绕绕,一字一顿的回道:“王思离。” 说完名字的瞬间,他听到话筒里的人呼吸有些乱了节奏,本来只是推测,现在已经非常确定林子青确实是知道,而且故意隐藏了下来。 按照之前事对他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把张统手机里和王思离有关的东西顺便都清除掉。 他继续看着白唐在地上画着圈的鞋尖,假似好心的提醒:“这是你第二次的小动作了。” 手机那面的人似乎是因为避无可避,艰难的开口,声音和自己耳边呼啸的冷风夹在一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复庭感觉白唐落在自己上的视线,目光从他的脚挪到他的脸上,后者的眼神躲了下,他没有直接回答林子青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王思离在你那?” “恩。”林子青这下没有在躲避和迟疑,直接的给了他回应。 “她的嫌疑很大。”江复庭听着对方简单的应声,继续道。 “也只是可能。”林子青还在概率非常低微的结果里挣扎着,即便知道这个结果几乎不可能,但在所有的一切落定下来之前,王思离的嫌疑也只能是嫌疑而已。 江复庭没有一下子把话说死,“把她带上,出来谈一谈。” “你为什么一定要查这件事?”林子青突然问道,语气相当肃穆。 “受人所托。”江复庭模棱两可的说道,随后认真的向他保证:“我查的不是王思离,你可以放心。” 林子青思索了一下,随后无奈答应,“好,你说地方,我过来。” 他自己知道,从打算隐瞒的那一刻开始,他又输了。 江复庭都能那么快猜过来,何况警方那边。 挂完电话之后,江复庭碰了碰白唐还在摇晃的鞋尖,对方的整个人都已经靠在了公交车站的广告牌边上,广告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擦过了,早就看不见原有的金属光泽。 他也不嫌脏,江复庭看他没反应,又多使了点力,轻踢了一脚:“走,请你吃晚饭。” 白唐这才收起脚抬头看了看天空,脑袋还靠在边上发黑的金属上:“这时间还不晚啊。” 江复庭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顺着他的话补充:“下午茶加晚饭。” 白唐回过头看着一本正经说话的人,替他把没有说完的话完善:“确认凶手为主,吃饭为辅。” 江复庭不置可否的眨了下眼,以示默认:“那你去吗?吃海鲜?” “你不是不喜欢吃鱼吗?别为了我专门委屈自己啊,到时候搞的还跟我欺负你一样。”白唐慢条斯理的翻了个,拿背对着他。 江复庭在手机上搜了几家店铺,挑选了下:“其他可以,又不是只有鱼。” 他说着将自己搜索的店铺专门递给他看。 白唐半眯着眼,勉为其难的扫了眼,果然店的风格也符合这种富家公子的人设,人均消费三百的,看着精致的餐盘跟西餐吃法差不多,各人一份,吃的时候互不影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饱。 江复庭看着对方眯着眼睛,眼底发沉,很认真思考的状态:“去吗?吃到饱。” 白唐装腔作势的推了下他手机,然后慢吞吞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开口道:“哎呀,那走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单子耽搁了那么久,尽早解决好了。” “恩。”江复庭非常配合地点头,打开林子青的聊天窗口给人发地址。 由于他们距离市区隔得比较远,等他们两个打车赶到地方的时候,林子青和王思离已经到那了。 他们挑选的位置很显眼,挨着中间的表演池同时又刚好正对外面的大门。 服务员引到半路的时候,江复庭就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两人直接自行走向位置。 “又见面了。”林子青笑着伸出手。 江复庭依旧是象征的碰了下对方五指的指腹就快速地收回了手。 林子青面不改色的笑,显然早就习惯了,他看向他边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惊喜的提高了些音量,对着白唐再友好地伸出手:“您是上次见过面的白先生!” “你记很好啊,见过一次就记着了。”白唐同样客气的寒暄,跟他握了下才坐下来。 江复庭原来还担心他出来会跟平时一样不着边际,现在看来他的分寸拿捏得很好,人前还是很靠谱的。 “哪里。”林子青自然又顺畅地夸着:“白先生品貌非凡,只要一眼就能记住。” 白唐继续保持着暖风般和煦的笑:“你也是。” “点菜吧。”江复庭拿过卡在一边收纳篮里的菜单本,淡若轻风的几个字打破两个笑面虎的互相恭维。 他快速地扫了眼本子,避免掉有自己不喜欢东西的餐,在剩下的几个餐随意的筛选了下,点好之后把本子递给白唐。 白唐倒是选的认真的,一页一页很认真的看,连上面的摆拍图都细细端详过去,看他那灼的视线搞得跟能透过图片直接脑补出口味一样。 江复庭收回掠过他上的余光,留意到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林子青,林子青似乎在尽可能的放松体,肩膀刻意压得很低,但笑的那么久终究有些不自然,双手交错着放在桌上摩挲。 摩挲了至少有一会了,看起来有些紧张和焦虑。 “我的目的,我交代的很清楚,你不用担心别的。”江复庭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我只了解我想要的。” 林子青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一直努力维持轻松的笑容慢慢松懈下来,对方的眼里泛起一丝薄雾,然后很轻的叹了口气。 叹气的时候,一直安静坐在他边上的王思离转过头看着他。 江复庭这才留意到从他来,到现在,王思离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对王思离的印象有些说不上来,第一次是在公交车上,女生傲然带着不可一世的味道,第二次是在学校阻止她跳楼的时候,对方的眼神很绝望,空洞的,没有任何生机的,可等他赶到教室的时候,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又是那种掩不住的暴戾和张狂。 至于现在,和跳楼时的她有些像,死气沉沉,看着有些呆滞,不愿意对外界做任何反应,就像这个世界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拿一个封闭的圆圈比喻,那就是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黑色的圈子内看着圈子外的他们。 可她也不挣扎,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就这么看着。 第五百二十九章:她的画 就在王思离扭过头的时候,垂落在她两肩的长发松散了下,顺着头发间露出来的空隙,江复庭留意到贴在她脖子上的白色纱布,纱布被里面的药液浸染出了淡淡的黄褐色。 “她脖子怎么了?”江复庭问道。 王思离毫无反应的眼球忽然闪了闪,下意识的抬起手往脖子这里捂,脸上是有些慌张又自卑的纠结。 “不小心割到的。”林子青很从容的回答,语气里挑不出错。 “怎么割的?”江复庭一直看着王思离,在提问的时候视线不自觉的像是把打磨过泛着亮光的匕首。 林子青的面上愧疚了一下,有些自责的轻叹道:“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刮到利器了。” 他很自然的遮掩着。 江复庭没有直接拆穿,林子青不知道他手里有疑似是王思离的血迹,因为到现在他自己都没完全确定。 他点了点头,看白唐还在慢慢的研究菜单,脚底碰了他一下,后者马上转头看着他。 不用等他开口,白唐就率先开口道:“马上就好了。” 江复庭没有再说话,在椅背靠了下,等白唐写菜单的时候,王思离一直看着桌上餐盘前折叠的很漂亮的餐布,但那只手还很小心的压在脖子的伤口上,没有光彩的眼睛看前面的东西看久了,有些出神。 一直到白唐将菜单递给对面的时候,王思离才有些不自在的放下手,眨了下眼睛,然后双手将菜单本接过来。 她的手很白,但是右手的手腕有一些青肿的淤痕,颜色得反差下更加明显,手指上也有一些裂口,江复庭这才发现她的无名指上还粘了一张创口贴。 王思离基本没怎么细看菜单,匆匆翻了几页,后面的连看都不太愿意去看,就随便挑了个前面畅销又不算特别贵的。 林子青的喜好很明确,基本也没怎么费时间就点好,等待上菜的时间却是漫长的。 坐在这的每一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在平里见不得光,无法透风的那种。 刚点完菜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气氛沉得像是在头顶上压了块巨石,又像是罩了层不透氧气的面罩。 大概是太安静了白唐怎么都不自在,他做出一副惬意的姿势杵着脑袋,放松的弯着背,头往江复庭这里偏了偏:“说好了,要是我不够吃再给我加啊!” “恩。”江复庭点着头,跟他眼神交流了下。 白唐当即会意,另一只空余的手慢慢探进大衣的口袋,握住里面随携带的布袋。 “白先生的饭量好的。”林子青顺着他们沟通的内容,缓解着僵硬的氛围。 “对,他能吃能喝的。”江复庭一直小口抿着水,留意到坐在对面的王思离因为无聊从包里拿出一个素描本和笔。 本子翻了至少过了半本王思离才开始画,翻页的时候可以看到纸张上不太清晰的轮廓和色彩,有的轻,有的重。 然后就是铅笔摩擦在本子上连续不断的“唰唰”声,笔尖在画的时候明显小心的控制住了,飘到耳朵里像挠耳朵,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悦耳。 女生拿起画笔挥舞的时候,眼里才多了点不太一样的光彩,像是荒芜黑暗的原野里陡然亮起的一簇火焰,燃烧的时候只有眼前的东西。 王思离陷入了她自己的世界里,边上的一切没有声响再也与她无关。 等她完全投入自己的状态里时,林子青捏着手里的杯子,一边晃动着,看着里面液体随着杯壁边缘左右起伏,心里的那一点沉抑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他轻缓地说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但是我……你知道的。”他微拧着眉,斟酌了下:“我喜欢她,也心疼她。” 江复庭沉默的看着他,余光留意着边上的白唐,从张统尸体上取出来的不一样的血液正悄悄的被白唐用手指托着,悬浮在桌边的空档下。 “我担心你是来查她的。”林子青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如果她的痕迹被泄漏出去了,对她会不利,我要杜绝这样的事的发生。” 江复庭如墨的眸色一点点的深沉下来:“查到她上是迟早的事,除非她真的什么都没干。” 但显然现在这个答案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的余光清晰的看到,白唐手里的血液在化成暗红的丝线时,正慢慢朝着对面的座位缭绕过去。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干。”林子青听到这话,想了片刻,有些痛苦的扶着额头,平整的眉毛间挤出一条深壑,“我能做的,就是给她多争取点时间,让他们至少没那么容易找过来。所以……” 他说着突然抬起眼,看着江复庭的时候里面凝起一团灰蒙的亮光:“那里面的人,也包括你。” 从亲耳听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时,江复庭就知道以他的格肯定会选择这样做,即便重来依旧会这样,就像上次的事一样。 他凉薄的开口:“我都查来了,你觉得能拖多久。” 林子青继续捏着手里的杯子,转了好几圈,忽而一笑:“所以你心里已经觉得是她干的了,是吗?” 江复庭往边上淡淡的一瞟,白唐手里的细线,停在了王思离的上。 那根线就这么穿过了王思离的额头,没入她的灵魂里,也将凶手的烙印深深地刻了进去。 结果已经非常肯定了,江复庭眯着眼。 那个看着脆弱,沉闷又特别需要人保护的女生,就是凶手。 林子青对于他的沉默仿佛没有太过于意外,关于王思离的这些内容正常人看到都会这么下意识的判断的,有的时候,就连他也是这么下意识的认为的。 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除非哪一天警察非常明确的将证据摆在他的眼前。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却透了些许的信任和笃定:“我相信她。” 他慢慢说道:“她说是就是,她说不是就不是,她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 江复庭目光澄澈的看着他,他对王思离的维护很简单很纯粹,就跟那份感一样,不掺一分一毫的杂质。 他虽然跟林子青不是一类人,但是同为年轻人的恋思想还是能理解的,特别是在他们这个感炽又单纯的年龄。 喜欢一个人巴不得全世界都给他,管他对的错的,只要是他想要的。 边上的白唐已经收回了手,不知道是出于感慨还是惋惜,他忽然一叹,对着江复庭眨了下眼睛:看到结果了吧? 意料之中。 江复庭波澜不惊的拿眼神回过去。 再看向林子青的时候,对方正看着边上还在认真涂画的女生,目光却柔软了下来,轻微上扬的嘴角化成一圈圈幸福的涟漪。 江复庭瞄了眼露出半个画面的本子,短短的几分钟而已,白纸上已经打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明暗交界已经划分的很明确。 人物的眼睛尤为传神,像是要从画里出来一般。 只是通过上半部分的轮廓,隐隐约约看得出来,她画里的人看似不是自己,却是以自己为模板的。 画面的女人痛苦得半蜷着,佝偻着背,后背的肩胛骨棱角分明,高高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后背挣脱出来。 白唐又往江复庭边上靠了靠,压着声音贴着他耳朵说道:“后面是不是要长翅膀了?” “可能。”江复庭看不明白她要表达的寓意,顺着白唐的猜测说道,这个年纪的人向往自由什么的,很喜欢画翅膀一类的东西,特别是女生,他在书上的插画里也看到过不少这类型的题材。 而就在这个时候,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一般。 “唰!”笔尖非常用力的在本子上划过。 画面上瞬间出现了一道又黑又粗的线条,在干净又整洁的画面里显得尤为突兀,像是一条黑长恐怖的蜈蚣,线条下面印出一道深邃的长痕,险些划破纸张。 白唐靠着江复庭的子僵了一秒,似乎万万没想到,果然他又贴着他耳朵,压着声音的语气有些讶异了:“居然不是啊!学艺术的都这么奇怪?” 江复庭没有回应他,出奇认真地看着。 一个画画的人会通过画面将她心里的东西表达出来。 王思离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刚才突兀得那一下而影响节奏,相反后面的绘画风格都跟刚刚那一笔一样,粗蛮的,凌乱的,暴戾的。 无意之间沾染上了另一面的因素。 随着上面繁乱粗狂的线条越来越多,后背上的内容也在这些细碎繁密的线条里挣脱出来,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残骨。 从她的后背里长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残骨,这些骨头顺着肩胛骨延展出来,汇出了一个树干状的轮廓。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的疼。 没有人知道王思离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杀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是光是她清冷的坐在那里,和她的画一起跟这个世界剥离开来,就让人心里觉得压抑。 江复庭不知道别的,但是能从画面里的人痛苦的神色和背上数不尽的残骸看的出来,大概是很疼的那种疼。 边上的三个人都被她画里的内容压得透不上气,心脏像被人踩着,偏偏三个人都还看的很认真,负面的东西就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不知不觉能把所有的人全部都吸进去。 而且猝不及防的,沉静的氛围中,一声悦耳轻快的手机铃声反倒有点像雷鸣。 第五百三十章:查问 江复庭感觉到边的人动了动,然后袖口被人扯了下,他别过头看了眼。 对方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周岳。 江复庭蹙了下眉,周岳不是上午才失常让人送去医院了吗? 白唐对他张嘴对口型,没有出声:我去外面接。 江复庭凝重的点了下头。 等白唐离开后,林子青望了眼他出去的方向,他跟白唐见过的次数不多,虽然看起来跟江复庭的关系很好,但这种下意识的防备是深入骨子里的。 他缓缓地开口:“你查东西是因为他吗?” “算吧。”江复庭开口道:“也是为我自己。” 白唐现在走的路也是他必须要走的路,不分彼此。 林子青忽然非常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每一次见到,他都会有一点说不出的改变,一直到现在,他甚至看不清对面的人想的什么,到底要干嘛。 明明还比他小两年,之前碰面还很青涩的人,忽然就彻底的摸不透了。 “你是在跟他学习吗?他是做私家侦探还是做什么的?”林子青试探的问道。 江复庭敷衍的回道:“不是。” 话说完想了想,感觉又像的,私家侦探查人,他们查鬼,随后补充道:“比较类似。” 林子青慢慢地点头,目光闪了闪:“你查的是周岳的那个案子?” 江复庭多看了他一眼,林子青确实很聪明,明明这次没有太多交集,依旧能猜到他现在在想什么,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林子青笑了笑,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果然。” 他一边往自己的杯子里添着饮料一边继续问道:“你这次找王思离出来,除了我的事,应该还有其他要问她的吧?” “恩。”江复庭应道,边上已经开始有服务员上菜,四个人点的东西还是比较多的,他帮忙挪动着空在前的餐盘,顺便把白唐位置上的盘子往后靠了靠。 等上第一波菜的服务员离开以后,他的视线隐晦的望了下还在画画的王思离,本子上的图案现在已经非常传神了。 他不徐不疾的开口,声音低沉,但又能保证在座的人都能听到:“我来问问关于王休的事。” 话刚说完的瞬间,他就看到王思离拿着画笔的手顿了下,然后似做不在意的继续画。 林子青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对她柔声问道:“画好了吗?” 王思离摇摇头,铅笔忽然斜过来飞快得涂,开始大面积的上影。 江复庭观察着她细腻又熟练的动作。 全程没有听到她开口说一句话,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如果一开始只是因为害怕,陌生,那现在呢? 即便是对她而言亲密的人也是这样。 “她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江复庭看着她已经将本子收好。 “大概又是跟家里吵架了,昨晚来找我就这样了。”林子青一脸淡然的扯着慌。 江复庭跟他扣着字眼:“昨晚?” 昨晚的王思离应该跟张统和卢飞在一起。 林子青对上他审视的眼神从容得点着头。 江复庭没兴趣继续跟他深究这些,转移了目标,突然唤道:“王思离。” 王思离听到叫声缓缓得抬起头,随后明显被他一如既往如同利刃的眼神怔住了。 江复庭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开口问道:“王休是你什么人?” 王思离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慌乱了一下,她抓着手里的铅笔用力的捏着,来回揉搓。 江复庭察觉到对方细微的异样,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方向并没有错。 “你的亲戚?”他继续开口问道。 王思离突然被人说中了不可告人的东西,肩膀猛地一僵,她努力稳住内心的平静,和之前一样假装若无其事,什么都不知道。 江复庭眼神寡淡的在她上扫了下,没有持续的问,直到王思离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叔叔吗?”江复庭猝不及防的问道。 王思离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理解他在说什么,直到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错愕的同时,体本能的松了一口气。 江复庭的眼神暗了暗:“是你父亲,对吧?” 一改前面的提问,他非常笃定的说道。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但根据前面王思离的反应,这个是可能最高的答案。 果然王思离的瞳孔忽然一缩,捏在手里的笔啪嗒掉在了桌上,随后慌忙的垂下了头。 他怎么知道的!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猜到的!学生资料上吗? 那他也不可能看到吧! 王思离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江复庭深幽的目光还在探索着她。 她的内心顿时一骇!他是故意的!他在诈自己的反应! 但显然对方成功了,放松自己的警惕,在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一袭。 江复庭看着她还有些恍惚的神,继续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王思离最终在他的攻势下彻底溃败,吸了下鼻子,轻而又轻得说道:“是,他是我爸。” 已经是意料之内的回答了,江复庭心里的猜测被逐一证实。 这样就能理解,是不是因为是王思离杀的人,所以王休才帮忙清理的现场,故意将尸体搬到周岳的工厂里。 一个是转移注意力,销毁和王思离有关的证据,还有一个就是故意吓唬周岳。 王休对周岳的恨肯定是深入到骨子里的,不想他一下子死掉,不断得折磨他,折磨到他精神恍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江复庭思索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如常,这种反应让王思离一直提着的心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没有被人特殊对待的感觉。 她甚至都不需要在相处的时候,去刻意迎合别人的喜好。 江复庭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开始装模作样的问起其他的问题:“你爸生前人际关系如何?” “他吗?”王思离的眼底渐渐飘起一丝淡淡的哀伤:“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特别好,对朋友也好的,街坊邻里对他印象都好,就连我妈那种人……” 她提到母亲的时候,声音有些颤了颤:“反正对我妈都好的,十年来没有变过。” 江复庭听到还是意外的,毕竟他吓起周岳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会心慈手软好说话的人,还是透着点狠劲的。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边上刚好有服务员端着汤过来。 汤也是每人单独一个小碗,因为他和林子青的位置都挨着过道,服务员先把他们两个人的端上。 就在服务员推着餐车,绕到边上位置那侧的时候,白唐刚好从外面走进来。 那人走姿相当的潇洒,迈着大步,双手在两边随着体的律动慢慢的摇摆,过来的时候甚至带起了一阵风,江复庭在他还离座位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看到他眼里闪闪发亮的光。 对方压根没看到,全程都是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所以也理所当然的没看到正挨着他座位这一面,在端汤的服务员。 白唐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冲进来,再风风火火的冲向座位,等他带着风一般的速度走到了座位边上的时候,江复庭都来不及制止他,传来一声非常轻声的“啊”,声音里明显刻意的压制着,叫到一半又被倒吸回去。 “哐啷!”桌子上传来瓷碗摔落下来的磕碰声。 林子青这才留意到坐在自己边的人,她猛地回过头看向王思离。 此刻她的手上袖子上,以及放在桌子下面的大腿上,包括桌子上的素描本全都**的,还挂着几片菜叶和不完整的海鲜,甚至连头发上都沾了几滴不小心飞溅到的汤汁,看起来格外的狼狈,随后一股浓浓的海鲜味从她的上扩散开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 男女夹杂在一起的道歉声顿时响起。 服务员赶紧跑到一边去拿毛巾,白唐则是拼命抽着桌子上的纸,先擦着桌子边沿的汤水,免得更多的汤再继续往她上滴,嘴里还不住的道歉着:“对不起啊,真对不起,我刚刚真没看到!” “我没事。”王思离细弱蚊蝇的说道,抽过他手里的纸,连忙小心的擦着沾了水的本子。 还好刚刚汤泼下来的一瞬间,她及时盖住了桌上的素描本,虽然也湿了点,但不算太多,大部分都浇在了她的手上和袖子里。 她一边擦,一边拿起本子在边上甩了甩,这样干的能快一些,渗进纸张里的汤也会少一些,能将本子的损坏降到最低。 王思离抓走一张,白唐就继续在桌子上抽一张,没一会湿答答的纸团就在桌边堆成了小山那么高。 而林子青一句话没说,非常耐心的替王思离擦着腿上那些菜和汤水。 “手没有烫着吧?”江复庭看了看她的手,刚刚他亲眼看到那碗汤直接浇上去了,不过还好对方的手不算特别红,温度应该还好。 王思离摇了摇头,“不烫,刚好是温的。” 等服务员再次赶过来了之后,将他们这里仔仔细细得收拾了一圈,出于歉意主动提议打八折,王思离那份免单。 林子青本来也就没打算深究,同意了。 衣服已经象征的擦过了,但毕竟汤汁渗透在里面,粘的贴在皮肤上有些难受,而且海鲜味特别重。 王思离有些受不了,站起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去卫生间再洗一下。” 林子青也马上站起来:“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王思离一脸没关系的笑了下。 脸上的平静确实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林子青这才放心让她一个人过去。 第五百三十二章:区别 他们各自的圈子不一样,她进不去他的世界,太高太累,两人最后只会被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习惯相互消耗掉。 王思离抬头看着挡在他前的男人,却又觉得温暖,想推又舍不得推掉。 感这种东西像是蛊,发芽以后就会在心里扎根,嫩芽弥漫着人又甜美的味道,让人深陷在里面舍不得挣脱。 硬扯掉的时候,总是要连根带起,那些陷在里的须根一同被拉出来,痛的无法呼吸又伤痕累累的。 大脑又涌上一阵熟悉的晕眩感,王思离晃了下脑袋,意识忽然就开始快速消退。 在视线模糊的那一刻,她看到眼前的女人从刚过来劝说的值班经理手上拿了什么东西要往他们这边扔。 一直在边上沉静的围观的江复庭,终于迈开脚,伸出手,牢牢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 女人吃痛的发出乌鸦一样的叫声,凶猛的眼神在回过去的瞬间慢慢衰弱下来,“你又干嘛的!放开我!别多管闲事听到没!”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江复庭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捏。 女人的尖叫再次拉高了音量,仰着头就是大唤:“痛痛!你松手,给我松手听到没!” 就在她刚叫完的瞬间,后忽然传来一个女生不屑又狂傲的声音:“吵死了!会不会像个人一样正常讲话,鬼吼鬼叫的!” 声音很熟悉,以至于江复庭在听到的瞬间,手又使了点力,引起女人再次高分贝的尖叫。 江复庭没有理她,回头看向林子青的方向。 刚刚还需要人庇护的女生,上突然暴涌出张狂的气势,就连看人时的眼角都凌厉了起来。 王思离推开挡在她前的人,张望边上的时候满是烦躁和不耐。 女人还想像刚才一样高气扬的,但调才起到一半,在王思离充满杀伤力的眼神下,她又惊又惧的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下去。 对方眼里无畏的如同踩着万骨,带着令人骇然的杀气。 那种不好惹的样子,没比那种老巷子一天到晚街头巷尾里乱窜的混混好到哪去,一看就是个刺头,还是不顾后果拼命的那种。 江复庭淡漠的在王思离上打量着,跟上次在学校时一样,一眨眼的时间,就像是个完全不同的人,气场,神态,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截然不同的。 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心理因素的转换,确认王思离那没有危险以后,江复庭这才松掉抓着的手。 女人反应迅速的抽回去,有些畏怯的后退几步和他保持距离,刚刚那分嚣张的气焰怎么都拿不出来了。 但是事都闹成这样了,她自己也下不来台,只好稳了稳自己 的声线继续对王思离说道:“我鬼吼鬼叫,那你给钱啊!” 王思离挽上林子青的胳膊,幽然一笑,完全没把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放在眼里,“记我头上,这种垃圾跟她争什么,给她吧。” “就让她白捡这钱,她刚刚那样欺负你就这么算了?”林子青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人,显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算了呗!”王思离说道。反正被人欺负的又不是她,那家伙自己蠢,又被人宰割,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说得很轻巧,无关紧要的样子就像刚刚那个人是别人。 林子青知道这是她的另一个人格又出来了,拗不过她,只能替她赔了钱。 站在一边的女人在收钱的时候,还有些震惊得回不过神,明明刚刚还闹腾了半天闹腾不到的钱,这会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要到了。 她小心打量了眼此刻的王思离,确实跟刚刚感觉不一样,对上眼神的时候,她居然都觉得害怕,那张清纯好看的脸横得能拽上天。 她捏了捏手指,忽然在想,不会是装的吧!跟她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甚至下意识的这么肯定。 肯定是装的啊,还以为那家伙只会装可怜,看来装腔作势也有一的啊! 刚刚还把她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林子青转完钱后,王思离并没有等他自顾自的往回走,那个女人也无法再去挑事掀起波浪,顺便转头去了卫生间。 江复庭跟着夹在看戏看得有些失望的人群里,观察着王思离现在的举止和反应。 周围的人都是意犹未尽的一叹,还以为会闹个什么不得了的收场,看刚刚两边都不乐意松口,差点都要动手了啊,居然就这么轻巧的结束了! 女人看着王思离的背影,眼里慢慢涌上毒的迹象。 她直接挥起自己手上的包,似做无意的往王思离那边一甩,但按照包飞掠的速度来看明显是下了死手和狠劲的。 脱手的瞬间极速的往王思离的后脑冲过去。 江复庭捕捉到从眼前划过的包,顿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前面快速走过去。 紧接着他看到王思离反应敏捷的回过头。 回头的刹那,圆润的大眼里透着狠辣,盯着往她脸上扑来的包,然后抬起手用力往边上一拍。 “啪!”的一下,砸到了地上。 她看都不看一眼掉在地上的东西,往傻愣在原地的女人走过去,带着充满压迫感的气势,沉的脸色让人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那种压迫感停留在女人眼前的时候,散发到了极致,像是海浪一重又一重的压 在女人上。 女人这才真的对王思离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害怕,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杀意,是装不出来的。 她脚底有些发软的退了几步,“我,我手滑。” 王思离冷笑了一下,抓住她的手,用力掰起来,“连包都拿不住,要手干嘛?” “我。”女人被她盯的哆嗦了一下,但也不愿意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压了风头,硬着头皮辩解着,“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王思离森冷的重复了下,将她的手腕慢慢掰过来:“我刚刚就是故意的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女人,“我只是弄脏了你的包,赔你一整个包和衣服的钱,你现在用包砸我,你说该怎么算?” “但你刚刚躲掉了!”女人挣扎着说道。 “是啊,但是我用手挡的,它砸到我手了,砸得很痛啊!”王思离学着女人刚刚说话的样子,将稍微有些发红的那只手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 “要不这样吧!”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下,“你赔我一只手吧。” 女人被她的话彻底的吓到,挣扎的更加剧烈,但这会的王思离力气很大,全然不像一开始为难她时的那样好欺负,弱不风一推就能倒。 所以刚刚的她才是演出来的,那副可怜模样果然是做出来,博取别人的同的! “你放开我,你这样是犯法的!”女人挣扎着大叫,声音总算把刚刚离开的围观群众视线再次吸引过来。 他们就是走了几步路而已,怎么一回头,事发展的剧本就颠覆了?这速度也太快了! “是吗?”王思离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等掏出来的一瞬,她的手上泛起了刺目的金属亮光。 是刀! 她手上居然真的有刀! 女人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变成了彻底的惊惧,马上闭上嘴,哆嗦得不敢再出声。 江复庭在看到那把刀亮出来的同时,连忙冲上前抓住王思离的手。 他看着她手里锋利的器具,是一个小号的水果刀。 他突然想起来新闻上报道的张统上的刀伤。 数十个刀伤,深度两到三厘米不等,根据体内的伤痕裂口鉴定,是一把单边锋利,另一面平钝的利器,长约三厘米左右,推测小号的水果刀可能比较大。 外形的描述跟王思离手里的很像,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杀人的凶器! 但他没想到王思离居然会把这个东西都会随带着,正常人作案以后不是应该直接丢掉吗! “你冷静点,别惹事!”江复庭对着她低喝道。 王思离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不耐的蹙眉表达着她心里的不愿。 江复庭附在她的耳边沉声道:“你现在是在犯法。” 说完这话,他感觉到女生迟疑了下,抓着刀子的手力气也小了几分。 他继续说道:“你这样,对得起林子青?” 王思离脸上的狠被一点点的掩藏回去,僵持着又盯了这个事多的女人几秒,才将手里的刀子收回。 “走吧。”江复庭单薄的看了眼还在恐惧中来不及回神的女人。 这种状态下的王思离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挑时间地点,一点就炸。 回座位的路上,大老远就看到白唐一直反着方向坐在凳子上,子贴着靠背紧抱着,两只腿岔开在凳子两边,歪着头枕在上面,默默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等他们走到的时候,白唐才站起来,正常的背靠着坐:“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江复庭说道。 坐下来没多久,林子青也回到位置上,看着王思离皱着眉头在翻弄着画本,以为她是没画完:“还画吗?” 王思离拿起笔,想要去画,但是手在本子上摆弄了半天,一笔都没下去,眼里的烦躁反而越来越明显。 明显和刚刚那个全心灌注在画画里的人不一样。 江复庭吃着自己餐盘里菜,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她那边,她现在对待画画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发自内心喜欢的,反而是有点为了掩饰什么,装模作样故意糊弄给他们看。 “唰!”“唰!”铅笔摩擦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没有前面那么舒缓流畅了,光听声音都知道她画的很生硬。 他不自的抬起头看过去,一看就是个不会画画的人。 第五百三十三章:还是别碰上的好 但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表现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 如果格只是因为受到了刺激突然转变,但行为习惯呢? 这些东西可以通过长期的磨练,形成肌反,然后映在大脑里,作的时候大脑会自动读取出这样的记忆。 但显然现在的王思离并没有,而且看她的思考方式和对事物的认知也和几分钟前的她不一样。 就是彻彻底底的另一个人。 江复庭突然想到一个词语,人格障碍! 他回想着在一些文学和影视作品里的形容和描述,越觉得王思离的症状和这些描述很像。 林子青也察觉到她的不同点,担心露出太多的破绽,他提醒道:“累了就别画了,先吃饭。” 王思离不冷不淡的瞄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为了圆这场饭局上王思离的形象,她干嘛闲得没事在这装模作样的。 但是林子青已经这么说了,她嗤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收起本子。 看着桌上点的东西,她又流露出嫌弃的样子,不由“啧”出了声,那家伙都点得什么东西,这么好的餐厅点这些无聊的菜。 江复庭和白唐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了过来。 王思离再装模作样的,抖了抖摆得像花一样的餐布,拿起筷子,极为扭捏的开始吃。 斯文的动作配上臭到边际的脸,强烈的违和感差点让白唐吃不下饭。 能愉快的吃饭么? 白唐转过头对着江复庭挤眉弄眼的。 不能。 江复庭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后面任白唐怎么用脚尖碰他,他都装作不知道。 直到这顿辛苦的晚饭终于快要结束的时候,白唐的手机非常合时宜的再次响起。 江复庭在他拿起手机前淡淡的瞟了眼手机上的来电人,又是周岳的。 这次白唐也没有再跑出去,接通电话的时候似乎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抢先开口道:“喂,吃饭呢!” 他停顿了下,对方像是在催促着什么,白唐又是敷衍的连连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周岳显然还是非常激动,一直在说,白唐捏着筷子的手青筋都要出来了,他用力往盘子里残留半块的蟹用力一戳,盘子里的直接散完了。 一贯明快的说话声都低了不少:“行了!我知道了!吃完饭再过去。” 说完这句,对方终于舍得放过他。 “他要干嘛?”江复庭看着他带着点气把手机甩回了桌上。 白唐吃饭的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破坏,实在好不起来,戳着盘子里的撒气:“怕死,来催,吃完过去!” 他说完后突然转头对江复庭补充道:“你也去。” “恩。”江复庭倒是无所谓,心态很好,瞄了一样被白唐凶残肢解的,顺便慰问着他:“你够吃吗?” “看样子白先生的生意很好啊。”林子青看江复庭对白唐的时候,居然一丝芥蒂都没有,好奇得插了一句。 能让江复庭这种格特殊对待的人,肯定本就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让他这样折服。 “那是,我做的都是口碑,老客户介绍老客户,圈子里我的名声都是一顶一的!”白唐毫不谦虚的说着,然后指了指江复庭盘子里的那两个大虾:“我要这两个。” “好。”江复庭连想都没想,就拿叉子弄进白唐的盘子里。 林子青有些惊奇的看着江复庭的动作,他不是洁癖么? 拿吃过的叉子将食物弄给对方,这个已经很超纲了吧,他还以为他们两个只是关系好,单纯的客一下。 白唐被两只虾安慰到,这才心不错了点,吃得摇头晃脑。 林子青对这个白衣的男子更加好奇,看起来成熟的,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独有的审视和世故,但是行为却散漫,完全不在意形象这种东西。 “白先生有名片吗?既然圈子内非常知名的话,我也想结交一下,以后真有什么事也好帮衬。” “那还是别了。”白唐想都没想就回绝,咽下嘴里的饭菜对他神秘兮兮的一笑:“这种事你还是别碰上的好。花掉一堆钱不说,运气不好还得丢半条命。” 江复庭干咳了两下,提醒他说的适可而止一点。 林子青疑惑了片刻,私家侦探这种接的活不是什么好事他知道,但是也不至于丢掉半条命吧。 他也只当白唐不太愿意和他细说,他也不是那么不识趣,没脸色的人,后面也没再细问。 吃完这顿辛苦的晚饭,江复庭送走了林子青他们两个人,看了眼边的白唐。 此刻对方正一脸餍足的微眯着眼睛,冷风一直迎面而来,扎着的发尾随风上下摆动着,虽然在饭后的倦意里清醒了不少,但是吹得舒服的。 “准备怎么过去?”江复庭看着他惬意的模样,问道。 白唐摸了摸小腹,平的跟马路一样,不知道刚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去哪了,“撑着了,不太好消化,坐公交过去好了。” “恩。”江复庭搜索着线路,到周岳那还是麻烦的,没有地铁直达,而且公交转地铁要走好久,不如彻底的坐公交,转两趟就行。 他记下导航里的线路,然后退出来跟林锦交代了下晚上就不回去住了,然后开始带路,“走吧。” 大概是因为在闹市区的关系,站点的等公交的人数出奇的多,现在又是下班点,那么大的一个站牌,人都从站牌的这头挤到那头。 至少围满了三四层人。 江复庭皱了下眉,没想到那么多人,还有不少人手上都是推着行李箱的,大概是晚上的票好买,赶着夜车回去,第二天一早还能赶到家。 这些人不少都捂着子,冷得跺脚,但是脸上的期盼和兴奋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居然就开始运了。 原来冬天都快过了一半了。 明明什么都没干,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快的还来不及抓住,停下来仔细去回味什么。 通往高铁站的公交还没到站,看到的人群就开始蠢蠢动,做好了备战的姿势,在车子停下的一刻争先恐后的往上涌。 跟他们第四堂课下课时,争着去食堂打饭的场景差不多,如狼似虎的。 “这么多人!”白唐看着这群人扛着行李,明明挤不动还要往上挤的样子也觉得神奇的。 a市这些年发展的速度很快,短短十来年从三线城市一跃成为了准一线。 他亲眼看着时代的更迭,周围事物的兴起没落,说不定他会永久的再这么看下去。 神奇的感觉,享受这份殊荣的同时又孤独的。 他小心转过头抬眼看着个子略高于他的江复庭。 碰巧江复庭也回过头在看他,两人同时尴尬了下。 江复庭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毅差点没绷住,后面紧跟而来的公交车拯救了他们。 万幸的是通往郊区的车子通常人都不会太多,在前面那趟车子的刺激下,两人甚至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破天荒的,居然还有座位。 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优待。 江复庭坐下的时候都能听到边上的人幸福的叹息声。 果然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是珍贵的。 一路都在听白唐无关紧要的碎叨,等车上下了不少人,他们又是坐在最后的位置,江复庭才开口问道:“周岳那里具体怎么说的?” “先保护他24小时。”白唐收回一直停留在窗外的视线:“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了?” “恩。”江复庭点头。 白唐真的是除了林锦外最了解他的人,不过两人行事不一样,林锦知道他喜欢的不喜欢的,不符合她观念的,她总是会想法设法的去把他硬拗回来。 实在掰不回来的她才会放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锦在鱼上的执念很深,导致江复庭对鱼的排斥也越厉害。 但和白唐相处的时候给他很舒服的感觉,虽然他奇怪的小脾气多的,但是真的知道他想要什么,非常照顾他的心。 “是要把王休引出来吧!”白唐看着他眼里闪起一簇兴奋的星光。 果然把他想说的都猜得透透的,江复庭点了点头。 “不确定行不行,可以尝试。”他保守的说道。 “别谦虚了,你想的办法肯定行!”白唐拍了下他的肩喜滋滋的说道,只被开心冲昏了头脑。 有个脑子好使的徒弟就是不一样,他也知道要把王休引出来,对方一没鬼气,二察觉不了踪迹,三就是鬼的形态他们至始至终都没照过面,连对手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样都不清楚。 除了引出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是他一直没想出来到底要怎么引。 照他这速度拖拖拉拉的,逮到那只鬼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江复庭多看了他一眼,“不是什么好办法。” 白唐无关紧要的挥着手:“没事!会抓老鼠的猫都是好猫。” “谁是猫?”江复庭微眯了眼,拿他用猫做比喻? 白唐眼神游离了下,自己上起头来就刹不住车,偏偏还喜欢故意逗他看他不一样的反应。 他生硬的转移了下话题:“你刚刚想的办法是什么来着?” 江复庭收回审问的眼神,不再追究,放过他:“还记得王休出现在现场的原因吗?” “不是为了搬那个尸体么?”到了智力问答环节,白唐靠在座椅上的体已经缓缓滑落下来,翘着二郎腿。 最终膝盖抵着了前面的座位,才阻止了他往地上躺。 “对。想过原因吗?”江复庭学着他重心往座背上靠,放松着体。 第五百三十四章:鬼非鬼 白唐沉吟了下,“知道啊,掩护王思离的杀人痕迹嘛!看这她会还有闲心思吃饭,警察显然还没有查到她上,哎,对了。” 他话题一扯又像是拉开了被封锁的闸子,“还有你这个朋友,电脑技术很厉害吧,看他也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啊!他会不会给你查的时候,顺手把证据也清了。看不出来啊,这小姑娘,看着温温和和的,不对!也不算温和······” 白唐的话题突然在他的发散思考中跑偏。 “他既然能掩护王思离的杀人痕迹,说明他一直守在王思离边。才能第一时间处理尸体。”江复庭开口将他拉回,“他不阻止,说明他心里是支持的。” “恩,正常父亲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做杀人犯,说明他比王思离更希望这些人死掉,但是又不想女儿的恶行,被人发现,才会不得不去掩护。”白唐顺着他的思路猜测下去。 可想到一半又觉得有点矛盾,“可他有时间去吓周岳怎么说?万一刚好碰上他去找周岳的时间点?” “这反而说明他把王思离的生活观察得很仔细,可能寸步不离。”江复庭语气沉了不少,这种猜测反而让人不舒服,但却是最可能的:“这样才会知道女儿接下来的行程去干嘛,有没有潜在的危险。” “所以现在周岳在安全的况下,那王休肯定是在王思离边的。”白唐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一直疲慵的桃花眼凝起一束光,“我们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不会一直在暗处观察我们吧?” 江复庭点点头:“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连他们的一举一动,格都摸得清清楚楚的,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和白唐那会鬼气都收敛得很好,王思离并没有出什么事,所以没有暴露份的可能。 但这种事都是回想起来才后知后怕的,如果被王休察觉到了,那事就不会那么好处理了。 他们在明,王休一直在暗。 所以现在他们要把这种状态颠倒过来,否则就一直会处于被动的状态。 不论是时间还是精力都是一种消耗,因为这样的小鬼而去长时间的浪费自己的精气神显然是划不来的。 这个是江复庭在意的,而且最让他难受的,就是王休上未知潜在的东西,以及暗浮着的危险。 白唐虽然看到的鬼多的,跟人的鬼也多的,但是像这种跟变态跟踪狂一样24小时不离的,还真少。 大部分的鬼都是固定在某一个地方,等着谁,除非等不到那人了才会转移地点,就像许平那种。 毕竟一天到晚瞎跑,鬼也嫌累啊! 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正常的鬼魂,他只要稍微察觉到一点对方的气息,就会直接震退回去。 可像这样连气息都察觉不到的,无声无息,连一点鬼迹都没有。 麻烦的。 从上次许平的事开始,到后面江复庭说的公交车上没有迹象突然冒出来又消失的鬼,包括这次的王休。 鬼非鬼。 本属于鬼的气全无,不是被遮掩掉,而是彻底的没有了,按照白唐的能力,三界中还没有鬼怪能在他的探查下彻底掩藏掉。 像是被人用某种途径刻意转化,至于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这样的鬼没有了鬼应有的鬼气,必定是入不了地府,再也无法登记生死簿,只会被永久除名,永生不能轮回。 白唐忽然抖起了腿开始自主排忧解难,“那你是想怎么利用?” 江复庭看着他沉默了下:“王思离只要遇上了不能解决的危机,王休一定会出现。” 白唐听完这话没有马上回话,对他眨了两下眼睛,消化一下他的话:“你意思就是我们设个局,故意在有周岳在的况让王思离出现危机,再王休出来?” 江复庭点头示意他没听错:“不然你怎么保证王休杀周岳的时候,我们一定能看见,何况王休还处于戏弄他的阶段,没想下死手。” 白唐看了他一眼,有一定的危险,周岳明显是个心狠手辣,只为自己利益的人,否则不会在自己厂里死了十几个人的况下,还无动于衷。 但王思离那小家伙,格不稳定,有的时候会突然变成另一面,就像晚上吃饭时那样,说拔刀就拔刀了。 即便他们提前布好了局,保证了王思离的安全。 可两个都像是个炸弹,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更别说还故意把他们撞在一起。 何况王思离后面还有个王休这么个大炸弹,他们现在连王休的底都没摸得很透。 如果他们动手早了,那就白瞎了那么一大圈,还把王休惊动了,捞不到鬼,可如果没卡好时机,动手晚了······ 周岳又被王休给灭了呢? 所以他才说,不是什么好办法。 确实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其他好点的办法。 “我知道了。”白唐食指揉了下太阳,“等把王休事解决了,我会删掉她这段记忆。” “谢谢。”江复庭转头对白唐郑重地说道。 他说出来的时候就担心白唐会拒绝他这样的方案,宁可慢慢耗着。 但白唐就是全然的相信着他。 “客气什么!你是我亲收进来的,又是徒弟又是师弟,你干嘛我都得罩着。”白唐大大咧咧的说着,搂过他的肩,拍了拍。 一副好兄弟大家苦难一起抗,踩雷一块踩的模样。 话里的宠溺,跟着眼里的笑意不自觉的就漫出来。 赶到周岳家的小区时,周岳正裹着一件厚厚的皮草大衣,在冷风里瑟瑟发抖等待着他们。 对于周岳这种与生俱来带着阶级优越感的人来说,跟另一个保安站在一块,守在小区门口真的是千载难逢的一件事。 难怪在电话里一直催白唐。 江复庭走过去的时候,周岳的脸都冻出了不正常的高原红,嘴唇发紫有些皲裂。 “怎么一直在这呢?”白唐一副受宠若惊的不解,“你等多久了?” “还好。”周岳哆了下发僵的脚,说出来的话不自觉的就颤,跟纯天然的电音一样:“也就两个多小时。” 这会天都黑了,保安应该是交接过了晚班,守在这的人都比上次来时的人少,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舒舒服服的坐在门亭里面。 江复庭已经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可怜了,他抓了下还要开口的白唐:“进去再说。” 进了屋子的一瞬间,冰凉的子瞬间被四面八方的暖意包裹着。 即便江复庭现在的体对温度的忍耐度很好,但是每次被暖气侵袭的时候,都会让人发懒。 体养了十几年的条件反了。 周岳在室内呆了好一会,给他们端茶倒水的,一直到头皮捂出了点汗,才舍得脱掉上的大衣。 零下十度的天,真不是长时间干站着能熬的。 进了屋子后,周岳一直在瞎忙活没有消停过,这会坐下来的时候,脸上的惊恐之意已经因为刚刚干活时分散了不少。 但是眼珠子一直都是飘忽的,东转西转,前后左右到处晃,体绷得笔直,一直谨慎防备着随时可能冒出来的东西。 “你早上看到了什么?”江复庭看他的样子,说是清醒了,但过分提心吊胆,风声鹤唳的样子,想让他主动说出点什么是不可能了。 一回想脑海里的画面,周岳就吓得一哆嗦,紧闭上眼睛,他双手来回掐着自己的虎口:“他又来找我了!他又来找我了!” “这次知道是谁来找你了吗?”江复庭学着白唐上次的话,语调平稳的问道。 周岳上次言辞俱厉的回避这个问题,一个是看不起做他们这行的人,请的时候也没太当回事,花钱买安心而已,没想到这两人装模作样来真的。 还有一个就是不信任! 这样的事一旦泄露了一丁点的消息,那他就不止败名裂那么简单,他要坐牢的!要偿命的! 但现在连着被吓了好几天,他被折磨得精神衰弱,别说钱和坐牢了,只要能把鬼赶走,能让他留下这条命安稳睡一觉,牢底坐穿他现在都能接受! 周岳的脚还在不停的抖动,他的双手开始捂着眼睛,像是这么挡着就看不到印在脑海里的那张血腥又恶心的恐怖面孔。 “知道了。”周岳害怕得说道,“我知道了。” “是谁。”以防万一,江复庭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他手机一直捧在手里,不着痕迹的就完成了这个动作。 周岳全心都掉在了恐惧的暗涌里,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其他。 “他叫,王休。”周岳非常艰难得吐出这两个碰也不想去触碰的名字。 江复庭听他终于愿意将这个名字说出来,就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王休折磨得崩裂了,不然早上也不会突然精神失常。 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无所谓的白唐,估计靠他问是白搭,他面色平静的点了下头:“说一下你做了什么。” 他需要了解自己在调查的内容里,没有看到过的细节。 边上的白唐形散漫的半躺在沙发上,一副听故事的样子,对周岳眼里的害怕视若无睹,反正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江复庭说完话的时候,他还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 周岳刚刚还惶恐不已的心,被眼前两个人悠然的状态安慰了下,似乎刚刚还盘旋在脑海里的东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怎么是飘进来的? 周岳听完这话不敢再吱声,别说保险了,不少员工都是临时工,连合同都没签,全都是违犯劳动法的,还有一些车间里有几个未成年的作工。 “那我……”他吞吞吐吐地开口,在江复庭的凝视下连忙说道:“我试试。可她要是不愿意!” “她会愿意。”江复庭打断他的话,慢慢引着他上钩:“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通过私了,王休的怨气顺便得到了平息,你想象中的那些事也就不会再发生。” 后面的那句话只是为了彻底平息周岳心里的惧意,让他对王思离放下防备的戒心,带着希望,这样才会心甘愿的去联系。 尽管他自己清楚,按照周岳的怨气来说,不可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平息掉的。 都是幌子而已。 但是他需要周岳这么去认为,这样王思离来了以后,两人会因为各自深入的观念不同,产生的摩擦越大。 周岳以为是缺少金钱上的补偿,而王思离…… 他想起饭局上给她下的暗示,王思离需要的是说法和王休可以公之于众的清白。 两个人的需求点不一样,根本不可能争论出什么结果,而周岳为了面子也不可能给王思离一个真正的结果。 这样就能激发出王思离的另一面,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周岳就一定会动手,王思离有危险,王休才会出现。 周岳果然没有再多犹豫:“好。” 说清楚意图以后,后面的内容都不需要江复庭再教他。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等着周岳真意切的打完电话,周岳跟王思离说话的时候,全程都是殷勤的道歉,王思离大概是恢复了原有的人格,话不太多。 一直都是周岳在说,直到周岳一脸放松的挂掉电话,江复庭和白唐就知道这个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时间约在明天白天。”周岳放下手机对他们说道,他想着万一没谈妥,王休毕竟是个鬼,白天对他们来说有利,再加上有大师在,他的命比较有保障。 江复庭点了下头,白天晚上没什么差别,都行。 而且周岳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好有精神和王思离做斗争。 出于对方的怕死心,晚上睡觉是江复庭和白唐交替轮守。 江复庭守上半夜,白唐十二点后来接他的班。 周岳的卧室大的,三四十个平米,这种郊区的别墅本来就便宜,买小买大的也差不了多少钱,而且住的就周岳一个人。 基本上大部分房间的布局都是比较宽敞明亮的。 江复庭坐在离边有一定距离的小沙发上,刚从加速吸纳鬼气的境界里退出来,就听到了上如同雷鸣的呼噜声。 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周岳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上的被子一半掉在了地上,一半掩着肚子。 卧室内的暖气很足,睡着的时候只剩下燥,根本不觉得冷。 江复庭觉得有些吵,蹙眉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才十一点过几分钟。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慢,这种状态下他也没心思去想着背点考纲和补充课外知识。 江复庭粗略的浏览着手机里单独保存的没有做过的题库,在脑海里飞快的演算着。 上的周岳大概是在做梦,响到一半的呼噜突然止住了,听的人都有种憋了气的难受。 他嘴里不清不楚的低喃了句梦话,翻了个,上的被子彻底滑落到了地上,露出了花里胡哨的四角内裤,和白花花的大腿,睡稳之后又重新打起了呼噜。 结果呼到一半大概是被呛住了,突然猛烈得咳起来:“咳!咳!” 江复庭看着他那边以为他是被冻到了,扫了眼地上的被子,犹豫着要不要替他捡。 思索了一下,最终要抬起手指的时候,一阵风忽然席卷而来。 周岳正好把自己从睡梦中咳醒,被这阵风冷得一哆嗦,往地上伸手自己去捡被子,结果捞了半天都捞空掉。 风落下,一道白色熟悉的白色影正好晃到自己眼前。 周岳正半撑子,努力睁着眼睛,去捡地上的被子。 就看到幽灵般出现在空气里的一个白色影子,一张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脸,从虚影里显露出来。 卧槽!这什么东西! 这不是白大师吗!为什么是飘进来的!不对!是突然冒出来的! 周岳的睡意一下子被吓得消散了不少,就连自己捡被子都给忘了,体还保持着撑在上的姿势,把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看着眼前的人。 “居然还没睡!”白唐也是万万没想到,桃花眼回瞪了周岳一眼。 “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在做梦!我肯定在做梦!”周岳立马自言自语的催眠着。 也顾不上捡被子,翻了个白眼,马上晕回到上。 白唐也懒得管他是真睡假睡。 江复庭只看到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白色影,直接往周岳的边走过去,手里化形出一个白色的长棒,看到那根棒子他有种莫名的眼熟感,白唐想也没想往周岳的脑袋上一锤,就收了回去。 “你怎么突然进来了?”江复庭看着他走过来的影,语气带了点责备。 白唐一脸无所谓的坐在了他边上的沙发上:“我想着早点来顶你班,谁知道他还没睡啊!” 听到他是为了自己,江复庭的脸色才缓和了点:“我没事。” “你现在还在长体的时候,早点去休息好了,后面我看着,反正我睡不睡都无所谓的。”白唐直接横躺在沙发上,脚翘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刚好对着边上的人。 江复庭看了眼他雪白的脚丫子,最终还是忍耐下来:“我这会也睡不着。” 白唐歪着脑袋看他:“在想明天的事?” 也是,也不是。 不过白唐这么一提醒,他确实又下意识的担心起来。 如果那个度没掌握好,周岳真的因为他们的计划意外死在了王休的手里,那他是不是也算是间接杀了人? 他正想着的时候,感觉到手背贴上一阵冰凉的触感。 回过神,白唐正一脸平和的看着他,对方安之若素的神让他再次安定下来。 看他那样,大概前面是荆棘塞途,都能云淡风轻的光着脚踏进去。 “如果王休没出现,我们就收手,抓不到就不算了,还有下次。”白唐轻拍了下他的手,“只要王休出来了,我们就不要多等,防止王休上的变故太大。你是生人,染了死人的因果线不是什么好事。” 得到了他的叮咛,江复庭的压力小了不少:“恩。” 周岳的呼噜声在难得的片刻安静下,又再次响彻了整个屋子,这下应该是真的睡着了,看样子刚才只是单纯的晕厥。 江复庭晚上也没有离开房间,半睡半醒的坐在房间里打盹。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眼皮上时,白唐正盘着腿在沙发上端坐着。 看起来是闭着眼睛,但残留在外面的神识一直时刻警惕着。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后半夜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挪动了下子,他觉得后背和腰僵硬得不行,基本上一直都保持着半靠着的姿势倚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脑袋是自然下垂的。 江复庭扭了下脖子,酸到有些发疼。 瞅了眼上的人,周岳还在睡,已经换了个姿势,趴在上,手脚跟章鱼一样搂着被子,睡相相当的丰富。 大概是真的很久没有睡过踏实觉,除了昨晚咳嗽咳醒得那一下,估计就算真的打雷也吵不醒这个人。 江复庭活动筋骨的时候,白唐已经睁开了眼:“你休息的怎么样?” “还行。”江复庭又拉伸了下脖子。 活动的差不多才盘腿坐回到沙发上,开始早上的修炼。 等隔了一小时,他再次睁开眼睛,白唐和周岳都已经离开房间了。 周岳和王思离约好的时间正好是在中午过后,一天太阳最大的时候,但是在这种大冬天,今天还乌云密布,云层厚得一丝光都透不出来。 整片大地都被笼罩在灰蒙蒙的氛围里。 赶在王思离来之前白唐就提前准备好了一个阵法,凡非生灵者,入了阵法,绝无可能再出去。 在门铃响的瞬间,江复庭递给周岳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和白唐钻入提前找好的地方躲避。 周岳的家里很大,房间隔板都多,但有些地方不透声音,有些地方的观察角度不太行,找了半天,他们最后选择了一楼的临时更衣室。 空间不大,藏两个人刚刚好。 “咔。”外面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 江复庭在同一时间,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周岳瞬间堆起客气的笑容,的将人迎进来:“终于来了,快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昨天对话的暗示,知道王休可能片刻不离的跟着王思离,周岳在关门的时候动作都放缓了点,不停的在她后打量。 之前被一再吓到的血腥的画面,慢慢涌上来。 直到确定王思离周围没什么脏东西后,他动摇的心才重新坚定了下来。 王思离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说话,不过看起来是冷的,她手明显已经冻得发红,手背上的皮肤有些干裂开的迹象。 周岳给她倒了杯水,坐回到沙发上,王思离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他有一些尴尬。 他原本还以为既然是因为钱,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很好骗,之前她妈都因为十万块钱激动的欣喜若狂的,更何况还在上学的小女孩。 第五百三十七章:六十万一条命 这个年龄又正好是最蠢蠢动的美好年华,单纯又容易受蛊惑,易被边上的同学刺激到,会攀比,别人有好的,像他们这样的,肯定也想要。 但显然现在王思离流露出来的状态和他的预期有些不太相符。 周岳尴尬的搓了搓手,缓解气氛清了下嗓子:“这次我叫你来,就是昨天电话里跟你说的那样,我是真心实意的来向你道歉的。” 他说话的语气和打电话时的态度一样诚恳,让王思离一直警惕着的心稍微缓和了下。 “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将自己不负责的行为,全部推卸给你的爸爸。让你爸爸一个人承担了这件事的责任,这个我向你道歉。” 周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王思离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扣弄着自己的手指。 本来就干得脱皮的手,被她挠得坑坑洼洼的,一点也不像正常女孩子的手,全是凸出来的老皮以及还来不及长出新皮的。 “我知道,现在道歉也晚了,这件事舆论都那么久了,你爸爸也已经担了不该担的东西,还影响了你们一家子的生活。” 周岳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印刷着字迹的小纸条,在上面签着字,看似非常洒脱的递给了王思离。 王思离刚刚才被他稍微感动到一些的心,瞬间僵硬回来,她面无表的抬起头看着他:“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语气里夹杂着嘲讽? 她还以为周岳叫她来,是真心实意认知到错误,是来道歉的,是已经想通愿意向天下人告知公布自己的罪行,还自己父亲一个清白的。 所以她才坐在这! 可就在周岳递给她支票的一瞬间,她被上面明晃晃的数字刺痛了双眼。 他是以为钱就能解决一切吗?钱能换回她爸的命和她爸的声誉吗? 所以,他爸还是白死了,是吗? 她如果收了这笔钱,她和自己家里那个女人有什么两样!她何苦冒着这些风险去探究这件事的根底! 周岳看着她讥讽的模样,以为嫌数目不够多,拿着支票的手顿了顿。 看不出来这个姑娘小小年纪还贪心的!比她妈妈想要的还多。 周岳想了想,撕掉手里的这张,重新拿出一张新的书写着上面的数字和签字,再次递给王思离:“这样够了吧?” 王思离始终没有伸手,她看着票据上面的数字,50万。 好的,舍得比刚才多加二十万。 他问够了吧?不够!怎么可能够! 那是她爸爸的命! 她抬头依然空洞着一张脸,看着周岳:“一共六十万换一条人命,划算的。” 周岳还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跟着笑嘻嘻了一下:“是划算的,姑娘!像你爸爸这样的工人,可能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我也是真心悔过,这钱就是我们补偿给你和你妈妈的,你就收下吧!” 王思离本就没有神采的眼神彻底的冻结起来,她不能想象眼前的这个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说出这样的话的! 他居然还一脸笑嘻嘻的,回想起刚刚和昨天他在电话里真意切的样子!王思离冷笑一声。 呵,真是虚假! 甩给她钱,巴不得自己赶紧放过他,他好早点解脱的样子。 王思离忽然感觉心里涌上一丝悲凉,是因为张统被杀的事刺激到他了吗? 他是怕自己哪天会突然被仇家报复死于意外? 所以现在到处收买人。 她的四肢逐渐发冷,她要的不是钱。 看都没看一眼那张支票,王思离冷冷道:“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说着毫不留恋的站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江复庭和白唐在她准备转离开的刹那,内心跟着一块悬起来,如果王思离真的就这么离开了,那这个计划就彻底的废掉了。 现在的王思离和周岳处于彻底分崩的状态,想要再次约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他们以为计划要落空的时候,周岳开始慌张起来。 王思离走了抓王休的事也要跟着打水漂! 他以后还得时不时的担惊受怕,提防着王休突然冒出来找他! 周岳大步得走过去堵在王思离眼前:“我都这么诚心了,你还有哪里不接受的!是钱不够吗?” 他说着直接拿过自己的钱包,将那一叠开支票的本子拿出来,“你说!你要多少钱。” 王思离不想跟他做这种没用的沟通,想要绕开他。 但她每挪一步,周岳就寸步不离的紧贴着她挡在前面。 来来回回好几次,焦躁的感觉慢慢从王思离的心里逐渐攀升。 周岳还是不依不饶的。 王思离的心逐渐焦灼的无法控制,她压着精神上不适应的烦躁感,抬起头看着他:“你想谈,那就公开向我爸爸道歉,承认事故都是因为你自己造成的,你自己把事的真相全部说出来。” 周岳的刚刚还讨好谄笑的脸瞬间凝固,就连拿着支票的手都僵硬住,“小姑娘,我是诚心跟你和解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让我这样做是断我的财路,这就过分了吧。” “那我们不用谈了。”王思离一点多余的机会都不给他考虑,直接回绝,就在她要再次避开他,离开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抓住。 本就心乱不已的她,被人控制的瞬间,下意识的心慌起来,快速回过头看着周岳:“你想干嘛?” “我真的不干嘛,你只要愿意接受我的道歉,五十万不够,我再给你加行不行!”周岳连连恳求道,面上是卑微的样子,可是捏着王思离的手却是不自的用力。 “你松手。”王思离吃痛的挣扎了一下,手腕上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钝痛。 周岳仿若没有听到,继续用力捏着,不断的问:“你自己说一个数!你到底想要多少,才肯谅解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我给你加到这个数!” 他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得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用力的比划着:“一百万!对你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已经很多了!你知道一百万能用多久吗?你可以买很多东西,名牌包!化妆品!你还能付上一房子的首付!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着她不为所动的神,周岳越说越激烈,有些偏执得看着她。 王思离被他这魔怔了的样子弄得愈发的害怕,眼里闪过一丝惶恐,挣扎得愈发的剧烈,“我不需要这些,请你放手。” “不需要!你怎么会不需要?”周岳质问的音量忽然拔高。 王思离抖了一抖,抬起的眼眸却忽而迟钝下来。 刚刚被他那一吼,心里的恐惧伴随着肾上腺激素飞奔到极致,像是炸弹在体内突然爆炸,倏地灌溉了全。 周岳还没注意到她神色上的变化,言语还在威利着:“现在的社会哪个人不需要钱?你就是不喜欢这些表面的东西,那好,你上学要钱吧!像样的衣服要钱吧!以后处男朋友!万一你妈妈或者你生病了!” “你自己想想!恩?”周岳说着,抓着王思离的手腕用力晃了下眼前的人。 等他说完这段话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后,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一丝的不对劲,刚刚还不太敢和他对峙的人,就这么目光炙的看着他。 那双刺骨的眼神像是盯着马戏团表演的一个看客。 彻底回过神后,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女生不知何时开始,沉到让人不寒而栗! 在对方冷冷的视线下,他发现自己的手开始有些抖动,力气在一点点的流失。 但随即想起来她再怎么厉害,气场再怎么混,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横又能横到哪里去?何况自己还有大师在背后罩着! 重新拾回信心后,周岳才感觉自己上流失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小姑娘,想清楚了吗?一般人可是想要都要不到的,一百万可不是普通的小钱了,你只要眨眨眼,什么都不用干,可就有了一百万了啊!”周岳继续不停得导着她。 王思离终于不再看戏,她是没想到她这次一出来又是这种大场面,那个软唧唧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什么东西。 还有眼前这个人,一百万买一条命? 做梦呢吧! 她勾了勾唇角,危险的看着眼前的人:“是多的啊!你既然那么喜欢钱,要不~”她说着趁着对方不注意,一使劲抽回自己的手:“我给你一百万,你这条命给我好了。” 开什么玩笑? 周岳听到这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但对方目光澄澄,坚定不移,一看就不像是开玩笑的。 他喉咙突然干得像是在火上烘烤过,在她的凝视下不自开始发毛。 周岳吞咽了下口水,险些后退几步,残存的理智自带得傲然让他稳住了自己的心气:“你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说什么收不收命的!我现在是好好跟你沟通交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怎么?你还想把我跟我爸一样灭口了?”王思离听完他这话轻佻的笑着。 周岳的心里顿时一紧:“你什么意思?” 这和他预想的越来越偏颇了! 她到底知道点什么东西,不就是自己让王休扛锅的事吗! 她还了解到什么! 但如果她真的知道什么的话…… 周岳脸色的神色不断变幻,不能让她说出来,那大师显然也只了解到这一层面而已,要是知道的人太多,他就得玩完! 他看着王思离的脸上开始目露凶光。 第五百三十八章:到底来干嘛?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王思离看着他忽然锐变的气势,就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u盘里没弄清楚的。 那天从张统那里搞到的u盘,有些东西她也看不懂,但是文件内容是关于近几年来的所有审查的报告。 除此以外还有个自己父亲在签署承认他罪行时的视频,这个大概是当时他们拿来做不时之需备着的,还是原版的完整视频。 王休在看到文件时,在埋头签字时,在签完之后被周岳继续装模作样的训斥时,一直都是闷声不吭的。 看起来是主动的,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她看出来王休签字时,怕的连笔都差点握不住,签完字后笔直接从手上滚落下来,眼里一直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 哪是真的心甘愿,分明就是被胁迫的,在签字前里面肯定藏了什么猫腻! 没想到她刚刚说完这话,周岳的反应居然那么大! 果然是做了什么更见不得人的事! 一直躲在暗处的江复庭和白唐也是没想到,周岳会以这种方式挑起王思离的怒火,而且他的眼里很明显起了杀心,想要把王思离灭口。 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了。 江复庭不知道周岳到底还藏了什么事,屏着呼吸,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外面。 只要事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就第一时间冲出去。 周岳尽可能的绷着自己的绪,看起来不要太过狰狞,慢慢靠近眼前的人:“我每天要做的工作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件,我不太清楚。” “你说呢?”王思离毒辣的看着他,恻恻的提醒道:“王休啊!你忘了吗?” 她丝毫不惧的跟着故意贴近他,两个人之间只剩短暂的呼吸的距离。 王思离那双鸷的眼睛闪着光点,格外清晰的映入周岳的视线,她故意慢慢的咬字:“王休。” 周岳的瞳孔在她缭绕在边的魔音下猛然一缩。 她知道? 她真的知道! 那张统死了跟她是不是有关系! 会不会是她找人去杀的! 她今天答应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不要钱,故意刁难他,就是来整他,看他出丑,跟王休一样来报复他的吧! 这种想法一旦发芽,就无法抑制的一直生长,连带眼前的女生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周岳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睛开始变得猩红:“那你来干嘛?你今天来是要干嘛!” 他不能让王思离活着走出这里,如果出去了,他的事就彻底败露了,他这辈子就毁了,他翻不了了! 他好不容易昨天才燃起了活着的希望。 既然手里沾了那么多命,不多这一个,也不少这一个。 看他逐渐失去了理智,王思离心理上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她冷笑着:“我来这里干嘛?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你不是来忏悔的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那里像个赎罪的人应该有的模样,你怎么不照下你这副嘴脸,我都替你悲哀。” “别说了!”周岳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扳手,至于桌子上什么时候,为什么会放那个东西,他不知道,现在也不想关心。 他内心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除掉这个女人,果然只有一老一小,相关的人都死了,他才能真的高枕无忧。 至于那个王休,他就不信了,自己要杀王思离的时候,他不会出来? 到时候他解决了王思离,大师解决了王休,那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他凶厉得看着眼前的女人:“你要是不那么多的废话,我搞不好还不知道,你既然自己多嘴要死,那就别怪我不留你命!” 周岳拿着手上的东西,往王思离冲上去的一瞬间,江复庭在同一时间抓了一下白唐的手。 后者白皙的手指里,顿时浮起之前没有用完的血液,血液快速的从更衣室里掠出,冲向王思离,映入她的体里。 这滴血液已经被白唐下过一道符,没入对方的体时,会让对方的魂体暂时的虚弱片刻,可以大大衰减掉战斗力。 王思离完全来不及反应精神上突然传来的虚弱感,她眼睁睁得看着周岳拿着扳手往自己这里冲过来,原本要伸手去反扑,结果发现子突然的一软。 在周岳要砸向自己额头的那一刻,她眼疾手快的侧了下子,才躲避掉这次攻击。 怎么突然就头晕了? 这体又低血糖了? 看着周岳扑空的背影,王思离忍着体的不适强撑着。 周岳落空的瞬间,又快速的折返回来,挥起手里的东西再次往她那里生扑! 在对方迅猛不停的攻势下,王思离接连躲了几次,体就已经不堪重负,精疲力尽了! 这下不止是精神上的虚弱感,连体力都在快速透支。 她气喘吁吁的捂着口,抬眼再看向周岳的时候,视线已经开始分裂出好几个重影,在她眼前不断的转着圈。 躲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周岳跑过来的速度了。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真的要死在他的手上! 来回了几个回合,江复庭再怎么冷静,也开始有些沉不住。 王思离明显正在被往绝境。 但是王休一直到现在还迟迟不肯出现。 有可能在王思离进来的时候,他就起了戒心,设了阵法多少会有些能量波动上的端倪,如果王休为人本就谨慎,兴许真的会留意到一些。 或许他们现在在等的时候,王休同样也在等,提防着他们的出现。 江复庭不自的捏着手,王思离现在的处境根本坚持不了几个回合,可能下一次,或者下下一次,就会被周岳真的攻击到。 周岳每一次冲出去的劲头都是冲着下死手的。 攻击的部位不是对方的头,就是对方的脖子,或者对方的椎骨。 全都是要害! 王思离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能不能承受住他这一下伤害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边上的白唐,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不能再拖了。 白唐握住他的手,低低的音量却是平稳而坚定:“就这一回合,他再不出现,我们就结束这次计划。到时候另寻他法。” 江复庭的手放松了一些,给了他一个鼻音回应:“恩。” 外面的周岳却全然不怜惜满狼狈的女生,他像是一个猎场里的围剿者,兴奋的盯着这次胜利的果实。 她已经没有地方躲了! 只要她死了,自己的事就永远不会败露! 至于王休,他就不信大师没有其他办法! 他捏紧了扳手,稳胜券的看着她,朝着已经窝在角落的女生慢慢近。 王思离目光狠厉的看着他,并没有因为即将面临的死亡而产生丝毫的惧意,她勾着渗人的笑:“周岳,你放心!我要是死了,那我肯定是厉鬼,跟着王休一起,夜缠着你,跟着你。” 她说着眼神像是淬了毒:“你生不会好过!你就是那天死了,我们也要拉着你的魂,永生永世的,让你投胎都投不了!” 周岳被她恐怖怨毒的眼神成功震慑到,手差点一抖。 对方明明是人,却不比做了鬼的王休好到哪去! 真不愧是父女啊! 不对!他有大师,他有白大师! 她要是敢害人,那他就买她的魂,让她魂飞魄散!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有所依仗后,他再次重新坚定了下来。 周岳毫不犹豫的举起扳手,挥过去的同时,像是给自己鼓起,对她喝道:“我倒是要看看,是鬼厉害,还是我厉害!” “你去死吧!” 他的胳膊连带着扳手往王思离的太阳用力砸,江复庭反握住白唐冰凉的手,白唐的神色却变了,他对着江复庭微微点了一下头。 王思离看着扳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时,那双透亮凶戾的眼睛丝毫没有动摇! 她就眼睁睁得看着东西落在自己额头上。 “嘭!”额头上方突然传来一时巨响! 所有人都要以为周岳成功的打到了她。 伴随着乍然一响的同时,空气里气温骤然急速下降,整个屋子卷起了森森的冷风,带着幽扬的鸮啼鬼啸。 刚刚还充满人气的屋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复庭刚要推开更衣室的手顿住了。 耳边是白唐低柔的提醒:“来了。” 他收回手,敛容屏息,认真的观摩着外面的况。 客厅内所有的声响仿佛被瞬间吸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周岳的耳畔响起了熟悉的涓涓水流声,夜被洗脑的血流画面快速覆盖了他的大脑,刚刚还不顾一切的杀人冲劲顷刻间覆灭的干干净净。 他脚底下一直有湿润的水流慢慢渗过来。 挂着的窗帘忽然挣脱了锁扣,无风自动,一个满是浸满了鲜血的影,慢慢的从王思离的背后,漂浮上来。 人影上全都是不断往下滴落着的血,一点点的淌在了女生的肩膀上。 没过多久,女生的衣服被人影上流出来的血,全部染成了红色。 紧接着女生紧致的面孔,哗一下! 人影脸上的血像是打翻了的脸盆,一下子全都倒了出来,淹没在女生的脸上。 王思离那张精致干瘦的小脸,满脸都是往下滴落的红色,她的眼皮,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就跟上了一层红色的染料。 红艳得有些触目惊心! 还有些地方挂着掉不下来的,搀着些白色的烂! 整张脸,只有眼白,还是白色的。 “啊啊!!!” “啊!!!” 第五百四十章:掉进去了 白唐慢条斯理的抬着手,一点也不慌忙:“他不是说了么,人鬼殊途,这里不是王休该呆的地方,去你该去的地方。” “你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下去的!”王休郁得大叫道。 “王休,你徒留阳间,恶意扰乱阳间秩序,想不想去,由不得你!”白唐的指尖往前轻轻一点,汹涌浩瀚的力量瞬间洪水般涌出。 江复庭每次看到白唐认真的出手时,都是震撼的。 鬼气从对方上宣泄出来的时候,属于白唐的光芒绽放得如同璀璨的烟花。 那道白色的背影还是闲散的站着,形看着纤瘦,指尖一点,就是气吞山海之势,让人凌然。 涌出的鬼气如同一张浩大的网,从四面八方往王休上快速的聚集。 周岳已经在角落里吓得不敢吱声,随便找了个边上的东西捏在手里,缓解着紧张的绪,双脚颤得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能量的巨网在急速往王休上坍塌的同时,站在中心的王休反应迅敏的爆发出暗暗酝酿好的力量。 在那一团密封无隙的鬼气附着到他上之前,两团能量已经再次剧烈的撞击在一起,发出“轰”的一声。 “爸!”王思离在被余波冲击到的刹那,忽然厉声呼唤道。 江复庭抓着王思离往后暴退,上的鬼气快速散开罩在了她的上,这才避免了她的损伤。 这次不再是空有其表的装腔作势。 整个屋子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埃,前一秒还干净整洁的客厅,眨眼间就变得乱七八糟,那些就近斗争中心的物件,都在被余波覆盖的时候,湮灭的残渣都不剩。 “爸!”王思离再次一声大喊,语气里却透上了一些慌乱和担忧。 刚刚两人碰撞的地方,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灰尘遮挡住,像是砌了层石墙,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江复庭还能感知到白唐鬼气活跃的迹象,而且只要白唐的灵魂里忽然波动特别剧烈,他也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就像两个人之间扯着一条看不清的线。 对方的每一刻境地都会通过那条线传递到他的感知里,对方对外界的所有感受都能反馈给自己。 很奇怪,说不出是好还是坏,就像两个人被什么东西拴在了一起一样。 但是能时刻知道白唐的安危也不算什么坏事。 现下白唐显然是无恙的,就是不知道王休那边怎么样。 局外的三人都提着心关心里面的时候,一阵森冷的大风骤然刮起,将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全都吹散掉,将里面的人影渐渐浮现出来。 白唐的影还是一开始的姿态站着。 王思离看到白唐背影的瞬间,心里忽然一沉。 但尘雾散尽的时候,他的前面空的什么都没有。 江复庭 看着那空缺的地方,微蹙了下眉,魂飞魄散了? “爸!”王思离再次大声唤道,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应她。 就这么没了? 刚刚还站在这里的人,就这么没了! 不可能,她不相信,她父亲那么厉害! 王思离恍惚了一瞬,随后目光重新一聚,狰狞得看着那个白色背影,捏紧拳头,往白唐冲过去:“你把我爸弄哪去了!” 感觉到忽然有人朝他这里快速靠近的时候,白唐猛地回过头,大声警告道:“江复庭,拦住她!别让她过来!” 他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刚好就是阵法的中心。 王休有那么大的战斗力,显然他都是意外的。 他没有想到,才过一个月的鬼能有那么大的力量,他突然想到上次杨林生家里的那个女鬼。 也是被一个未知的东西强行改变增强了力量,但上次的是浊气,这次又是什么! 他忽然在庆幸前面让江复庭出来试探时,对方也只是试探的心思。 刚刚和王休对峙间,他已经顺手将阵法里的符文更改掉。 普通的捉鬼方式显然根本不可能抓住王休,但现在的重点是他也不清楚什么东西可以钳制王休上的力量。 他的鬼气顶多是一直消耗掉他的能量,将他耗干是可以的,但现在显然没这么闲的功夫,还有王思离这么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在这。 强行扭转掉阵法里的内容对他自己也是损耗,无法分出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其他东西。 原来的阵法是压鬼的,但现在,只要入阵者,歼灭之,包括范围也直接从原来的整个客厅压缩到了他周一平米的空间。 现在的王休正被他死死压制在阵眼里面,根本无法出来,只要不出意外,要不了两分钟就能真的散魂。 可这会王思离过来了! 江复庭听到白唐说话的瞬间,就准备冲上去拉王思离。 但是从白唐接收到不妙的信息,再到传达给江复庭,本就延误了两秒。 王思离全力奔向白唐时,就是六七步的距离,本就要不了太长的时间。 等江复庭再冲过去,王思离已经要挨着阵法的边缘。 糟了! 他现在还不清楚白唐刚刚做了什么,但看白唐刚刚说话的语气,王思离冲上去显然不是什么多好的事。 可他现在的能力还没有到能直接触碰到生人的地步。 就在王思离的体要接触上的那一刻,江复庭的视线边上的东西飞扫而过,念头一起,根本不待多余的思量,手里的鬼气再次凝聚在一起,找了个后比较坚固的东西砸过去。 体借着那一下爆出来的反向作用力,直接掠到了王思离的眼前。 女生刚刚还满是戾气的双目,在看到蓦然晃到 自己面前那张冷峻的面孔,下意识的闪过一丝诧异,就连上的动作都跟着慢了半拍。 江复庭抓准了时机,将王思离的子往后推,“别过来!” 但他的体却不经意刚好落入了这个被压缩得高密度能量的阵法里。 在擦过这个阵法的一瞬间,江复庭才看到里面的力量积压到空间都是变形的,入了阵法他才看到那个被压到半跪在阵眼的王休。 阵眼中间的影一遍又一遍响起怵人又凄厉的惨叫,听着格外的惨绝人寰,穿透在这狭窄密闭得空间里。 还没等他足够的时间去反应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况,灵魂涌上一阵被撕裂的疼痛。 四周的能量像是无数的罡风紧包裹着他,挤压着他体的每一个角落,要将他粉碎。 意识都被剜成数不清的碎片,几乎要散开。 就在他有些神识模糊的时候,他从灵魂深处听到了白唐大声的呼唤,对方的声音里像是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惊忧:“江复庭!你快出来!” 他这才顿时一怔,忍着体上千刀万剐之痛,抬起脚,踩下去的时候就如同压在了大片的尖锐冰碴上面。 等他从阵法里走完艰难的两步距离,体往前猛得一栽。 他反应快速的伸出手,“咚!”的一下半跪在地上,这才没直接倒下。 “唔!”一嘴甜腥味猝不及防的从口腔里涌出,喷涌到地上。 他体的力气像是被一台大型的真空机一下子抽完,脑袋都有些发昏。 江复庭急促的轻喘着,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体开始不自觉的吸纳空气里的气,拼命得修复着体内的状态。 但躯还在刚刚恐怖的力量和威压里回不过神,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底和手都还是发软的。 这就是白唐的力量! 碾压的,撼人心魄!他知道他们之间判若云泥! 站在一边的王思离只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推,她正想冲着江复庭发火,就看到那个高瘦的影在推开她后,生机瞬间枯竭。 短短的两秒而已! 如果刚才是她在里面,恐怕现在只剩下灰。 她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一直鸷的面庞忽然有些难堪。 但此刻的对方根本无意理会她。 江复庭喘息了几秒,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站在那的白唐脸色没有比他好到哪去。 那张从容不迫的面庞忽然一皱眉,随后同样喷出一口鲜血!他手上磅礴的力量忽然停滞下来,阵法内的气流急速下降。 然后渐渐露出被阵法掩藏着的王休。 怎么回事! 江复庭撑着体站起来,抓住他:“什么况,是不是破坏你阵法了!” 白唐神色定了定神,平静有力的说道:“没事。” 是上次下的 双生印的关系,江复庭刚刚不小心闯进了自己设的阵法,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扛得住。 他上承担的大半部分的攻击全都压在了自己的上。 不然他出了事,自己也要玩完。 于是他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自己的全力攻击。 他自己什么级别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何况刚刚阵法里的攻击全都是冲着给王休灭魂下死手去的,这会灵魂多少受了点创伤。 “阵法已消,快去控制住王休。”他有些虚浮的抬了下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鬼影。 魂体受损,他这会也不打算再轻举妄动,何况王休的魂魄经过这么久的炼熬,魂体变异得再厉害,这会也只是残存着微息,交给江复庭也没什么大碍。 “好。”江复庭听完他说的话,松开手,看向王休那边。 王休显然受到了巨大的重创,灵魂已经薄弱得几乎透明,轻轻一捏就要散开一般,虚弱的形还跪在那里怎么也直不起。 江复庭慢慢抬起双手,闭上眼睛,运转着自己的鬼脉,因为刚刚受过伤,鬼脉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受损,他运转的时候特别小心。 森森的鬼气在手里重新汇聚着,直到两只手的鬼气融合在一起,不断散出幽然的力量。 他骤然睁开眼,刚好对上王休的抬眸。 第五百四十一章:大型拆迁现场 对方的瞳孔还是暴戾恣睢,死死得盯着他。 看着江复庭的动作,王思离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冲到王休的眼前,用自己的体遮挡住,冷声质问道:“你要杀了他吗?” 江复庭神色一冷,控制着手里的鬼气:“他已是死人,本不该在这,只要他归顺,就不杀他。” 跪在地上的王休像是补充了些力气,终于能动弹,晃悠了下子,他沉得说道:“我说了!做你们的青天白梦吧!该死的人没死透,我是不可能跟你们下去的!” 江复庭一副你看的样子,瞅着王思离:“不是我要杀,是他要找死。” “那些人害了我们一家人,我们报仇有什么错!”王思离寸步不离的守在王休眼前,振振有词的质问。 说完轻声对后的人叮咛:“爸,你先快点走!” 王休听到这话,动容了一下,可又想到挡在自己眼前的女生,脸上艰难的挣扎着:“那你怎么办?” “我是人,他们不敢对我动手。”王思离低声交代着,言语里底气十足。 江复庭看着眼前交头接耳的两人,下意识的感觉不太好,端着手里的鬼气,踱步往前,“王思离,你让开。” 王思离没有再吭声,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后的王休紧跟着开始恢复,大概是因为体质特殊的关系,恢复的速度快到眼可见! 不能再拖了! 江复庭眉头一紧,突然变换了个方位,往边上的空隙掉头一跑。 在他的形在原地消失的刹那,王思离才反应过来,迅猛盯向江复庭袭来的方向,“他在左边!” 话音刚落! 江复庭已经绕过了王思离侧边,掠到了她的后,正面对上了王休。 那张血淋淋的面庞骤然抬起,对着他森森的笑着。 他反应迅猛的挥起自己的手,汇成球体的鬼气爆而出。 在鬼气奔涌而出的电光火石间,王休的脸上还挂着恻恻的笑,在鬼气快要扑到他上的时候,江复庭看到对方的天灵盖上忽然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一股他不清楚的能量,像是海浪眨眼间拍打过来。 起初还没感觉,直到那道光刺到自己上的时候,他有种强烈的被灼烧的感觉。 双目陷入晃眼的白雾之际,耳边传来白唐一声大喝:“快撤!” 他几乎在同一时间疯狂涌动着全的力量往后极速后退。 一直到后背跌入一个熟悉的温度里,他感觉到后的人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还拽着什么东西。 耳边不断钻入瞬息万变的波动,眼睛还是白茫茫一片,像是遮盖了层纯白色的幕布,世界也只剩下这空无的白净。 直到过了半分钟后,眼前的亮白终于慢慢熄灭下来,映出了不规则的线条和轮廓,轮廓里缓缓填充进斑斓的色彩。 江复庭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刚刚事转变的太快,他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 直到现在回过神,他打量了下周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应该是被白唐带进来的。 他正要迈开步子走出去,才留意到自己的手还被人用力捏着。 捏得特别紧,像是下一秒自己就会丢掉一样。 江复庭别过头,白唐的双目飘渺了一瞬,随后回过头看着自己:“没事吧?” 他的脸色不是特别好,大概是前面本来就因为意外受伤,急之下,又这么大力调转估计是真的有些费神了。 江复庭心里过意不去的,主要还是自己实力太差,一直拖着后腿。 “没事。”他抿了下唇,淡淡的回道,这才注意到白唐手里抓着的另一个人周岳。 周岳这会显然已经是吓傻了,两手紧紧揪着白唐的胳膊,嘴巴一直哆嗦着,眼睛不停的在四周飘忽着打量。 白唐松开他的手惋惜得叹了下,推开房门,“先出去看下,估计是溜掉了。” 王休带给他们的意外真的是够多的了! 还好之前下阵法的时候,就想着提防万一,出现不测,才设个给周岳单独藏的地方,加了重重防护,没想到三个人一块用上了。 就在推开门的刹那,江复庭看到外面的景象及时收住了脚步,因为外面居然没有路了! 他们这间屋子就像悬浮于半空之上,推开门,就是空气! 原本一栋装修精致的别墅,居然全都没了! 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框架,这个框架还是什么结构都没有的,上下楼梯没了,三层楼之间的隔板也没了。 当初为了安全问题,周岳在做楼层的时候,还专门让施工团队打得钢筋,这会全干干净净的连渣都不剩。 只剩下四面环绕的楼墙,以及空了一大片的水泥地,还有几扇窗。 周岳还在奇怪这两人怎么堵在门口不出去,等他一同走过去,垫着脚往外面一看时,猛地倒吸一口,脚下一软连连退了好几步! 他的视角刚好是往下看的,因为这个别墅买的时候就是三层楼的样板,总高差不多有十二米。 那他们刚刚是哪里出来的? 他颤颤得回过头看了眼,打量着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刚好是原本三楼里废弃的最角落的储物间。 那他现在就相当于站在十米的半空之上! 这要怎么下去! 江复庭还略有震撼的站在门口。 他是没想到,刚刚王休的那一下,居然能顷刻间覆灭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境界的能力。 如果按照自己修炼的鬼道来算,至少得要心炼还要往上的境界了! 要不是白唐护着他们,今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但一个才死了一个月的鬼魂哪来的这种力量,这才是让人匪夷所思的。 “这!这怎么下去啊!”边上传来周岳害怕的鬼叫。 “你管那么多干嘛。”白唐没有好气的说道,谁知道他怎么那么衰啊,随便接个单都是堆麻烦,这年头钱难赚啊! 他拉好江复庭的手,说道:“走吧。先送你下去。” 其实也可以一块把周岳带下去,奈何他现在心真的不好,钱没捞着多少,自己还不小心伤了魂,还牵扯出不知道什么的鬼东西。 这笔买卖简直亏大发了! 白唐故意把他甩在这,让他在这上面待会思考下人生。 就在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江复庭感觉自己的另一只胳膊被人用力捏住。 他全上下顿时散发出强烈的冷意,他的心跟白唐其实差不多,都好不到哪去。 江复庭甩了下胳膊,冷看着边上的人:“你撒手。” 周岳抓着的力道稍微松看下,然后探头看了下前方远远飘在自己底下的地面,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不行啊!大师,撒手了不就掉下去了!我们一块下去吧!” 江复庭没想到周岳还有那么难缠的一面,瞪了他一眼:“你想下去,你就松手。” 周岳又往下看了一眼,赶紧用力一闭眼,面色发青的哀求着:“这,这太高了!不行啊,掉下去了咋整?” “你想不想下去?”江复庭被他搞的耐心全无,凉薄的威胁道。 周岳睁了单只眼睛,连连点头:“想!想!” “那你松手。”江复庭一字一顿的说道,眼神冻得能把人结冰。 周岳成功被他吓到,颤抖着松了手。 江复庭冷眼都不愿意多瞧他,有些嫌弃的揪起他的后领。 领口突然被人勒起来,周岳有些难受得干咳着,却还是怕死的说道:“你抓紧点,别把我弄掉下去了。” 江复庭忍着一脚直接踹他下去的冲动,对白唐说道:“好了。”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紧了几分。 白唐非常轻巧的纵一跃,江复庭跟着踏空而行,脚步踏出的瞬间,周岳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 一阵空破穿耳的叫声,引得江复庭差点将手里的鬼气收回去。 幸好高度也才十几米,落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就两秒的时间。 脚下有了扎实感,江复庭松了手,周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意犹未尽的嚎叫。 “你叫够了没!”白唐实在忍无可忍,对着他一喝。 周岳突然半懵半懂的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然后慌慌张张的浑上下乱摸一通,发现自己四肢完好。 终于松了口气。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都没死! 江复庭没再搭理他,跟着白唐走到刚才的阵法中间,认真观摩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王思离呢?” 白唐的脚尖在阵眼处磨蹭着:“应该是被王休救走了,他既然能放出那么强横的能力,肯定有一些自保的手段。” “王休的事怎么办?”江复庭思索了下,感觉这个事越来越麻烦。 王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是干嘛的了,引出来是肯定不可能的,而且会时刻防备着,就连王思离都可能没那么容易见到了。 他们一直担心的失败和打草惊蛇果然还是发生了。 白唐脚尖还在搓着地面,他神专注的看着地上,似乎在沉思什么:“王休先别管,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再继续贴在王思离上,先去观察一段时间王思离。” 他说着,终于停下脚,抬起头问道:“那小姑娘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也注意到这点了。 是不是双重人格,他也不确定,毕竟现实生活中这种病症太稀少了,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出现在艺术创作里面。 但王思离的表现症状很典型。 第五百四十二章:自首 “很有可能。”江复庭说道。 “如果是的话,她那个负面人格总会犯错。”白唐眼里精湛的光芒一闪而过:“王休必定会出现。” 江复庭顿时了然他的意思,只是这样他们就处于很被动的状态了,这样的话,他回过头看了眼还站在一边打量着自己屋子的周岳。 周岳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只是眨眨眼,屋子里的东西都没了! 全没了! 这里面还有他的大半年心血啊,他的积蓄啊! 那些用做保值的字画真迹,还有那些古董,一个个价值百万上千万的东西,就这么说没了就没了! 他失魂落魄的在这个空旷硕大的屋子里转圈,抬起头是悬高的房梁,这哪还是房子,就是一个加大版的鸟笼而已! 他就在这个鸟笼里一个人不停得徘徊打转。 那些丢失的都是他耗了大半辈子,幸幸苦苦囤积出来的。 是啊,还是他不择手段,沾了人血的钱,现在都没了,全都没了! 从惊恐的绪里抽出来的时候,他看着这冷冰冰的房子,只觉得发凉。 几十年的心酸艰苦顷刻间付诸东流。 这大半辈子,居然就这么白活了一场,除了那个现在还被人压着查的工厂,就剩下这里这么个空架子。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没有了任何的动力,都这把年纪的人,早就没有重来一场的劲头。 他早就不是二十几的年轻人,有那蓬勃的朝气积蓄继续去奋斗。 周岳每走一步,脚步都是发软的,每看一眼,都是心痛到骨子里的酸涩。 这些死了的人还死得有什么意义? 他这辈子活着无非是为了钱而已,钱都没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其他人面前抬起头,他的工厂现在刚好是寒冬时期,哪来的资金去周转支撑下去! 周岳感觉自己像是被活生生的脱了层皮,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筋疲力尽。 他突然就不想挣扎了,他的世界就是由金钱铸成的铁壁铜墙,现在精神的堡垒兀然崩塌,他仿佛失去了可以支撑他继续下去的一切。 所有的斗争都在这个时候显得没有意义起来。 江复庭默默得看着他,周岳的眼里像是突然熄灭了一片光,变得黑沉沉的。 他慢慢的走过去,对周岳提醒道:“王休跑了。” 周岳无神的点点头,叹道:“我看出来了。”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现在的状态,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他间接害了那么多人命,王休又间接毁了他的房子。 都是因果报应而已。 “王休生了警惕,不能再引第二次。”江复庭不徐不疾的说道:“在没抓到之前,你现在待哪都是危险。” 周岳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意思,愁着眉。 江复庭继续道:“去自首。” 说完这话的瞬间,周岳的垂在两边的手突然一颤,眼神不断躲闪着。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工厂开始被查,查到他这的事故原因是迟早的事。 但是真的要他亲自去自首,他真的…… 江复庭观察着他脸上的挣扎,知道他不是全然抗拒,内心一松,“他们要的是清白。” 周岳搓着自己的衣角,这个他知道,他听到王思离亲口说的。 “还他们清白,换你余生的平稳生活。”江复庭一直留意着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周岳的动摇开始慢慢崩裂。 “或者等警察上门,收你的尸体。” 周岳还是不断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越搓越用力,越快,甚至搓得指腹发烫,要着火一般。 江复庭看着他毫无动静,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 周岳后面要怎么选择跟他们关系不大了,那是他自己的事。 王休这个单子现在不仅仅是普通闹鬼的事那么简单,不论周岳还要不要雇佣他们,白唐肯定会去收的。 王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唐肯定会去摸一下。 毕竟王休上无缘无故暴涨的力量,连着几个鬼魂都被变异了的魂体,后面肯定会存在一些引导因素的东西。 这个和曾经那个钻入自己体内的铁块有些像,或许能通过王休后的东西,查到自己上铁块的来源。 白唐没有亲口跟他说,但只要自己留心观察他,以自己的了解就能猜到他接下来的打算。 他回到白唐边,一脸淡然:“回去吧。” 白唐伸了下懒腰,上骨头拉得噼里啪啦的响,走之前还特意跟周岳交代了下,“行,那走了啊。” 就在两个人悠然自得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周岳的说话声。 “是不是我向大众还他清白,他就真的放过我了?” 江复庭感觉到边的人停下脚步,跟着回头。 周岳看向他们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求生的希翼,只要还能活着,做什么不行? “那我不保证,但是你不这么做,他肯定要搞你。”白唐无所谓的插着兜:“这个就看你了,记得道歉的时候,也别随便搞小动作。” 他后面还特意好心的提醒了下,周岳这种人最唱双簧,小动作搞多了只会死得很惨。 “我知道了。”白唐毫无保证的话让周岳失望的低下头。 两人站在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屋子有着说不出的萧条。 就在几分钟之前,这里还被装修的精致典雅,无一不透着富丽堂皇的味道,现在却是翻天覆地的,只残留一大片的白色水泥。 周岳只一人伫立在房子的最中央,江复庭开门的时候,一阵冷风顺着门缝吹拂进来。 刺骨的寒风卷着地上的尘埃灌满了空旷的楼房,在周岳边上一擦而过时,卷起了他的衣角,显得格外的寂寥。 等江复庭和白唐离开后没有多久,周岳一个人沉寂在屋子里。 寒冷,孤零零的。 仿若又回到很多年以前,周岳久远到被永远尘封的记忆忽然破了一个小口,这些记忆顺着裂开的缝隙,沾着时间的尘埃,一点一滴的流淌出来。 那些他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记忆。 那写他还在做服务员时被人从头顶浇灌下一碗汤的记忆。 那些上学时被一些同学无故欺侮,仅仅是因为他们看自己不爽的记忆! 还有他读小学时寄宿在亲戚家里,天天被他们嘲笑,捡来的,没爹妈的! 就是个讨债鬼,嫌摊上自己这样的亲戚真倒霉! 他做牛做马,每天跟下人一样伺候他们,不!比下人还不如! 下人还有口吃的呢!都是些不人不鬼的子! 这个世界就是弱强食的世界啊! 这是他活了四十几年来,对这个社会的唯一领悟。 可惜了,自己就是没这个命! 他曾被人视如草芥和蝼蚁对待,所以他学会的,也只有视人命如草芥,无能之人皆是踩在脚下的蝼蚁! 这个世界没教过他,他又从哪去学会关心他人的生命! 那些曾经害过他的人,践踏过他的人,都还逍遥快乐的生活,因果报应为什么没有报到他们上? 他觉得自己可笑的,也可悲的! 周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根接一根的猛抽完自己所有的烟,燃尽得烟蒂在地面上堆成了小山。 直到那个被他捏成满是皱褶的烟盒,一根也倒不出来的时候,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蹲得久了,膝盖大腿有些发麻,大脑供不上血。 他脚下一软,脑袋一昏,差点又踉跄得倒回到地上。 周岳嘴角抹起嘲讽的苦笑,躲不掉的终究要来了! 警察局。 咚!咚!办公室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板着一张肃穆的脸坐在桌前。 男子的五官非常霸气,眉眼锐利,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像是个开过锋口的钩子,能直接将人挖穿。 他的上穿着夹克,手边摆着一个马克杯,杯子里的水早就凉透了。 男子翻了页手头的资料,在听到外面敲门声时头也没抬:“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制服的小民警走进来报告道:“严队,有个来自首的。” 被叫严队的男子皱了下眉,拧起脸的时候,气势尤为的慑人,他语气里有些不快:“自首的你们审完记录就行了,叫我干嘛?” “严队,是个大案!”小民警一连夸张的说道,眼里都闪着星星了:“前段时间那爆炸案,他说那个爆炸案他是主谋!” “他自己说的?”严舫放下手里的资料,抬起头。 小民警连连激动地催促道:“您快去吧,就在审讯室呢!” 虽然是大案子,但审讯的过程异常顺利,周岳基本上知无不言,就连自己做事的具体过程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怎么利用的张统和卢飞,怎么在大晚上故意将设备调松,然后又是用了什么借口将王休在晚上引到车间,产生爆炸。 所以这个案子不仅仅是因为普通的老化,而是利用设备的老化,产生的一起谋杀案。 但是按照周岳的说法,他的本意是杀王休,只是因为王林发现了他收买审核人员偷税漏税的事。 他原本没打算带上其他人,没想到那天晚上会有那么多人要跟王休一块值班,其他伤亡的人都是无端被卷进去的。 但不管怎样,那些人却因为他的自私和狠毒赔进去了自己的命,他们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同往常一样去上班而已,却没想到,进了这扇车间,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有个条件。”周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靠在凳子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是鳄鱼的眼泪吗? 一道熹微的阳光卡着层层叠峦的云层缝隙,迎面铺下了一小束,落在了那个中年妇女的上。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休息好,王思离第一次见到梁菊这副面孔。 她只是两天没回家而已,这个女人眼眶却凹陷了一大块,浑被消沉的黑色包裹着,暖光洒在她上的时候,反而将她上的憔悴映照的更加清晰了。 梁菊看到王思离从警局里出来的一瞬间,本能的抬起脚,可随后又收回去了,涌上来的欣喜被她快速遮掩下来。 几不见,妇女以往脸上的强硬,嚣张,不可一世的气焰,不知因何消散无踪。 梁菊这次看到她时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满脸的厌恶、不耐,反而异常平静,透上了一丝旖旎的期许。 王思离同样木然的看着她,内心却开一圈涟漪。 自己看错了吧。 她还会这样看自己吗?她不是一直很讨厌自己吗?不是一直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干净吗? 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可怜吗? 是被警察叫过来,惊觉自己的女儿误入歧途,所以后悔了吗? 王思离脚跟后退了一下,梁菊还是带着一丝期盼的望着她,她看到梁菊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可是没说出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如果真的在意自己,那她早干嘛去了。 是不是故意博取自己的同? 是啊!被她伤害了那么久,难道是一个委屈可怜的眼神能原谅的吗? 肯定是自己会错意了,这十几年来,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难道还不够了解吗? 她会做什么,她会怎么像个陌生人一样的侮辱自己,伤害自己。 或许这次只是想趁自己卸下防备,再狠狠捅自己一把刀子,效果也会更好吧,更痛吧。 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她总是对她残留着一丝灭不尽的希望,再一次次得被她亲手撕毁。 梁菊神色复杂的站在冷风里,她想上去,却又不敢上去,垂在两边的手就这么一直僵在那里,手指生硬地偷偷抬了下,却最终没有那个力气提起来。 王思离压下心里动的波澜,深吸了口气,将眼里亮起的微光亲手熄灭掉。 然后仿若没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抬起脚,头也不回的过马路。 她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紧跟在自己后的高跟鞋的声音。 她听得出来后的女人走得很小心,鞋跟每一下接触地面时的声响,控制得很小心,她听到女人跟随自己的脚步不时变化的频率。 自己的快些,她的脚步也急促些,自己走的慢些,她的脚步明显缓了很多。 两人之间就这么无言的一直吊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耳边冷风时不时的拂过,风大点的时候,就像飞刀划过了脸颊和耳畔,割得人有些生疼。 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后的人已经紧跟着她穿过了三个红绿灯,可就连去哪她自己都没想好。 王思离攥着自己的手指,攥得有些用力。 她怎么还不走?她还想跟到自己什么时候? 她不烦吗! 跟得不累吗? 直到眼前迎来了第四个红灯,信号灯上一直明亮着的红色有些刺眼。 王思离忍无可忍的停下脚,突然回过头。 梁菊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回头,眼里意外了一下,随后又像做错事的人,视线有些尴尬的躲闪着,像是要给自己的目光找个缝隙躲进去。 信号灯上每过一秒,就会响起一声强有力的“咯噔”声。 再过一会,缓慢有节奏的“咯噔”变成了非常急促的“嗒嗒”,催促着行人快步过斑马线。 已经是绿灯了。 王思离还是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看着愣在那里的梁菊。 她上站着的行人,已经穿过了一波又一波,有从这边到马路对面的,也有从马路对面过来的,过来的时候,还蹙足回头奇怪的看她一眼。 然后边上的信号灯再传来有节奏的咯噔。 梁菊还是保持着那段距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却是流连不已。 可她越是这样,王思离心里就越是难受,越是会想起以前那些被她一直残忍伤害的事,就越是烦躁。 她不清楚这个女人现在到底要干嘛? 但她实在忍耐不下去了,大步走过去,淡漠的看着梁菊:“你别跟着我。” “我······”梁菊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我就想看看你这两天住在哪?” 王思离漠然无神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讽刺的意味。 这是破天荒的关心自己的生活起居了,她不是一直三不管的么,她什么时候真的在意过自己有没有吃饱穿暖了,什么时候真的在意过自己活得好不好? “谢谢关心,我最近住在朋友家,你不用来看了。”王思离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感,说完嘱咐道:“别跟着我。” 可等她过完这个红绿灯,后的高跟鞋声音还是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铿锵有力的脚步就跟现在的她在做的事一样坚定。 王思离忍无可忍的蹙着眉,这个女人只要一直跟着她,她就无法冷静,她摆脱不了自己斩不断的血缘羁绊,也摆脱不了女人带给过她的噩梦。 她的大部分痛苦,孤独和不安,被周围的人嘲笑,奚落,都是来源于她。 复杂的感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脑子就像乱成一团的毛线。 她再次停下脚步回过头,平淡如水的眸子带着一丝厌弃:“你到底想干嘛?” 梁菊知道她没有什么耐心,想要退缩,挣扎之间,却还是往她那边走过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小的时候,她还很黏自己,天天都喜欢求着她饱,大点了受委屈的时候会来找她,会来哭诉,偶尔会生气,会吵架。 可不管怎么闹腾,对方的眼里永远对她充满了依托,那种欢喜,那种期盼,那种依赖,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梁菊甚至都来不及注意从什么时候起,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已经淡如陌生人。 只想着推开她,推开她就好了,推开她就安全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但却忘了她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她需要需要成长。 现在面对着她的时候,就连一句简单常的问候都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梁菊被王思离的疏远刺得有些眼疼,她艰涩的说道:“我就想问问,刚刚警察叫你去警局是干嘛?” 王思离自嘲的笑了下,警察为什么叫她,她难道不知道吗?难道叫她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吗? 她是在拷问自己,还是试探自己? 只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王思离还是刚刚漠然的样子,理所当然的开口:“你知道啊,为什么问我?” 梁菊有些被戳穿的尴尬,面上涌上淡淡的不自然的红晕,她的声音不同以往的尖锐,有些低缓:“那警察说的,张统的死可能跟你有关系。” 她说着,掩藏的手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渴望着能从对方的嘴里得到个相反的答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王思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轻不淡的反问:“如果是,你会怎么样?嫌我给你丢人,亲自杀了我给受害者家属谢罪吗?” “我没这个意思。”梁菊迫不及待的解释道,说话时的音量不自的提高了不少:“你是不是因为……你爸的死,你去找他?” 王思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她当初约张统出来,就是为了查到点跟父亲有关的证据,但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淡淡的说道:“他死了你不是最高兴的吗?怎么现在关心他的事了?” 梁菊被她戳心窝子的话狠狠扎了下,是啊,当初迫不及待的拿钱的是她,一点眼泪都没流的也是她。 可是她能怎么办,人家有权有钱的,她就是知道点什么又能怎么样? 她好不容易让王思离摆脱了曾经的那个男人,难道要因为一时冲动的报复,为了真相,再掉进另一个火坑吗。 梁菊大口的吸着冷风,冰凉的感觉灌进肺里,体紧跟着涌起一片萧瑟的寒意,“你以为我愿意吗?那我不这样,我能怎么办?” “说的好像替我们考虑过一样?”王思离冷眼旁观着她痛苦的神,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不着痕迹的藏着锋利的刀片:“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对爸好过,对我好过?” “你除了在他忍让你,关心的你的时候,恶言相向,没有底线的骂他,嫌弃他,你还做过什么了?” 梁菊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过往在这个时候被扒得一干二净,她的眼神早就被沉压已久的无奈给淹没,一腔想要宣泄的话,又不知道怎么说:“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说到一半声音如同被堵了块石头,哽咽了一下:“你别怨我,不对,你可以怨我,你也可以恨我,但别像个路人一样看妈妈。” 王思离目光深沉了一瞬,女人颤抖的声线一直有意无意的拨动着她最脆弱的地方。 她如果愿意早点这样,事也不会到这个地步,跳楼的时候她都没想过拉自己一把。 迫不及待的将她往下推的人,不由分说辱骂她的人,一直以来对她冷言冷语的人,都是眼前这个女人。 可现在,委曲求全,摇尾乞怜的人也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难受的长吁了一口气,声音轻缓而生硬的说道:“我以后怎样都跟你没关系,做什么也跟你没关系。反正,你也别跟着我。” 王思离说完刚回过头,准备离开,手却突然被人大力的抓住。 五百四十五章:曾经的样子 她还来不及反应,梁菊就急切又慌忙的冲上来,满眼凌乱的关怀,紧紧揪住她的手:“张统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你杀的?你是不是真的杀了他!”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两边来往经过的人,频频蹙着眉头回头看着她们,听两人之间的对话,以为是碰上了个神经病,刻意快步远离着两人。 王思离被她捏得很用力,手腕有些疼,梁菊绪一激动就止不住晃着她的子,切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难受的挣扎了下,没有马上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说。 但她的挣脱落入梁菊的眼里就是心虚,把她抓得更紧,自我肯定了答案后,眼里的慌乱更浓重了:“果然是你杀的是吧!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卢飞,是不是要去找周岳!你是不是要把剩下的人全报复完了?” 王思离根本不能理解她这会又在说什么,她无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找卢飞,但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找了周岳? 她内心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王思离,带着了点你怎么知道的不解。 梁菊一副被自己说中的表,随后更加激动起来,沉浸在她自己的慌张的绪里,“不准你去找,听到没!不准你找!你不能再杀人了,你不能再杀人了!你亲口告诉妈妈,张统是不是你杀的,要真是你,要真是你……” 她彷徨的喃喃了下,仿若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般,坚定的看着女生:“要真是你,我去警局自首,我替你认罪!但你不能再杀人了,听到没有?!” 王思离木然的看着她。 她为什么要去杀卢飞,为什么要去杀周岳? 周岳? 她突然回忆起昨天的事,她跟周岳起了点争执,然后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王思离痛苦的拧着眉回忆着,脑子又空又涨,越是用力的想要去知道什么,就越乱越空。 梁菊只以为王思离是拒绝自己,“阿离,你弄不过他们的,知道吗?一个就够了,你弄不过他们的!你收手,别再报复了,万一真把自己报复进去了怎么办?” “妈不知道你是从哪知道的,你爸是被他们故意害死的消息,但妈当初那么着急的收那钱,那么着急的把那件事过掉,就是怕你知道,怕你惦记上了,怕你像现在这样!” 女人不住的抓着她苦苦哀求着。 王思离的脑子突然一团嗡乱。 她在说什么,自己报复什么?爸故意被他们害死又是怎么回事,不是给那个黑心厂子背锅吗? 她都没听清后面梁菊具体说了些什么。 刚刚女人跟她说的所有的话,零零散散的在她脑海里断成碎片,自行拼凑着。 她的大脑再次袭来那阵熟悉的晕眩感,意识 浮浮沉沉的。 王思离不断的挣扎着,解离的感觉越来越强,她感觉到体内的那个人在拼了命的想要出来,拼了命的要取代她。 她甚至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思绪骤然一阵恍惚,她眨了下眼睛。 整个人的气质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眉宇间刹那间就凝着张扬的锋芒。 她傲然又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泣然劝诫的女人。 她又想起昨天周岳又惊又疑的问她话时的样子,仿佛她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一样。 当时还在奇怪,周岳到底在说什么。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周岳啊周岳! 你还有张统,还有卢飞,你们都活该遭报应。 她残忍的勾了下唇角,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诡秘。 昨天的事都那样了,她就不信周岳还能在那个屋子里活下来,现在想想张统死的应该啊!自己还真没杀错! 这么一来也就只剩下卢飞了。 梁菊有些错愕的看着她上突然变换的气势,下意识的觉得害怕和心悸,“阿离,你怎么了,刚刚妈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别再去找他们!” 王思离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眼神里透了层渗人的冷,可又觉得这女人这会看着可怜的,但是想想觉得她再可怜也没自己体里的另一个家伙可怜。 她轻飘飘地“啊”了下,然后不轻不重的说道:“关你事!刚刚不是说了别管那么宽吗?” 梁菊有些惊异得看着她说完冷冰冰的话,转头后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离去的影。 她正想抬脚一块跟上去。 王思离又回头狠戾的警告她:“别跟着我啊!不然就别怪我六亲不认!” 梁菊刚迈到一半的脚,就被她恶狠狠的威胁缩回去。 一直到那个快步行走的影越来越远,慢慢的挤进人群,最后消失不见。 梁菊忽然恍过了神,盯着王思离消失的方向,大步奔跑过去。 大概是因为上了年龄,她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像缺氧一样。 脑子一阵晕乎乎的,过往的画面如同插播的片段不断在脑海里飞闪而过,乱七八糟的毫无次序。 那是阿离小时候才学会说话,声气叫自己妈妈的样子, 阿离第一次接受了王休叫爸爸时的样子, 还有她褪去稚嫩的面孔,浮现出青涩的美貌,穿着校服第一次进初中校园时, 她撒问自己要漂亮的裙子,声音软糯得叫着自己“妈!” 自己多久没有听到她叫自己妈了? 画面又忽然切到了女生憎恨自己的面孔,怨毒的,厌恶的,偶尔又莫名抱有一丝希望却又被自己硬生生的打回去的! 是她着她别喊自己“妈妈!”,是自己撕心裂肺的将这个脆弱 的需要呵护的女生赶走的! 只是因为她胆小,无能!保护不了她! 她看到十二岁的阿离被曾经强过她的人侵犯的时候,看到女生脸上不知所措的破碎的哭泣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时被黑暗席卷崩溃无望的时候。 随后那个狠,恶心的男人开始一次次堵截他们,为难他们,她除了说那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能怎么办! 从她开始用尽全力证明那不是她亲生女儿起,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就开始往不正常的,充满荆棘的弯路上开。 那个男人还会在背地里时不时的出现,想尽办法找他们的麻烦。 直到她的阿离真的被她亲手赶走了,直到她再也不愿意叫自己“妈”了,直到她会打架,会凶恨得将所有欺负她的人,全都揍回去,她们的噩梦才有了一点回暖的迹象。 只是偶尔的失忆,但相比她能自我保护,这些细节似乎都显得不重要了。 只是她没想到,阿离居然会走到这步路上! 不能再让她杀人了! 她现在走的路是不能回头的火坑啊! 阿离!阿离! 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怎么可能真的狠的下心! 正午时,光微斜,浓密的乌云被拨开了不少,冷风阵阵,地面上总是风云浮卷后的,一一白。 柔软的阳光时不时的透过玻璃洒在那张晶莹如玉的清秀面庞上,江复庭静坐在一边撑着脑袋看着靠窗闭目的白唐。 从昨天回来以后,白唐就直接盘腿入定了,中间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从来没有醒过。 小茶几上还放着他炒的小菜,端上来不久,没有凉透,白色的气体如同云烟时不时的徐徐缭绕着。 昨天看到白唐同样呕血的时候他心就揪了一下,在他的概念里,白唐是强大到无坚不摧的那种。 至少不是什么普通的鬼怪能撼动的。 他也从来没看到他受过伤,可如果是因为他不小心误入阵法造成他反噬的话……江复庭的神色暗了暗,继续全神贯注的留意着白唐上的变化。 时间如闪电般掠过,桌上的菜慢慢凉掉,然后被人撤走,又换上了份新的。 光线再次埋回云层,看不见落西下,但夜色如潮汐,开始缓缓覆盖上来。 江复庭听着边上的呼吸声愈发的清晰,缓慢,没有了刚开始时不时闭塞的感觉。 确定边上的人没有什么问题后,他终于有多余的心思看着手机。 登上社交软件,将未回复的信息,一一简单的回复掉,然后退出来,打开微博,视线顿时被第一个搜吸引。 化工厂爆炸案疑似计划谋杀案! 下面的第二个紧跟着的搜就是:化工厂老板因良心不安终自首! 再后面还有:爆炸案主谋忏悔视频! 基本前五个全都被这个新闻的搜覆盖掉。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周岳不是让王休背锅的吗?怎么变成了谋杀案! 他瞅了眼还静坐在边上,毫无苏醒迹象的白唐,思量了下,率先点开搜翻看。 乌沉沉的眸子跟随着一直不断下划的指尖逐渐变得凝锐。 所以即使到昨天为止,周岳到结束的时候,都还在隐瞒着他们,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最后愿意在警局全盘脱出,全都在那个忏悔视频里得到了最终的解释。 视频里除了老老实实将自己做的恶行全部交代出来之外,剩下的大半部分,全都是对王休的道歉。 道歉了有十几分钟之久,大概是真的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栓在了这上面。 只是即便他逃脱了王休,最终还是逃脱不过法律。 视频录制的全过程,周岳都是坦然的,麻木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像是看破了生死的那种无谓。 直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他叫来了律师做个公证,委托机构将自己的工厂和所有财产变卖掉,该回收的回收掉,多出来的就捐了。 大概也是知道这辈子进了局里,就不可能出来了,空留在外面,无人看守,倒不如卖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有计划的 这个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不少人都是替之前枉死的王休声讨的。 支持以命抵命的,将周岳往死里骂的,替王休喊冤的,甚至还有网友自发成立心小组,找专业的律师替王休之前被污蔑的声誉和承担的罪名讨回公道,替这个可怜的家庭做点补偿。 还有其他受害者家属自发集成一体,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出恶气。 不过他们再怎么闹腾都没用了,周岳只有这么一个,进了警局生死最终由法律裁决,没有更多的周岳供给他们,让他们发泄他们的怒意和生气。 至于另外一个受贿者叫卢飞的,则被勒令停职接受调查。 思绪从手机里退出来时,坐在窗边的呼吸声已经回归到了正常的速度,江复庭看了看端坐着的影。 应该是要醒了。 果不其然,白唐的睫毛轻颤了下,慢慢睁开眼睛,完全修复完魂体后睁眼的瞬间,黑瞳似有精光乍现,未完全退却的浑厚鬼气磅礴一泻。 江复庭在他凌然的气势下顿了顿。 白影周的鬼气如云烟般散去,眸子里蒙着一层的黑气也随之隐去,眼里水波流转。 对方脸上的状态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异样,他这才完全放下心,“伤好全了?” 白唐活动了下发僵的子,骨头时不时发出“咔”“咯”的声音:“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说着站起来,再扭了扭脖子,等活动完之后,才转而想起什么:“你昨天的伤没事吧?” “没事。”江复庭给了他一个我很好的眼神。 他虽然也有咳血,但只是体被震到而已,根本不严重。 但要是在那个阵法里多待一秒······后果不是他能想象的。 他一直奇怪的是,阵法里的力量明明那么庞大恐怖,他居然只受了那么点轻伤。 自己心里也不确定是不是白唐在他进去的时候,就压制收手了,阵法一旦开启就不可逆,他一直怀疑,白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受了反噬损伤。 不过他想不到的是,已经输出的力量无法收回。 白唐听他说没事,心里揪着的那根弦也放了下来。 他自己的力量自己最清楚,更别说那个阵法将力量全都积压到了高浓度,可以把自己鬼气里蕴含的能量释放到最大。 这会忽然特别庆幸,还好当初自己聪明及时下了个双生印,不然按照昨天的意外,江复庭进去得连灰都不剩。 但双生印这事肯定不能跟他讲的,这小孩心思重,子又闷的很。 说了,怕他把责任全揽到自个上,心里有间隙容易生心魔,到时候因为这事急于求成,过度修炼,真走火入魔就麻烦了。 白唐无所谓的挥了下手:“那就好,我这会有点饿,有吃的吗?” “有。”江复庭马上站起来,去楼下忙活。 中午炒的菜本来是单独给白唐留了份,等了一两小时怕放不住,分给了斜对面那家的张瞎子,晚饭又是重新炒的。 他刚好也还没吃。 江复庭看着缓缓冒上气的锅,娴熟的把菜倒回锅里温。 就在他快弄好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后忽然涌起一阵凉风。 早就习惯白唐这种懒得时候飘一下,愿意走路才走路的作息,他一边关着煤气,头也没回得问道:“怎么下来了?” 后传来木凳在地上“嗑噔”“嗑噔”的声音,格外有节奏。 江复庭端着好的菜,转走向桌子。 白唐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哦,就在楼下吃吧,在楼上还要收拾,麻烦!” “没什么区别。”江复庭拿着碗筷,反正只要他在这,基本都是他收拾。 也就一层楼梯的距离而已,而且最近他体内的鬼气开始慢慢凝实起来,能用鬼气的地方基本都用鬼气顺手解决了。 一个是刚好熟练了鬼气的运用,另一面就是他自己发现用的越多越扎实,修道的速度也会紧跟着提升。 特别是这两天,吸纳的时候总是觉得触碰到了一个天花板,鬼脉里的鬼气也是充盈的塞不下更多,隐隐有一种碰到无形壁垒的感觉。 大概是要突破的迹象,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按照之前看的书上写的,可能几天后,甚至可能明天,或者下一秒,但也有可能几个月之后。 这种东西都是玄之又玄的,时候到了,修炼的条件够了,自然就突破了。 但绝大部分这种就看个人资质,资质好的基本要不了太久,资质不好的,这辈子都停留在这,都不是没可能的事。 白唐一天没吃饭,这会儿就跟报复的要把一天的量吃回来一样,在桌子上风卷残云。 江复庭干脆把他喜欢的全都推到他跟前。 反正他也不是很饿,放下筷子后还在关注着和周岳有关的话题。 他的视线不断得随着屏幕上滚动的内容扫过,修长的睫毛自然垂落下来,就在他悠然的划着屏幕的时候,一张鸷满是怨恨的脸忽然从脑海里一晃而过。 江复庭的手指顿时停了一下。 女生怨毒的眼睛,发现算计她时,看向自己暴戾的眼神,还有昨天面对周岳执着的,深入根的,扎进骨子里的恨意。 如果此时此刻的王思离看到这个新闻会怎么样,光是王休不明真相的被冤枉的死去,她都能痛恨成这样。 要是看到这个,知道了王休是被谋杀的话…… 周岳已经公开道歉,而且进了警局,暂时的算安全,张统已经死了,那现在剩下的, 还有卢飞! 按照王思离的格,如果看到这个新闻,负面人格一定会出来! 那卢飞很有可能,就有危险! 白唐吃到一脸满足才察觉到边上的人不对劲,停下手里的筷子:“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江复庭斟酌了一下,才抬起头对白唐说道:“爆炸案是有计划的谋杀案。” “啥?”白唐手里的筷子掉了一个,往边上滚了几圈。 他就养护个魂魄的时间,剧发展就这么迅速了么? 江复庭看着滚到自己桌边的筷子,拿起来抽了张纸擦了一下,给他递回去,眼神示意他没听错。 “啊!”白唐接过筷子,万万没想到的感叹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他感慨完,旋即想到什么:“对了,那小姑娘要是知道了,不得又要去找那周岳麻烦。” “周岳暂时安全。”江复庭对上他好奇的眼神解释道:“他自己去自首了,现在在警局。有个人,是可能危险。” “还有谁?”白唐听到他这话,渐渐失去了吃饭的胃口,他原本还想着昨天的事后,王思离那刚好可以消停段时间,他刚好有时间去下面再问问这种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可现在连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又马上冒出这样的事! “前天我们见过。”江复庭缓缓说出两人都知道的名字:“卢飞。” “哦!”白唐又叹了一下,想起了他说的这个人。 这人好像还有个女朋友来着,那天还很不巧的被他们赶上了大型分手现场。 “如果抓王休,这是一个不需要我们去引,就会出现的机会。”江复庭看着他玩转着筷子的手,提议道。 而且还是唯一的。 假设王思离的负面真的想要替王休报仇,那这最后一个人她很有可能会想办法去杀,到时候王休必须要替她收拾残局。 何况王休昨天也才受过伤,伤势还特别严峻,他恢复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白唐那么快。 如果这个时候他迫不得已出现了,还是最好抓的。 他虽然不知道王休昨天逃跑的时候使用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手段,但外借的力量绝不可能短期内一直使用。 白唐没有立马回应他,王休上的不确定因素确实太多了,到现在他们还没摸清楚对方昨天依仗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却也是抓王休的最好时机。 何况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再去杀一个人吧。 江复庭沉静的看着,对方正撑着脑袋,冥思苦想着,他也没催促。 隔了一小会,白唐才慢慢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跟我实力的悬殊了,在这种差距过大的况下,他只要察觉到我的存在会马上遁地而逃,绝无多留的可能。” “而且他上没有鬼气,非人非鬼,我也不能断定他的行踪。” 白唐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江复庭已然很清楚了,如果要去,后面的行动他就要完全靠自己,白唐不能出现,否则王休警觉,他们就一点可能都没有。 “我一个人可以。”江复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非常坚定的说道。 这样的魂魄在外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何况王休的魂魄上肯定也藏了什么东西,是好是坏不知道,但是王休表现出来的至少不是好处。 就像一个威力无时无刻在增长的炸弹,放任不管,就是养虎为患。 “行。”白唐对上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决定好了的事肯定是拗不回来的,只能答应道,“不过话还是说在前头,我会在远处盯着,如果遇到意外就马上撤退,不能停留,明白吗?” “我知道。”江复庭说话的时候没有刚才绷得那么紧,大概是因为白唐答应的很果断。 或者每次对方对自己认真关怀嘱托的时候,会让人下意识的暖心。 “那就好,要是被我知道你遇了危险还逞强的话……”白唐故意危险的眯着眼,手指指着他,脑海里翻找着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话。 江复庭不假思索的接上:“我认罚。” 第五百四十八章:真买! “怎么了?看到人了?不对啊,距离还在前面吧!”白唐莫名的回头看他,还以为自己弄错了,又瞅了眼自己手里的鬼线。 没错啊。 江复庭将他往边上拉了拉,找了一个比较大的石雕躲在了后面,指向右前方一个商店门口的墙角,“看那。” 白唐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是一个卖高档表的商店。 透明的橱窗间还有一堵瓷砖做的门店隔层,但显然这家店比较大,连着几个橱窗都是他们家,橱窗之间的隔墙,全都被打通了,里面的黄色暖灯,照得亮堂堂的。 一个中年妇女此刻正鬼鬼祟祟得躲在那个瓷砖做的隔墙后面,小心翼翼得对前方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白唐显然不认识这个人:“怎么?没看到她啊?” 江复庭又指了下那个偷偷摸摸的中年妇女,等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白唐没见过她,最近老跟他呆在一起,很多事都下意识的默认他什么都知道了。 江复庭清了下嗓子,有些尴尬的解释了下:“她是王思离母亲。” “她妈妈跟踪她?”白唐有些诧异的说道。 江复庭多观察了一下她的举止,才点了点头:“恩。” 他对王思离的母亲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上次在学校着女儿跳楼的事,这种形象任谁都不敢忘记。 他还清楚得记得,她母亲像个疯子一般在楼下催促着,不顾形象的大喊着,说着那些扎心窝子的话,完全不念及那会站在楼层边缘摇摇坠的女生。 那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准备干嘛? 看起来又确实是在跟踪王思离没错,可她母亲……应该是很厌恶她才对。 但这回看到她却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 妇女俯在砖墙后面的动作很小心,深怕被发现,然后走出来蹑手蹑脚的继续跟上去,她的步子小而细碎,紧绷的胳膊无一不透露着她紧张的心。 可即使隔了十几米远,还是能看到对方眼里藏着的关怀。 白唐看着远处妇女紧张而缓慢的钻进商场的大门里,突然啧了一下:“多了一个人有点麻烦啊!她是不是也知道她女儿的事了?” 江复庭思虑了一下,凝眸看着大门的方向:“有可能。” 但是她母亲不是连她死活都不管么,居然会来关心她? “还继续吗?”白唐迟疑了下转头询问他的意见。 多一个人不是一般的麻烦,原本的况就已经够复杂的了,江复庭不仅仅是要抓住王休那么简单,他还得想办法护着卢飞和王思离的安全,光是这样就精力难分。 可现在又搀和进一个人来。 江复庭目光深沉的看着梁菊彻底进入商场里,“继续。走吧。” 晚上逛商场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容易跟丢,但也容易替各自打掩护,江复庭两人完全不用担心跟丢的问题,借着人群快速得跟上去。 直接超过了梁菊的速度,停留在离王思离大概十来米的地方。 “不能再近了,再近容易被王休察觉。”白唐开口提醒道。 江复庭跟着放缓了脚步,紧紧凝视着对方的背影。 王思离的行走方式跟他们很像,基本不会看两边的商店,一直认真观察着前方的人影,偶尔会有人突然挡在她眼前的时候,她会赶紧加快脚步绕过眼前的人。 步伐时快时慢的。 “她在跟踪卢飞。”江复庭非常肯定的说道。 白唐慢悠悠的走着,插着兜想了想:“要不要直接越过她,找到卢飞,先提个醒让他有点防备。” “也可以。”江复庭看着前方在人群里灵活穿梭的背影说道。 让对方有个警醒,毕竟王思离上有王休在,如果他们想速战速决的话,那到时候能不能赶上时间救到他都说不准。 多个防备,多个活命的机会。 就在他们准备加快脚步的时候,一直在前方左右乱钻的王思离却突然回过了头! 江复庭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在快要和对方接触上的一瞬间,胳膊被人大力的一拉。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边的人猛得拽进了边上的商店里,路上还不小心撞上了两个路人。 被撞得两个人满怀怨气回头看向他,正准备开喷的嘴像泄了气,一脸勉为其难的闭回去了。 江复庭定了定神,看向不少人来来回回经过的长廊:“她发现了?” “应该没有,如果发现了肯定会找过来。”白唐装模作样的看着衣服,“应该是王休察觉不对,提醒的。” “不能跟了吗?”江复庭拧着眉问道。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她在跟的卢飞,我们只要知道卢飞在哪就行。”白唐时不时的扒拉着挂着的衣服。 别说,这衣服版型还可以的! “没来得及看。”江复庭看他挑衣服挑得还真来劲的,“要买吗?” 他正好一眼抓到白唐刚刚掀过的衣服,快速抽出来,白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 江复庭拿衣服在他前比了比:“这个适合你的。” “真买啊!”白唐只是因为这会引起了对方警惕不好出去,所以等在这里闲得发慌顺手看看,没想到他真说买。 “买吧,反正都来了。”江复庭平淡的说道,让边上的服务员包起来,准备去刷卡。 这么墨迹一下,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王思离已经消失在人海里了。 江复庭看了眼白唐手上的线,“直接看看在几楼吧。” 白唐心意闪动的瞬间,鬼线直接浮空而起,穿过了空气,停到了二楼,但还在缓缓移动。 看着鬼线攀延的方向,江复庭捕捉到了站在电梯上的王思离,后者的目光一直仰头凝视着最顶层。 他想了想说道:“直接去五楼。” 随后两个人直接钻入了没有监控的墙角,下一秒就消失在空气里,仿佛之前没有存在过一样。 再次出现的时候,是五楼的墙角。 江复庭走到长廊时,正好看到快到三楼的王思离,“她上来了。” 白唐已经撤回了手上的鬼线,反正这会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他跟着扫了圈五楼的人群。 商场的长廊是一个闭合的环形设计,中间是镂空的,顺着长廊的扶手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楼地面上来往的人群。 环形的宽度很大,拉成一个非常长的椭圆形,分了a区和b区,每一区占地面积非常广阔, 五楼基本上都是玩的和吃的,大部分的年轻人也都喜欢聚在这上面。加上现在商场做活动,人也比较多,茫茫人海还真有点难找。 江复庭顺着王思离在电梯上一直观察的方向看过去,他对卢飞的印象不算太深,也就是那天走道里看到的侧影而已。 不过他要庆幸的是,王思离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锁定到目标的一瞬间,目光里是掩不住的灼。 江复庭透过她的视线,确定到了一个比较相似的背影,跟着模糊的记忆比对了下,拉了下白唐:“找到了。” “在哪?”白唐跟着他的视线一块看。 江复庭指了下夹在人群里手上捧着爆米花的黑外男人,那人正站在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方向,子靠在围栏的扶手上,难怪王思离能看到他。 他边上还跟着一个女人,交谈几句后,又调了个方向行走,两个人走的方位刚好是远处一个非常瞩目的真人大型密室逃脱。 “直接去那店里吧。”白唐提议道。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在店里守着也不会太过于突兀。 赶到店里的时候,两人又装模作样的翻着放在架子上的各种剧本介绍。 “你好,请问你们有在网上预约的吗?”一个长相清纯的妹子在看到两个帅哥进店的一瞬间,连忙殷勤的上来介绍。 江复庭看了下手里册子,简单翻阅着,余光却透着玻璃墙打量着慢慢往这边接近的卢飞,“没有。” “那可能需要排队等哦,现在的房间人数都已经凑满了,拼不了人数了,可能要等1-2个小时。”美女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十分甜美的介绍着。 “那么久。”江复庭假似不满的蹙了下眉。 “是这样的,我们这个是大型的有真人npc的主题,一个主题的游戏时间是两个半小时,有些房间已经开始了一会,但还得要差不多那么长的时间。”美女看他脸上有些不快,连忙解释道。 江复庭留意到卢飞已经走到这边,对店员说道:“我先挑选。” 然后胳膊碰了碰白唐,脑袋对着角落里的座位扬了一下:“我们坐那看。” 两个人股刚在位置上坐下,店门再次被人推开。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另一个守在前台的店员看到来人,抬头问道。 “有的!”卢飞边上的女人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看。 前台顺着她手机上的内容在电脑上搜索了下,确认道:“汪女士,您好,您预约的是五颗星难度的《十八层高校的跳楼女生》,该主题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可参与游戏人数2-5人,您现在预定的2人就开始是吗?” “对!”女人一脸兴奋的说道。 “好的,离主题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您先坐在那边休息,一会到时间会有工作人员叫您。” “好的,谢谢了。”女人挽着卢飞的手往座位这边走,脸上的兴奋从进店的那一刻开始,就怎么也按不住。 白唐将介绍手册全部摊开挡着自己的脸,小声对边上的人问道:“这两人不是分手了么?怎么又一块出来玩了?” 江复庭眼神装作无意的扫过两人腻在一起的方向,不咸不淡的开口:“可能和好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真人NPC? 长灯载夜行第五百五十一章:真人npc?江复庭看着工作人员一脸鄙视得放下对讲机,自言自语的叨叨:“不是还有个男的吗?怎么光这女的问,也不让男朋友帮忙。” “正常一关时间多久?”江复庭问道。 “第一关很简单的。”工作人员慢悠悠的说着,“这个故事一共是6个房间,第一关是剧情线的开始而已,五六分钟就进去了,后面难度才会加大,快的话十几分钟,慢的就时间结束还出不来。” 之后的几分钟里密室里又安静下来,并没有传来什么异常,除了有的时候突然来几下穿透墙壁的女人尖叫。 应该是已经过了第一关了。 他们两个人这会在这里站得那么久了似乎也不太好,正在两个人思索着怎么想办法钻进去的时候,寂静的长廊里回荡着充满节奏的高跟鞋的声音。 “嗒!”“嗒!” 轻缓有力的声音一点点的变响,朝着他们这边接近。 三个人同时好奇的往拐角那看过去。 声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嗒!”有力的一下踩在了尽在咫尺的拐角处。 紧接着,一个消瘦的中年妇女从墙角的另一边畏首畏尾的探出头来。 她居然也找到这了! 江复庭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女人。 梁菊哆哆嗦嗦的抬头看了下他身后上方的指示牌,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女人的神色躲闪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抬起的手想扶着墙,但是看到墙上丝丝浸染的血迹时又吓得赶紧收回手。 工作人员见着又出现在这的人,突然觉得很好笑,结果真的笑出了声,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两个的都直接往这钻。 他故意按了下手电筒,强烈得光束直接照向女人那里,四面环绕的幽唱声,忽然变大了。 歌曲刚好唱到了副歌的地方,带着浓重的嘶哑惊恐的情绪,嘤嘤哀唱的时候,连和声部分的尖叫声都一下子大了不少。 梁菊被这突然放大的嘶吼和诡异得音乐吓得脚下一哆嗦,眼前打过来强烈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半眯着时,她看清了前方站着的三个人。 一张面孔眼角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惨白着的脸,带着森然得怨气凝视着她。 他的前边还站着两个瘦高的小伙子,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是皮肤白得有些过分,眸子皆是黑沉沉得,深幽无比,隐匿在黑暗里,看着更像是个死人。 三双恐怖的眼睛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全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啊!!!!啊!” “啊啊!!” 接连不断惊恐得惨叫声穿透了整个通道,直接盖过了突然放大的背景音乐。 梁菊一边大叫着,猛地后退了下,脚下没站稳,踉跄得坐倒在地上。 工作人员刚刚在江复庭两人身上挫败的成就感,又重新捡回来,对着吓坐在地上的人,阴森得咧着嘴。 要不说人吓人,吓死人。 梁菊高亢的尖叫一重接一重,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得往后退。 惊恐瞪着他们的那双眼睛,连眼珠外的一圈眼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行了。”江复庭及时阻止了工作人员意犹未尽的逗弄。 对方虽然不乐意 ,但是也怕真的吓出了事,不情不愿的关上手电筒,通道重归昏暗的同时,音乐的音量也小下来。 他走过去的时候,女人还是一脸防备得看着她,往后挪了两下。 过了好几秒,她对着江复庭那张冷峻的脸端详了几秒,再次恍然地睁大眼睛,难怪刚刚看的时候挺眼熟的,这男孩子她见过! 那天王思离在学校跳楼的时候,就是这男孩子救的。 “是你啊!”梁菊连忙收起刚刚失态的张皇,慢慢站起来。 因为刚刚被剧烈吓到,起来的时候腿脚还有些发软,她撑着墙面晃晃悠悠的扶稳身子。 江复庭没想到她居然认出自己,淡漠得“啊”了一下。 梁菊看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以为他是不认识自己,还残留着惊吓后泪珠的眼睛感恩得看着他:“上次我女儿在天台上跳下来的事情,还得多谢你了!要不是你!” 她话没说完,抬手抹了下眼角,转了个语调:“总之谢谢你了!” “不客气。”江复庭打量着她,不咸不淡得说道。 这个女人明明是在意王思离的安危,那天为什么又要故意催她去跳。 到底哪一面是她真的想法? “你们认识啊!”白唐看他们交谈的样子说道,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罩个面。 “不熟。”江复庭疏远得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 “呲啦!……呲呲……呲!”对讲机再次响起断断续续的声音。 信号没有第一次传音的时候那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模糊又不清晰,随后突然一声长频率得“呲啦——”延绵了好几秒。 但是并没有传来任何人的提问声或者尖叫声。 除了电波,那边的声音有些空泛。 几个人忽然不再说话,不约而同的往工作人员手里的东西看过去。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手里的对讲机,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了一下,“奇怪,难道信号被干扰了?” 说完这话,对讲机如同听到了他讲的话,静了一瞬。 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波动“呲!呲啦!呲呲——”听着这个声音本能得让人想到了九十年代电视机花屏时的波浪。 江复庭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下,下意识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呲!——”剧烈得音频波动里,终于夹杂了些人的声音。 “救!呲呲——救命——”声音掺在噪乱的信号里面,听得不是很清楚。 “啊!!!呲啦——” “救命——呲!” 几个人了好几遍才终于听清对讲机里的求救。 “是不是出事了?”江复庭的心瞬间沉下来,抬起头凝重的问着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显然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心脏突得猛烈一跳,可转而想起里面是有真人扮演的,可能是这几个人胆子太小,被吓得比较厉害也有可能。 “可能是碰上真人npc了吧,没事,正常的。”工作人员稳住内心莫名泛起的紧张,尽可能保持着轻松的语气。 江复庭明显看到了他神色里的变化,沉声问道:“你确定?” 工作人员被他突然锋锐的眼神吓一跳,连忙点头应道,“真的 !我们家的密室不管哪一天主题都是有真人npc的,何况这个主题本来就比别的故事恐怖。” 他说着怕眼前的人不信,还专门翻出手机登录内部的员工网站,将这个故事的大致设计翻给他看:“不信的话,你看,每个房间都设计得不一样的恐怖点,这个故事里有两个npc,一个是演得跳楼死掉的女生,还有一个是后面被害死的女生。” 江复庭顺着他手机上的内容粗略得看了下。 确实跟他说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而且有部分场景的拍照推广图片,看起来血淋淋的,光是照片就让人有一种森然的感觉。 而且扮演着的妆容也非常逼真,至少比外面站着的这个看起来还吓人,正常的玩家看到基本上都能被吓到。 他将信将疑的收回视线,但是心里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江复庭思索了片刻,看了眼边上的白唐。 对方只是摇了下头,王休应该是还没有动手。 他再次看向了那扇斑驳的铁门,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整个走廊的光线非常的昏暗,两边墙壁上的东西模糊不清的,隐隐约约得透着些肆意涂画的字迹,还有一些类似于小刀的划痕,透明的玻璃上蒙了一层灰。 干透的血迹在昏沉的光线下只看得出暗乎乎的呈块状的影子,血迹大面积的铺染在每一块窗户上。 汪婷紧紧地抓着卢飞的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另一手捏着对讲机,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他们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回荡在走廊里的脚步声,走廊尽头深远幽暗。 汪婷很清楚那里是一间教室,这个走廊是他们开启的第二个场景,他们刚刚从第三个场景的地方出来,在往回走。 因为前面破解的速度太快,光顾着扯嗓子叫,陷在恐惧里,以至于一些细节上的线索被忽略了。 现在又要通过这个走廊回返到最开始的地方。 第一关和第二关是最好破解的,但也是存放信息最多的地方,所以刚刚在出第三关的时候,线索解到一半又卡住了。 这个走廊也是她最不愿意走的,走廊很长,从头到尾全部涂满了这些血迹,以及墙上的刮痕。 背景音乐时不时一惊一乍传来尖锐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这个密室里待的越久,她开始越来越觉得冷,甚至怀疑店家故意把暖气给关了。 而且房间里放得歌越来越嘈杂,越大声,她甚至能听到藏在歌声里的人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的凄厉惨叫! 汪婷抓着卢飞的手又用力了一些。 卢飞被她捏得有些痛,提醒道:“你轻一点。” “哦哦!”汪婷有些不好意思的松了点力道,但是仍旧不敢放手,那种说不出的渗人感越来越强烈,她不停得四处打量着。 外面好像有什么影子飞过,她猛地一回头盯向窗户那边。 “啊!!!” “怎么了?”卢飞不快的往那边看过去,自从进密室以后,身边的女人就一直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吓成筛子。 他一度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她穿破。 “那!那里!”汪婷指着大片血迹飞溅的窗户上,惊恐的说道:“那里刚刚有什么东西飘过去!” fpzw 第五百五十三章:逼真的密室 他快速转头,想知道后的女人到底想干嘛,回眸的刹那,耳边带起了一闪而过的冷风。 梁菊满是忧愁的面庞残挂着坚毅,在推开江复庭和白唐的瞬间,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决然得冲进了诡异恐怖的屋子里。 “你做什么,里面危险!”江复庭看她向着工作人员奔跑的方向走去,连忙大声呵斥住她。 梁菊停顿了下脚步,回过头是张仓惶而匆忙的脸,嘴上却不依不饶的:“我女儿也在里面!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江复庭和白唐根本来不及阻止,她说完就回过快速的消失在诡异血腥的封闭空间里,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高跟鞋交替着的声音从里面渐行渐小的传出来,很快跟随着人影一同消失不见。 江复庭看着女人离去的方向,目光变得有些发沉。 多一个人,事更麻烦了。 边上的白唐也是一样的想法,刚刚还玩世不恭的闲散模样不知不觉收敛了起来。 王休虽然受伤了,但按照江复庭现在的实力还是相当勉强的,何况里面已经有两个普通人了,要再分心多护一个人,风险就会大很多。 江复庭跟他相视一眼,做好准备迈腿进去的时候,右手突然被人拽住了。 他回过头看着白唐,对方额头两边绑不上去的碎发微垂着,挡着他清瘦的脸颊,有几根快遮住了轻微上扬的眼尾。 白唐抽回手,反正没江复庭那么洁癖,他不嫌脏的倚着墙,姿看似放松,可贴着的背还是有点紧绷着。 他的眼波在气涔涔的屋子里看似随意的转了圈,交代道:“如果出了意外,自要紧,实在干不过王休就不要强硬上,先保证三个活人不出事。” 江复庭点点头,非常认真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知道,你放心。” 他最后说话的语气很沉稳,配上那张一丝不苟的肃穆脸,正常人看到就会下意识的放心。 白唐跟他也算熟识了,两个多月相处下来,江复庭上有多少执拗的劲,他很清楚。 嘴上看似深明事意的答应,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意外,自己撒开劲的去扯都不一定能把他拉回来。 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就像从前的那个人一样。 何况现在正好是少年人年轻气盛的年龄。 白唐每思及此处,目光总会不发控制的有些深远,江复庭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刚刚还因为对方的关怀处在暖流里,这下又将神收敛的完美无瑕。 他收回视线,脚跟后退半步:“我进去了。” “你等下。”白唐叫住他,手指凭空挥舞了两下,漆黑的符文在收手的一刻泛着微弱的虚光,他指尖在悬在空中的符文上轻轻一点,符文就 飘入了江复庭的手心。 江复庭辨别着符文上的图案和笔锋走向,很快从白唐给自己的那本书里回忆起:“疾行符。” “书看的不错,那么久了还记得牢的。”白唐长眉一挑,没有语气的夸着:“你现在境界不高,这个对你来说太耗鬼气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用。” “好。”江复庭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镂空又虚无的符文,心意一动,符纸就顺着手掌敛入了体里。 不能在外面多逗留了,拖一秒里面多一分危险。 他不再犹豫,直接往密室里面走进去。 后再次传来白唐的叮咛:“切记!不可逞强。” 里面的光线格外昏暗,江复庭转过头看着他的时候,白皙的脸颊一半沉入黑暗里,一半被门梁上的效果灯照得一片血红。 白唐双手快速的结印,巨大的能量光罩瞬间覆盖了他所在的整个密室。 外面的人不能入内,里面的人也不能随意出来。 江复庭再次郑重的对他颔首,表示自己是真的知道了,在对方的注视下转打量着出口处的房间。 最后一个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面积不大,除了装饰得血淋淋的有些吓人意外,面积也不是很大,应该就是为了缓和玩家的绪布置的。 右侧拐角有一扇门,门是打开的状态,应该就是前面的工作人员开的。 房门是往他这边拉的,可以清晰的看到门里面那一侧的痕迹。 门板上都是长短不一的尖锐划痕,里面的木质纤维暴露在视线里,有些划痕上沾染着零星的滴状的血迹,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像是在屋子里碰上了格外可怕的事,在剧烈地挣扎。 密室内的背景音乐从进来开始就没有停过,时而高亢时而厉的女人啜泣和尖叫声,不断在他耳边萦绕。 气氛确实渲染得很棒,冲击力很强,可以说是非常真了。 江复庭没有像梁菊一样莽撞的直接进去,他小心的听着前面的动静,慢慢摸索着前进。 王休既然受伤了肯定会戒备着,不会随便出现,王思离终究是个小姑娘不可能那么轻易得手,何况现在里面还有刚刚进去的工作人员,如果碰上或者察觉动静了,肯定会更加戒备。 最好的结局就是,在这些人到处乱拍的时候把他们引出去,引不出去的也转移开,自己的胜算就能大很多。 在他彻底进入那扇门之后,修长笔的影就消失在了白唐的视野里。 外面的一切都像是隔绝在这扇门以外,声音,光线全都被分离开,只剩下空间里骤然变响的女人低泣声,时不时的萦绕着。 里面的空气有些粘稠,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又难闻的气味。 这个味道对于 江复庭来说又有些熟悉,是他之前闻了好几个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虽然并不浓郁但是因为掺杂着其他味道和若有若无的血腥,闻起来格外不舒服。 密室为了景的高度还原也真的是够下血本的,各方面细节都做得相当的到位。 江复庭扫了眼这间屋子,相比前一间明显大很多,进去就能看到成排并列着的物架,放的基本都是篮球,足球还有排球之类的,只有后面的几排物架上面挂着的基本都是球拍之类的东西。 进门的左边是一块空地,挨着墙面整整齐齐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体垫,铅球或者其他不太用得上的器材。 正对着物架的侧面墙上还摆着一墙的柜子,这边柜子放的大部分都是跳棋,象棋和五子棋。 至于进门右手边,是一个非常突兀又宽深的水泥墙,上面粉刷的油漆同样染着层大片的晕染开的红色液体,细看上面还有不少深陷在里面的月牙形的凹痕。 砌着这么一堵厚墙,让人不得不在空间构造的暗示下,习惯的往前走。 江复庭走之前还轻扣了下墙面,声音清脆又空旷,是空心的。 他穿过架子和物柜之间的走道时,看了眼边上的架子,货架上的铁栏都是不规则的大片锈迹,带着浓浓的时间感。 按照进来之前看的关于这个密室的介绍,这个体育室就是和女鬼有关故事的起源。 江复庭走到物架和墙柜底端的时候,物架的角落赫然出现一团血迹! 他停住脚步往上面嗅了下味道,也是道具。 大概是女鬼生前被玷污时和其他人有过反抗的斗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在他刚刚低头辨别架子上液体的真伪时,本就黏腻得让人不适的空气,变得更加沉沉的。 就好像整个屋子都被浸泡在了血水里,又腥又湿,进房间后的那股奇怪的腥臭味也变得更加浓郁了。 应该是刚刚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触发到了什么机关了,江复庭抬起头准备继续往前走,却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卷起了细微的风,他脖子后面感觉凉凉的。 尽管动静特别的轻,但随着他体内力量的逐渐增长,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察觉到,江复庭在凉风从脑后拂过的瞬间就转过了头。 那里面除了黑幽幽的一小排走道,什么都没有。 他蹙了下眉,没有感觉到鬼气,也不像是王休的味道,上次跟王休好歹正面交锋过,对方如果现了,那他多少能判断出一些。 那会是什么东西? 为了防止看错,江复庭屏着呼吸停留在原地,多观察了几秒 那里除了尽头血迹斑斑的墙面,两边落满灰尘的物架和墙柜,依然什么都没有出现。 只有最后一个挂架上的羽毛球拍悬在挂钩上面,正不声不响的左右摇摆,随着时间的推移晃动的越来越慢,幅度也越来越小,然后慢慢的停下。 为了以防万一,江复庭手里凝聚着一小团的鬼气,压在手心里,谨慎得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迈步继续往前走。 在这一间屋子里浪费的时间稍微有点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密室的隔音效果比较好,还是王思离那边真的还没动手,他进来快一分钟了,都没听到其他房间里传来新的动静。 但隔音如果真的好到那种程度的话,也不会在密室外的走廊里听到其他主题房间微弱的呼叫了。 这会儿连梁菊那种神经大条,做事不记后果的人的脚步声都没有了。 是白唐结界的关系? 他的深色愈发的凝重,屋子里待得久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尽管对于他来讲没什么好怕的。 但屋子里女人一阵又一阵凄婉的哀嚎,腥烈的刺鼻味,还有这恐怖又悚人的陈设,多少会影响人的心神。 第五百五十七章:她是爱你的 长灯载夜行第五百五十七章:她是爱你的江复庭和王休两人担心过去了刺激到她手里的动作,谁也不敢一下子上前。 王思离没想到他会替梁菊说话,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审视王休:“爸!你是疯了吧?你替她说话?你活着的时候她是怎么对你的?你的掏心掏肺,她却拿来当垃圾踩!” “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她是爱你的啊,她只是偏激了,她的方式不对。”王休慌促地解释道。 刚刚对着江复庭还满是杀意的眼神,这会溃散的一概不剩,只剩下紧张不安的担心。 王思离颇为讽刺的笑着,梁菊是怎么对待这个家的,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她忘不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永远记得此刻站在自己对立面紧护着外人的女人,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得在每一个黑夜里将她燃起的希望碾碎,又是怎么将她残存的光明撕裂掉,每当自己要爬出沼泽又把自己推回更深处的。 她渴望母爱的时候,渴望温暖和关怀的时候,对方只会塞一把锋芒无比的刀子进来。 可现在? 王思离看着梁菊憔悴又惨淡的面容,她不需要了,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消灭所有伤害自己的人,她要逐尽所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潜在的! “不对?”她高扬起手,手里的刀子闪着刺目的白光,嘴里的话如同这锋利的刀子一样:“她生我的时候就错了!” 梁菊的耳边犹如五雷轰顶,是啊,王思离说得没错,生的时候就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她就是因为顾着所谓的名节,就着所谓的颜面,不敢违背村里和家里的训诫,不该生的却生了下来。 误了自己的人生,误了王休的人生,误了女儿的人生。 如果那会再坚持一些,为了自己心硬点,横着心底气十足,至少不会有今天这局面。 都是报应吧,她看着王思离举起的手,认命的闭上眼睛。 “王思离!” “阿离!” 她在漆黑一片中听到了边上两个男人紧张的叫唤,但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再睁开眼的时候,王思离的手仍旧悬空在那。 梁菊无望的眼里荡开一丝喜意,女儿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对自己恨之入骨。 她还是残存着一点对自己的关爱的! 她们之间还是有亲情温存的。 “阿离!阿离!”她半蹲在卢飞前的身子,摇曳着站起来,满怀希望地去抓对方纤瘦的手臂。 “你别一错再错了!你快收手吧!一刀下去万劫不复,你这辈子就完了啊!阿离!” “完了?我这辈子早就完了。”王思离无动于衷的看着她,淡漠的声音和神情落在梁菊的心口里是那样遥远。 “是妈妈的错,是妈妈错了。”梁菊紧揪着她的衣袖,可触摸着的布料都像这个女生一样,是冷的。 她的手轻颤着:“我知道你恨我什么,厌恶我什么。这几年来我无理的打你,骂你,对你动不动撒气,侮辱你的尊严让你在人群面前抬不起头来。可我……” 梁菊抽着泣,回想起以前的事情,鼻腔瞬间涌上的酸意哽咽了喉咙,她的嘴唇不停的哆嗦着 ,想说的话最终都咽了回去,只能穷哭。 “可我也只是个农村出来的女人,我没受过教育,我也不知道怎么教育你,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我只会这一种法子,可我也没想到把你逼成这样啊!” “一句没想到我这些年来承受的伤害就算了么?”王思离的声音依旧清冷而有距离感。 “不是这样!”王休看梁菊说话还遮遮掩掩的,急得替她出声,“你怎么都这时候了,你还瞒!瞒!” “你别说,你别说!”梁菊如同惊弓之鸟大声制止道。 王休视若无睹的看向那个不耐烦地皱眉头的女生,“阿离,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我需要记住什么?”王思离转头凝视着他。 她从没有质疑过自己记忆方面的问题,因为主人格所拥有的记忆她都有,只有主人格才会缺失她这一部分的记忆。 她在以往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精神力衰弱的潜伏者,暗中窥伺着外面发生的一切,趁着主人格情绪激动,意志衰弱的时候抢占她的身体。 王休这会突然这么说,她愣了下,她的记忆是从王思离上初一的时候开始的,再往前,只有一片空白。 空荡荡,又抓不牢的虚假感再次席卷上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记忆就像隔了层屏障怎么也触碰不过去,那个屏障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 那是王思离的东西,不是她的! 她用尽力气,想得头疼欲裂都想不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复庭若有所思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观察着梁菊,每一次见到这个女人都有着不一样的地方,不管碰面多少次。 无论是第一次对方像个疯子神经兮兮的逼自己女儿跳楼,还是现在突然回心转意的苦苦哀求,他始终能感受到女人身上压着的牢笼,还有那双看似蛮横任性的眼里,藏着的深不见底的沉郁。 梁菊一脸心疼的看着王思离,准备抚向她后脑的手,被她毫不留情的拍掉了。 梁菊仿若感觉不到手背上传来火辣的疼痛,扯着温和的笑:“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没什么好想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让它过去好了。” 可她越是这样讲,王思离就越是要去想,缺失了的部分就像是心里被挖空了一大片,怎么也填不满。 王休的声音犹如魔音,不顾梁菊的阻止,循序诱着她:“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吗?” 小的时候? 王思离只感觉脑袋疼的要炸了,脑海里的画面全是不清晰的重影,另一道意识随着她的回忆想要冲出来。 “你妈妈抱着你去游乐园玩,一支糖十块,我不让买,你又哭又闹的,挂了一路的脸色,她没说什么直接就给你买了。”王休说着叹了叹,“但你不知道,就为这十块,她连着三天早上粥都舍不得喝。” 王思离抬起头的时候有些懵,王休嘴里的女人她怎么也无法和印象里的人契合在一起。 他对上她的目光,眼里都是对过往的怀念,“还记得你一直压在衣柜里的那条小洋裙吗?” 王思离的目光闪了闪,她之前离家出走的时候见到过,裙子被压得很 底下,她当时还在心里嘲笑过主人格以前居然还有过这种衣服。 王休从她眼里的闪动,确定她一定知道:“你上小学那会,学校要演出,看着人家的裙子很漂亮,你也想要,可那件衣服要三百多块,我们一天的菜钱也才10块。” 他说着眼里似有泪光一闪:“她省惯了,跟我说的时候,就说‘反正一直这么吃过来的,多一个菜,少个菜都一样,女儿吃食堂也耽误不了’。” “你不知道,再减个菜,就剩个煮白菜了,她还能吃两顿。” 王思离想起裙子被压在底下叠的整整齐齐的,鲜艳的颜色和衣柜里其他深色的衣服比起来,格外引人注目。 “她送你上学,你却嫌她穿的不好给你丢人,大冬天的。”王休继续道,想起这些就一阵酸楚:“零下十几度啊,她担心你一个小姑娘回去出事,躲在校门口从白天守到你晚上出来,一个人在后面跟了你一路。回来的时候,” 他说到这就一阵心疼,哽咽了下:“手,脸,都裂成什么样了,水沾不了,东西碰不了,她也不说,就跟以前一样硬着头皮照顾我们。” 王思离看了眼梁菊,后者却逃避着她的视线,别过了脸。 “有的时候,晚上睡觉都还要黏着一块睡,可你那会都十岁了。”王休说到这,又哑然一笑。 “搞得我还经常睡沙发。你说说你。” 男人倍感缅怀的话让王思离有一瞬间温馨的错觉,可这种感觉太过空泛和不真实,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王休说话的时候,她的身体却溢起了熟悉的记忆,让她不由有些颤栗。 她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似乎是为了证实王休说的话是真实的。 这些片段断断续续,借着片段里模糊不清的脸,她认出了那个女人就是梁菊。 她不知道梁菊对自己也会有关怀备至的时候,她不是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么,她也会露出那样温柔的表情么? 她依旧是不敢相信,一定是刚刚王休的一番话给她下了心理暗示才让她有这种错觉。 假的! 这一定是假的! 他们在骗人! “这都是假的!”她突然大声宣泄,驱散掉那些自认为不属于她的记忆,手里的刀再次高高地抬起。 这次再没有一丝的犹豫,他直接朝着眼前有些悲痛又震惊的女人身上落去。 “你执意要挡着他!那你就先下地狱吧!” “王思离!”江复庭在她提刀的瞬间冲了过去,他还以为刚刚王休的一番话让她暂时平静了,没想到反而还激怒了她的情绪。 尖锐的利刃闪着亮光飞速落入众人眼里。 “铛!”他眼疾手快地将刀子拍飞,抓住她的手将人扯到了十步路之外。 王休在他身形暴动的瞬间同样闪到了梁菊面前,把愕然的女人拉到了一边。 江复庭神色寒冷的看着自己手里拽着的人,正欲说什么,却发现王思离一脸的魂不守舍,刚刚还怨意充斥的双眼忽然变得失神了起来,毫无光彩。 “王思离?”江复庭试探性地叫了下。 fpzw 第五百六十八章:我亲手弄丢了她 不论是王休还是许平,没有一个不是和委托人交集深厚的。 他猜测这种强行转化鬼魂的方式肯定非常痛苦,导致鬼魂要在第一时间去寻找和自己执念相关的人,去完成自己的遗愿。 按照这个推断来,肯定是和宁远非常熟的人,要么是自家的亲友,要么是仇家的亲友,关系密切至此,屋子里肯定会藏点什么蛛丝马迹。 宁远稍微抬了下头,小心翼翼地蒙着脑袋站起来,“你看吧。” 白唐又抓紧在桌子上捞了把零食,紧跟在他们后面。 早上到现在他都没吃过早饭,差点要饿死他了。 江复庭在各个房间里仔细转了圈,刚刚掩着门粗略一瞥的屋子全部都细细看了遍。 进到一间端庄整洁的主卧时,他心里涌上疑虑,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但头柜摆着一个8寸的合照,这应该就是他父母的房间。 “你爸妈都不在?”他看了眼照片里的两个人,男的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温淳,女子笑意明媚,一看就很有气质。 “他们去参加外省省台直播的活动了,赶不回来。”宁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照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酸涩。 江复庭没有再问,宁远不是个孤僻的人,一个人大过年守着这冷冷清清的房子,内心还是万般恐惧无人陪伴,却听着别处万家团圆,阖家欢乐,昨晚有多难过只有他自己才体会得到。 几个人沉默着走出房间,江复庭突然被一个墙面上的照片墙吸引了注意力。 有十几个相框,最大的16寸里面是四个人的合照,是所有相框里最大的。 可能是照片里的四个人都笑得太有感染力,走出房间一抬头他就不自望向那一张。 宁远的父母一起站在后一排,他的母亲半弯着腰将上半压在了宁远的后背对着镜头开怀的笑着,宁远的表不不愿的,但还是皱眉对着相机勾着唇。 他的右手紧紧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几乎是整个贴在了他上,一只手跟他牵着,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胳膊。 他的父亲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小女孩的后面。 “这个女孩子?”两人亲密的样子,一看就是兄妹。但江复庭在学校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妹妹的事,学生会干部的家庭资料里面也没有记载。 白唐突然跳过来挤开他,一脸羡艳又兴奋得抢先道:“不会是你妹妹吧?长得好可啊!” 宁远在看向照片里的小女孩时,幸福又温柔,脸上因为害怕产生的郁都褪去不少,“是亲妹。” 江复庭看了看其他照片,虽然有十几个相框,但是关于小女孩的照片并不多,加上那个合照也只有三张,而且有一张放在最小的相框里,只有五寸,拍摄时的年 纪也很小。 看起来像是六七岁的时候拍的,就坐在客厅的沙发边,她的手边凌乱得放着各种颜色的彩笔正埋头一脸认真得涂画。 反倒宁远的照片多的,每个时期的照片各有一张摆在上面,可以看到他从小到大成长的见证,剩下就是一些他父母的。 不过很奇怪,按照合照里的年龄来看,宁远拍这张的时候看起来还青涩的,应该是在上初中,他的妹妹看起来比较小,顶多不超过十岁。 按照现在时间来算,应该也要上初中了,该放寒假了吧,怎么也没见着人。 江复庭试问道:“她跟你父母在一块?” 宁远听到这话,眼神忽然黯淡了不少,“没有,好久没见到她了。” 那个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自责。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体会他话里的意思,第一反应还以为说他妹妹死了,细想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宁远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很落寞但又带了些微不足道的希冀。 他皱了皱眉,不确定的问道:“走丢了?” “恩。”宁远痛苦地点头,那种愧疚就像是毒蛇长此以往的盘踞在他的心里,吸附着他灰暗的绪渐壮大。 “多久了?”江复庭从他的表里猜到了可能不是普通走丢那么简单。 宁远捏紧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低落地说:“很久了,统共快五年了。” 说完,他有些瘫软得靠在了墙上,“那会我十四岁,我妹才八岁。墙上那张照片是我刚上初中那年拍的。” 白唐同的拍了下他肩膀,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宁远感受着肩上沉稳有力的手掌,想到好几年前发生的事,神里透过一丝恍惚,每一个画面历历在目就像才从眼前晃过去。 “那天……我是去接我妹妹放学的。但是已经约了几个朋友去打街头篮球了,我就想着妹妹要接,篮球也要打,反正爸妈不在家,我妹妹她写作业很快,那就先去接过来在球场那边等等我。” 他说到这苦笑了一下,当时还因为自己想出的这个办法得意了好久。 “我去接她的时候,还怕她觉得无聊不答应,一路想着怎么说才好,结果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替我保守秘密不告诉我爸妈。” “一开始我打球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眼,她有没有在边上乖乖得坐着,后来犯了几次规,一直失误,我被队友说了下,心里不舒服,想着反正就坐在边上呢,还能跑到哪里去,我就没有再管她了。” “直到上半场打完后······”宁远说着突然垂头捂住了脸。 “我一回头,发现座位那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我急得到处喊她的名字,后来碰上一个朋友刚好从外面回到球场,他 告诉我,我妹妹去给我买水了。” 宁远用力得吸了下鼻子,咬牙切齿得都是对自己的埋怨:“我就信了,可结果,我们打完下半场她都没回来。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催着同学一块帮我找。” “我们找了整整一个小时!附近所有的商店,路口,包括别人家的小区,全都找不到她!球场那片就那几块地方,我妹妹也不可能不认识路,我就越想越害怕,我怕她碰上人贩子了,可我又想万一真的是迷路了,她会不会自己先回家了?” “那你回家了没?”江复庭从白唐手里硬抠出点吃的东西。 宁远的声音听起来很虚,估计连着好几天没有安稳的吃睡过。 白唐坚持不懈的保护着自己手里仅有的零食,和江复庭修长的手指纠缠了几个回合,最终瞪了他一眼才恋恋不舍得松开手。 宁远看着江复庭手上递过来的小吃,唇色苍白得摇了摇头。 这种况下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是江复庭的手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他这才无可奈何的接过来,捏着手里的两个糖果。 “我回去了,但是家里没有人,我爸妈也还没回来。”宁远轻声说着。 江复庭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完全意料之中的。 其实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就应该及时告诉父母了,哪怕真的出了意外,以他们家的条件和人脉,这个时候竭尽全力去找,未尝不可能找回来。 但宁远肯定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式。 “你告诉家人没?”江复庭问道。 宁远将头埋得更低,手里的糖再使点劲都能捏碎,他艰难得开口:“没有。” 他的嘴唇颤了颤,声音都跟着在发抖:“我害怕,我不敢。我怕我爸妈知道了骂我,我就想着万一是走丢了,妹妹一定会去警察局报警,搞不好就被警察送回来。” 江复庭拧着眉:“那你自己报警了吗?” 宁远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直接蹲下来,隐忍着自己要决堤的绪:“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那会太害怕了!告诉警察他们肯定会问我爸妈的!” “我怕我爸妈知道,他们骂我,讨厌我,对我失望了!我连着一天一夜家都没敢回,我一个人围着那个球场找了一遍又一遍!就连巷口,公厕,比较隐蔽的花园我全都去了!” “我那会走路,吃饭,坐公交,我做梦都希望,妹妹会突然在我眼前出现,叫我哥哥!” “你傻啊?不告诉家里人,也不报警,她要是回得来,那天晚上就自己回球场跟着你一块回家了。”白唐气得用力咬着干,忍不住数落。 一天一夜,这不是活活把找人最佳的时间耗没了。 她妹 妹要是真出事了,跟他也多少扯不开关系。 白唐的话不无道理,他说话的时候江复庭并没有阻止他,毕竟自己听得也恼火的,仅仅是因为害怕被父母骂,就将这个时间一点点的耽误掉了。 宁远的脸色也因为白唐刚刚那句话更加苍白。 什么道理他都知道,只是当时个人的害怕占据了上风。 “你父母什么时候知道的?”江复庭惋惜地看了眼照片上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第二天的深夜。”宁远有气无力地垂下手,“先找到我的不是父母,是警察。我父母报警了。” “我看到他们我就知道,瞒不住了,妹妹是真的丢了,她不可能自己回来了,我才把事告诉他们。我那会就觉得自己真混蛋。” 宁远狠狠搓了把自己的眼睛,刚刚还黑乎乎的眼眶这会有些发红:“都一天一夜了,妹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告诉他们?我怎么就那么怂!父母要骂就让他们骂啊!可我妹就只有这么一个!” 第五百七十一章:被鬼抄家 暴雪。 他抬头看了下被压得密不透风的天空,今天林锦和江朝提前回公司准备年后开工的事了,公司在郊外,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不知道高架会不会封路。 他看了下时间,这会已经三点多了,犹豫片刻正准备给林锦打电话告知一下,让她早点回来时。 屋子里突然卷起了风,桌上的书本顿时全部被翻开发出哗哗的声响,就连玻璃都被猛烈的撞击着。 江复庭转而改成了给林锦发短信,他有些异讶得看向气息冒出来的方向。 气浓重得不像话,那个渐渐凭空浮现出来的人影就像是刚从九幽之下浴水而出,上裹着浓烈的还来不及收敛的鬼气。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唐这样匆忙的出现,平时都是敛着气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宁远妹妹出现了。”江复庭猜到了他的来意。 “恩。”白唐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凝重。 “你上怎么回事?”江复庭察觉到了他气息上的不对劲,那浓郁的鬼气在白唐上缭绕着,像是在他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屏障。 “没事,在下面吃了个小亏。”白唐随意得说着,闭目开始调息。 他刚刚在下面大意了一下,被那狡猾的东西给暗算到,打得时候没收住力量,又得到召唤符的召唤,只能蛮横得镇压回去,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周的鬼气犹如黑色的流光快速运转着,没几分钟在他的调息下才稳下体内的紊乱。 江复庭安静地站在一边,微微侧着头,片刻不离地观察着白唐上的变化。 让白唐吃亏的那个东西得多强大。 还没等他思出结果,白唐已经睁开了眼睛,神上的认真未减,抓着他的手,说道:“宁远的况有点不对。” 他的话让江复庭的心口突了一下,当时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觉得那个女鬼的行为上有一些违和感,但是方方面面想过去却挑不出明确的错。 现在白唐这么一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他几乎很确定那个女鬼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找到宁远那么简单。 耳畔的飓风刚烈如刀割。 一眨眼他已经站在了一件分外熟悉的屋子里,典雅,精致。 江复庭看清眼前的东西时,除了屋子里本熏陶着的檀香味,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们落定的地方是宁远的卧室。 尾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染湿了,血迹从尾一直到地板,密密麻麻得滴落了一地延伸到屋子外面。 江复庭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 不是因为屋子里触目惊心的鲜血本,而是因为他判断的偏差导致的失误。 那现在的自己和当年的宁远又有什么两样。 可遗漏的点到底在哪? 他几乎是看到血迹的第一时间,就顺着血迹低落的方向直接走出了房门,然后停住了脚步,瞳孔不由一缩。 外面通向各个屋子的走廊全都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红色,这些痕迹像是喷在上面不久,还没有干透,正顺着墙面缓缓流淌下来和地上的那一滩滩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江复庭刚刚踏出去的时候,就觉得脚下像是踩到了水一样,他低下头,果然白色的帆布鞋底也印上了一圈红色。 这不可能是宁远一个人的失血量,会不会是,宁远的父母也······ 他赶紧驱散掉脑子里可怕的想法,不会的! 江复庭不再一个人进行没根据的猜测,回过头正好看到白唐抬着手,掌心上悬浮着数滴血液。 能被他分辨开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的,而且血滴数量之多已经大大超过了心里猜测的三人。 心里刚刚涌起的波澜平复了点,江复庭等着白唐出来后再跟他后面,看着他手上悬浮的血液数量越来越多,也开始心生狐疑:“都是不同的人。” “恩。”白唐收集到后面索再懒得收集,大部分血液上带来的信息,都是已经死掉的人了,他收了手才回头说道:“没有宁远。” 江复庭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但白唐在他家前后不过多待一分钟时间,宁远能去哪? 两个人在整个房间里细细得摸索了一阵,除了遍布房间的血迹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多余的异样,但宁远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但这房间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尽相同的人? 江复庭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走到白唐跟前时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发现什么了?”江复庭仍旧细细地重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不管是沾没沾血迹的。 “没有。”白唐有些嫌弃得拍了拍手,就像碰着的东西有多肮脏一样,平时在家也没见他那么讲究过。 他眯着桃花眼看似不经意的将屋子扫了一圈:“做的干净的,一点痕迹都没留。” 江复庭没完全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转过头看他,对上他眼眸的一瞬间意识到什么,有些不敢相信的出声:“长生派的人。” “恩,只是可惜啊,估计他们小看了自己的对手,应该是被瞬间团灭了。”白唐一脸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他挥了下手,房子里顿时缭绕着腾腾的黑雾,鬼气在接触到血液的瞬间如同着火一般发出呲呲的声音,然后慢慢蒸发掉。 总算感觉清爽很多,他满意地点点头:“去找找宁远吧,这么一分钟,又要杀人又要躲,没时间离开这屋子,应该就藏在某处。” “我去外面再看一下。”江复庭说着就往书房和客厅方向那边走。 因为这次来的时候天气比上次差很多,而且宁远自从知道了女鬼可能是他妹妹,也没有开灯的习惯,整个房子都是昏沉灰暗的,外面天空里的乌云像是能随时压进房间里来。 就在江复庭快要走回客厅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嗒嗒的声音。 声音很清脆,有点像水滴缓缓落下来敲在瓷砖上的声音,但是听得仔细点,又像手指轻而又缓的敲玻璃一样。 声源近到就落在他的耳边。 他停下脚步往边上看,宁远家的墙面全部都是偏深的木色,不少是真实木材打了防水层和蜡贴在墙面上面,最后再裹上一层棕色的油漆。 大概是刚刚墙面才沾上过大片血迹的原因,被打湿的地方出现一滩深深的水渍,形成了诡异的图案。 图案像是会蠕动一般,水渍的范围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扩散,而刚刚听到的嗒嗒的声音愈发的清晰,就像是在这面墙的后面一样。 这墙里还有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顺着声音这附近的墙面一点点地摸过去,果然在摸到一个木板拼凑的地方时,指腹感受到一阵凉凉的风。 就在要触碰到这个缝隙的瞬间,他眼前的视线突然扭曲了起来,眼前依稀出现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影。 那是一个女孩子,穿着小洋裙,裙子是全是鲜淋淋的血,从她的头到她的鞋子,如同浸泡在血水里。 他第一时间认出来这就是宁远的妹妹,和他描述的相差无几。 就在他要直接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四周的画面在他心神的动下变得扭曲而模糊。 小女孩正慢慢转过,在要露出那张脸时,她的脸却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马赛克。 在画面正在消失的时候,那双灌满鲜血又空洞得眼睛,如同看到了一个充满威胁的敌人死死地凝视着他。 江复庭被她郁的眼神看得怔了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又恢复了正常。 他还站在刚刚站着的地方,手扶着墙面。 指腹上一直时不时传来凉风飘过的触感,里面嗒嗒的声音仍旧持续着。 刚刚那个果然是幻觉,看样子宁远和他妹妹很可能都躲在这里面,就是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目的,看样子是不希望自己找到他们,所以用幻觉吓他。 但是他清晰得感受到女孩子回过头看他时不善的目光,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可对方眼里的杀意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当场要掐住他的脖子。 江复庭没有放弃,继续摸着木板透风的地方,从上摸到下面后,他大致得可以确定,是一扇门。 不过却没有门把,这种和墙面衔接在一起的门**的,而且这扇门确实做的很好,如果不是他听到什么声音根本不会想到这上面会有什么异样。 江复庭站起来尝试得推了一下,力道受阻,完全没有推动。 那就是移动的推拉门? 不确定是哪个方向,干脆左右都拉了一遍。 紧接着,“哗”手边传来轮滑滚动的声音。 一股浓浓的湿腥味从里面一点点地飘散出来。 江复庭闻到这味道皱了下眉,他打开门终于看清了里面,居然是一个小型的卫生间,但没有想到一个厕所都会搞得那么隐蔽。 地上的瓷砖被血水浸泡得彻底,洗手台的下水道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鲜血装了满满的一池子,不断从边缘溢出顺着下面的柜子往下滑。 但水龙头一直都是关着的。 再往上就是一个挂在墙上的镜子,上面同样沾染了不少殷红的液体,有些一看就是血液飞溅上去的,还有不少小小的血手印按在上面然后慢慢往下抹,留下了长长一条印记。 江复庭警惕地走过去,凑在镜子前仔细看了眼。 第五百七十四章:白唐的嘴,放屁的鬼 江复庭望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发寒,她的口气明显不是说笑的,而是认真的。 “变成你这种样子?”江复庭冷冷地讽刺。 小女孩顿了顿,明明看不出表,却就是能感觉到她的失落:“我没这个能力,不过···” 她转而又明媚起来:“那就把他魂魄锁在里面,做成高灵智的尸傀就可以了。” 她甜美无邪的嗓音让人觉得愈发的恶寒。 “你不问问他愿不愿意?”江复庭声音还是很冷淡,但口气里却透露出生气的绪。 小女孩不假思索得回答:“他愿意的!” 她急切而肯定的说道,仿佛是长期依赖于母亲庇护的雏鸟,带着独有的任。 这种天真烂漫和她刚刚说出来的残忍的手段显得格外的违和。 “你可以听听他亲口说。”江复庭的语气反而冷静下来。 小女孩动摇了一瞬,看着面容安静的宁远,有些倔强得大声说:“不!他肯定愿意的!这是我应得的!” 她的绪有些暴怒,扩散的声波带着点哀怨的味道,刺得人心头一阵恍惚,就像一个失去了糖果的小孩子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可以问问他。”江复庭这会声音稍微缓和了下来,没再那么咄咄人。 小女孩一怔,突然转头对着他尖叫:“你就想骗我出去!你跟那些人一样!” 她眼里的鲜血如泉水疯狂得流淌。 “不一样!”江复庭对她的晴不定的绪感觉到不太妙。 她的思维方式终究还是没有成熟,胡搅蛮缠的,任的跟小孩子一样。 江复庭警惕的往边上挪了两小步,“他若真成了尸傀,没有轮回,真是你要的?” 小女孩的脸色变了变,他继续说道:“你要的是哥哥和家人真心的疼,还是和那副壳子守在这暗无天的鬼地方?” 他话刚说完,整个空间里突然涌起了波澜壮阔的狂风,随后一股浩瀚得威压从四面八方紧跟而来,死死地压制着这个空间。 江复庭留意到了从镜子那出现的白色人影,对着小女孩淡淡道:“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下一秒还没等小女孩来得及站起来,白唐就已经晃到了江复庭边上,他不慌不忙的东看西看,叹道:“这镜子里居然还有这个空间啊,我说怎么找你找不着,你怎么躲这里来了。” 江复庭觉得他用词很精妙,挑了下眉,懒得跟他扯,扬头看向棺材边的小女孩。 白唐像是才看到她一样,脸上做出一副很夸张的惊喜,走到那小女孩边上:“哇!你就是她妹妹啊!” 然后捧着她血淋淋的脸睁眼说着瞎话:“果然和照片里一样,很可!难怪你哥哥那么喜欢你!” 那小女孩刚开始还对他浮夸的演技无动于衷,但听到他后面那句,小小的子明显怔了下,她主动抬起头用空洞洞溢着鲜血的眼眶盯着她。 白唐完全没有吓到的意思,反而有些心疼的抹了抹她脸上的血渍,只是刚抹掉,又被眼里重新流出来的液体弄脏了。 他摇了摇头一边擦一边可惜道:“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脸都脏花了。” 江复庭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神奇的作,最神奇的是,那小女孩真的就吃这,眼眶里的血突然不流了。 果然,白唐的嘴,放的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白唐看到她的气息平稳不少,脸上的血在停止流动时自行散去,他满意的点点头:“这下更好看了。” 然后目光假装不明所以的绕过她子,左探右探:“你哥哥呢?” 小女孩侧过,往棺材里指了指。 江复庭顿时觉得她这个动作分外熟悉,好像刚刚指宁远的时候就是这样,动作角度,跟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白唐得了她的许才往棺材这凑了凑,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宁远魂魄里贴着的那个安魂符,他摸了下小女孩的头:“你要谢谢那个哥哥,不然你哥哥的魂魄就撑不住了。” 小女孩歪着头,像是在质疑他说话的真实。 白唐轻轻一笑刮了下她鼻子,“你在里面跟他待了那么久,他的况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小女孩被人洞穿了心思,这才不不愿的走到江复庭面前,纤细的嗓子带了点委屈:“谢谢哥哥。” 江复庭生硬得回了个不客气。 白唐在她跟前蹲下,依然笑得如风拂面,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这群尸体:“他们是来抓你的还是杀你的?” 小女孩看向那些尸体的时候满是戾气:“抓我的。” “为什么要抓你?”白唐继续温柔地问。 小女孩皱了下眉,脸上写满了抗拒,似乎不太愿意说。 他没有深究,转而拍了拍她肩安慰道:“不开心那就暂时不想了,那么,你想和你的宁远哥哥出去吗?” 她想都没想就摇摇头。 “外面还有抓你的人?”白唐看出了她满是恨意的表里还带了点慌乱的绪。 小女孩垂下头揪弄着裙子上鲜红的蕾丝,思索半天大概是觉得这个回答可以答,才点点头。 “他们很厉害吗?”白唐关切得问。 小女孩顿了顿,大概是在思索怎么比喻外面那些人的强横,僵了半天她才伸出细小的双手,在自己的腰范围比划了:“我这么厉害。” 然后她又突然把双手张开,像拥抱一样:“那他们就这么厉害。” 白唐认真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认同:“那他们确实很厉害。” 小女孩又重重地点了点头,俨然还带着几分孩子心。 江复庭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想错了,他以为她的游魂在人间飘了五年,多少会跟着阅历心成熟些,然而并不会。 子怎样,就是怎样,甚至可能会因为做了鬼反而更加的任和肆无忌惮。 白唐笑盈盈得露出大白牙:“哥哥也跟他们一样厉害,你相信吗?” 小女孩又歪了下脖子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又张开胳膊做出拥抱的姿势:“也这么厉害吗?” “比这个还厉害!”白唐说着学着她的动作,打开双手,然后又嫌还不够,往后背拉了拉:“至少有这么多!” 小女孩被他逗得咯咯了两声,笑完又瞬间收起脸上的表,终于认真问道:“刚刚的力量就是你?” 白唐也敛起了笑,郑重地说:“是我。走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沉思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这暗无天的玄妙空间。 从她逃出来找到宁远,在自己家里意外的发现这个空间后就一直躲在这里面从来没有出去过。 但那群恶心的人最终还是找到了她,他们威胁宁远说出自己的下落,但是宁远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 这群人为达的不择手段,若她不出来,他们就杀了宁远。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些人低估了她,派来的这群人都成不了什么大器,宁远只是被她上的力量震到魂魄伤的也不重。 “你带我去哪?”她应该是想通了,就算自己耗得下去,可宁远耗不下去,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走上玉石俱焚的道路。 白唐对她眨了眨眼:“去我家,你不好奇一个很厉害的人家里是怎么样的吗?” 小女孩同样对他眨了下眼睛,“好奇。” 她说着忽然挽住江复庭的手。 江复庭瞅了瞅自己袖子上沾染的红手印,但碍于对方的实力不好甩她脸子,只能冷冰冰的看着她。 小女孩腆着脸笑呵呵的看着他:“你帮了我哥哥,我比较喜欢你。” 江复庭:“······” 果然鬼说鬼话,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比较喜欢白唐。 他不觉得她说这话的目的是真的出于单纯的喜欢,上的寒气更加人。 小女孩就跟事都没有一样,像个牛皮糖黏在他的手臂上。 白唐知道她说这话没那么简单,脸上还挂着无所畏惧的笑:“所以嘞?” “我一个人在里面待得太孤单了,想让这个哥哥陪我。”她说着还特意滴滴的晃了晃江复庭的手臂。 白唐显然没信她这蹩脚的理由,无赖的说道:“你自己哥哥不是在里面陪着你吗?里面也塞不下两个啊。” 江复庭只感觉自己的手一直被人晃,耳边的小女孩不停撒着:“不嘛!我就喜欢这个大哥哥,你那么厉害肯定可以把我哥哥弄醒啊。” 救了他哥,探了白唐的虚实,还顺便拎了个美人做人质。 真是一举三得呢! 白唐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然后轻飘飘地说道:“小鬼我觉得你还没睡醒,你要不去里面再睡一会吧。” 小女孩知道他要撕破脸皮,连忙叫道:“你再厉害这空间你出不去,撕不破!钥匙只有我上有!” 白唐没再笑了,眯着眸子打量她,这小女孩不简单啊! 控制尸体,力量强横,还知道境界高的可以手撕空间,刚刚那演技她都可以跟着自己一块拿奥斯卡影后了! 小女孩知道自己露了端倪,只得憋屈得咬着唇,一声不吭。 江复庭只看到白唐手里压缩着的浓郁鬼气慢慢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线,那条线突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空间顺着那条线慢慢裂开。 他听到清晰的咔嚓咔嚓的声音,空间忽然剧烈得晃动,地动山摇如同要四分五裂。 第五百七十五章:和鬼一起躺棺材 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时候,空间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崩塌,白唐眼前被扯开的缝隙自行缓缓愈合上。 小女孩在看到那裂缝上黑芒的力量时,害怕的捏紧了江复庭的手,往他手臂后面躲了躲。 白唐有些意外的收回手,还真撕不开。 他的桃花眼忽然闪烁了下,记下了这空间里的结构特征。 随后,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江复庭眨了眨眼,且语重心长的说:“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江复庭本来就被边上的小女孩抓的有些不舒服,他面无表地回道:“好好说话。” 白唐学着小女孩的样子腼腆的冲着他笑。 江复庭实在受不了两道旖旎又怪异的目光,硬着头皮点头。 棺材就棺材吧,反正,他也不是没躺过。 宁远醒来得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他什么都来不及问,就被她妹妹搀扶了出来。 然后她妹妹和白唐掌心对碰了一下,金黄色的符文密语从她的掌心交接到了白唐的手上。 下一秒他就看到江复庭十分乖巧地踩进棺材躺了进去。 果然帅的人躺棺材的姿势都是万分优雅的,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被自己妹妹蛊惑了么,居然心甘愿的跑棺材里去。 他本来还以为这是在开玩笑,直到他看到棺材盖合上了。 宁远对自己发出了灵魂的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还不等他更多的反应,白唐拿出自己的破布袋,挥了挥手,棺材就飞到了他袋子里。 宁远:“······”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吃惊。 只见这个面若桃花的男子对着自己莞尔一笑:“我们出去吧。” 棺材里的世界是沉闷的,没有声响的。 从四面八方都是木板,除了高度他有能稍微抬手的空间,再没有其他多余能延展的余地。 这个棺材外面看似大的,主要是木头比较厚重,也就是这个小女孩躺比较充裕。 而此刻这个小女孩,正贴在盖子上,从上方面对面的看着她。 那张空洞洞又赤红的眼眶离得他格外近,就连里面的血丝,眼眶里被挖掉后的血模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伤痕一定都不平整,一点都不像正常医学手段取下来的,而是生挖下来的。 没有麻醉,没有专业器材。 江复庭光是想想都替她觉得眼睛疼,九岁明明应该是无忧无虑被家人宠着的年纪,可她却经历了暗无天的痛苦。 小女孩看他突然一脸郁地皱眉,莫名问:“你在想什么呢?”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痛吗?” 她体僵了一下,似不在意地笑着:“这有什么痛的!” 然后反过来打趣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比我还怕痛?” 江复庭从她的眉宇和绪里感受到了深压着的悲痛。 明明很疼! 他没有回答她,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笑了笑,“宁秋雨。” 她这个笑容里的甜美倒多了几分真心,已经太久没有人念她的名字了,就连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又生又涩的。 就像上个世纪的事一样。 “秋雨。”江复庭顺着她的意,轻唤了下她的名字。 宁秋雨脸上的笑容转而变得更加明艳了,接着就连裙子上的鲜血都慢慢的淡去,小巧的脸颊变化并不大,然后渐渐浮现出原本杏仁般的大眼睛。 她的长相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点,虽然是不成熟的娃娃脸,但五官长得非常标致。 “江哥哥。”宁秋雨突然亲昵又甜地叫。 江复庭默然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回应,隔了好一会才“嗯”了一下。 他的名字她大概是从宁远那里偷偷得知的。 宁秋雨悠悠的飘下来一点,离他离得格外近,两个人鼻尖差一点就要触碰上。 江复庭抵触地皱眉,对方却像没看到一般,对他嫣然笑道:“我以为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会问我点什么?” 他照常默了下,纠正道:“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宁秋雨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回答,干巴巴地“哦”了一下,锲而不舍得笑问:“你难道不好奇,这些人为什么抓我吗?我又为什么躲在棺材里?” 江复庭看了她一眼,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配合问:“为什么?” 宁秋雨被他这无聊,比自己还死人的反应弄得索然无味:“你好无聊。” 她说着魂体救隐藏得薄薄的,在江复庭边上的那点空隙里硬挤下来,江复庭无奈的往边上尽可能的挪了挪。 大概是闹腾的太久闹腾累了,宁秋雨跟着叹了下气,总算开始正常说话,“不过,比那个看着笑嘻嘻的笑面虎好,那家伙让人捉摸不透的,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谁知道好的坏的。” 她的声音还是有点青涩的少女音,只是语气成熟了不少。 江复庭没有反驳她,白唐那子他也清楚的很,但自己也知道他会坑所有人也不会坑自己。 这种直觉就像与生俱来就印刻在灵魂里一般,坚定且执着:“他是我师父亦是师兄。” 宁秋雨翻过来看着他:“你看着心思重,但他的心思才叫重,别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江复庭扭头看了他一眼,反问:“你出钱?” 宁秋雨被噎了一句,一脸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气呼呼得翻过正面棺材上的盖子。 小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过了一会又没那么气了,突然开口:“其实这个棺材就是拿来镇压我的。” 江复庭毫不犹豫道:“我看出来了。” 宁秋雨感觉自己酝酿到一半的话又说不出来了,他可能是真的不想听,一直故意来噎自己,但越是不愿意听她就越要说。 “是长生派的人做的,他们那一派是不出名的二流宗派,门派炼的就是尸傀。他们这派的掌门七八年前从诡宗六脉里的尸傀那一脉偷学出来,最后自成一派。” 她看了眼边上面无表的人,继续道: “那掌门自己也没偷学到位只学了个四不像,偷了宗门里的秘籍就出来。诡宗是一流大宗派,得知此事时,整个修道界通缉,长生派担心被发现一直压着名头,除了宗门内的人,外门的人知晓得并不多。” 难怪白唐查了那么久,还没有什么比较有用的信息,江复庭被她的话引起兴趣:“你上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宁秋雨突然沉默下来,好像有一个沉重得铁链将她拉回了黑暗,她闷闷地说:“我也不确定。” 江复庭以为她又要故意隐瞒什么,淡淡道:“我碰到过几个鬼,跟你一样,但是没你强。” 宁秋雨惊讶得又转过头,声音大得差点没把他耳膜穿破了:“你还碰到其他这样的人了?” “恩。”江复庭点点头。 “我还以为就我跑出来了。”她小声嘀咕着,“怎么光抓我。” 江复庭回忆了下之前的几人:“你比较厉害。” 宁秋雨一时间对这个厉害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但具体怎么变成这样的她确实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个地方很可怕,永无止境的杀戮,只要停下来,下一秒你就会被其他冤魂撕碎。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有些空灵: “门派地里有一个大铜炉,那里面有很可怕的力量,但是又有源源不断的生机,我是在半年前跟其他同一批小鬼被扔到里面。” “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冤魂无数,那个力量灼烧得我魂魄都要散了,被丢进去的无数小鬼必须相互吞噬,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真的被烤得灰飞烟灭。” 所有的魂魄都被那力量生生炼化,想要活下来再吞魂修复重生,然后在铜炉里如此反复。 这种做出试验品的手段和方式简直是残忍又丧心病狂,地狱是怎样他不知道,但大概也就这回事吧。 他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小女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封印被解,魂魄险些被撕裂的时候,痛彻心扉的感觉永生难忘。 但宁秋雨却反反复复的经历了他那会的疼痛。 耳边的声音已经停下,江复庭侧过头目光隐动的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宁秋雨对那段噩梦般的记忆还有些头皮发麻,她随意的笑了下:“中间有几个运气好的,趁着其他几次放新魂进来时直接跑了,我是唯一一个残留到最后大大方方出来的。” 中间的艰辛被她一概带过。 江复庭依旧保持着静看她说话的姿势,她虽然死时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内心却坚韧的有些过分。 不哭,也不闹,从来不会为自己喊委屈,打到上的痛苦全都一个人慢慢的咽下去。 能将魂体强行更改,得是多强大的力量,从无数的冤魂里杀出来,将实力硬生生提高成这样,又得什么样的心。 宁秋雨被他冷眸里转瞬即逝的沉重弄得有些不舒服,在心里压了很久的绪突然被勾起来,看着江复庭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这种不可控制的糟糕感觉惹得她心烦意乱的。 她瞪了他一眼,“你这样看我干嘛!搞得我死了一样!” 哦,不对,她本来就死了。 江复庭敏锐地察觉到她绪里的异样,不着痕迹得碰了下她的手:“那棺材呢?” 第五百七十六章:防白唐 宁秋雨惊愕于他转移话题的生硬度,顿了下才说:“长生派习的是尸傀,修的是道法,给口棺材是为了控制高灵智的尸傀。” 所以不厉害的鬼和尸傀连棺材都不配拥有。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来。 后面的江复庭没再问,估计棺材是她逃出来的时候顺手偷的,她自己控制尸体的能力也是顺手偷练的。 长生派费尽心血培才培养出她这么个杀人机器,现在机器自己跑了,不来找才怪。 “你准备以后躲哪?”江复庭不再打探,眸色深得像是沉了黑夜里的长河。 宁秋雨却突然凑近了些,那双圆不溜秋的大眼睛生动的看着他,江复庭又往边缘后退,直到后背靠在了棺壁上,退无可退。 他不太高兴的拧着眉,直视着她。 宁秋雨保持着这个距离,幽幽得开口:“凡铜炉里出来的鬼魂都被打上了那个能量的印记,无处可藏,了却执念,就散了吧。” 江复庭神一怔,看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悲凉,他轻缓地问:“所以你执念?” “我啊~”宁秋雨明明看着他,却又格外的遥远,“很简单,见到哥哥,找到尸骨,把我厚葬了,好有个归宿。” 话刚说完,一缕白光忽然划入了狭小又漆黑的箱子里。 白唐开棺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小鬼面对着面,含脉脉的相视。 他抱着棺盖的动作顿了下,几乎要流下老母亲的泪水,内心感慨江复庭这小子开窍了。 但是第一次下手就是一个九岁的小孩这样真的好么。 江复庭感觉到白唐暧昧又炽的视线,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边上的宁远还有些错愕,但神没在镜子里时那么夸张了。 大概白唐一路上也给他洗脑了不少,就是看着自己的目光始终好奇又怪怪的。 宁秋雨跟在江复庭后面从棺材里坐起来,望着这又破又旧的屋子狐疑道:“就这地方,确定他们找不到这?” 白唐一脸你信不信地点点头。 “秋雨!”边上突然传来宁远不敢相信的叫声。 尽管白唐跟他说了一路,但说的总归是说的,现在却是亲眼见着的。 那个连着十来天偷偷在家里神出鬼没的妹妹! 宁秋雨听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对着那个惊喜的人弯着眉眼笑了笑:“哥哥。” “秋雨!”宁远无法抑制心里的激动跑过去。 她却很矜持地埋回棺材里躲开他的拥抱。 宁远看着她抗拒的动作,不自然的绷着脸上的喜悦:“怎么了?你是因为之前的事。” “不是。”宁秋雨温和地打断他的话,脑袋趴在了棺材边缘。 她听到了宁远非常克制的抽气声,内心抽痛的同时认真的看着他:“哥,我死了。” 宁远垂在两边的手不由自主轻颤,他恍若才知道浑浑噩噩地点头,本就没什么血气的面色有些泛白。 他后退了两步强颜欢笑着,“我明白,我明白。” 他的贴心和理解让宁秋雨内心倍感苦涩,两人都是相互做着一副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的笑容。 宁秋雨若无其事地从棺材里慢慢爬出来的时候,宁远站在一边干涩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隔得那么远了。 这几年来,他一直幻想着妹妹回来的那天可以亲切的叫着自己哥,他们一起出门上学,他以后也一定会乖乖地放学接她。 她还会像以前一样拉着他撒,会对自己无理取闹。 她会赖在地上一脸委屈得告诉自己:“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哥!我这次退步了八名你千万别跟爸妈讲啊!” “哥,你怎么流血了!没事,妈说了,吹一下就好了!” “生快乐啊!哥,这是我存了一个月零花钱给你买的,你要是不保管好,小心我咬死你!” “又去打篮球啊!哎!行吧,谁让你妹妹我,如花似玉,温柔可人呢。我去球场边写作业边等你好了。” 那些声音,那些过往就如同昨才发生过,在脑海里是那么的清晰,却又不知不觉的离他耳畔越来越远。 他发现他再也听不到了!宁远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模糊。 现在,自己只能呆呆得看着她,除了空有一腔激动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些夜夜缠在梦里的千言无语哽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 小女孩爬出来以后还是那副笑容,她丝毫没有埋怨,笑得跟从前一样,就连那张脸,也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江复庭的目光跟随着白唐上楼的影,拍了下宁远的肩:“先上去再说。” “好。”宁远声音有些干,力气像是被抽尽,“秋雨,我们走吧。” 外面的雪下得特别大,果然是暴雪,才一阵子就在房檐上压了厚厚的一层,能见度很低,基本看不清路。 林锦给江复庭回信息的时候已经稍微有点晚了,大雪原因被封了高架,开车也不安全,她只能和江朝在公司的宿舍里过夜。 白唐家的暖气一直都不太行,平时就他和江复庭住住也没放心上,这会宁远在这里,盖了几厚被子都还是冷得有些发抖。 江复庭趁着晚饭后收拾的时间将长生派所有的事告诉给白唐。 白唐忙完后解下上的围裙,“她没说铜炉里的那个力量是什么?” “没有。”江复庭回道,只是将宁秋雨说的力量里有很强的生机转述给他。 “我知道了。”白唐心里记下后揭过这个话题,他擦了擦手,“要不要切点水果什么的啊?你那同学的状态晚上估计不会早睡。” 江复庭扫了眼桌上那几个零星的苹果,橘子,“行。” 他说着全部端过来开始洗水果。 “一会切好看点,我有面子。”白唐看他洗好了,在一边叮嘱道。 江复庭不轻不重的嗯了下,拿起架子上的水果刀,动作娴熟的落下。 白唐趴在桌子上看表演似的欣赏着他行云流水的削皮和切片,脑子里突然浮想着这拔的姿挥剑穿梭在尸群里的样子,突然笑嘻嘻地说: “你今天杀尸傀的时候是不是很爽?有没有觉得自己帅呆了?” 江复庭手里切得漂漂亮亮的苹果片不小心切歪了,他不仅不觉得爽,还有点不舒服。 他绷住面上淡然的表,回道:“没有。” 白唐却是一副我什么都了解的样子,笑得很欠抽:“口是心非。” 江复庭直接将手里的苹果片往他脸上扔,苹果片脱手飞出时如刀子一般朝他白净的脸割去。 就在快碰到那凝脂般的皮肤时,撞上了忽然铸起的黑色屏障,掉落在一只纤细白净的手里。 白唐咬牙切齿的吃着苹果,愤愤拍了下桌子:“你好歹毒的心肠,就嫉妒我比你帅,居然要毁我容!” 说着捂着自己的脸泣然泪下,一副悲痛绝的样子:“我真心实意待你,却不想你竟恩将仇报,地爷啊!” 戏精的演出永远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江复庭视若无睹的端着自己切好的果盘,从他眼前头也不回地离开厨房,顺便好心的关上灯。 到楼上后,宁远听到了下面拍桌子的动静还以为他两吵架了,在江复庭进屋子的第一时间就问:“你们两怎么了?吵架了?” 江复庭毫不犹豫地解释:“不,他没吃药。” 白唐尾随其后,顺走他手里的盘子放在茶几上,“我刚刚亲手给你们弄的,别客气,直接吃啊!” 借花献佛,深谙其道。 江复庭任他嘚瑟,看了眼时间,准备温习一小时的功课,他刚拿起书,白唐就叫道,“长夜漫漫,看什么书啊!” 江复庭的注意力已经飞快的钻进了书里,头都不抬一下,“不然?” 白唐从抽屉翻到了一副有些旧的扑克,不偏不倚的丢在了他书上,“打牌!” 江复庭把扑克扔回给他,翻了一页,才不冷不的反问,“你替我高考?” 白唐靠在柜子边指着宁远说,“差你那一小时,再说你同学在,也没见人家有多要紧这时间。” 跟谁打牌都不想跟白唐打牌,按照正常路,前期是打牌,后期是打架。 借着自己的力量,他偷牌看牌不是一次两次了,被自己抓到又倒在地上撒泼打滚,江复庭不依,两人就可以真的拳脚相见了。 不过,这次好歹有外人在,江复庭觉得他再不要脸,也会收敛点。 而且,江复庭看了眼站在一边一直挨着宁秋雨却又不知所措的宁远,本来就是想办法让他放松一下,把他从坠入过去的囚牢里解救出来。 他关上书,对着白唐微扬了下头,“定个规矩。” “打牌还要定什么规矩?”宁秋雨听到这觉得有意思的,坐在沙发扶手上晃着小腿。 “防作弊,防斗殴,防白唐。”江复庭精简的解释。 宁远莫名了一下,尴尬得笑问:“我们不是打牌么?” “是打牌。”白唐被遏制发挥幽幽的说道,尤为苍白得脸颊上浮现怨念的表,让宁远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他之前就一直觉得白唐看起来有着说不出来的怪,但对方跟自己一样能吃能喝能跳,还能呼吸,也没有多想。 刚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觉得,这个男人就跟鬼一样! 江复庭走过来,正好挡住他的视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清冷地对他说:“打牌吧。” 第五百七十八章:找路 第二天早上格外的冷,大地就像被扔进了制冰机,到处天寒地冻,雪应该是后半夜停的,有些枝头已经被大雪压折。 天空上还漂浮着层层灰云,但至少没有那么黑压压的一大片了。 江复庭正在和白唐根据宁秋雨记忆里所描述出来的路线,绘制具体方位。 宁秋雨希望尸骨不再流落在外,觉得太孤单,但死亡前后的事本就容易记不太清晰,何况还是五年前的。 江复庭根据她提供的线索,画到一半就卡住了。 按照宁秋雨的描述,她当时是在买水的那家小商店里出来不到一百米,被一个带着口罩的人拽进了车里。 那个人的膛很软,个子不算太高,所以肯定是个女人,随后她被捂住嘴扔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里面还有三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这些人都戴了口罩,认不出脸。 车子离开的时候过的那条马路还经过了街头篮球场,她当时在车子里拼命挣扎,想要大喊,想要破门而出,却被这群人牢牢摁住,绝望得看着自己离哥哥越来越远。 她当时彻底处于害怕和慌乱的绪里面,并没有在意记路的事,直到过了十几分钟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碰到人贩子了,很可能回不去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偏离市区了,因为担心家人报警会侦查,他们并没有马上上高架,而是在市里慢慢兜转到了郊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换了车牌,随后上了高速。 宁秋雨只记得几个印象深刻的过路点。 江复庭放大电脑里的地图,拿白纸按照她所说的做标记,有些路段确实是迂回在走,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重要但对警方来说就不一定了。 “上高速后还记得什么?”江复庭看着自己手里重新画得比较粗糙的地图,有些路段他写着一些注释,防止到时候弄错了。 宁秋雨仔细地想了想:“上去的时候没有看得太清楚,那些人也一直有意的挡着我视线,但是高架名字里有一个字是府的。” 江复庭直接搜索了a市里所有高架的名字,正好有一个叫三府井高速出入口的,但已经是很远的郊区了,再往前走就是属于a市直辖的乡镇和村子。 这些乡镇和村子合在一起的面积可能比一整个a市还要大,有些地方可能都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 那些地方道路崎岖,山路田路都有,卡在两个邻市之间。 这种地方通常多少会有点乱,而且缺乏监控和管理,市里的手基本也不会伸到这,有些地方哪怕相邻的两市分的清清楚楚,也不一定有人走查探。 管好郊区和分配的下辖市都已经是极限了,长时间这样的放任很容易出现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况。 “下高速有什么印象?”江复庭继续问道。 这个答案比较关键,如果卡在这里想不起来的话,基本就前功尽弃了。 果然,宁秋雨有些头疼的皱眉。 “不急,慢慢想。”江复庭耐心的宽慰她,催的紧了反而会有反效果。 白唐躺在电脑椅里,双腿全架在桌上,慢条斯理的问:“或者到目的地后有什么记忆鲜明的,都可以说出来。” 宁秋雨还在冥思苦想,沙发那边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动。 三双目光不约而同的往那里聚集过去,宁远刚醒来就吓得赶紧闭上眼睛,等了两秒再睁开眼,发现众人都在看着他,然后认命的在三双眼睛的围观下起来。 “你们怎么都那么早?”刚睡醒没多久的原因,宁远的嗓子还没开腔,有些沙哑。 其实他醒了稍微有那么一分钟了,但是碍于都在忙他不好意思打断,直到宁秋雨终于卡主了,他才安心起来,却没想到会被人围观。 “也还好。”江复庭不在意的说着:“楼下有粥。” 等宁远穿好衣服下楼以后,宁秋雨才不确定的说:“稍微有点。” 她皱眉停顿了下,大概是记忆太模糊不清,或者太难以说清楚有些费劲。 就在她有些焦灼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当时车里有个人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因为价格的事闹得很不愉快,而且这人脾气子很暴躁,没两句就跟那边的人骂了起来。 她原本是哭累了,一直低着头,但是骂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响太凶了,她被吓得抬起头,刚好看到高速路上的指示牌。 因为当时神经绷得很紧,怕波及到自己,格外警惕,顺眼将指示牌上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宁秋雨终于想到有用的信息,生怕下一秒就会忘了似的,连忙说:“在高速上,有看到一个过路的指示牌,上面写盘坊,永乡,雾宁。还有个牌子是往右闸道去松州6千米。” “不过……下高速后,已经看不到房子了。”她说着说着又有些吃力,因为后面的路没有特别具体的印象了,就连咬字都变得生硬。 “那个地方有点破,树很多,然后到了一个很小的镇子。他们下去给我带了吃的,是裹着菜的年糕,卖糕的店多,应该是当地特色食物。” 当时的米糕让她印象格外深刻,因为晚上没有吃晚饭,她本就很饿了,而且米糕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她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嗯。”江复庭在纸上没停过笔,比较重点的全都特意圈起来,耳边的声音再次停下,他抬眼没有催促她,而是目光沉稳的静等着。 毕竟五年前的事,能回忆起细节都已经很不错了。 宁秋雨这下实在想不出什么有特征的东西,只能含糊得说:“再后来连镇子都看不到,车子很晃,路很窄,水泥路坑坑洼洼,特别陡,我直到车子停下来之前,车子颠了一路。后来应该是开进了不高的山脚。两边全是树。” “然后呢?”江复庭已经在电脑上搜索起宁秋雨当时可能下高速的点。 “就进了一个村子,但那会夜深了,我没看清。”宁秋雨咬了下唇,“村口有个很大的石碑,写的碧什么村。” “还记得在高速上大概待了多久?”江复庭看了眼前面画得有些凌乱的图,换了张纸重新画。 宁秋雨这个倒记得清楚的:“高速上并不久,顶多一个小时。因为打电话的人和电话里的人还对过时间。” “在你看到那个牌子之后,大概待了多久?”江复庭继续问。 宁秋雨有些犹豫:“这个······” “是一直直走?” “对。”宁秋雨点点头。 白唐听到这想到什么,忽然收起腿问:“那么多男人,有抽烟的吗?” “有的。”宁秋雨说道。 “大概抽了多少记得吗?”白唐摸了摸下巴,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江复庭质疑的脸。 宁秋雨还是有些不太确定,毕竟这么细节的事,哪怕放在平时她也不会去特别注意:“一包应该是有的,只有两个人抽,司机的烟瘾比较大一直在抽,他抽的可能也比较多。” 白唐仰头大概的估摸了下:“那就算四十分钟好了。” 他说完再次别过脸:“你按着这个时间大概的推一下。” 江复庭没有马上算,而是挑眉看着他:“你也抽烟?” 但是认识那么久白唐上一点烟味都没有,他嗅觉那么敏感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白唐重新翘着腿,往椅子里一躺,世故的一叹,又开始不修边幅的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江复庭一听他又要胡乱开腔,拿笔敲了下他桌子上的腿,开始闷头推算。 因为所有的信息都是大概的,并不是百分百确定,导致最后好几次快确定目的地的时候都和宁秋雨嘴里说得有些偏差。 从县级下去后,乡镇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多。 一个县里**个镇,一个镇里几十口村子,不少村与村之间都隔着山,而且至少三分之一都是边缘化管理,很多地方光靠网上和地图根本就查不出来。 像这样穷山僻壤的有些人一辈子连山都出不来,穷的村子连口饭都不够吃,邻里邻外能结亲的都结了亲,再继续下去近亲繁衍都有些风险,所以大部分都是靠得人口拐卖来繁衍后代的。 江复庭确定好地方的时候都已经快九点了,从早上六点开始几人就一直在忙这个事。 他揉了下发酸的肩膀,看着自己记录下的地址和去那的交通方案,对边上一直期待着的人说:“雾宁县,横阳街镇,碧头村。” 外面的积雪格外的厚,踩下去的时候裤脚都被埋得严严实实的,城市里的交通不太方便,很多道路都被限流,出租车打不上,只能公交出行。 一般要去这种村子,市里会有一个专门通往附近镇县的大巴,如果大巴能直接通到镇上肯定是最好的,如果没有镇上的车只能去县里再转。 幸亏是他们运气好,购票处的滚动公屏上有提示直接到横阳街镇的票。 到乡镇的车子说是大巴,但顶多只有大巴一半的大小,去这些地方的人本来也不多,现在又是初八,都是回来的人。 他们几个上车的时候,车子空的只有司机一人。 一上车就有一股浓浓的汽油味,车子很旧,包括座椅都脏得没有原来的颜色了,还没有出发,江复庭就提前感受到了小镇氛围的错觉。 高速上的雪被清扫过,江复庭一路上一直集中着注意力,盯着指示牌。 直到看到宁秋雨嘴里说过的那块牌子时,他突然站起来问司机:“师傅,还要多久到?” 第五百七十九章:来自路人的劝告 司机从后视镜上打探了他一眼,从刚刚上车时看到这几个小年轻就意外的,看穿着不像那镇子里的人。 他收回视线说道:“一个小时。” 江复庭收紧了手,心里突了一下:“那么久?” 司机看他这意思好像还着急的,解释道:“这不是昨天下了雪吗,今天开不了太快,大概五十来分钟吧,要是放平时三十几分钟就到了。” 江复庭弄明白他的意思,松了口气,“谢谢师傅。” 他坐回到位置上再次看了下手机,这趟是九点半的车,按照路程预估,原本是打算争取十二点半到村子的,现在估计要下午一点了。 白唐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等他坐下来后脑袋借着他的肩膀靠下去:“这路应该没错,还那么久你休息会。” “嗯。”江复庭从兜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 白唐接过来后,他又掏出两个直接往后座扔,宁秋雨反应迅速的接过来,对着宁远摊开手掌心,“给你。” 宁远有些恍惚的伸出手,抓糖的时候故意往宁秋雨手上碰了碰,却没有什么触感,意料之中的,却又有些失落。 他剥开糖含了一颗,含了几秒又用牙硬嚼,咽下肚子的时候连糖是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哥。”宁秋雨就看着他把糖咬得嘎嘣嘎嘣的,叹道:“你牙口真好。” 宁远被她的话逗笑:“我这个年纪牙要不好,那岂不是不等十年就要掉光了!” “也对,毕竟你以前是个吃排骨不吃,只啃骨头的异类。”她顺而想起了以前的事,开心的一乐:“我还老说你是属狗的!” “骨头多香啊,又有营养,脆骨嚼着多带劲。”宁远笑着,跟她较起真来。 宁秋雨给了个不解的白眼:“我们全家也就你喜欢。” 宁远笑了笑,剥掉另一颗糖,慢慢含着,他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大片,心里也像布满了白色的大雾:“你去那,是想找什么?” 宁秋雨眼尾的笑意突然凝固,然后又放松下来:“找我的尸骨。大冬天的,她也冷了。” 宁远的心脏突然被用力挖了下,一阵抽着的疼。 他看着前面的路,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眼眶很快就涌上了酸涩,他突然不想去见宁秋雨的尸体,他感觉眼前的宁秋雨好的。 如果以后一直都能按照这样的状态生活下去,不也开心的吗? 像是洞穿了他的想法,宁秋雨轻声一叹:“爸妈空等了那么久,他们也该等到一个结果了。” 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有些东西不是不听,不看,不想,就可以避免的,他的哥哥又何时才能懂得这一点:“哥,我是鬼,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我会有我该去的地方。” 她的话直接得宁远有些意外,他还没准备好,他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 哪怕知道她是鬼魂,哪怕知道她是死了的,可现在的自己能看到她,听到她,他就不会觉得她是离开过这个世界的。 宁远突然想到什么,迷茫的目光一聚,又是不安又是期待地对她说:“别忘了回来的时候,晚上继续打牌,” 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你放心!今天晚上我肯定不会轻易地着了别人的道,肯定不让你们扫兴!” 这个承诺有点太重,宁秋雨不敢再随意应下,她有些为难的犹豫,回他一个轻淡的笑容。 宁远似有所感,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车外呼啸的冷风却如奔腾而过的金戈铁马,踩在他的心头,晃着他的心神。 到镇上的时间比司机预估的时间稍微早了些,江复庭看时间的时候,大概用了四十五分钟左右。 镇子给人的感觉和福德巷有点像,不过屋子比巷子里的破屋能宽些。 马路比较宽,大部分房子都是自家搭建的筒子楼,一栋都是一户人家的。 包括营业的商店也是,一楼是门面,上面是自家住的,只有镇子里最繁华的地方才有开放商的楼盘,但顶多也就占那么一条街。 街边到处都有散乱的垃圾,马路两边各占了一排摆摊的人,年轻人,年纪大的都有,有一半都是在卖自家的菜。 巷子口,马路到处都停着人力车。 江复庭觉得神奇的,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力车,这个东西他在回许平的那个年代时见到的都很少。 久远到像上个世纪的东西一样。 他是没有想到a市边缘还有经济这么滞后的地方,按照网上搜索的去村子里的方式,人力车,摩的,还有小巴。 不过小巴比较少,半小时左右一趟,多久等到看运气。 江复庭打开手机确认了下等车的街口和应该要坐的车子的名字。 横山镇到青远镇。 他记好名字,收起手机突然问边的人:“你们上有现金吗?” 白唐一脸望天表示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宁远掏了掏自己的衣服,裤子,“没有。” 江复庭看了眼车子开过来的方向,除了几辆私家车,没有任何小巴的影子,“你们等下,我去兑点。” 他连跑了好几家小店,才找到一个稍微年轻点的老板,那家店是卖米糕的,很大一个,里面夹着菜有点像饺子。 这个就是宁秋雨嘴里说的那个糕,车子一路过来的时候这个点看到的不少。 “这个是什么?”江复庭指了指蒸屉里的东西。 老板打量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晦涩:“米饺。” 对方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的皱了下眉:“方便手机支付,再换点现金吗?” 老板眼里的窥探很快收敛起来,他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有些积灰的二维码牌子给他:“可以。” 江复庭拿出手机,“给我拿三个,分开装。再换一百零钱,一共多少?” “一共给我一百零九就好。”老板装好东西,的将袋子递过去。 江复庭伸出食指勾过袋子。将自己付款页面递给他看。 “好!好!”老板见到钱到账,笑嘻嘻地从抽屉里翻着零钱:“小伙子,看着不像镇子里的人啊?” 江复庭眉头未展:“来见同学。” “哪个村的啊?”老板将数好的钱递给他:“点一下。” “不点了。”江复庭冷淡地接过来,毫不犹豫的转离开,他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的老板说道:“那你看完同学就回去吧,别在这待久了。” 那个声音像是劝诫又像是警告。 他内心泛起轻微波动,继续大步朝前,面上的神色如这冰天雪地,但老板的话确实引人深思。 这个镇子里的人口数量并不多,不论是坐大巴开始,还是到了这里一路走过来。 偶有年轻人,大约也都是三十岁往上的,街边卖东西的都是五六十的男中年人,可能是因为长期干粗活的况下,像七八十的老人,佝偻着腰背。 他这才意识到,进镇子后路上都没见过几个女人。 赶回到等车的地方,他把还冒着气的米饺分了分,问:“刚刚没错过车吧?” 白唐早上吃得就不多已经饿得不行,狼吞虎咽两大口,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唔有,唔有!” “那就好。”江复庭放下心,站在街上吃总觉得不太雅观,一直把自己那份捏在手里,等上车再说。 宁远双手捧着手里微微有点烫手的米饺,有点出神,早上他有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那时候她的妹妹吃得也是这个吧,他们手上捧过同样的食物,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离她的尸体不远了。 他咬了一小口又想:秋雨当初又是抱着多么害怕的绪吃下这个米饺的,那种况下还吃的出滋味吗? 宁远非常缓慢的咀嚼着,就像在吃一个珍世稀罕的佳肴一样。 牙齿磨碎食物的瞬间,野菜独有的鲜香弥漫在口腔里,可他却味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走了她走过的路,吃了她吃过的东西,这样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可以稍微的,贴近了一点? 宁秋雨将他的心不在焉全都收入眼底,宁远看起来好像一直在吃,都五分钟过去了,却顶多咬了六七口,还都是米饺的边缘。 她轻声询问,“哥,你是觉得不好吃吗?” 宁远担心被她察觉自己的异样,挠了下鼻子急忙笑着解释,“不是,可能早饭还没消化完。” “我就说,我之前吃的时候就觉得,味道不错的。” 宁秋雨不由自主赞道,大概是那晚的印象太过深刻,就连吃过的东西记忆也很深刻。 “他们这里面的菜,只有这个地方才有,自家种自家卖的,没有污染又有营养。” “恩。”宁远配合的点头,刻意咬了大口些,眉眼弯得更深了。 她笑他就会跟着笑,也不论自己心里头是否愿意这样。 “确实好吃的。”他跟着赞叹,只是心里的苦涩上了头,连菜味都变得发苦。 大概又等了十分钟,宁远手上的已经吃完了,白唐嘴还馋想死皮赖脸的从江复庭里要半个过来。 他就像个蚊子一样在江复庭边上嗡来嗡去,江复庭为了保护好自己的食物,负手而立,时不时转回避他。 后来实在被吵得不行了,忍着不耐说,“上车以后分你半个。” 话刚说完,一辆破破烂烂的小巴就在他们的视线里一路颠颠晃晃的驶过来。 第五百八十章:没有鬼的鬼地 这个小巴是真的小,也就比面包车稍微多两排座,可能顶多就本田系的商务车那么大。 外面脏兮兮的被一层厚厚的黄土和泥灰裹着,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夸张到连车原本的纹路和颜色都看不清,挡风玻璃被磨损的雨刷器磨出一层又一层垢印。 江复庭仅靠着玻璃上残缺不齐的红色贴字认出这就是他们要坐的车。 他伸了下手,车子缓缓停下。 这种车子里的座位就不多,一共就12个,还挨的紧紧的,一上车就看到车子里只有两个乘客,都坐在最后排,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他们一行人上来的时候,车子里仅有的几人一同将好奇的视线压在他们上。 光是他们几个白净的面孔,整洁的衣服就已经和这样的镇子特别格格不入了。 “到哪?”他们还没来得及坐稳,车子就已经启动,一个背着挎包,穿着灰棉衣,脖子上围了圈红围巾的卖票妇女走到他们位置跟前。 江复庭翻着兜里的现金,“碧头村,四个。” 他报完地名,明显感觉车子里的其他人都顿了下,气氛一时间有些不自在,那几道对准他们的目光变得像风刃一样。 售票员神色有些隐晦,在他们上窥伺着什么,但江复庭那万年不变得脸掩得密不透风的,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能看似无意的确认道,“去碧头村?” “恩。怎么?”江复庭声调一扬,带着些许质问的冷意,售票员被他宛如冰刀的眼神震到连忙收回视线。 她低下头在指尖呸了一口唾液,撕下四张对应价格的票,“一个人六块,四个人二十四。” 江复庭付完钱后,有些嫌弃的接过车票马上扔给白唐。 白唐若无其事的接过来,见怪不怪的,等着江复庭在他边上坐下来后,刻意轻声说给他听一样,“不干不净,抓了没病。” 江复庭没答他,而是终于有时间拿出自己的米饺,掰了一半用纸包着给白唐,“有点凉。” “没事!没事!”白唐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他惦记江复庭手上的东西惦记老半天了,吃完就懒洋洋的往靠背上一窝。 他偏过头,往江复庭肩膀那蹭了蹭,埋在耳边压着声音说,“这地方有问题。” 江复庭想到刚刚售票员的异样,镇子他不知道,但那碧头村肯定是有问题的,就是白唐察觉到的不对劲,跟他这会想的是不是一样。 “怎么说?”他抓走白唐手里的废纸巾简单的收拾了下,装进一个专门放垃圾的小袋子里。 白唐不经意的扫了眼车外,一个心神就已经将这镇子附近都探查了遍:“这地方,一个孤魂野鬼都没有。” 江复庭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什么。 按照常理来说,鬼魂的数量虽然不比人,大部分死后直接被鬼差带到下面,但总有鬼魂执念怨意过深,不愿投胎,所以在外面四处游做起了孤魂野鬼。 市区里那片也就白唐住的下安区被他自己划分了地界,所有鬼怪不敢进,鬼差也不管,但a市的其他地方总会有时不时出现的孤魂野鬼。 更别提这种穷乡僻壤的,草树茂盛,更容易藏鬼才对。 但这里却一只也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近乎本能的想到了长生派的事,转过头正好看到一同看向他的白唐,两人皆从双方的眼里看到同样的答案。 “你准备怎么办?”江复庭思量了下,问。 “先报给下面的人吧,这边地界不归我管,我手伸到这,下面其他人会有意见。”白唐又眯起眼睛开始装睡。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太阳,云层依旧很厚,白色的太阳如同一个大饼被艰难得夹在厚重的云层里,洒下来的时候,光束如同巨大的瀑布珠帘落在这片有些灰白的大地上。 江复庭望着白唐映着光晕的侧脸,再多的烦恼都被放松下来,“好。” 他慢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是被车子突然剧烈的颠簸给震醒的。 车窗外已经看不见其他路了,只有此刻正在行驶着的羊肠小道,一抬头车子两边全是一片被雪掩得白花花的树,经过的时候都能听到树枝一遍遍敲打到车窗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条路应该是没有修缮过,到处都是积水积雪的泥坑,颠簸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打滑一下,白唐就算再怎么想多睡一会,都被无奈的睁开眼。 江复庭转探向后座,宁秋雨正神色迷茫又痛苦的看向窗外,应该是缅怀到了过去的事。 他清了下嗓子,宁秋雨和宁远同时回过神看向他。 “是不是快到了?”江复庭看着外面无数的树枝打在车窗上,落下来的雪块都来不及掉落就被下一从树枝挂过来,原来沾满灰的车窗反而被擦得干干净净的。 外面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宁秋雨有些苍茫的点点头,“应该是的。” 尽管四周都是错乱丛生的杂草和成林的树木,但她稍微有点印象。 而且她感觉到了,应该是离得足够近,她隐隐能察觉到自己灵魂和体间藕断丝连的牵扯。 车子大概继续往前又开了十分钟左右突然停下来。 售票员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催促着他们下车,“碧头村到了!你们要下车的赶紧了。” 几个人甚至来不及回神确认地点,就被她驱赶着下车,像这个地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恐怖东西一样。 等他们下车后,车子毫不犹豫的踩着油门加速离开了。 几个人望着小巴车股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只留下一团薄薄的白色尾烟。 江复庭简略的打量了下这个地方,确实有点荒凉,车子来的路上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他正要拿出自己手画的大概线路时,就看到宁秋雨独自一人正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默默走去。 “秋雨!”宁远看她擅自脱离了他们,急忙大跑着跟上去。 白唐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说,“不用拿了,她应该自己感觉到了。” 宁秋雨走的路很偏,走了至少有十几分钟了,江复庭都没看到她早上在嘴里描述过的村口石碑,反而到后面连路都没了,过车是不可能的,脚下只剩下村民自己经常进出踩得光秃秃的小道。 这种小道应该被村子里的人走了很多年,脚下的冻土像是一块死土,连枯萎的草根都没有,泥地都被人踩得又滑又亮。 他和白唐两个人并排走着都觉得有些挤,就在他想开口问宁秋雨时,宁秋雨带着他们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在密集的树丛间,江复庭终于看到下方百米外的一个自建房。 他意识到宁秋雨带他们走的可能是小路,应该是怕被村子里的看到她。 江复庭屏息在这四周查探了一翻,就像白唐说的那样,这里干净到一点鬼气都没有。 宁秋雨突然加快速度往前方飘过去。 宁远吃力得撒开腿,紧跟在她后面,着急大叫,“秋雨!你慢点!”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宁秋雨一门心思都往村子里钻,她眼里忽然涌起的光,像漆黑的夜晚里燃烧着的大火。 她听不清后的人在喊什么,一门心思都只有眼前的一切。 记忆里模糊的画面和耳畔的风伴在了一起。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江复庭几步跟上眼前的人,请求的唤了声,“白唐。” 不等他说明意图,白唐就像拎鸡仔一般将宁远原地捞起,极不风雅的夹在胳膊下,不等腋下的人反应风一般的跟上宁秋雨。 江复庭尽可能的赶上,宁秋雨有些呆呆得愣在那里,这里草木凋敝,房屋零星的,实在看不出什么生活气息。 他这才发现,这个地方除了没鬼,连个人影都没有,每家每户边上的树木都枯萎得不成样子,有些甚至烂到了泥根里。 杂草的生命力倒是很旺盛,虽然一片枯黄还压了雪,却也快窜到了门上了,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管过。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白唐晃悠了一圈率先问出声。 江复庭环顾了一圈简单的猜了猜,“可能搬村了。” 他的话,让眼前一直呆呆立在那里的宁秋雨子一震,没人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搞不好真是迁村了! 万一那人趁乱跑出去了呢? 宁远察觉到了她的魂不守舍,有些担忧的走过去,“秋雨,你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再找。” 宁秋雨摇了摇头,“我就想起了点事。” 她顺着记忆里的片段,本能的往前走,断断续续的画面清晰得串联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被带到村子里以后,是怎么样被那些人毒打的。 她想要跑出去,她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她的哥哥,想自己那个温馨的小房间,她很害怕,可无能无力的感觉像是被人束缚了双手沉在水里。 这些人想要把自己卖给一个四五十的单老汉家里当童养媳。 她必须要出去,那是她第一次如此冷静决绝的沉下心做出这个决定。 夜半的时候,根本看不清黑漆漆的路,她逃出来还不到五十米,就听到了后有一群男人拿着手电筒和铁锹开始四处大喊:“人跑了!人跑了!” 原本还伸手不见五指的村子,瞬间灯火通明。 第五百八十二章:离开 宁秋雨没有再回那户人家里,余幼仪给她找了一个村外非常僻静的自建房,这个房子快挨着山腰,离村子也远,就是房子被废弃了很久,又脏又破,不太好住人。 宁秋雨在这个地方将就了半个月,虽然生活特别的艰难,但只要不待在那户人家里那怎么都是好的。 她每过一天就用手指头掰一天,过满五天就在墙壁上划一道横,就觉着···自己好像离出去的那一天更近了一样。 余幼仪担心露出破绽也只能隔三差五的给她带吃的,用的。 直到时间悄然过去,村子里寻找宁秋雨的风头终于平息了,人贩子好说歹说给那家老汉打个对折再卖个人,村子里终于再没有人议论宁秋雨的事。 这已经是一个月后,季悄悄然的过去,立夏吹乎乎的风,带着蝉鸣和蛙鸣不经意的就降临到了大地上。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村子三天后要搞个庙会,这个是村子里一年一度最大的活动了,唱大戏,吃酒席,还会请点外面的人回来演杂技。 那会不少人都一门心思的想要凑闹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么多。 直到那天天还蒙蒙亮,宁秋雨在山腰上就能听到下面敲锣打鼓的动静,余幼仪又是趁着去镇子里请厨子和戏子的时间,赶紧跑回山腰去捎宁秋雨。 她推门进去想要催人起却发现宁秋雨已经醒了,她端端正正的站在木门边,一脸放光的看着自己飞奔而来。 “我还担心你跟以前一样睡得太沉了,特意来早点叫你,你居然醒得那么早!”她说着掏出两个一直踹在怀里的馒头递给她:“今天村子里办事,馒头都是有夹馅的,比平时有味道,你赶紧吃,我给你打扮一下。” 余幼仪怕逃跑的路上会被人认出来,偷偷带了自己的一直藏着的化妆品,这些东西太久没有用了,动手的时候有些生疏了。 她化妆的目的是遮掉宁秋雨脸上的闪光点,粉底液和了点深色的修容特意给她皮肤画黑了些,点了几个黑痣,头发扎得有些乱,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她收拾好东西对她嘱咐道:“我一会买菜骑三轮会拉个桶,你到时候在里面躲得严实一点千万别出声,听到没!” 宁秋雨不管她说什么都只管点头,这会哪怕让她挑屎铲尿的她也不会有一句怨言,只要她能出去。 她小心翼翼得跟着余幼仪下了山腰,看到了停在村口附近的三轮车。 村口正用一个鼓风机吹起了一个红色拱门的气球,不用进去都能看到里面连夜搭起来的戏台子,这会台子已经搭好早就收工了,天色还有点早,进出村子的人也没有。 余幼仪一路小跑下去,做贼似的左探右探,发现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赶紧对宁秋雨招手低声唤道:“快点!快点!这会没人!” 宁秋雨急急忙忙的跑下去,由于跑的太着急,小坡上的碎石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小心给绊倒摔了个狗吃屎,掌心扑到地上扎了不少尖锐的碎沙子进去。 “你没事吧?”余幼仪吓了一跳,惊呼着问。 “没事!”宁秋雨又顾不得痛,慌张的站起来,深怕这个时候来人了,手也顾不得拍,赶紧跑下去,吃力得将体翻进了桶里。 她蹲坐在桶子里,头顶被盖子盖上,看着四周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白色塑料,涌出了说不出的安全感。 余幼仪敲了敲桶对她又嘱咐了一遍:“我出发了,路上颠得厉害,碰到什么都不要叫!” 宁秋雨拍掉扎进手里的沙子和石子,乖巧地“嗯”了一下。 感觉到三轮晃晃悠悠往前行驶的时候,她终于松了口气,再次感受到了难能可贵的踏实,上一次有这样感觉的时候,还是一个月前。 在家里吃着妈妈烧着的菜,一家人谈笑风生,她跟哥哥抢电视看,不要手机,就是要抢哥哥手里的东西,她喜欢看每次哥哥被自己纠缠到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看哥哥疼自己的样子。 宁秋雨忽然觉得眼眶发酸,积压了一个多月的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她被抓走的时候没哭,挨打的时候也没哭,一个人在那个破旧萧瑟的楼里住着的时候也没哭。 这会终于有时间思念自己的家人,所有的绪全都化成豆大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地砸在了她的手上。 她不敢出声,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咽下嗓子里想要宣泄的哀嚎,无声得哭泣。 泪水浸润到她手上的伤口里,她这会才觉得掌心和膝盖都是火辣辣的疼,跟烧着一样。 三轮虽然是有电瓶,但依旧很慢,毕竟三个轮跑不过四个轮,一路上还格外的晃,好几次应该是撞着了大石头,宁秋雨连坐都坐不稳就被高高得巅起然后差点连人带桶得倒下去。 她都差点没忍住要呼出声,但心里一直牢记着余幼仪的话,从始至终都紧捂着嘴。 她不知道到底晃了多久,反正股疼腿疼的,外面的路好像终于平坦了些,而且拐来拐去转悠了很久,应该是远离了村子快到镇上了。 耳边驶过的车子声音也多了,她听到了几个粗狂的老爷们污言秽语的谈话,还听到了路边久违的叫卖声。 早饭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顺着桶盖的缝隙里飘散进来。 宁秋雨在那一刻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己,腰酸背痛的子都有些顾不上了。 她终于松开捂着嘴的小手,想要站起来,看看许久没见过的外面的世界又成了什么样子。 她透着塑料的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但看见了经过的车辆和人流印在上面的倒影。 她不是在做梦! 宁秋雨掐了掐自己手上的伤口,钻心得疼! 果然是真的!她没有做梦!她出来了! 她居然真的出来了!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可怕又令人恶心的村子! 宁秋雨兴奋得一时间有些泪盈眶。 但越是激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越是要小心些,免得功亏一篑,给外面的余姐姐带来麻烦。 她重新老老实实的端坐好,但在脸上挂了一个多月的沉郁和悲伤一散而空,眉眼笑得如同月牙,闪着亮盈盈的光泽。 她满心的幻想着自己回到家后爸爸妈妈欣喜的样子,哥哥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哭了,他们晚上一定会给自己做一大桌子菜,专烧自己最喜欢的。 她以后一定会更加听爸爸妈妈的话,她会努力好好学习! 她这辈子,都不要和家人分开了! 就在她沉浸在幸福的期望里时,三轮突然停下,因为惯木桶很突然的往前倾,这下是真的倒了下去。 宁秋雨结结实实得往前面摔,双手被撞得很痛,桶上面的盖子也跟着翻出来,掉在一边。 晨光沿着桶口照进来,她以为是被人发现了,吓得赶紧重新捂着脸,紧紧地蜷缩着子。 直到粗糙又冰凉的手伸进来,抓住她的手腕,同时传来余幼仪温柔的说话声,“来,我们到了!你小心点爬出来。” 宁秋雨听见到了,高兴得忘了刚刚吓得股尿流的是谁,迫不及待的放下手从桶子里爬了出来。 外面的世界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美,宁秋雨仰头望着被出烧得一片火红的云朵。 就像充满希望的生命一样,炙又灿烂! 她来不及站起来,仰着脖子还在看天空,目光沉迷在这样的景色里无法自拔。 明明每看的都是一样的天空,此刻却看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就连空气都清新不少,她闻着路边上陆续摆起的早摊,早上吃过了早饭,却又觉着饿了。 余幼仪拉了下她的手,“快别看了,先走要紧,等你回家了,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嗯!”宁秋雨亢奋地用力点点头。 她直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自己在要逃出生天时的激动和开心。 她蹑手蹑脚跳下车子时,她逃跑时愉悦得在马路上飞奔,尽享受那一刻的自由和恣意。 宁秋雨仿若置当时,毫无血色的小嘴轻颤了下,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江复庭和白唐这会并没有打扰她,他们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细细查看着。 但是每一家每一户都差不多,除了积压了深厚的雪,透过窗户屋子里残留的灰尘时刻提醒着这些屋子被人遗弃经久的年岁。 两个人最后甚至走到了村子里的最高处,是最东边的一个墓地。 每一座坟都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立在墓前的木牌被大雪压倒的也不少。 江复庭起初存了丝微弱的希望,看宁秋雨的尸骨会不会在这,但走了一圈下来并没有。 他回到原点的时候,白唐站在一个积雪比较少的树下,正朝向下方不远处的村子。 那道影又瘦又高的,上穿的衣服也有些单薄,还是秋季的大风衣,站在雪白的世界里看着有些萧索。 江复庭走过去,用手扫掉不小心落在白唐肩上的积雪,就拍了一下,他就回过头。 浅浅的扫了他一眼,白唐就继续望向下方,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什么都没发现吧!” “恩。”江复庭不冷不的应着,也没有因为没发现线索就气馁,他顺着白唐的视线往下看。 就看到宁秋雨似乎还站在原来的方位,离原地没动几步。 第五百八十三章:惊变又起 宁远小心得跟在她的后边,他虽然不知道她妹妹发生了什么,但宁秋雨上起伏不定的绪波动他却清晰的感受到了。 她的脚步异常缓慢,像是踩着遍地荆棘,荆棘之下是无尽的深渊。 她还清楚的记得,余幼仪当时脸上的雀跃和解脱并不比她少,只是因为她是姐姐,只是因为她自己坚守的责任,背负的压力更多。 那时余幼仪的份证早就被收走了,碰巧学生证是贴放着的,所以才能一直保存在她自己的上。 她们千辛万苦逃出来,却买不了大巴的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找警察求助。 随后,她们两个人又连着穿过了两条比较闹的大街。 快到时,余幼仪还指了指前方马路对面,门口大门一直大敞着的蓝白色平房,外面牌子写着横阳街镇派出所。 宁秋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派出所,连多一刻都按捺不住,叫道:“就在那,我们快进去!” 她小手紧抓着余幼仪,刚刚还酸软的腿一下子就好了一般,她一面警惕着过往的车辆,拽着余幼仪快速穿过马路。 余幼仪没有阻止,满脸都是同她一样的喜悦和笑意。 她熬了整整半年多,为的就是这么一天,现在,她终于出来了,她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们之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进入警局的瞬间,来往的工作人员奇怪打量着她们的眼神。 这一刻只剩下即将离开的快意。 余幼仪拉着她快速的去大厅报警,接待的警察知道事后告知领导,随后神色肃穆的把她们安排在一个休息室里,接着和其他警察去联系她们的家人。 不知不觉五分钟过去了,宁秋雨在休息室里上蹿下跳的,兴奋地怎么也坐不住,她玩了一会又坐在了余幼仪的边上,亲昵地靠着她, “姐姐,你回去以后是先回家吗,还是先回学校?你要不要去我家,我想让我爸爸妈妈见你一面,好好感谢感谢你!” 余幼仪不好意思的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有什么好谢的。我自从打算带你一块出来开始,就把你当我亲妹妹看了。” 她说着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缅怀的闪着泪光,有开心的,有对小姑娘不舍的,“我们先各自回自己的家,让家里人别再担心我们。然后我们有时间了,休息好了,再约出来见面。” 宁秋雨有些依赖的依偎在她的怀里,对方乎的膛让她倍感温暖,“那就听姐姐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掉,可是出去给他们联系家里人的警察仍旧没有回来。 宁秋雨等得稍微有点焦急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刚刚开始她的心口一直在乱跳,心里慌的厉害,眼皮也是胡跳一通,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她从余幼仪怀里挣脱出来,眉眼带了点担忧,“余姐姐,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他们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的电话,要不……” 她沉吟了一下,纠结着说道,“我们去看看?” “应该不会不知道。现在公安系统都是联网的,他们刚刚说他们知道,我们应该相信警察。”余幼仪只当她是太想回去了,摸了摸她头,轻声安抚着。 “恩。”她点点头,可心里一直在打着鼓,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余幼仪看她一筹莫展的,突然站起来,宁秋雨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她,“怎么了?姐姐。” 余幼仪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对她挥了挥,“反正我想上个厕所,我一会就问一下吧,一直这么等着确实也不是事,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总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临门一脚了。” 宁秋雨知道,她上厕所是借口,就是想要帮自己去看下具体况而已,她心窝子就像冬里烘着火一样舒服。 她甜甜地笑着,“谢谢姐姐。” “小丫头片子,跟我客气什么!”余幼仪又挥了两下纸巾,潇洒地走出去。 只是这个警局的干部似乎并不多,去掉已经出警或者巡查的,留在所里的屈指可数。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镇子而已,又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力,而且这种乡下的局子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些事上警察更像是替人说嘴的保护伞。 她出来看着有些空泛的走廊,东张西望的边找厕所,边搜寻那个领她们进休息室的警察。 诶?奇怪,人呢? 余幼仪已经走到刚刚大厅进来的那间办公室门口,门是开的,但是里面并没有人。 应该是去忙了吧。 她只能这样想着,然后先去厕所解决一下。等她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再次走向大厅那边去看了下。 可这次还没等她走到大厅,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刚才还明亮着的眸子,此刻如同看到怪物一般,惊恐得睁大。 余幼仪在那一瞬间宁可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可大厅外面,那个安排她进休息室坐会的警察此刻正和一个衣服有些脏乱的中年男子说说笑笑地往大厅接近。 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屏着自己的呼吸,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那个男人就是买下她的那户人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来这!她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将视线重新落回到警察的上,余幼仪脑子里忽然发出惊天的炸响,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声。 她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在这样守旧的乡镇里,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幼仪突然醒悟了! 她快速转过,尽量压着自己步伐的动静,第一时间冲回了那个休息室。 就在她推开房门,正要呼叫宁秋雨名字的一瞬间,嘴里像吞了把钉子瞬间住了嘴,上瞬间涌起一阵阵寒意。 看着屋子里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警察,她小心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如履薄冰的走到正不明所以和警察聊天的宁秋雨前。 她温和地打断了宁秋雨聊天的兴致,背对着警察站着,眼睛却不停地对着宁秋雨眨,“你是不是也该上厕所了?早上到现在都没上过厕所吧?” 宁秋雨其实并不想上,听着这句突兀的话,她有些莫名,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但余幼仪一直对她挤眉弄眼的,她反应迅速地点点头,“是啊,姐姐你上得也太久了,快憋死我了。” 一边看守她的警官忽然说道:“你想上厕所啊?刚刚怎么不跟我说,我带你去。” 宁秋雨又羞又怒的瞪他,“你一个大男人,我姑娘家的,我怎么好意思说得出来!” 那个警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她脸上的羞恼看起来又真的很,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他尴尬地松口:“那你们快去快回,一会他们来了,也好早点带你们回去!” “好的!好的!”余幼仪应着声,片刻也不愿多耗,拉着宁秋雨的手就往外面走。 奔到走廊的时候,那边的人刚好已经进了大厅,余幼仪清晰的听到了他们用方言交谈的说话声和回着的脚步声,心跳瞬间随着肾上腺激素往上飙升。 大门是走不了了,她记得厕所那边有后门来着。 确定好方向,她抓着宁秋雨毫不犹豫的往另一个方向跑。 宁秋雨在这一刻的紧张氛围里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轻声试问道:“余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余幼仪没有马上回答她,紧张的表导致脸颊有些发白,她的手用力捏紧手里的人,坚定的往前跑,只是眼里的不安和慌乱却出卖了她们此时不好的境地。 宁秋雨在这一个月里被会了察言观色,她从余幼仪的眼里看到了害怕。 她隐隐约约得察觉到了那个最糟糕的后果,前一秒还在休息时欢腾喜悦着的内心,轰然崩塌掉。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余姐姐,我们现在去哪?我们不是要回家吗?” 可边上的人仍旧一声不吭,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的心里瞬间瓦凉瓦凉的,如同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这会就连她也听出了大厅后面的脚步声和说话是什么。 厕所正好位于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非常旧的门,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上锁。 余幼仪跑到门口的时候先把她搡到厕所里,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她的角度,然后一边紧张得回头,一边用力的推这个后门。 地上的两个影子慢慢得映入走廊里,脚步声离她们越来越近。 宁秋雨不敢再说话,睁大眼睛又着急又惶恐地看着她,急得就差要原地跺脚。 就在那个人影和脚步要进入走廊的一刹那,“吱——”生锈的铁门终于咿呀着被推开,暖洋洋的光照进了这个暗的角落。 余幼仪在他们过来的瞬间,眼疾手快的跨向厕所,抱起宁秋雨就往外跑,只是开门的声音太大。 最终吸引到了后面两人的注意。 “谁啊?”那个带着一口的乡音,脸和衣服结着一层油的中年男人双手吊儿郎当的插着裤兜,他看向开着的后门,一脸痞气地说道,“哟,你们这所里怎么舍得开后门了,不会是专门给我开的吧?” 他一脸油腻得笑着,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 那个警察也是莫名了一下,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直接冲向了休息室,果然里面那个女人和小姑娘都不在了,他气急败坏的问看人的人:“人呢?!” 第五百八十四章:跑! 被质问的警察还不知道她们跑了,憨憨得笑着:“刚刚说上厕所去了。” 那警察旋即想到了开着的后门,急得大叫:“你还坐着干什么!人跑了!” 小警察被他突然的呵斥和威胁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连连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拉人去找!” 余幼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没跑两条街就有些吃力了。 她气喘吁吁的,后追逐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得紧跟上来。 她们毕竟是女人,体力本就一般,何况早上一通消耗,这会根本没来得及休息够,手里还抱着几十斤的孩子。 后追逐的动静和呐喊也越来越强烈:“站住!听到没!” “你们站住!别跑了!跑啥?!我们是送你回家的!” 宁秋雨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她正好面对面的看着那群凶神恶煞追赶他们的人,恐慌和绝望再次涌起来,她害怕地说:“余姐姐,他们说送我们回家!我不想回他们家,我想回自己家,我想爸爸,想妈妈,想哥哥。” “不怕!不怕!”余幼仪护紧怀里的人,摸着她的头,她的嗓子干的像是冒火了一样,声音有些发涩:“你别看他们,看不到就不害怕了。姐姐带你回自己家。” 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坚定的重复道:“姐姐,一定带你回家。” 宁秋雨顺从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可是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往后面看,那些人就像是握着镰刀催命的死神,似乎又离她们更近了。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余幼仪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不停地缭绕在她的耳边,她知道姐姐跑不动了,是真的跑不动了。 但姐姐还在拼了命的努力往前跑,她们两个如同被狼群狩猎的兔子,只要还在跑,就有希望。 如果停下了脚步,那面临她们的只剩死亡。 “你们跑啥?妹子!你老公还在等你回家!别跑,站住!”追赶他们的警察还在不停地劝说。 余幼仪只觉得自己的脚酸得不像是自己的,每跑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大脑跑得缺氧,突发的状况又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就这么大点镇子,她甚至不知道该跑向哪里。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属于这个镇子的人,过路的人看到她们只会冷眼相看,没有人会帮她,她甚至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里除了看戏就剩下对她们不自量力的嘲笑。 连同都没有。 她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悲哀,心里的坚定破出了口子开始慢慢的泄气,心里累了,本就疲软得体就更加累了。 跑得速度开始明显变慢了,她真的跑不动了! 宁秋雨只听到耳边频繁的呼哧,她们后是快速拉进距离的人们,她紧紧揪着余幼仪湿透了的衣服,忍不住抽噎着:“姐姐!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跑得动!你快放我下来!” 余幼仪被她的哭叫从缺氧浑噩的状态里拉回了几分,她咬了咬牙,“我不放。” 她放了,宁秋雨根本不可能跑得动! 如果自己真的跑不出来,那她也要想办法让这个小姑娘跑出来,她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多见见外面的世界。 宁秋雨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继续拍她的肩:“余姐姐!我跑得动!你这样太累了!我不能再给你增加负担了!” 余幼仪没有答她的话,她看着前方陆续穿梭的货车,三轮车,坚定地想:我可以的! “余姐姐!余姐姐!”宁秋雨在她怀里一边哭喊,一边不停地拍打她的背,时不时害怕地看向追逐她们的人。 “别跑!站住!给我们站住!” “再跑带回去打断你们的狗腿!” 她慢慢的看清了那些人快要追到猎物似的兴奋,他们的双眼是猩红的,他们的绪是亢奋的,他们的**是贪婪的,如同要吃光她们的喝干她们的血,嚼碎她们的骨头。 余幼仪根本没有时间再答她的话,她一门心思都是找机会,想办法让肩上的人怎么跑出去,只要能远离这个村子,能远离这个镇子,那希望就还在。 “余姐姐!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宁秋雨不知所措地哭道。 她不知道抱着她的人到底想干嘛,她突然就不理自己了,她怕她做什么不得了的事,她怕会像离开哥哥一样离开她。 这个一直小心护着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的心里也跟亲姐妹一样。 前方突然碰上了红灯,余幼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甚至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后面追她们的人会怎样得意的狞笑着。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宁秋雨抽了抽气,慌张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没事。”余幼仪这会反而冷静下来,终于开口安慰她。 “让你们跑!哈哈哈!跑啊!臭娘们!有本事接着跑!”那个满脸油腻的男人兴奋得叫着,加快了追逐她们的脚步。 宁秋雨捏着她的衣服,看着那些猥琐又肮脏的脸,几乎不能想象接下来要面对的事。 “滴滴——”一辆装载着蔬菜的小型货车突然从横面开过来。 宁秋雨来不及回头看,只感觉到子忽然一轻,世界在她的眼里旋转着。 余幼仪抓准了时机,在小货车从边上开来的一刹那就大步过去,将宁秋雨往车子后面拉的菜堆里抛。 她声嘶力竭得大叫着,几乎是用生命去吼:“跑!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别回头!” 喊到后面她干涩的嗓子几乎有点破音了。 “余姐姐!”宁秋雨体被砸进菜堆里的瞬间,脑袋磕着菜梗有些天昏地暗,她反应过来什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女人,她的眼眶瞬间通红。 她不能自己一个人走掉,她们要一起的!她们说好了以后还要见面吃饭的! 宁秋雨挣扎着爬到边缘,紧紧抓着车子的围栏哭喊,“余姐姐!你快追上来!你也跑!你快跑啊!” 那些追逐的人几乎快赶到余幼仪的后了。 “余姐姐!你跑啊!你跑啊!他们要抓到你了!”她哀嚎着,她想跳下去带她上来,却做不到。 余幼仪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双手迅速被几个男人反绞住,那个脏兮兮的男人用力得踹了下她的肚子。 她疼得弓着腰,额头上出了新汗,赤红的眼眶还盯着宁秋雨离开的方向,继续嘶吼着:“随便去哪!拼命跑!往前跑!别回头!” “余姐姐!”宁秋雨痛哭着。 体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力气,软绵绵的垂在栏杆边缘,她目光怔怔得看着那个女人的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小手,泪水早就抹花了自己的脸庞,手指掐在了伤口里,渗出了点血。 她仿若未知,木然得盯着那个远去的路口,还在喃喃自语:“余姐姐,余姐姐。” 她不敢想象,余幼仪后面会怎么样,会被他们毒打吗?会被锁在屋子里一辈子不能出门吗? 她心里的不安化成了无边无际的漩涡和耳边的风声搅和在一起,彻底洒在大地上的阳光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她整个人都是透彻心扉的冷,从头凉到脚。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前方像荒芜的沙漠看不到路,她买不上票,她没办法再去相信这个地方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跑,漫无目的跑,跑到缺氧时,脑海里只剩下余幼仪在那一刻近乎狰狞得哭嚎,让她离开的画面。 现在的她明明没有呼吸,她明明没有心跳,可每每回溯到这一幕她依旧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窒息感。 江复庭和白唐从坟地下来后,宁秋雨还呆呆地站在那,她对着一个地上被埋在雪地里却露着半截尖角的食品包装袋发愣。 江复庭抬脚正想要稍微凑近,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掌心拉住。 他不解地转,白唐无声得对他摇了摇头。 江复庭从他不徐不疾又满怀容忍的眼里明白了点什么,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撤回到白唐边上。 等两人重新看过去的时候,宁秋雨动了一下。 那只穿着漂亮皮鞋的小脚突然用力踩在了从雪堆里展露出来的包装尖角上,像是泄闷,像是在为自己的痛苦挣扎叫嚣。 她忽然勾起一抹讥讽却又满怀无奈的笑容。 她还记得,那时的她从白天跑到了黑夜,可是她人生地不熟的,走远了怕彻底得丢了,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只能在这个镇子里来回打转。 她打转着,又恐惧着,怕被人发现,游得时候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小偷,躲躲闪闪。 她流窜了好几个地方,体精疲力尽了,哪些地方来过,哪些地方没来过都分不清。 肚子又饿得不行,她站在一个店门关闭的屋檐下,望向路口的垃圾,想着那里有没有什么包装稍微干净点的吃的。 她了干燥的嘴唇,双目满是痛苦得挣扎,那里闻起来又臭又脏的,干净又能干净到哪去。 可是跑了一天渴的不行,饿的不行,就翻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人看到吧。 宁秋雨目光躲闪地打量着两边的马路,确定不会有人看到她,她快步冲上去,推翻了垃圾桶。 里面所有的垃圾全都倾倒在地上,食物腐臭刺鼻的味道冲得她鼻腔发疼,脑子一阵晕眩。 她干呕了一下,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嫌弃得在垃圾里拨弄着。 只是食物没找到,拨一下上面嗡嗡得苍蝇就会成群的窜出来,她刚开始还会吓得往后退,后面倒也习惯了。 就在她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单独塑料袋里的装着半个未吃完的面包时,她的肩膀忽然被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捏住了。 宁秋雨整个人犹如电击,凝固在了原地。 第五百八十六章:刻骨之痛 宁秋雨感慨完,不等另外三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便朝着更深处走过去。 江复庭和白唐相视一眼继续往上跟。 宁秋雨这会走得并不快,应该是一边走一边确认,宁远便牢牢得紧跟在她的边上,两人的距离一直不超过三步距离。 脚下的路倒是还和五年前一样,同样的烂。 她一脚轻一脚重地踩在混着雪水的泥堆里,她的魂体本没有什么重量,只有刻意用力的时候,路上才会留下不太明显的痕迹。 江复庭的脚步在无意间慢了下来,他始终跟前面的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他们有足够的相处时间。 他希望宁远能趁着这个时候跟妹妹多说点话,交点心,慢慢将心中多年的芥蒂放下。 机会只有这一次了,他们没有更多的以后了。 他的步伐又轻又缓,连呼吸都是薄薄的,周的冷意似乎能融进这片被雪覆盖的山林一般。 白唐揣着兜一直漫不经心的模样,纯白的外和景色融合在一起,他幽幽的往江复庭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我看你这同学心态不怎么行,要不要给他多透点底?免得一会难受昏过去了。” 江复庭停留在宁远后背的目光波动了一下,随后又沉淀下来:“他妹妹不愿意。” 他顿了顿,带着难以言明的笃定:“但我相信他。” 像这样从害怕到欣喜,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见到思夜想的人,谁会不激动,可还来不及等他们高兴到一半,又要彻底的离开。 就像五年之后专门来行使多年前未完成的诀别一样。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诀别宁可不要,至少明知不可能,但没有亲眼见到,还会保留着那点不可能的希望。 说不定等时间长久了,那点念想自然而然的就被消磨干净了。 可现在却又将好不容易平息了些的伤疤,又重新全部掏出来,再狠狠扎上一刀更深的伤口。 这会在宁远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况下突兀的说了,他反而更难接受。 “哦。”白唐慢慢拖着长音,这个村子里的事让他没头绪的,说话兴致也不高,他忽然一转念:“那要是你亲戚,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江复庭就转过头,冰刃般得眼神差点削掉他一层外皮:“不会的。” 听出他是真生气,白唐识趣得住了嘴,刚刚心不在焉的讲话本来就没过脑,他要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跟自己说话,杵得跟冰雕一样,自己找谁哭去。 江复庭见他恹着脸,纯净的面孔一副委屈的样子,就使不上气,鬼使神差的解释道:“我的朋友就你,亲人就父母,你这么说话,不是连自己也咒进去了。” 白唐心里一暖,脸上的不快瞬间消散,抬手拍了下他的肩:“看来我这个做师长的没有白疼你这个徒弟,我心里甚是欣慰啊,就是以后对我稍微再恭敬点就好了。” 江复庭嫌弃的抖了下肩,加快脚步作势不再理他在后面鬼吼鬼叫。 自己再恭敬点,他就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几人跟着宁秋雨走进了一个非常破败的平房,她简单的环顾了下。 她看到了摆在屋子角落里熟悉的桌子,那张桌子上面浸染着陈年的血迹,现在上面被房顶漏下来的雪覆盖了一点。 她走过去抬手一挥,上面堆积着的雪顷刻间冒着白烟蒸发的一干二净,露出了桌子上几个锈迹斑斑的手术刀。 宁秋雨僵在空气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她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愤怒得绪隐忍在眉眼里,没有随意发作。 但是她的拳头紧攥着,像是要把记忆里的那些人撕碎一般。 过去了那么久,挖眼的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愈发的深刻。 宁远察觉到她绪的变化,看向桌上的手术刀,上面干涸的红色液体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氧化发黑了,和铁锈混在一起一大片。 他的心尖忽然颤了一下,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想,“秋雨,这个是?” 宁远的话没有问完,问下去实在太残忍了,宁秋雨没有回答他,但他从她脸上藏不住的恨意得到了答案。 那一刻他觉得那把刀子像是戳到了自己的眼睛上一样,他有些颤抖的问:“打麻药了吗?” 宁秋雨对他不以为意的笑道:“哥!你傻啊,这地方哪来的条件打麻药,不过我感觉还好吧。” 她说着还特别真挚的加重语气:“真的!你别想太多。” 只是她的笑刺得宁远的眼睛更痛了,屋里的两个人都是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江复庭和白唐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瞥开目光欣赏外面乏味又单调的风景。 几个人后面又跟着宁秋雨在这个村子的附近兜兜转转了一圈,大概是把她生前在村子里待过的地方全都转悠了遍。 最后停留在了另一个孤零零得坐落在半山腰的平房里。 宁秋雨孑然站在那,看着记忆里熟悉的房子双目失神。 她的绪似乎有些绷不住了,眼波不断在这屋子外流转,走到这,她已经能清晰得感觉到自己魂魄和体残存的共鸣了。 可她以为她死后暴尸荒野了,她以为她会被那些人随意得丢掉,被飞鸟走兽吃得干干净净,可是她的尸体居然在这。 她的尸体回到了这里,她是被余姐姐带回来的,那说明余姐姐没有死,至少她还活着! 她大步跑进去,屋子里的东西很简陋,但是整整齐齐的,不过同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余姐姐也走了吗?她难道终于逃出去了吗? 逃出去了好啊,逃出去了好! 她们两个人之间总算有一个人是真的跑出去了的。 宁秋雨眼眶有些发红,内心的激动和思念交杂着,她轻轻抚过里面的每一个家具,每一双碗筷,她的指尖又凉又激动。 所有和余幼仪之间的记忆随着每触碰一样东西,就会像温温的牛从心里挤出来,她有些留恋的和宁远说:“这个就是我住过的地方,那会有个姓余的姐姐帮助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那她现在怎么样?”宁远听说还有人帮助过自己的妹妹,迫不及待的追问下落。 “不知道,不过她聪明又厉害,现在应该过得好的。”她一路下来郁了那么久,只有这一刻敞开的欣喜是真实的。 宁远脸上一直压抑着的忧愁消散了不少,至少她妹妹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稍微过了几天的自在子。 他忽而想到什么,神色坚定了下:“那我们回去以后,找到她,我们一家人请她吃个饭。” 宁秋雨转过头,憋着笑认认真真看着宁远,看得对方不自在的摸着自己的脸,她没憋住笑出声:“诶!我说哥,你真是我亲哥啊!我当年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宁远放下手,同样被这突然轻快的气氛逗笑:“谁让你是我妹妹,你心里琢磨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江复庭和白唐都被这突然的笑声引得回头看向屋子里的人。 “行!那你记着啊!回去以后一定帮我找到她,你得带上爸妈亲自跟她道谢!”宁秋雨用刁蛮的语气嘱咐着,脸上是阳光明媚的笑。 宁远在她的感染下想都没想就爽快的答应了:“好!” 可是过了会他就觉得哪里不对,他反复得琢磨着宁秋雨刚刚说的话,越想越不对。 怎么就是自己带着爸妈,那她呢? 好不容易舒畅了一点的心,没到片刻就被堵了回去,他加快脚步挡在正在慢悠悠晃着的宁秋雨跟前,皱眉正声问:“你刚刚说的不对,那你呢?” 宁秋雨莞尔一笑,对他的问题避之不谈,反而问道:“哥,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琢磨什么吗?” 宁远心里有些发沉,他看不透宁秋雨的眼睛,她早就没有五年前那么清透明亮,眼里多了几分世故和苍凉,他这几年来的阅历甚至可能还不如她。 毕竟宁秋雨是在环境的迫下强行成长起来的。 这种感觉从坐大巴过来的时候就在心里隐隐有了发芽的趋势,他一直避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在似乎避无可避了。 宁远在她的注视下,神闪过一丝的慌乱和无措。 “我不知道。”他慌忙说道,有些迫切得想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早点回去才能让他心安。 他催促着:“秋雨,如果你想她的话,我们下次有时间再来!不对!” 他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立马改口, “也不用再来!我一定会找到你那个姓余的朋友,你们那么久没见了,私下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说,我和爸妈不干扰你们,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哥。”宁远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被宁秋雨及时地打断。 她深深得看了他一眼,心里早就被宁远刚刚有些慌乱的声音掀起波澜,酸楚和不舍涌上了心头,她将异样的绪压回下去,若无其事的笑道:“走吧,我们去最后一个地方。” 宁远的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他看着宁秋雨的背影,斩钉截铁道:“我不去。” 他不去,她想做什么? 爸妈还没见到她呢! 他们真正的相处时间连24小时都没有,她就舍得吗? 第五百八十七章:魂飞魄散! 宁秋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宁远满怀期望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慢了,呵出的气微微挡住了他的视线,将宁秋雨的背影遮得模糊又缥缈。 她的前就是屋子外面,白茫茫的一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宁秋雨有意为之的,她的子透明了一下,提醒着,告诫着他。 宁远在和她重新碰面以来,第一觉得自己和妹妹的距离是这么的遥远,外面的白色可以透过她的体模糊不清的进入自己的视线。 就这一刻,他感觉到他们两个人是真的处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里。 哪怕他不想,他不愿,他哭着强求,去问天问地都篡改不了的两个世界。 那个一直被他拼命深埋的答案,终究还是从水底里自行冒了出来。 她要走了,但她要完成的又是她一直以来的念想。 他怎么狠得下心阻拦她了掉自己的执念? 这是一条不归路,让她走出了这道门,那回去的时候还有妹妹吗? “你还回去陪我打牌吗?”宁远有些哽咽地问。 宁秋雨还是背对着他,紧抓着门,她像是无奈的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又轻又哑的:“不陪了。” 只有一直站在门外的江复庭和白唐,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和从眼角滑落下来的血泪。 这是江复庭第二次看到鬼哭,上一次是陈佳南。 他见不得这样的画面,干脆别过头不再看,只是听着他们的声音紧抿着有些发白的薄唇。 白唐挪了两下脚步,肩膀和他的肩膀碰了碰,有意无意的宽慰着他。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亲耳听到的宁远还是感觉像晴天霹雳,他滚了滚喉咙,艰涩得说:“那以后记得回来看看。” “以后就不来了。”宁秋雨咬唇,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扣弄着,眼里在流泪,嘴上却在笑:“我还投胎呢,我就不等你了。万一运气好,赶得好,投上了好人家呢!你总不能耽误自己妹妹的大好前程吧。”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 听到这番话,宁远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也不敢再阻拦了,她妹妹还得投胎呢,说不准,过个几年,缘分未尽,他们这辈子还能碰上。 这样一想,他刚才还无望的心开始死灰复燃,又有了期待,“好,那等我回去了让爸妈给你多多烧点纸钱,你投胎跟下面的人谈谈,让他们尽量给你安排个好点的人家。” “恩。”宁秋雨点点头,收回扶门的手时,她感觉子轻得要随风晃出去。 她收拾好心,对着一直在外面靠墙的两个看客说道:“走吧。也差不多了。” 宁秋雨的尸体就被埋在平房后面的小山坡上,那里原来住的时候被余幼仪家弄出了一小片的菜园子,只是现在也是杂草丛生了。 走到那小坡的上面,几个人就看到了一个简陋又小的木牌竖立在那。 上面写着:妹妹,宁秋雨之墓。 因为没有笔,上面的字还是用石头刻上去的,字体歪歪扭扭,走近点看,能很明显的看到上面划错了的痕迹。 只是这字看起来写得很匆忙,最后一个墓字下面的土,长横只画到了一半就断掉了。 宁秋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肯定是余幼仪当时快被人给发现了,所以匆匆得收尾。 余幼仪愿意特意冒着危险来给她料理后事,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木牌上的字,宁远心里已经麻木到再掀不起更多的波澜,只是想到还要亲眼看着妹妹亲手掘她自己的坟冢,一时间心有些复杂。 江复庭的站在一边,脸上同样有点难以言喻,他来的时候以为宁秋雨是暴尸荒野了,所以来收尸的。 却没想到会看到有人亲手掘自己坟的画面。 白唐仿若看透了他的想法,又揣起了双手,俨然一副看破红尘世俗的过客,见怪不怪得轻声说:“掘坟算什么?这行的奇葩事多了,你以后还能见到更稀奇的,哪那么多讲究。” 只是白唐后面又飘飘然地加了一句话,他也没听太懂:“其实规矩多了,也就没什么规矩了。” 江复庭还在细品他后面说的话,没有回过神,白唐的没有装够,别过头,又去拍他肩:“毕竟大道殊途同归嘛,这道理放哪都适用。” 他话刚说完,坟前的宁秋雨抬手一挥。 坟山的雪堆瞬间化为白色的雾气腾空而起,如飘袅的仙境一般,渐渐散开。 她又一拂手,黄土化为沙尘满天飞扬,而后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皮早就腐蚀被虫蚁啃食殆尽,仅从骨头甚至都分辨不出来原来的形态是什么样子。 宁远即便在这会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想着法的告诉自己去接受妹妹已经死了的事实。 毕竟现在看到的都已经是宁秋雨的魂魄了。 可就在看到那个嵌在泥里,白森森的孩童大小的人骨时,所有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那里面躺着的是她思夜想的妹妹啊! 那个尸骨是她妹妹的尸骨,那原本应该是活生生的人 她这个时候应该在上初中,她应该做完了寒假作业和他一起在家玩耍,或者被三三两两的好朋友约出去逛街,买东西,去进行女生间的八卦。 而不是孤零零得躺在脏兮兮的,黑暗的土壤里,不应该只剩下孤孤单单的魂魄四处漂泊,连最初的相认都那么艰难。 眼里慢慢泛起了雾气遮住他的视线,宁远的双腿有些发软,整个人如同失了重心一般,突然跪在了地上。 膝盖砸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 “秋雨!秋雨!”宁远泣不成声的哭喊着,五年的思念,五年的愧疚,全都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地上的冰雪,整个手掌到手腕都被冻得通红,可只有手里握着东西,才会让他感受到不切实际的踏实感。 只是再怎么用力去抓,再怎么用劲去哭喊,宁秋雨不会回来,眼前的尸骨也无法自生血从里面爬起,她的魂魄也无法回溯到这个尸体上。 躲不掉的东西终究是躲不掉,她确确实实的死了。 他痛苦得蜷缩着,想要将自己埋在雪地里,那么多年来,他跨不过这个槛,妹妹的死和他有着不可推托的责任。 如果没有那一天该多好!该有多好! 宁秋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在他边上默默地看着他。 她也不想看到哥哥伤心成这个样子,她也希望一家子能快快乐乐的团圆。 可能她和这个家庭的缘分不够吧。 白唐拉了拉江复庭的袖子,江复庭侧头看他,眼里还透着点来不及收回的恻隐之。 白唐对他使了个眼色,怕跪在那的人哭背过去,要不要拉他一把。 江复庭神色不明的想了下,才回道:“不了。哭够了,就好了。” 那个背影还在轻微抽搐着,大概是沉抑了太久,怎么也宣泄不够。 是啊,哭够了就好了。 宁远浑颤栗得跪坐在地上,体无力而瘫软,他浑噩地看着泥土里的白骨,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无声的嘶吼让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大概是精疲力尽了,他声音也有点发虚:“秋雨,我答应你,带你回去见爸妈,了掉他们没有尽头的思念。” 宁秋雨仰了下头,飞眨着眼睛,才把刚刚涌起的酸楚硬压回去,她感激得对宁远笑了笑:“谢谢哥。” “不过。”宁远目光渐渐有些无神,裤子和袖子被雪浸的湿透,风吹过的时候是萧瑟的冷,就连眼泪都能被冻结掉。 他继续说道:“但是带你尸骨回家前,我也有个私心。” “我答应你。”宁秋雨根本不等他说完,就脱口而出。 她甚至不需要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只会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的哥哥是不可能害她的。 宁远的子怔了怔,只是他抬起头的时候宁秋雨的体似乎有了要消散的迹象。 “秋雨。”他脑子有些发蒙,喃喃了下,“你这是怎么了?” 宁秋雨无声又温和得笑着。 宁远逐渐不知所措起来,他慌乱的看着妹妹,“你……怎么回事,这是?” 他木讷了一下,看着宁秋雨平静却又抿嘴的脸庞,心里的不安重新扩散开来。 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不敢置信的质问:“你不是要投胎吗?这是怎么回事!你在骗我?” 宁秋雨不敢再说话,她怕她一说出话刻意营造的淡然都会崩塌,她只能恋恋不舍的多看哥哥两眼,无可挽回的等着自己消失。 宁远使劲的摇着头,盼着眼前看到的是假象。 她的影越发单薄,所有的事似乎都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 不行!不行!不可以! 他转指着宁秋雨,瞪着红肿的眼眶,对边上的两人大喊,如垂死挣扎般祈求着最后一点不可能的希望:“江复庭,她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回事?” 江复庭张了张干涩的唇,要开口。 宁秋雨趁着自己消失殆尽前抢先道:“哥哥。” 话到嘴边终究是破了音,她无可奈何的纵容着自己最后一次,“这是我的选择。哥,你别担心,这样我可以无处不在的。” 她说完连最后一点轮廓都没有了,消散的魂魄如袅袅的白烟,在忽然照下来的阳光下泛着刺眼又晶莹的光泽。 宁远僵硬着子,似乎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毫无准备又仓皇的结束了。 大概是魂体本实力比较强的关系,她散魂的速度慢了点,还能看到上面凝结的能量,只是上面的光泽也开始眼可见的消退。 “秋雨!宁秋雨!”宁远悲痛绝的大喊着。 他伸出手朝着她消失的力量,不断地,拼劲全力地去抓。 第五百八十八章:够倒霉的! 江复庭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带着岁月的味道,却又苍劲有力,似是人叹,又似万物,从山林间共鸣扩散出。 江复庭转过头的时候,白唐已经一改先前的松散,眼里是空无一物的漠视,那道悠然的白色姿顿时孑然于世外,清冷的高不可攀。 总觉得他跟自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亮如神明,举止投足皆是气贯长虹之势。 宁远同样被他上骤亮的光芒吸引,不明所以又愕然回头,眼角还挂着惨淡的泪珠。 白唐没有吭声,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指尖对着方才宁秋雨消散的地方一点,温煦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起,从掩盖的大雪里,枯草里,土壤里,山林里。 有如来自万物的一点生机,归纳为河流,源源不断的往这边凝聚起来。 他从发梢到指尖皆是万丈光华,在空中袅袅的白烟如同被大网束缚住,回落的同时又有了重聚的现象。 江复庭心里有了答案,眉梢的愁意终于下了心头,只是隐隐觉得,眼前这幕似曾相识,心里泛起莫名的波澜。 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就跟此刻挤出云层的冬暖阳一般,白唐神色认真的端详着前方。 十六年前,整顿天地后,重塑生灵,回拨记忆,他上残余的四灵之力就已经不多了。 他心之动容,只是觉得这个九岁的小女孩实在太无辜,而且从头到尾都没起过害人心思。 从无数冤魂里杀出的鬼却有着最干净的心,而凌驾于人鬼之上的门派却滋长着脏不可言的黑暗。 只是这力量又用掉了点,剩的就真的不多了。 他敛回心神看着飘散的力量重新凝聚着一大团又白又暖的光。 “怎么会这样?”江复庭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团灵魂像是什么都没有了一般,纯洁到让人不敢去触碰,怕把世上的污浊沾染到上面。 “这个是新魂。”白唐的眸子在这团白光的沾染下也变得有些纯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了和长生派的羁绊,现在在长生派的眼里她已经魂飞魄散的了。” “她也不会再有那些记忆,没有前世,也不会有因果。” 也就是说,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宁远在听到他这话时,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可还不等他高兴到脸上,又收回绪,怕又是空梦一场。 今天大起大落了好几遭,他现在连半点刺激都听不得,只是声音怯懦,格外小心的问:“所以我妹妹还在?” 江复庭说话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忍,也是难得低缓的解释:“是你妹妹,但也不是。” 宁远恍然地点点头,心里空落落的,他听到了刚刚白唐说的,虽然内心痛苦。 但是忘了也好,忘了也好啊。 对宁秋雨来说,那些痛苦得记忆何必记着,开开心心得去过新的人生吧。 “谢谢。”他红肿着眼眶非常艰涩的道谢。 白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她的灵魂收起来,然后问道:“你刚刚说带她尸骨回去前要做什么?” 宁远收回缅怀的目光,黯然的眼里带了点恨意,“报警,将那群人绳之以法。” 白唐稍微蹙了下眉,嫌这事有点琐碎,做警察的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你要报了警,还得给他们自己编排个出现在这里的街口。 他看着这乱七八糟的现场。啧了一下:“麻烦。”随后打了个哈欠,疲惫得对着江复庭说:“我累了,弄现场就交给你了。” 江复庭除了“恩”,还能怎么办。 他们一路上拐拐绕绕的脚印并不需要清理,宁秋雨刚才所走过的,触碰过的地方都在她形散的时候自行消失了。 尸骨上的伤痕他不会篡改,只是移了下位置,弄成暴尸荒野的惨案。 刚刚被松动的土壤他重新填了一下,用浊气混淆成长年累月无人问津的模样。 尸体覆盖在上面,稀稀拉拉的杂草堆在周边,再从枝头和别处调点积雪压在上面。 几个人又静等了一个小时,多了点自然环境的痕迹才报警。 江复庭统一了一下几个人的口径,他们是寒假出来玩的,写完作业,著名旅游景点人气太旺,专门找这种没人的荒郊野岭来采风郊游。 宁远正好也是学艺术的,至于画具什么的,因为路上不方便,只是来单纯的感受,江复庭作为学霸是跟着出来放松心,减缓即将高考的压力。 而且这个尸体都只剩下骨头,明显就不可能是他们干的,而且镇子上的派出所能力可能也就半斤八两,只会象征问两句,对得上口径就行。 江复庭的建议是报案后,宁秋雨的事肯定会更新案底,如果真的是这个镇子的派出所接了这个案子,可能不会有太大结果,最好他私底下去请个比较有名的侦探或者市里的人,到时候想办法把这个案子转回市里。 那就有希望了。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复庭原以为报警后来的只是镇子里派出所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远远脱离大队后面,四处左右查看慢慢尾随后面的严舫,下意识的攥进了手里的拳头。 白唐在看到了那影的瞬间,眸色同样一凝,脸上半无欢迎之意:“他怎么来了” 江复庭淡淡的回道:“我怎么知道?” 宁远不知道这两个人谈的是谁,只是看他们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点,揣测着他们在看正在爬小坡那群人里的谁:“怎么了?是出什么变故了?那一会要不要改口径?” 他一口气快速问了三个问题。 “没事,不用。”江复庭漆黑的眸子从始至终都锁在严舫的上。 严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原本还在东晃西晃的突然转过抬头看向山坡上的他。 严舫先是愣了一下,咬了咬嘴里的烟,大概是没想到又会在这碰上这个学生,但很快就自然的举起手对他挥了挥。 白唐也不管严舫是不是对他打招呼,同样举起手,大大咧咧的笑着,“友好”得挥回去。 “你们认识?”宁远在一旁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有些意外的问。 “不熟。”江复庭迅速划清和对方的界线。 严舫这种人洞察力太强,也看不出是什么子的人,但明显是那种闻着猎物的味道就不散手的人。 上次见一面的压力就很大了,多来几次谁知道会不会私下里盯上他们。 做捉鬼这行的,一般最讨厌的就是跟警察打交道,但鬼毕竟都是死了人的,都是命案,有的时候就会差阳错不可避免的碰上。 大部分做这行做了很久的人,都会碰上那么几次。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连着短时间内碰上的都是这个狠茬。 “熟人啊?”严舫边满面红光的老警察谄笑着问道。 自家的小周同志也是又好奇又不解地眼巴巴的往山坡上拼命瞅。 “还好。见过两次。”严舫仍旧咬着烟,嘴里含含糊糊的说。 上一次的案子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更早之前其实他见过那个小同学一次,好像是在商场见义勇为来着。 不过当时忙着别的案子,在局里也就远远瞅了他一面。 他这人吧,对不一样的东西或者人天生就有着说不出的第六感,第一眼就把那人记下了。 结果,没想到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妙不可言,一而再再而三得给撞上了。 他不掩饰眼里兴奋的光,快步往前走。 小周在挨着那小山坡稍微近点的距离才看清了站在上面的几个人,他稍微有点近视,但这次和严队出任务出的太急,也没有戴眼镜过来。 结果没想到在这地方也能接到新的命案。 他的反应没有严舫那么快,在脑子里搜索了下才想起来上面三人的其中两人是谁。 这两人不是十几天前才见过么? 见边上的队长突然又加快了脚步,他马不停蹄地紧跟上去,结果斜坡太陡,又积着雪,脚下打滑差点摔了下去。 严舫眼疾手快地回头伸手拉住他,另一只手丢掉嘴里的烟,不耐烦地瞪着他:“你能不能行了?走个路都走不稳,下次出警专门给你推个轮椅来?” 小周一脸委屈哭无泪,“走得稳,走得稳。” 江复庭和白唐往边上靠了下,给几个率先上来的侦查人员让道,毕竟人家手里头提着东西挡着道他们也不方便。 “哟,又见面了。”严舫走上去的时候,面上依旧是喜怒难辨的,但那双深鸷眼睛里的兴致丝毫没有遮掩。 江复庭简简单单的跟他打招呼:“你好。” 白唐道貌岸然的笑着:“这不是严警官吗?又见面了!缘分啊,缘分。” 严舫挥了下手,让边上的小周先跟着几个痕迹检测的人去看下现场,他则是不急不忙的打探他们三个人:“你们三怎么来这了?穷乡僻壤的。”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确认四周的环境,忽而一笑,深沉的眉眼如锈迹斑斑的铁锤砸在他们的上:“你们不会要告诉我们,你们是来这荒郊野外来采风的吧?” 白唐一脸夸张的赞道:“不愧是严警官啊!您这断案如神的能力,都可以去当算命的了!” 严舫被他的话突然逗笑了,笑得格外夸张,生怕别人听不出他笑声里的讽刺一样, 他笑地意犹未尽的,还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眼泪,“现在的学生可真有意思的,a市那么多名胜景点你们不去,来这种荒郊野岭采风。哎!你说这地方有什么呀!” 第五百九十章:点名被人找 宁远本来疲惫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他刚才还答应过妹妹,要想办法找到她朋友,要和爸妈当面谢她。 出村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搭的是警车,严舫颇为好心的表示是顺路的事,其实就是借着机会看能不能再从他们嘴里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江复庭一直不冷不的,脑子里都是无一人生,无一魂在的村子。 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但凡跟案子没关系的事,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跟案子有关的就是那几个回答。 “不清楚。” “不知道。” “来时就这样。” 白唐时不时地打两圈太极,东忽悠西忽悠的消磨他的时间。 宁远的状态更差劲,一天的打击下来,这会像是上了后劲,连着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没过太久,就眯着眼睛开始浅眠了。 几个人再回到市区已经快到晚上,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特意把宁远送回去以后才各找各家。 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锦今天难得话少,从昨天江复庭说晚上又不回家的时候起,她的心就像破了个微小的口子,担忧的绪一直往外泄。 换成是以往,对自己儿子十几年来的了解,她几乎是百分百信任的。 他思考做事,向来有条理又心细,从来不会让家里人担心,从小到大也没惹过麻烦,可以说她不像别家做母亲的人,甚至在养儿子的时候她都没有怎么心过。 除了这一晚,漫长到像是在煎熬。 她第一次在这样的事上充满担忧,未知的,焦灼不安的,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瞎子,看不见自家儿子未来的路。 所有的变化都是从初一那天早上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儿子哪里不一样了。 是跟那个白先生有关吗? 江复庭简单的吃了点晚饭,他和林锦都心不在焉的。 江朝的话本就不多,江家的饭第一次吃得这么安静,他吃完就强撑着若无其事回了自己的房间。 本来是想理一下思绪静一静,总觉得那村子的人死完和长生派脱不了什么干系,但那终究是四年前的事,按宁秋雨的说辞她也只是半年前被扔进那铜炉炼魂的。 可那半年之前的几年,她的魂魄究竟做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清不楚,大概是炼魂伤了神,仅凭着足够的恨意和执念记着些许生前的事。 按时间来看,似乎两者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就这样强行扯一起也有点牵强了。 唯一的庆幸是,长生派的事总算有了点眉目。 他翻开桌上的书,没看几眼又关上,细密得睫毛轻颤了下,心里藏了事,收不回神,强行看也没有什么效率。 他上来时就察觉到林锦对他言又止的目光,揣测的,疑虑的却又藏着十分内敛的担忧。 他母亲几乎从未这样看过他,但他却又什么都解释不了。 两人之间似乎不经意铸起一道透明的高墙。 他也无法坦的面对林锦,就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一般。 内心有些焦虑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江复庭看着来电人,皱了下眉,林子青来电话做什么? “喂。”心里正烦着事,他的口气也不太好,又沉又不耐。 林子青那边似乎有什么走不开的要紧事,也没有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直接了当的说,“我是来麻烦你一件事的。” “最近有点忙。”江复庭想都没想就拒绝。 林子青像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坚持说,声音里有些说不出的急切:“是王思离的事。” “她不是在医院?”江复庭奇怪道。 当时的事事后他有听到过风声,严舫是个有手段的人,在审问的时候刺激出了她的第二人格。 但因为本就是防卫过当意外杀人,她又是个未成年的精神病患者,判不了刑,被强制拉去医院治疗了。 “是在医院,她最近状态好点了,但又有别的问题。”林子青怕自己这样说不够清楚,继续解释道,“不是精神的问题,是体的问题。” “有问题就找医生。”江复庭确实没弄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这种事也要来找他。 “医生解决不了!”林子青的绪忽然有点激动,发觉自己唐突后又隐忍下来。 但这种事根本无法解释,就连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他甚至都不明白王思离为什么非要叫江复庭来。 他只是单纯的按照王思离近乎疯狂的执着要求来照做,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自己看到的不太清晰的细节,不太确定的说:“我昨天正要给她擦手,就碰到她的时候,她手上突然一道白光把我弹开了,我一直到现在都碰不了她。” “白光?”江复庭莫名了一下。 林子青似乎对那道光有些畏怯,应该是有伤着的况:“恩,但是对别人都没有,只有对我才有,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什么也不说,她就指名道姓得说要找你!” 江复庭抓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了一下,寡淡的面庞浮起一些异样。 他回忆了下王思离那件事的细节,确定没什么错漏的地方,可他平时跟王思离的交集不深,点名找自己,难道真和王休有关? 他眸色暗了暗:“她有透露别的信息没。” “没有。”那头的林子青非常确定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急急忙忙的来找他,“只说了非叫你不可。”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跟着手指都有些凉,“你地址发我,我明天过去。” 林子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江复庭愿意过来看一眼,他的内心有些说不出的感激。 他这样的人在家庭长期的耳濡目染下,向来是以利益至上的,不管做什么都是自私的,以自己所得的立场为优先。 他和谁都好说话,因为谁也不愿意得罪死,但谁也走不进他心。 直到碰上王思离以后,大概是一见钟,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内心就是过电了。 她入了自己的眼,还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无论她是怎样的她,他都不介意,心甘愿的侯着。 他要护着她,着她,不再让她承受无缘无故的伤痛,所以在第一次发现王思离上的异样时,他的内心焦急万分。 只是想到她非要找江复庭,江复庭对于他来说是什么人? 是自己因为一己之利一而再再而三欺他,玩弄他,自己也从将他真正的当朋友放在心上过。 所以江复庭究竟会怎么看他,他也不清楚。 但林子青知道,他开完这个求人的口后,仍旧觉得有些难为,又尴尬,又丢人。 电话这头的他脸颊灼得有些发烫。 这种丢人,就像是头脑清晰的看着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为自己感到难堪。 只是江复庭不计前嫌,果断应下的时候,他的内心除了抓着了遥不可及的希望和欣喜外,那种难堪被放大的更加**。 “谢谢。”林子青隔了几秒才回道,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得郑重。 两个简单的字里夹杂的东西太多,说出来的时候有些太沉,却也是王思离在他心里的分量。 江复庭听着都觉得自己这边的空气都被压得凝固了。 人都有求人时,林子青当初若知道这点,何必明知他底线又非要来踩一下。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化解的太轻巧,他也接受不了。 “客气了。”他假意客,就非常冷淡的挂了电话。 王思离住的医院,就是当初在蒋家手里经营的非常知名的精神专科医院,华夏国际第六附属医院。 医院的名字还是没有改,只是全都被收走变成公立的了。 江复庭站在熟悉的医院大门外,并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端详了一下,清冷神色里带着说不出的厌意。 他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初他父母就是被蒋家的人软在这的。 光是看到这建筑,闻着浓郁的消毒水味,他的体仿佛就回到当。 他还记着冲进病房后看到近乎崩溃的林锦,一脸憔悴的江朝。 想起当的所有细节,他的体骤然冷得如同冰雕一般。 江复庭熟门熟路的走向住院部,在护士台登记了探病信息,等护士和楼上的病人家属做了确认以后,才将他放了进去。 住院部的格局和所有工作流程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长廊走到底就是电梯,阳光从一整面的玻璃墙外洒进来,暖得人有些慵懒。 不得不说,蒋家的人虽然人品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对于在医院的运营,医疗储备和技术人才等各方面的专业都是优秀到全国领先的。 江复庭按下楼层。 电梯里的人并不多,加上他也只有四个人,毕竟才过完年,家属也不太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或许是觉得晦气,又或者是为了在外人前的面子。 毕竟人家问了你过年去哪了的时候。 你要很尴尬的回答:去第六医院了。 人家即便明面上不说,但眼神一定是:哦,又去精神病看xxx了啊! 走出电梯后,病房的长廊依旧是出奇的安静,这种医院大概每一楼层都是这么僻静的。 患者都是绪敏感易激动的人,需要保持一定的安静。 他走进长廊时,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悬着发光的指示牌,这一层基本都是精神分裂的病患。 大概因为像王思离这种人格分裂的病例太过罕见,没有专属的楼层,所以只能安排在精分患者的病区里。 江复庭找到了病房敲了下门。 第五百九十一章:拒人于千里的白光 林子青大概是等得迫不及待了,早就守在门口,他才敲完,门就开了。 “好久不见。”江复庭礼貌的寒暄着,将手里买的水果递给他。 林子青的眼眶深陷了不少,人也显得有点清瘦,他看到江复庭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下,忙拉开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快进来坐!” 对方眼里的喜意和欢喜的绪是少有的。 江复庭走进去后才发现林子青专门给王思离安排了一个比较好的单人间,浅黄的墙壁给人稍微带来了点暖意。 不像外面是冷冰冰的白色。 王思离从他进去以后开始就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的直接毫不隐藏的,一下子捅到他心底处。 她没有说话,指了指林子青的左手。 江复庭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目光要落在林子青手掌的时候,林子青却突然把手往后藏了一下。 然后逞强的笑道,“知道有这事就行了,就不用看那么仔细了吧。” 说着就拎着水果快速走到角落里,装模作样故意慢悠悠的一个一个摆放。 “我需要知道具体况。”江复庭毫不客气的走过去掰过他的左手。 林子青原本以为自己好歹能挣扎两下,结果他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对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手。 他压着内心的惊愕,看向那张不露破绽的脸。 江复庭没有理他,留意到他手上的伤疤,从手背到手腕很大一片,只剩下一片干皮附着在红肿皮肤上,像是烫烧伤一样 水泡已经破掉,里面的浓液全都流干了。只是里面的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的。 “就碰了一下?”他有些凝重得问道。 这伤口实在不像碰到了一下这么简单,他转而想起昨晚林子青在电话里提到的白光。 “对。”林子青点了点头,绪不有些低落:“只是针对我,我从那次以后,只要想碰一下接触她,她上就会泛白光。”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 这种况确实不是叫医生就能解决的,但王思离如此直白的执意要找他来,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他走到边对上王思离那双直勾勾的眼睛,询问:“你自我感觉有哪里不适的?” 王思离听完他的话,垂下眼皮认真的感受了下自己的体,并没有任何不适。 她缓缓的摇着头。 “你什么时候感觉体不对的?” 江复庭问完,她呆坐了两秒,随后从头柜上拿起一直放在上面的本子和笔。 她掀开本子,翻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纸张后才开始书写,前面被翻过去的纸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江复庭疑惑的看向林子青,他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王思离还是会说话的,只是话不多而已。 林子青格外心疼的看着在本子上唰唰书写着的女生,有些无力的叹道:“她人格解离的症状是好很多了,两个人格开始慢慢融合,只是人格融合的时候,一些不属于现在的她的记忆也融合了进来。” “大概是心理上被另一面的记忆刺激得太厉害,有了一定的创伤,从那以后她就没有跟我和伯母以外的人说过话。” 他话说完,王思离也已经写完了字,她亮起本子翻过来竖着给他们看。 “被锤子敲晕,醒来之后。”林子青下意识的念出声,念完后一脸不解的别过头,就看到了江复庭略显诧异的表。 只是对方就惊了一瞬,便将脸上的异样敛藏得不透痕迹。 江复庭在看到锤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心里的猜想被印证了,他很快平息了心里的波动,继续问:“记得多少。” 王思离低头哗哗快速写了两个字,不用她专门递过来,都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全部。 也就是说那天梁菊如何舍命去护着她的,王休是因为什么消失的,包括她自己遗忘掉的小时候的记忆,再加上这两天人格开始融合的其他记忆。 这些她全都记着。 难怪非要指定他来,他的斤两王思离应该再清楚不过,她求助的其实是站在他后的白唐。 江复庭回想起白唐对他的嘱托,提前声明道:“他最近涨价了,出场费八千一次。” 林子青听着他的话,满怀希望的走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能治是吗?只要能治多少钱都行。” 江复庭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是治的问题。” 林子青一脸期待的等着他解释,但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的,他索懒得废话,在屋子里布下了个简单的结界。 他能力还没那么强,但是拿来挡挡人是足够的了。 他不等林子青发问,就坐到王思离的边:“我先检查一下,你若信我,就放松心神。” 王思离沉默着端详了他一会,半个月前这双黑漆漆的眼睛还是空的望不见底,现在倒是多了不少迷惑和挣扎这种不一样的绪。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会,做好准备之后点了点头。 江复庭顿时摒掉所有的杂念,凝神集中注意力,他的食指点在了王思离的手腕上,如细丝般的浊气从指尖涌入她的体。 王思离不适应的颤了下,不由自主得抗拒体以外的力量。 浊气在她的体内连一小段的脉络都没走完就受阻了,他沉声提醒道:“放松,” 又等了小几分钟,王思离的子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江复庭一路探查的很小心。 人生来便有奇经八脉,纵错于十二正经之间。 只有修鬼道之人才会另辟鬼脉,但于寻常人而言,非亡魂鬼脉不可见,非修道人八脉未开。 但王思离上的八脉是被拓开过的,甚至有凝练过的痕迹。 江复庭的浊气在她体内游走的时候,她的脉络里自有一股非常浅淡缥缈的白色气体在自行运转。 那道气体看似薄弱,但其自所蕴含的力量确实极端的强横,他和王休,宁秋雨都交手过,现在对于这种力量印象格外深刻。 之前白唐未传授给他除鬼气以外的知识,就书本上看到的,除鬼以外人间修道者修的是天地万物的灵气,就连他现在上的力量是什么,都是当初从那个横死的道士上知道的。 而王思离上的,显然也是没见过的,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 他贴近那道气体的时候只觉得又暖又耀眼,带着源源不断的炽和生的气息。 细细思索的时候,江复庭回想起自己现在每修炼时,提取的极阳之气就是这般。 所以包括宁秋雨的上,还有她提到过的长生派炼魂的铜炉,全都是生生用至阳之气强行炼出来的。 他突然想到了那村子里暴毙里的那群村名,将这几件事无法控制的联系起来。 林子青不知道江复庭检查出了什么,只看到他逐渐睁开的双目忽然之间寒得有些吓人。 江复庭收回自己的手,还有些沉浸在刚刚涌起的可怕念头里。 以生魂为氧,以魂为引,最后炼出一个像宁秋雨一样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奇怪东西。 宁秋雨也说过,这个门派走的就是练尸傀的路数,兴许是为了养一个强大的利器,所以这么不择手段。 一直到江复庭站起来以后,林子青才敢开口问话,“王思离到底怎么样了?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问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透露着点古怪和说不清的疑惑。 林子青刚刚看到了江复庭手里冒出来的灰蒙蒙的气体,也看到了气体涌进王思离的体里。 但这种东西太超过他的认知范围,其实包括王思离那天手上的白光也是,但手背上受的伤却是真实的。 江复庭在刚刚的状态下冷静了少许,他认真得打量了王思离一眼,她知道自己上不正常的变化,但是她弄不懂,一直焦灼着不安着。 但出于心理原因,她又无法开口说话,就一直这么长期压抑着。 王思离的攻击应该是无意识的,但也不会完全的无缘无故,她肯定是因为对于林子青的举动非常的敏感而产生本能的防备。 否则也不会只针对林子青一个人。 但林子青就差把她捧在怀里的态度来看,他的感是认真的,问题只能是出在王思离的上。 江复庭收回视线,沉沉得开口:“她有心结。” 至于这个心结要怎么打开,那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了,他看着林子青不解的样子,只能善意的提醒一句:“若她心结开了,自会愿意主动亲近你,也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林子青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明白王思离还对他隐瞒了什么,神有点恍惚:“那她不愿意打开心结呢?” “你们没有未来。”江复庭睨了他一眼,非常直白的说。 林子青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颓然疲惫的脸依旧深款款注视着病上的人时,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江复庭补充了一句:“她心结若开,还想解决她上的问题,就拿钱打我电话。” “好。”林子青坦然得点点头。 “恩,我先走了。”解决完事,江复庭也不愿再多待。 倒不是因为医院本,而是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他都觉得沉闷得透不过气,在这个医院里发生过的画面会不由自主占据他的脑海。 林子青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耐,没有强行再留他。 江复庭出来的时候加快了走路的步伐,每走一步就像是抒泄着他对这个地方的厌意,走路的时候衣摆都在生风。 没想到边上突然冒出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妇女,横冲直撞的扑向了他的上。 第五百九十二章:啊啊啊,我看到鬼了!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直接避掉,但对方上的病号实在是过于刺眼,他只能本能往后退一步,在对方即将和前面的土地要亲密接触的时候,及时抓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见对方似乎赖在自己的手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沉声问道。 手里的妇女似乎害怕的颤抖了一下,慢慢的从一开始的轻微抖动,变成抖得跟筛子一样。 江复庭总觉得手里的人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什么原因,突然变得格外的焦躁不安,他皱了下眉,尽可能耐心的问:“你没事吧?” 妇女似乎终于冷静下来,自觉唐突慢慢站稳了子。 江复庭小心的松开手,但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也不敢随便走开。 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这会才十点,是病人的自由活动时间吗? 他疑惑的看了下四周,也没看到病人的监护人或者看护,就这么放任精神病患者在外面随意乱晃? 就在他准备看看能不能找见和这个病人有关的陪同的人时,眼前的妇女非常突然的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啊啊!!!!” 这声尖叫像是被到绝境的野兽,由内而外的发出崩溃又惊恐的嘶嚎。 江复庭被她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他后退了两步,回过头的时候,妇女正惊恐万状的看着他。 如同看到了一个蛰伏在黑暗里的食人鬼怪,她害怕得瞪大眼睛,嘴巴睁得很大。 刚刚那一声尖叫持续到现在,连着一口气未停的,逐渐得哑了声。 可妇女嘴里的那口气还在不停往里抽,没片刻那股气就把她憋到满面涨红,几乎要背过气去。 江复庭几乎觉得她差点就要窒息,就在他拔腿去找医护人员的时候,妇女终于喘了回来。 她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用力喘息着,盯着他的眼睛依旧惶恐又不安。 “啊!有鬼!我又看到鬼了!”妇女一边失控的尖叫着,拔腿就往后面乱跑,“有鬼!” 她还来不及多跑出几步,终于被往来的护士看到,像是压着犯人一般,护士捆住她的手,生拖硬拽得带向住院区。 妇女被拖走的时候,体还在剧烈地挣扎,地上的雪水还未干透,她的体被拽走的时候,双脚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脚印,如此刻状态下的她一般。 狰狞而可怕的,一直延伸到道路的尽头。 一直到进了住院部的时候,妇女还不死心地时不时回头看向他这边的方向,就像盯上了自己这边的什么东西。 那双眼里的害怕看得人毛骨悚然的,江复庭不舒服的皱了下眉。 刚刚就在这个妇女疯叫的时候,他就查探了一下周围的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 大概真的是病人吧。 原本在这个地方心就待得有些糟糕,现在又闹了那么一通,他整个人都被惹得有些烦意。 他有些厌弃的拍了拍刚刚被那个妇女抓过的地方,准备快点回去,结果刚一转,就看到前方一个躲藏在树底下的人影。 透过遮挡着的错乱树枝,他可以清晰看到暗藏在后面鸷的眼睛。 那个人就像个僵尸一般站在树后,死死的盯着他这边。 仅仅是一瞬,江复庭就被他的眼神看得浑涌起鸡皮疙瘩。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影在那棵树后面站了多久了。 所以,刚刚那个尖叫的妇女很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树后的那个人才会被吓成这样的,何况精神病患者本就比寻常人敏感多疑。 看到了树下人影的一瞬间,江复庭迈步朝他那边走。 他的举动似乎惊动到了这个躲在树下的人,那人拔腿就往医院外面的方向跑。 江复庭非常迅速的捕捉到了他转时候不经意露出的侧脸,如墨的眸子骤然一凝。 蒋黎! 他紧跟着快速跟上去,但蒋黎的奔跑速度格外快,完全不像普通人展现出来的速度,没片刻前方的人影就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等他狡诈的在一个路口拐了个弯,江复庭慢几脚赶到那个路口时,他的影早已经消失在来往的人海和车辆里。 江复庭轻微的喘息,看着这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眼里随着内心泛起了迷芒。 过完了初七初八这两天时间就过得飞快了,就像是特意按上了时间加速器,翻倍的往前走,眨一下眼,就到了寒假的股,何况高三的学生还得提前开学。 江复庭赶着开学前的那一天,非常自觉得找了白唐。 班主任的开学提醒不仅通知父母,还通知了所有学生,尽管他们心里都知道,但仍旧尽数通知一遍,强调为高三学子提前开学的重要。 特别是:隔壁xxx高中的高三学生,早三天都已经开学了。 这会的a市已经恢复了过年之前的闹景象,上班族早就恢复了上班的状态,大概是才开年,脸上都还带着在老家没玩尽兴的松散和说不出的喜意。 立已过,天气稍微有点回暖的征兆。 江复庭去白唐家的时候,大爷大妈基本都趁着天气好在外面的巷子里坐着一排晒太阳,江复庭是在这些大爷大妈的注视下,被齐声招呼着进来的。 颇有点领导下乡镇视察民的味道。 等到了白唐家的时候,那人正弯着眉眼,憋出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你每次来我这出场都堪比王熙凤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也不用你开口,他们就替你叫场子。” 江复庭有些窘迫地没理他,自顾自的在门口换鞋。 白唐意犹未尽得继续调笑道:“欸!说真的,从这过路的不知道的人,还真要以为是哪个领导来了!” “那么好笑?”江复庭无可奈何的扫了他一眼,这人还没完没了的了。 白唐摆着手,滑稽的控制脸上的表,违心得说:“不好笑!不好笑!不过你下次过来,我得赶过去给你专门照一张,你是不知道你每次从他们中间走出来的表。” 他说着说着实在绷不住笑意,直接累的捂着肚子。 江复庭发现自己再怎么瞪他,他都不可能住嘴,直接自己走到茶几面前,看着白唐提前准备好的新学习的符,提起笔凝神自己描摹起来。 随着境界的提升,他现在学画一张符不需要特别长的时间。 从一开始的一个星期,到后面的三天,再到一天,直到现在的几个小时就参透。 他收笔的时候,太阳已经过了上三竿,开始往西斜了,江复庭看了下时间都过了两点。 一般修炼这种事就是这样,心思沉了进去,时间就是弹指间的飞走。 他收拾好茶几侧过头,白唐在上正以非常奇怪又潇洒的姿势熟睡着。 上半是朝着天花板仰着的,两条腿却侧过来像是在奔跑,两只手各瘫在体两边。 江复庭无法想象这种姿势睡觉怎么能睡得舒服。 他翘了下头,准备把人弄醒,白唐无动于衷。 他又拉了下半盖在白唐肚子上的被子,白唐抖了抖眼皮扯回被子翻了个继续睡。 怎么睡得那么熟?他昨晚没睡?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抬起脚往他的脚心顶了一下。 对于白唐这种非常怕痒的人来说,挠了脚底犹如被人踢了命根,他顿时跟个僵尸一样弹起来,体坐得笔直,半眯着桃花眼瞪他:“知不知道尊师敬长这四个字怎么写?” 睡意未消,眼里半蒙半胧的,还泛着困顿的水汽,眼里的波光像是揉碎了一把星空在里面。 江复庭顿了下,在边侧坐下,低声道:“午饭吃什么?” “随便叫点外卖吧。”白唐呆坐在那,又打了个哈欠,反弧延长了几秒补充道:“我想吃螃蟹。” “恩。”江复庭已经拿出手机在看外卖。 他找了一家以前点过一次的螃蟹,驾轻就熟的按照白唐口味来挑选,顺嘴问道:“你昨晚没睡?” “昨天晚上,长生派的事稍微来点消息了,下面刚好又有件麻烦事,东弄西弄的,回来天就亮了。” 白唐还垂着头,眼睛似乎又眯回去了,迷迷糊糊得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什么消息?”这事查了那么久终于有了眉目,江复庭当即就问道。 白唐本来是快趴回下去的,江复庭这么一问,他又慢悠悠的把上半撑起来,声音软绵绵的:“把手拿过来。” 江复庭摊开掌心伸过去,发现白唐的眼睛居然还是闭着的,紧接着手心就跟挠痒痒一样,纤细的手指如同羽毛在自己的掌上划了两下。 江复庭顺着他的笔画思索了一下,没明白他写的什么,四笔,一撇一捺位置相反,另加一横一竖。 “这什么字?”他挑了下眉。 白唐用手拖着脑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好方便自己打瞌睡,他慢条斯理的解释:“长生派的生。这个是甲骨文,他们拿来做门派的图徽。” 这样一说,江复庭忽然有点印象了。 当时在宁远家镜子里的那个空间时,他见到那群长生派的尸体上外袍右肩上都纹有这个字,只是那会也没太注意。 “其他还有什么消息?”他推了下又犯起盹逐渐往自己上靠过来的子。 白唐象征得回弹一下,继续往他这边靠,直到挨在他的胳膊上:“宁秋雨说的那个铜炉,就是普通的铜鼎,各门派或者修炼世家都会有。估计有问题的另有原因,那个只是媒介罢了。” 说到铜炉江复庭就回想起前两天去医院时猜测的那些东西,但猜测的无凭无据,他也不好随意脱口,只是心未免又差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他只是个人! 包括坐在江复庭后面的杨林生也是,从近的班级点名来看,班级里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有一个人迟到请假,哪怕是病假,包括女生特殊时间的请假都没有。 从早上进班级,黑压压的人头就埋进课桌的书本里,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每一个人都紧紧地绷着那根弦,一刻都不敢放松。 在倒了最后一波寒之后,气温随着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来临终于慢慢的回升。 的阳光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刺。 枝头的新芽,花园里的草还有含苞待放的花朵,将这个单调了几个月的大地点缀出一点颜色。 沁鼻的青草香,浅淡迷人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乘着微风飘进了教室。 可惜正赶上流感季节,教室里咳嗽的咳嗽,打喷嚏的打喷嚏,加上长期高压力的学习下,大部分学生都是半梦半醒的,吊着嘴里的一口仙气和家里炖的滋补汤来续命。 江复庭无暇顾及外面的鸟语花香和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冷漠着一张脸,神专注的刷考题,周的一切就像被他建了一堵墙给屏蔽掉了。 一个月前的一模考试他算是发挥失常,学校分数虽然还是第一,和第二名的差距却不过六分,六校里的名次也滑到了第九,其实这次丰泽高中测试出来的总体成绩都不太理想。 毕竟是a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结果好的考试成绩全都跑到别人家去了。 校长非常生气大发雷霆找了年纪主任和教导主任,他们被骂完首当其冲找的就是老梁,老梁训完再去找江复庭。 但奈何江复庭脾气一直硬,不太言谈,也不交心,老梁不敢随意骂他,只能非常憋屈得语重心长的和他谈心。 从现在的成绩谈到遥远的未来,娶妻生子,该心的不该心的,反正他全了。 江复庭还是面色冷淡的乖巧点头,就跟以前一样,也看不出他是真听了还是假听了,老梁说完除了无奈的唉声叹气的就没有办法。 他最终还是于心不忍,非常诚挚得对老梁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老梁这才稍微安心的放他走。 其实一模考试的时候,他正处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白唐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只是他终究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人,真的到了亲自抉择的跟前还是有些艰难的。 再加上他还要考虑到时候填完志愿要怎么和家里解释,事夹杂在一起,多少让他分了心。 毕竟他也只是个人,又不是神。 但白唐说的那个训练他还是去了,白唐问起成绩来他只说,还是第一。 训练的时候出招闪念间,皆是愤意,一波训练下来,全当宣泄,心里也奇迹般得舒畅不少。 积压已久的郁结也不知不觉的打通了。 这次二模的考试提高了不少难度,特意为了打压一下学生的心高气浮,让他们再绷一绷,加点高考的压力。 出考场的时候,江复庭边上的学生明显和进考场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不少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恹恹的状态,再到考下一门功课的时候,这些人犹如赶赴沙场,视死如归。 连着两天下来,江复庭也稍微有点吃力,不管是哪一科难度都大幅度的提高了,特别是他不感兴趣的生物和化学方面,做完卷子留下的检查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不到。 这次想要拿到高分估计又是不可能了,按照他自己的估分下来,应该跟上次的差不多。 六校能不能第一他摸不准,毕竟市里别的学校突然转进了一个别省的黑马,但和以前一样前三还是可以的。 二模考完之后整个高三都像松了一口气,连着两个月的冲刺已经把不少的学生都给累拖了,后面两天的课程稍微松了点。 各班的班主任都在为学生拼命加油打气,表示这次的题目故意出的比较难,就是为了测一测你们的底,大家适当放松心不要有太大压力,真正的高考还不至于难到这么夸张。 趁最近几天抓紧时间好好休息,调节好状态,别还没到高考就把体给熬垮了! 江复庭虽然学起来没有其他同学那么累,但是在题海的碾压下,也清瘦了不少。 本就硬朗的五官,棱角更加分明了,手指骨节分明,埋藏在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到了出成绩的那天,老梁脸上笑得就跟开花一样。 总分659比上次还低了15分,但依旧挡不住老梁脸上的阳光明媚。 谁让这次题难呢! 老梁看到他就甚感欣慰,好几次想拍他的肩又忍住了:“不错!不错!表现得很不错!” 兴奋到词穷也只会夸这两个字了。 这次去白唐家的时候,他不像上次一样心事重重,人轻快了不少,一路上被大妈大爷围观着进来,听了一路: “小江,怎么瘦这么多了?本来就够瘦了,再瘦就不健康了。” “是啊,原来那样子够帅了,年轻人也不用那么过分追求材嘛!” “赶紧让小唐给你补补,长体着呢!” “就是!体最重要,别天天学电视里那些明星,干得跟猴一样!” 江复庭一路耐心的听过来,耳朵都要起茧,只要天气好每次进出巷子都要接收这群大爷大妈的精神洗礼。 他走上昏暗的楼梯,才开房门就听到里面的人漫不经心的嬉笑:“猴来了?” 江复庭发现了,白唐这个人有选择的耳聋,有些事隔十米远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有些事你站在耳边说他都听不到。 江复庭没搭理他,换好鞋子走进去,一般白唐的欢迎语他都会习惯的当听不到。 他拿了瓶茶几上未拆封的矿泉水,润了下嗓子,才说:“林子青昨天来消息,王思离出院了,明天过来。” 白唐正用手机玩游戏,应该是处在大杀一方的时候,他头都没抬一下。 一直等到游戏里的胜利音效穿出来以后,他才哼着回:“恩?什么?” 看!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无形之间带了点压力,重复道:“王思离明天过来。” 白唐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低头还在游戏里面,又拿了个人头以后才不紧不慢的,“哦~” 语气飘忽不定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江复庭多停留了两秒就收回视线,也不再管他。 外面还是清晨的阳光,早上残留着有点湿冷的寒气,风一动,那种湿气和清香便漾得满屋子都是。 是自然原野的味道。 江复庭每次一闻到这种味道,就像站在一望无垠的田野里,四周飘着及腰的芦苇,风声簌簌,飞扬的思绪跟着宁静下来。 白唐这间屋子朝南,虽然屋外不远处还有别的筒楼挡光,但每天差不多快到九点左右的时候,阳光能把挨着窗户这半边的屋子映得熠熠生辉。 尽管也不会持续太久就是了。 江复庭此刻正闭目,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英文听力。 然后左耳正在报道的bbc节目声音突然变小了,他微蹙着眉,看着那个被鬼气悬在空中的耳机,浅淡的说:“等我把这一节听完。” 白唐没有放手,友好的笑着,眼里的惺惺显而易见,明亮的嗓音作的柔软了点:“你刚才跟我说了什么来着?” 江复庭:“······”呵! 白唐不甘放弃的对他眨了眨眼。 不能怪他啊,刚刚游戏正关键的地方,他在游戏里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大神,靠得是勤能补拙。 要是半路分神,他分分钟送人头,谁还跟他组队。 但是看江复庭这一张臭脸生气是百分百的了。 江复庭克制了一下绪,但刚才的话实在不想说第三遍,而且再继续听力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索摘掉另一边的耳机收起来,站起来说:“我说,可以进鬼域了。” 鬼域不是活人可以进的,要进去就得走路。 江复庭之前有过一次经验,这次魂魄离体的时候从容了很多,但是那种轻飘飘又踩不到底的感觉,还是得重新适应。 魂魄离体的时候前方非常自然的就出现了光照之路,他没往前走,鬼域并非在真正的下面而是在阳交界的混乱地方。 等白唐来亲自过来引出别的路以后,他才往前走。 毕竟死时没有什么大执念或者恨意的魂魄也破不了这光照之路,顺着往前走就直接进黄泉路了。 江复庭紧跟在白唐的边上,鬼域这片地方错综复杂,路更不好走。 至于为什么会有鬼域这个地方,据说是十几年前,这片地方原本是跟正常大地一样,阳相分,只是某一天空间忽然动起来。 此后,这个地方阳规则像是破了一个口子,百鬼惶惶而出,民不聊生,只是那些鬼的子还没快活多久,这里的空间出现了更加可怕的变化。 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的出现卷走了大片生灵和魂魄,弄得人心惶惶,鬼魂不安的。 来来回回几次,这边地方就没有任何生灵了,人烟罕至,寸草不生,放眼望去数十万里地皆是死气沉沉,一片暗象。 天不像天,地不像地的,反倒有了混沌的初象,但并未坍塌,只是空间一直紊乱着。 这个地方也只有受不了地狱苦难,想要拼命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即便听闻这个地方的恶名,也要出来一搏。 丧于此的恶魂并不少,但能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存活下来的恶鬼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长此以往,这个地方逐渐变成了恶鬼丛生的地方,自封鬼域。 第五百九十五章:神秘力量! 随着这地方本固有的恶名慢慢传扬开来,也渐渐有胆大的人间修士汇聚于和那里的恶鬼进行一些见得人的或者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知不觉就演化成了三界赫赫有名的最大交易场所。 但这地方的恶鬼确实很多,而且没有什么管束的规则,实力为尊,半路截单,鬼吃鬼,鬼吃人,人杀鬼随处可见。 白唐当初想过管空间这个事,但这个世界暗处皆是乱象,漏洞百出,根本无法管。 而且他再厉害也没有牛到能到处补空间的程度。 江复庭的脸上带着和白唐风格迥异的面具,他毕竟还是人,小心点行事总没错。 进鬼域以后,一路上像他们一样戴面具的人并不少。 上次白唐给他挑选的训练地方是一个非常知名的角斗场,依旧是没有规则,不管是人是鬼,在角斗场中间的擎天石柱上留下你的能量痕迹就算是报名。 那擎天石柱是角斗场的一个重要标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上面刻着栩栩如生得游龙,从石柱底部盘旋而上,像是要破出云天! 所有报名者一同站在角斗场上,离开场地就算输,能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上一次是白唐带着他玩的,江复庭坚持到了场上还剩一半就已经是极限便自己下来,白唐坚持到了剩十来个人后才兴趣缺缺的主动下台。 主要还是保留实力,太展露头角在这种地方容易被其他人和鬼盯上,至于安得什么心思,也只有这群人和鬼自己知道。 胜者的彩头每次都没有硬规定,就是一个小兵器,白唐瞧不上眼,更没兴致去争了。 这次再走到角斗场的时候,远远望去台上已经站满了乌泱泱的鬼,一层叠一层的根本看不清数量。 角斗场的面积本就很大,至少一个大型体育馆的大小,台上塞个万把个鬼是没什么问题的。 白唐在台边的角落里挑选了个角度刁钻刚好能看清全场的位置,拍了下江复庭的胳膊:“记得活着回来啊!” 江复庭除了把他的嘴缝起来再没有多余的想法,简单的留下一句:“我上去了。” 他说完,就飘了上去。 魂体唯一的好处就是又轻又方便,坏处就是不能受伤,伤着魂魄一养就是好久。 他抬了下手,灰色的气体弹指而出印在了中间的石柱上,碰上的那一刹,石柱还微微的亮了一下,随后又快速黯淡下去。 台上的承载量很快就达到了极限,一个披着黑袍的男鬼突然从石柱中间浮现出来,他伸出干枯的手掌,掌心上悬浮着一个破碎的锈迹斑斑的石头。 江复庭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他眸色变了变。 口里的东西不是一直沉睡着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他反应过来什么,重新看向黑袍手上的东西,目光骤然冷冽不已,整个子都要凝固了一般。 台下的群鬼对着黑袍手上的东西疑惑了一阵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什么东西啊?忽悠我们呢!” “彩头越来越垃圾了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一块破石头破铁的拿出来显摆!” “就是啊!拿点带劲的出来呗!我们都没兴致打了!” 黑袍冷冷一哼,一股浑厚冷冽的鬼气带着强劲得罡风从体内一涌而出,往整个场上覆盖而去。 绝对压制的力量得众魂心头一震! 江复庭倒还好,那黑袍哼声的瞬间,他就快速的用浊气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至于能力稍微差点的鬼魂,魂体瞬间薄弱了不少,半息也撑不住。还没开始,就灰溜溜的下去了。 场上众魂在他的压制下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叫嚣的最厉害的人恨不得此刻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这个大人平时话说的少了,时之长久,这群自以为是的蝼蚁还真当他这头大象死了,可以任意践踏了。 黑袍宽大的帽子虽然遮住了他的脸颊,但依然能感受到他探查全场时的不屑与睥睨。 直到下面的鬼魂在他鸷的气场下开始三三两两的发抖,他才满意的再次开口,只是语气里的不快相当明显。 “你们里面有的是人修混进来的,有的是修了过百年的鬼,你们当中有些应该知道,数亿万年前,天地一分为二,此为太初时期。” 这些东西江复庭也知道,白唐给的那本《道法万千》里有看到过。 但黑袍接下来说的,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但你们可知道,太初之前,天地混浊一片,是为洪元。”黑袍说到这的时候口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向往和臣服的激动。 “天无天,地无地,生灵万物俱无,那时候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切都是烟波浩渺。” 他说这话时,一直栖于角落里的白唐倏然抬头,水光潋滟的眼眸凝起一阵冷冽。 黑袍的话像是带着魔,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场上的人就像是听一个道法高深的长者说道一样认真,所有鬼魂眼睛都不眨一下。 “混浊之中,过了数亿年,孕育了一株青莲,叶五片,开花二十四瓣,万年后结成莲子。” “莲子皲裂,青莲与叶皆石化,形为神器,内含无上亘古之力和混浊之气,此为天地诞生来最初神器,力量无穷尽也。” 黑袍绪格外激动,心潮澎湃,他说话声如擂鼓震震,一波又一波的从角斗场中间往外扩散。 他说完生怕别人不信,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得强调手里的东西:“而此物!就是那神器!” 如雷贯耳的声音回在角斗场里。 黑袍的话说得确实特别打动人心,甚至在场不少的鬼魂里都被他点起一腔血和想要争夺的**。 稍微理点的,眸子里的火燃烧了一阵就熄灭了下去。 要这神器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他怎么还会舍得拿出来当彩头? 这么罕见的旷世宝贝自己藏严实点都来不及,还拿出来给别人看? 就怕只是徒有其名吧! 哪怕真是太初之前的东西,至于是真的有料还是块破石头,也未可知啊! 有的觉得彩头不值当的鬼魂,陆续自行跳下角斗台。 但江复庭的目光可以说是在场所有鬼魂里最坚定的一个,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口里掩藏已久的东西就一直在颤动,差点连压都压不回去。 看样子上次在那破屋子里的那道士说这东西和力量是世界之始,一点也没错。 黑袍手上的肯定就是这神器剩下的碎块。 他回头看向角斗台角落里的白唐,白唐似乎方才察觉到他的视线,移开目光看向他。 对方眼里让他坚持的意思相当明显。 黑袍手里的铁块并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即便他手里的是真的。 显然他是只知道这个东西,也不清楚有无作用和使用之法。 若是假的,就只当自己在这训练一场。 十分钟过后,那些不愿意为了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东西去赌上自己命的,全都陆陆续续下台,里面也不乏少数的道行比较强横的魂魄。 像他们这种存在越是长久的,越是小心翼翼的惜命。 此刻台上已经少了近半的鬼魂,原本江复庭边还挤得密不透风的,这会都能空出回旋的余地了。 黑袍收起手上的东西,幽然得在角斗台中间转了一圈,朗声一喝:“角斗!开始!” 话音刚落,角斗台上如暗夜侵袭,不断地冒出黑色能量的光圈,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间修士,能量的颜色各异的,在一片黑暗里反倒格外扎眼了。 一开始就是乱斗,大部分人都是从边上的人下手,逮谁打谁。 江复庭轻巧的躲着周边乱七八糟的攻击,还有不少是从远处误打过来的。 这会鱼龙混杂的,什么等级的鬼都有,他根本没有盲目出手的打算。 只是单纯的避招,除非有近的魂魄,是鬼就一招打散,是人就给对方留半条命。 几个回合下来,场上的数量再次被清理掉三分之一,活动的空间也稍微变大了,向他攻击过来的招式也开始比先前凌厉。 也就是现在,他可以稍微一下了。 他的目光一凌,一改之前不断回躲的状态,只要朝他出手的,他尽数反击回去。 有几个盯他已久,将他当猴戏耍的小鬼这才发现,原来被当成猴戏耍的是他们! 不少羞怒交加的恶鬼,气势陡然暴涨朝着他全力冲来。 底下围观的群众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也有现在就开始当场压赌注的。 冥币在这种地方并不值钱,有宝的一般都压宝,没有宝的就赌自己上的零件,舌头,胳膊,腿,脚,或者干脆把自己的魂体压出去。 角斗台上有多闹,台下就有多闹。 白唐气定神闲得站在角落里,丝毫没有因为台上暗处开始有强劲的对上盯上自己的师弟而紧张,只是目光时不时的游离到角斗台中间的擎天石柱上。 江复庭连着快速解决掉几个碍事的鬼,剩下就近的几个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茬,混到远处去找别的好欺负的下手了。 他一时半会反而还落得清闲,除非距离远点的几个不长眼的,又挑衅上他。 乱斗的时候人数清的很快,这会场上的人数连开始时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江复庭感觉这次自己的表现比上次好,主要一个就是经过上次的训练,他的精神力扩充的很快,持久提高不少。 还有一点就是这一次角斗场上魂魄的总体素质没有上一次的来的强。 第五百九十六章:众矢之的 现在台上剩下的这些鬼魂和人修都是在各自领域里或多或少有一方占领之地的,各自都比较谨慎,不会随意出手。 除非对自己绝对的自信,能碾压剩下的人,才会贸然大张声势的有所行动。 不然只会引起边上的去同时围攻那一个。 即便这次的挑战者和上次的那批比起来,实力差了不少,但江复庭在这些鬼魂里的实力依旧算不上拔尖。 按照刚刚他们比拼时展现出来的力量估算,他这次能坚持留到五十个数量里,都已经算不错了。 靠硬打获得彩头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必须趋利避害,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才有一线可能。 说得好听点,叫足智多谋,说得难听点,就是暗戳戳抢人家人头。 而且得一招毙命! 江复庭本速度上的天赋就比较好,再加上魂体没有了体的桎梏,便形如鬼魅。 浊气的杀伤力和破坏力本就强悍无比,只要抓住对方猝不及防的时机,一剑戳稳,境界差的不是太过分,对方基本都能因此丧失战斗力。 手段虽然稍微有点,但这一乱斗下来,他上所消耗的浊气并不多,精神力也还很充盈。 角斗台上的数量不知不觉就剩下五十个,这五十个里面江复庭无疑是最弱的。 其他鬼魂没有哪一个境界不比他高的,强一点的越两阶的都有,而且都是稳扎稳打的实力,不是靠宝贝或者偏门方法硬拔上来的境界。 空旷的角斗台上渐渐有了点剑拔弩张的气势。 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那些鬼魂已不屑于压制自己真正的实力了,一个个释放着自己能量的威压,但凡出现一个稍微弱一点的,就会被周边的人迅速给歼灭。 江复庭冷眼打量着周遭的氛围,对他来说展现和不展现的结果都一样,境界上是最低的,还不如再给自己稍微保留点底。 他依旧在小心的压制,但离他近的几个鬼魂,已经察觉到了他这边的异样,解决掉不远处的一个鬼后,几人就将目标快速的转移到了他上! 数道冷又狂暴的气息从周围同时朝他挤压过来。 在境界悬殊不算太大的况下,单个力量上的威压还算尚可,但现在近十道不同的力量同时叠加在一起,犹如一个混乱的搅拌机,能将站在中间的魂体撕碎。 前面几个都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碾压而下场的。 角落里的白唐眸色凝重了不少,他神专注的看着台上的黑影,片刻也不敢分心。 在绝对的压制下,需要更为强劲的力量反压回去! 江复庭抬眸,乌沉淡漠的瞳孔里皆是汹涌的冷意,刚刚在体内积蓄已久的浊气终于有机会得到了释放。 亘古又苍老的气息无形之间倏然覆盖了全场。 刚刚还挑衅着他的几个恶鬼顿时面色一变! 台下的观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复庭力量的扩散仅仅控制在了台上,他们只看到台上的挑战者反应迟钝了下。 不知道是被制约的,还是被震惊的。 但境界悬殊的关系,威压上的制约持续不了太久就被打破,可依旧给江复庭争取到了足够的机会。 他气势一凝,手里聚起灰色的长剑,对着率先攻向他的鬼魂挥去。 一招烟灭! 这一剑,是全力一击,毫无保留的,不然以现在对手的实力,抓着机会就会被翻盘。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江复庭就顺手将刚刚缠绕在自己周围的几个恶鬼解决掉了。 这个时候台下观众的吸引力全都被聚集在了江复庭这边看似如鱼得水的打压上。 没有人注意到擎天石柱突然亮了一下,黑袍的影再次隐隐从石柱里浮现出来。 不远处更强横一点的恶鬼似乎察觉到了这里能量波动的异样和特殊,全都朝江复庭这边冲过来。 稍微凑得近点的,似乎是闻到了他力量独特的味道,一双双冷得目光里开始涌出狂的贪婪! 频繁的攻势让江复庭开始有些招架不住,节节后退。 当他看到围绕着自己的群鬼,眼里疯狂的炙和**时,他的脸色变了变。 不好! 浊气的力量是可怕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同时也会让贪婪之人露出争抢的邪念。 正常攻击时他还能收着点气息,但放威压时,他还不能完全控制好,大概是安逸的太久他自己都忘了,几个月前的那个破道士都掩不住想要拥有这个力量的**。 更何况是眼前这些贪得无厌的恶鬼。 台上的战况一时间有些混乱,几乎所有得恶鬼都朝着江复庭飘了过来,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修不知道什么况,也跟风加入抢唐僧的大军。 白唐虽然一直警惕的留心着江复庭的状态,但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打算,只是单纯的观察着台上的状况。 他面色如常的捏了捏手指,随靠在台边,微挑的眼尾有意无意的在浮现出来的黑袍上扫过,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复庭边躲边回击的同时,也在心里飞速的盘算着。 他刚刚抽空和白唐对视了一眼,对方眼眸和平时一样,淡淡然的,没有让他收手,也没有怪他得意忘形忘了分寸,但也没有指导他后面到底要怎么做。 只是放任他自由发挥。 前方忽然袭来的凌冽一击,他侧一闪,横剑直接往四周平扫过去! 正前方的恶鬼顿时在他眼前灰飞烟灭,顺手带上几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冷冷得注视着还朝着他前赴后继的群鬼,这会就算是自由发挥,也发挥不到哪去了。 现在的势是水深火,他上的力量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江复庭蹙眉观察着四周,开始思索如何从这里面脱。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他口出好不容易被按压下去的异样,再次涌动起来。 那个铁块像是要苏醒了一般,在他的体内蠢蠢动,异样的灼和刺痛顺着他的心脏沿着他的血管燃烧着。 头顶上方那片死气沉沉已久得天空,忽然风起云涌,云海剧烈翻滚。 黑色的妖风声如万鬼同哭,顷刻间卷起了千丈高的沙海,如十万军马从远处滚滚而来。 角斗场的所有鬼魂都被这惊天的异象给震了震。 江复庭只觉得口像是有千万把火刀在炙烤着,他咬牙死死得抵抗着烧心强横的力量,手里紧捏着灰剑,魂魄的气息在心口铁块的异动下削弱的特别快! 趁着其他鬼魂的注意力都被这天地异象吸引着的时候,他的黑眸在群鬼中间一扫! 就是现在! 他抓着群鬼之间短暂的空隙,滑步闪,如游鱼般灵巧又迅速的从台上溜了下去。 白唐刚刚就感受到了他灵魂上的异样,但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双生印再厉害也不可能精确到对方到底遭受了什么攻击。 直到看到江复庭此刻非常虚弱的魂体,以及魂体里无法压制的躁动,他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他片刻不等的抬手,先将他的气息和外界隔绝掉,然后用自己的鬼气安抚他。 等了几秒江复庭的魂魄稍微凝实了点,他才开口:“你上的气息到底怎么回事?” 清亮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冷意。 江复庭的口处还烧得有些厉害,疼得他不敢乱动,但又怕白唐太担心,兀自强撑着,只是声音里的虚弱怎么也掩盖不了。 “那个铁块······唔!”他被口突然暴走的能量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要醒了。” 他说着目光不自看向了中间那个盘浮着游龙的石柱,黑袍的影还悬浮在空中,他深邃的瞳孔紧盯着对方手里的铁块。 原本寂寂无闻的铁块,同样开始涌动着暴戾的灰色力量。 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只从黑袍里稍稍露出来的干枯手掌激动的在颤抖。 江复庭从刚刚口产生异动的时候,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牵引感,他那会就察觉到了是石柱那边传来的,果然应该是两个碎块之间相互感应到了什么。 也就在他们两人同时窥探着他手里的东西时,那个黑袍似乎发现了他从台上溜下来,忽然将头扭过来对向他们这边! 白唐心里一沉,若有所思的捏紧江复庭的胳膊,轻飘飘的语气却是冰凉的杀意:“他察觉到你了。” 江复庭捏了捏拳,白唐浅淡的声音还飘在耳边:“这就意味着,他知道你上的力量可以激发这个东西,这个家伙。” “留不得。” 他淡然的说完最后三个字,江复庭就发现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触感突然消失了。 天空里的黑云随着黑袍手心里铁块的力量翻滚得更加剧烈,每一次的涌动都像是惊涛骇浪一般,风声鹤唳嘶鸣。 脆弱不堪的大地再次开始了久违得震动,空间像是要承受不住破碎了一般,不停地抖动。 “天无天,地无地。”黑袍魔怔得回念着刚刚诉说过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敞开嗓子桀桀大笑。 “青莲自洪元诞生于混浊,重生自然也要诞生于混浊!” 在场所有的鬼魂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能量间无形散发出来的古老威压让众鬼无法不恐惧,力量薄弱得已经膝下臣服。 江复庭紧盯着黑袍的方向,死死克制着体内铁块得得动。 正在这时,“轰!”从半空中传来一声剧烈的撕裂声。 第五百九十七章:空间如何裂缝? 长灯载夜行第五百九十七章:空间如何裂缝?这个声音就像是大地崩裂了,从万丈深处的巨渊里爆发出来的声响! 江复庭只觉得连带着周遭所有一切都开始剧烈颤动,脚下的大地在左右摇晃,周身的空间在上下震动,世界就像一块豆腐随时随地都要分崩离析。 紧接着他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股巨大又难以抵抗的吸力,他定了定神,抬起头的瞬间,骇然得睁大了眼睛。 原本正常的空间,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的黑暗和虚无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从头顶上方压在了这片地域的每一个角落上。 这片地界的空间本来就脆弱不堪,在加上刚刚铁块一下子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彻底的不堪重负,崩塌掉了。 这就是空间裂缝! 从白唐在他身后消失,到裂缝出现,也就仅仅两三秒的时间,在场的大部分鬼魂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 等裂缝出现的时候,滔天的吸力倾泻而出,瞬息间,在场的无数魂魄被这无形又庞大的力量拉扯了进去。 江复庭饶是再镇定,看到那些数以万计漫天飞舞而无法抵抗的魂魄也有些头皮发麻。 就在他寻找白唐时,就看到半空中那个正想躲避空间撕裂的黑袍被一道极速掠来的白色身影给阻拦住了! “想走?”白唐虽然戴着面具,但光听声音都能感觉到他阴恻恻的笑。 黑袍捏紧了手里的铁块,他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实力,但想着江复庭的实力也就这样,眼前这个人又能强到哪去? 他自负的笑道:“你就是那个小家伙的同伴吧?就凭你也想拦我?我还正愁找个机会找你们呢!这下正好,你们自己白白送上门了!” 白唐没兴趣跟他多说废话,漫不经心地望了眼上方碎裂的空间,口子裂得相当大,之前空间也裂过几次,但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严重过。 “啧!” 麻烦。 黑袍没听出他语气里嫌弃的意味。 白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咧了咧,便不再多拖一秒时间,毕竟他耗得住,他好不容易收到得小师弟耗不住啊! 他抬了抬手,浑厚无尽的力量如大海,从他体内翻卷而出。 力量里的凉意,就像是一场磅礴的大雨浇灌在了这片地界上,洗刷了所有的纷纷扰扰,就连那铁块里的威压都隐隐有了反被压制的趋势。 毕竟不像江复庭体内的东西被完全激活过,对白唐来说就跟还没发育成熟的奶娃差不多。 场上所有的鬼魂在这短暂的时刻,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身上被压制着的威压一下子减轻了。 离空间裂缝稍微远点的,马不停蹄得往别的地方疯逃。 江复庭在闻到白唐散过来的气息时,只觉得清爽又舒适的凉意渗进他的意识,安抚着他被灼烧着的疼痛。 胸口一直悸动着被牵引的感觉,终于被阻断掉,他如释重负地缓了一口气。 黑袍手里的铁块再次变成了一块废铁,任他怎么催动都像一块破石头毫无动静。 白唐笑眯眯的看着他,提醒道:“看够了没?”他说着伸出白皙的手掌,理所当然道:“别强求了,朋友!” “劝你一句,强扭的瓜不甜,乖乖交出来吧!” 黑袍再次看向眼前的白衣青年时,眼里流淌着浓浓 的恐惧,他不甘心地抓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甘示弱得瞪着他:“谁跟你是朋友!” 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凭什么拱手相让! 他之前以为是没有什么用才会送出去,可现在! 那双阴沉又充满畏惧的目光里在看向头顶上方的裂缝时,闪过一丝浓浓得歹意。 他再次抖动着身体诡异的大笑起来。 江复庭躲在台边,听着他的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他的视线紧锁在黑袍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踏实。 果然!下一秒,黑袍忽然抬起手,抓着手里的铁块,猛地往空间裂缝里丢进去! “你找死!”白唐突然一声大喝! 震震的声音有如气浪顿时覆盖了这片地界,下面正在逃跑的生灵,被他吓得腿一软,连路都跑不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又匆匆忙忙地爬起来继续逃。 黑袍被他的一喝震得神情发滞。 白唐趁着他回不过神的片刻,拽起他跟扔垃圾一样把他往裂缝里面丢去,黑袍甚至还来不及呼喊就消失在裂缝里面。 被黑袍丢进去的那个铁块,还在裂缝的边缘顽强的抗争着。 两股庞大的力量在边缘“呲呲”得交锋出炽热的火花,白唐沉吟了下,目光一顶,便朝着和裂缝斗得如火如荼的铁块冲过去。 江复庭被白唐身影飞掠的方向,惊得从台下一同飘上去,“白唐!” 白唐听见他的声音也是回头一吓:“你上来干什么?凑人头?” 江复庭:“······” 他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甩脸走人。 他忍了忍,沉声道:“这个东西和我体内的有感应,如果催动体内的东西,或许可以激发它的力量,借着爆发的力量就可以摆脱空间的吸力。” 白唐顿了顿,藏在面具下的眉毛不爽得揪在一起:“哦~你就为了勾引那个铁块,不惜催动自己体内的炸弹?” 说完,用酸溜溜的语气补充:“您是有多爱慕那个铁块呀!” 江复庭:“?” 白唐把他身上的弱点捏得死死的,知道这家伙哪方面脸皮薄,哪个地方一点就炸,炸完之后甩脸走人。 他就安心去裂缝边上拿铁块,这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啊! 然后他正暗自洋洋得意的时候,发现本该炸毛的人并没有炸毛。 江复庭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白唐是故意这样说,也知道他的目的,那些劝说的话如鲠在喉。 最后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上去太危险。” 白唐被他的认真关怀噎了一下,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扯了扯。 他敛起自己有些紊乱的心思,戳了戳他的胸口,关心的话非要说得满不在乎的:“哦,你催动这个就不危险。” 话刚说完,上方的空间再次一阵剧烈得震荡,不久前才听过的熟悉轰鸣再次响起。 江复庭抬头,发现那道空间的裂缝的口子似乎变得更大了! 里面的虚无无边无际的望不到底,好像什么都没有,被卷进去的生灵似乎在顷刻间被碾为了齑粉,不复存在! 它就像是一个永远都填不尽的无底洞,亦或是一个巨大的怪物,盯着这片天地想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白唐的脸色在裂缝变大的瞬间,变了变 这样程度的空间裂缝已经不可能自行愈合了,以往空间动荡时,只是崩塌了个小口子,空间再次活动的时候,会自行合并回去。 他也根本不需要管,但现在他即便不想上去都得上去。 十九年前,他之所以拼命在众神之战里活下来,就是为了整顿天地,恢复原样。 现在天地又有动荡,他自然有义务去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守下来的世界! 江复庭只感觉到自己天灵盖处一阵凉意倾泻而下,他整个人极速下坠,落在地面上。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白唐宛若流星冲向了空间裂缝的边上,比先前更浓烈的一股浩然之气从头顶上方铺天盖地的扩散开来。 他紧绷着神经,发现白唐没有离空间裂缝太近的时候,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发现白唐不是单纯的想要去拿铁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这会角斗场的鬼魂已经不多了,能跑得都已经跑光了,该被吸走得东西都已经被吸走,就连边上的石头,建筑全都被吸得干干净净的。 放眼望去,格外的萧条和荒凉,比光秃秃的沙漠看起来还干净。 沙漠好歹还有沙子。 也就只有中间那根直冲云霄的石柱仍旧屹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他紧张的盯着白唐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攥着,空间的吸力已经完全被白唐的力量阻挡住。 两股浩瀚的力量形成巨大的光幕相互对峙着,但谁也不清楚,究竟那边更胜一筹。 江复庭不确定白唐到底能坚持多久,但破裂的空间似乎隐隐有要愈合的趋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过了一小会,那个裂缝似乎确实稍微小了点。 他心里一直替白唐捏着一把汗,面具下那张清冷俊秀的面庞这会格外的苍白。 反倒是当事人还是不急不躁的,白唐歪了歪有点发僵的脖子,在裂缝缩小的时候,慢慢往裂缝的边缘靠近。 动作看起来是挺无所谓的,但是那根弦却一直不着痕迹的紧绷着,等裂缝稍微修复了点,准备去抓那个铁块。 白唐定了定神,累是累了点,但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江复庭本来以为白唐撑不了太久,但十来分钟过去了,那道白色的身影还悠然得悬在空中抗衡着! 他的背影看似单薄,浑厚的力量却仿佛滔滔不竭,永无穷尽一般! 随着裂缝在肉眼可见的慢慢合并,他心里对白唐能力的认知也愈发的骇然,一遍遍的在他印象里刷新。 他又有些庆幸的松了口气,只要白唐性命无忧,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片刻钟后,头顶上的空间被修补了大半,白唐终于涌上了一阵吃力和疲惫,他看了看上方的裂缝和隐隐开始往后退的铁块。 大致的估摸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应该够把这个空间给补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被空间裂缝桎梏已久的铁块,终于有摆脱吸力的趋势,似乎要回落下来。 江复庭做好准备出手,盯着铁块的动向。 几秒后铁块彻底的挣脱了空间吸力的束缚,他身形一动,正好掠到半空中时,另一道强横的气息陡然从一旁袭来! 江复庭瞄向朝他们极速飞来的身影,整个人冷得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 fpzw 第五百九十八章:渔翁得利! 那个恶鬼明显是在一旁的角落里伺机埋伏了很久,转眼间,便径直朝着那个即将落下的铁块冲过去。 “!居然还有人敢截老子的胡!”白唐在另一股陌生气息冒出来的瞬间就察觉到,气得破口大叫:“江复庭!给老子拦两招!” “我知道!”不用他提醒,江复庭在察觉到那影飞掠的方向时,就已经紧随其后。 他手上迅速凝聚起灰色的小球,对着那个影抛过去! 灰球快飞至那影后背的瞬间,那道影反应迅猛得察觉到,他倏然回头,轻松化解掉,抬手一点,更为强横的鬼气化为黑色闪电朝他劈来! 速度之快,与真闪电无异,眨眼间便落在地面上,江复庭狼狈地躲避掉,闪电所及之处,是近百米的焦土! 这个家伙刚才肯定也在角斗台下看他们的比拼! 像他这样程度的强者,根本不屑于去和弱者浪费时间去进行无聊的比赛降低他们引以为傲的份。 所以不管有没有这个空间裂缝,这个恶鬼都会挑选时间出来抢这个碎块。 碎块在谁手上,他就会咬谁! 江复庭根据他的出招,粗略的估计了下他的实力,回过就对着白唐大声提醒:“这家伙至少是炼魂期的!” 他刚刚说完就感觉到那影回过头,狠厉得眼眸正死死得盯着他,那人抬手一挥,又是一道黑色闪电劈下! 白唐自然听到江复庭的声音,也听到后面的动静,内心气得把那个半路截胡的恶鬼祖宗十八代骂了遍。 他现在正在补空间抽不开手,否则重新撕裂就前功尽弃了。 心里刚冒着冷汗骂完,那道比较强横的气息已经飞掠到他的旁。 “滚!”白唐一声暴喝,浑厚的气势如黄河巨浪滚滚而出。 那个恶鬼却无半点退却之意,狂傲的笑着:“你以为我和黑袍那个垃圾一样吗?” 他说完就直接朝着铁块抓去。 白唐:“······”呵!这哪只是炼魂期啊,都是煅体期了啊! 同一时间江复庭的形再次爆而出,但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高他四阶而且离铁块近在咫尺的恶鬼快。 耳边的罡风宛如无数把尖刀从上穿透过。 就在他行到一半的时候,恶鬼已经突破了白唐屏障,牢牢抓住了那个铁块。 白唐已经做好临时撤手的准备,就在他力量停止输出的一瞬,那个被抓住的铁块开始猛地震动,嗡鸣声似乎能将这片天地翻山覆海。 江复庭的口再次燃烧起熊熊的大火,跟这狂暴的力量附和着共鸣。 恐怖的威压再次笼罩在这片天地的上空,好不容易修复了一半的裂缝似乎要再次崩裂。 白唐的眼皮跳了跳,再来一次他想修也没这精力啊! 然后裂缝是不会听话的,打死都不可能的! 他前脚这么想,后脚裂缝处就传来“咔咔”的巨响。 “白唐!”江复庭捂着口隐忍着剧烈的疼痛,急切的呼唤着上方的白色背影。 白唐这回没有再逞强,往后退了些许,只是那双桃花眼一脸幽怨得盯着那个恶鬼。 那个恶鬼仿若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也不知道裂缝重新开裂,他的所有神智都像是被手里的铁块所掌控,狂又痴迷。 “这个神器是我的了!神器是我的了!”他激动得喃喃着,越说越大声。 神器表示自己有被这个事冒犯到······ 威压散发之后的同时,毁灭的力量在无形之中猛然炸开。 江复庭作为一个经常用浊气打架的人,对这个气息再熟悉不过,整个人瞬间在这样浩瀚的力量下涌起一阵寒栗。 白唐也在顷刻间感受到这充满危险的气息,他眯了下眼眸,正在考虑怎么压制这个神器的时候,又一道黑影飞掠上来。 白唐看向飞掠上来的江复庭感觉自己要被他气死:“你又上来干嘛?嫌我事不够多?” 江复庭的手仍然紧捂着口,声音虽然虚弱,但还撑着一股独有的寡淡和傲气:“我想到个办法。” 他说完不等给白唐解释,趁着神器的力量还在激活,空间撕裂的不算太多,嗖一下闪到了恶鬼的后。 那个恶鬼还如痴如醉的沉浸在铁块里,像是被困在了神器的幻境。 江复庭勾了勾嘴角,狭长的眼尾因为笑意而有些上扬,只是这个笑透着森森的冷意。 他抬起脚,校准好裂缝的位置,然后在恶鬼股上用力一踹。 一道黑色的流星从空中一划而过,消失在裂缝里。 刚刚还一触即发的氛围,就这么悄无声息得被强行结束了。 白唐愣了愣,被能量余波带起的风吹得他一脸凌乱。 个败家的!这神器他不想要,但我想要啊! 于是,裂缝里又多了一个还来不及反应,就死在空间里的大号恶鬼,顺带周围天地里的恐怖能量也消失殆尽。 神器表示自己再次被冒犯到,大招还没憋完,就这么嗝了? 江复庭看着裂缝里的虚无,那个铁块果然进了裂缝后,和他上的联系也被断得干干净净。 他闭目稍微调整了下,将上的不适稍微驱散掉。 睁开眼的时候,边上那双直勾勾看着他的目光就差拿胶水贴在他上。 江复庭自动忽略了白唐眼神里的怨念和暴走间的隐忍,只当他是赞赏。 什么神器不神器的,他不希望白唐再像刚才冒多余的风险,他知道白唐想要那个神器,他也知道白唐拿那个神器就是为了他体内的不定时炸弹。 但是他觉得他这样一个人,让白唐这种确确实实有本事的大佬为他冒风险真的不值当。 沉甸甸的,他也担不起。 还是现在这样的解决方式好,简单粗暴,虽然称不上一劳永逸,但好歹算清静了。 江复庭微微转过,云淡风轻的留给白唐一个笔直的背影。 深藏功与名······ 说实话,白唐确实被他这波作给惊呆了,学霸的脑回路果然很神奇,不是他能理解的。 而且这家伙明明看出来自己是想要那神器碎块啊? 要是不要的话,一开始就让那碎块自己自甘堕落进裂缝了,他何必多此一举想办法去取回来······ 按照他对江复庭智商的了解来看,他肯定是知道自己的意图,知道自己意图还这样干,肯定就是故意的。 至于为什么故意的,白唐想着想着似乎猜到了什么,望着那个见过无数次和记忆里能完全重合起来的修长躯,心里突然涌起苦涩。 感觉人虚弱的时候,似乎特别容易多愁善感,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紧紧闭了下眼,驱散掉占据他脑海的画面。 再睁眼时,又恢复成了那个放不羁,不知所谓的模样,脑子里也只剩下想要勒死他的想法。 但碍于那个不觉自己有错还一凌然的人又是自己收进来的徒弟加师弟,他也下不了手。 江复庭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回过头的时候白唐又稍微压榨了下自己的劳动力,将空间修复到可控制的范围,飘下来的时候也有点风一吹就要被刮走的趋势。 他神色紧张的将白唐从头到尾打探了遍,还好带着面具,对方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担心:“你怎么样?” 白唐像面条一样晃了晃自己的魂魄,睨了他一眼,不着边际的疲惫开口:“感觉体被掏空。” 江复庭:“······” 他觉得白唐有些地方真的很厉害,总是能成功掐掉自己难得腾起的关怀绪。 他默不吭声的率先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白唐刚刚晃晃悠悠的样子,似乎比他还虚,只好又放慢脚步。 结果后背就被反应迟钝的人结结实实的撞上了。 “你怎么又不走了?”白唐慵懒的声音里还透了一丝恼意,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江复庭抬头望天,随处扯来一个话题:“空间裂缝剩下的怎么办?” 白唐是真的有点累了,声音又虚又低:“剩的不多,过段时它自己会合上。” 江复庭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又后退两步,撤到他边上搀扶着他。 白唐作为一向牛哄哄,看着温和实则心高气傲的人,突然被人搀着有种被人挂了面子,撑不住脸皮的感觉。 他快速抽回自己的手,对他摆了摆:“没事,我是谁,这点小事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不至于连路都不会走。” 江复庭在他强硬得语气下只能松开,注意力却一直在他上,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他下一秒出什么事了。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强横的人就算体被掏空,动动手指头也能比他厉害。 至少白唐瞬移着带他回家,还是一眨眼的事。 江复庭魂魄归体,那种虚弱像潮水从他的脑海里迸发出来,席卷他的四肢百骸。 他强撑着发沉的眼皮,边上的人已经累得倒头就睡,他伸出手指试探的推了一下白唐肩膀。 白唐纹丝不动的,似乎是睡得特别沉。 他稍微凑近了点,静静地注视着白唐的睡颜。 白唐的五官是眉清目秀的,精致又不张扬,特别温和,不像他自己那么充满攻击。 微挑的眼尾常年漾着浅淡的红晕,每次睡醒朦胧的时候眼里泛着水光,看着散漫随,却又不自觉勾人。 只是那双陷入沉睡的眉毛一直轻微拧着,像是在传递睡眠中的人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他又将指尖放在眉心上按了按,借此看看能不能驱散梦中人的愁苦。 第五百九十九章:自作主张?后果自负 江复庭的指腹很凉,但白唐的体更凉,冰得就像从寒窑里拖出的一个死人。 他按了有一分钟,体沉得像是从头到脚灌了铅,手酸软的实在使不上劲,白唐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 随后他才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下去。 大概是这次真的太过劳累,两个人中午回来的直接睡到第二天的上午。 意识半梦半醒时,江复庭闻到了从外面飘进来的烟火气,耳朵里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喧嚣。 熟悉又令人安心,让人有种还活着的真实感。 在这些熟悉味道的刺激下,大脑恢复正常的运转,他猛的睁开眼睛,看了下时间,果然隔了一天了。 显示屏上还有三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林子青的! 一个是昨晚,还有两个早上才打过。 江复庭淡淡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人,思考要不要毁一下约,把和王思离的见面推迟到下个礼拜。 只是白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苏醒了。 白唐撑着惺忪的睡眼,半眯的眼还透着浓浓的困意,软绵的说话声还带着一丝的不快:“不睡觉看我干嘛?” 江复庭收回目光,看着手机上未接来电的名字,征求他的意见:“王思离的见面要不要推迟?” “随你便吧!”白唐不咸不淡的扔下这么一句,卷着怀里的被子翻了个。 江复庭皱起眉,克制着绪里的不高兴,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你如果问题不大,我就照常约她下午过来。” 白唐眼皮都懒得掀一下,顺势还把头埋进被子里,闷着声音轻描淡写的扔下一句:“你觉得好就行。” 一大清早什么毛病! 江复庭隐约觉得可能跟昨天的事有关系,一把扯过他的被子,想要弄清楚。 结果被子刚掀开,又被白唐用力拽回去,往头上一闷:“老子怕冷!” 怕冷逗谁呢? 江复庭听着他莫名其妙蛮不讲理的话,心里的火气也快按不住,他尽量沉着气强调一遍,话到嘴边音量却不自觉提高了点:“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如果没恢复,我就延迟。” 白唐窝在被子,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吗?还来征求我意见,自己决定就行了。” 怪腔怪调的语气,每个字眼都跟刺一样,往江复庭的口上扎。 他听得格外不舒服,心里却十分确定就是因为昨天的事在闹绪。 事出有因,擅自做主确实是自己理亏。 何况按现在的况来看,白唐并不打算理解自己这个‘因‘。 空气里忽然静谧了一下,仿佛时间都停止流动。 江复庭又坐回到上,揪了下他被子,正色道:“当时势紧急,来不及多想。” 白唐死裹着被子,不愿撒手,幽幽的回道:“昨天谁跟我说想到了办法。” 江复庭被揭穿后尴尬了一下,揪被子的动作默了默,凤眼里促狭的光一闪而过。 他保持淡定,无可奈何地如实说,“你那会力量耗了不少,神器已经快激活,继续下去风险太大。” “我自己心里有数,你非得掺上一脚!不就是区区神器,以我的本事还怕压不回去?”白唐愤懑得终于愿意多说几个字,撑着自己傲然的气势刻意强调。 他说归这么说,但江复庭依旧记得那个碎块能量暴动时,白唐眼里骤然闪过意想不到的震惊。 “你要没补空间,我还信你。你补了那么久空间,白唐。”他说话越来越低沉,像是在隐忍什么:“我不能拿你的命去赌。” 紧裹在被子里的体僵硬了一下,白唐不是不知道,他气的也不是这个。 而是这小子明知道那个铁块可能有把他体内东西弄出来的办法,结果他自己毫不犹豫得踹进去,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那块要坏不坏的鬼域之地是保住了,但他自己活生生把自己希望踹没了,留着个体内的不定时炸弹,重点是他踹完以后还很骄傲? 白唐这么一想更气了,这小子难道从头到尾就没有多仔细一点考虑他自个的未来吗? “哦,所以你就拿自己未来的命去赌。”他毫无起伏的说,声音沉闷寡淡,听起来特别疏远。 “我没有赌。”江复庭解释:“我提前猜到,碎块进裂缝就会切断联系。” 白唐感觉他说话就是故意在回避重点,想要就此简单掀过。但是白唐怎么可能会依从,毕竟这事不是小事。 他终于掀开被子,坐起来,清澈透亮得桃花眼凝着几分锐利:“我说的是你的未来!如果哪一天,你口里的东西自己激活了怎么办?它的力量如果彻底苏醒,如果它想要摆脱你对它的制约?” 他越说越盛气凌然,语气跟着有些咄咄人:“猜得再糟糕点,如果它还想取而代之,控制你的体吞噬你的灵魂,你怎么办?” 江复庭一直端正着坐姿,恭恭敬敬得洗耳恭听着。 他面色如常,只是在白唐说完之后,微挑起下巴。 下颚骨到脖子的线条清晰硬朗,外面洒进来的微光在他的脸颊上勾勒出淡淡的银色光晕,连带整个人气质都酝上了一层不可一世的冷傲。 那双深玄的眼眸带着一丝坚定:“那时候我已经变强了。我自己压得住。” 白唐愣了愣,一脸被屎堵住的表。这家伙哪来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和骄傲? 他以为变强就是嘴上说说的事?见自己修炼的比别人快就飘了,修炼的速度能不能撑到那个铁块突然爆发都不一定,他正要张嘴回怼。 江复庭见机进一步补充,“若来不及,你天天说我是你师弟加徒弟的,压榨的也不少。” 他一本正经得学着白唐平时的厚颜无耻,继续道:“罩一下也不为过。” 白唐:“……”一脸不可置信得瞪着他,感觉怒气值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甚至下一秒就能开花。 他都忘了这小子向来胆大包天,所以坑一下自己这个师兄算什么? 白唐被他的三言两语搅和得差点忘记自己一开始是因为什么生气的了。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脑子里那根线拉回来,但毕竟被强行溜了一圈弯,眉眼间的气恼最终还是消散了不少,他吁了一口气,眼里不涌起浅淡的沧桑。 “能力越大,知道的越多,肩负的就越重。” 说话的时候只剩下无奈的妥协,他又一转念,对边上的人摆起长辈的谱来:“你算下来才刚十九岁,现在还是祖国的花朵呢,才刚开花,想什么结果的事?” “有些事还没到你肩负的时候,你急了也没用,等到了你肩负的时候,想卸都卸不掉。” 江复庭斟酌了他的话,思考了一通,知道白唐这是变相的说服自己,但他还是觉得他这样的选择没有错。 他的世界观没白唐那么大,只求对边的人无愧于心。 “恩。”江复庭不再争辩,听话得应着。 白唐已经从他的面无表得到了,下次还犯的结果。 江复庭张张嘴,白唐猜到后面就是要说,我保证我知道这类的话,他也听得够够了,率先道:“但你以后绝对再不能犯这样的错,我是认真的。” “只要你能顾及自己的安全,我就不犯。”江复庭讨价还价。 白唐有种自己权威被挑战的感觉,端起架子抬头教育他,“我跟你说,面对你的师兄加师父,你这个态度。” 他还没叭叭完,江复庭非常严肃的打断他:“我也是认真的。” 他说这句的时候比刚才的白唐强势多了。 白唐怔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瞳孔里仿佛暗藏着巨兽,要将他吞进去一般。 白唐不自在的瞥开视线,懒散得靠在垫上,他实在是拗不过这个小孩了。 随后,他满不在乎的保证:“你放心,我肯定比你要惜自己的命。” 毕竟他们两人的命现在绑在一块,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比以前谨小慎微多了。 江复庭从他的眼神里端详着这话的正假,毕竟白唐一看就和他不是一类人,舍弃小我,成就大我,他昨天不才干这样的事么。 不过看白唐似乎确实没有说谎,他才稍微放了心。 从小到大自己的交心朋友也就这么一个,难能可贵,所以也视若珍宝。 白唐没再理会他这会什么心思,敲了敲头柜,“你就让你那朋友下午过来吧。” “你已经恢复好了?”江复庭又悉心确认了一下。 白唐对他翻了个大白眼:“我只是耗力过渡而已,又没受伤,搞得跟坐月子一样,还休整一个星期。我跟你讲,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光是吐纳之间···” 江复庭不再听他的胡言乱语,拿起手机给林子青回电话。 林子青等江复庭的回信等到翘首以盼,电话打通的时候,他的话语里满是急切。 江复庭和白唐吃完午饭并没有多久,楼下就已经有人在敲门了,他留白唐收拾一下二楼,自己下去开门。 林子青的精气神看起来比上次好很多,之前应该是学习顾人两头忙,硬是把自己的体当鹰来熬。 哪怕再年轻体壮的人也承不住这么长时间的消耗,现在王思离出院了,他肩上的负担也卸了大半。 王思离大概也把她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了他,这次再见面的时候,林子青眼里多了不少复杂的神色,又有些不好诉说的意味深明。 前段时间见江复庭的时候,就觉着有什么不一样了,看来是真的。 这种筒子楼的楼梯都很狭窄,而且又特别黑,光基本都照不到这,江复庭和白唐夜晚不需要灯也能看见,也没注意去维护楼梯里的灯。 他在前面领着路,本来想照顾一下女生,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第六百章:来日方长? “咔!”手指利落的按下去,然而楼道里依旧乌漆嘛黑的。 江复庭一顿,所幸走前面他们也看不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他淡然回过头,友好提醒,“有点黑,小心点。” 然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一会真得提醒白唐去修一下了。 林子青上次来过一次这个巷子,但也只是远远坐在巷子口那的古董街。 这种地方从外面看进来古风古韵,似乎有格调,但是进了巷子以后才会发现,这片区域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古朴。 老是真的老,旧也是真的旧。 走进来光闻着这里的空气,挨家挨户与市区天壤不同的气息,都深深让人有种和城市错开的感觉,完全想不到会是一个城市里的。 就连破也是真的破。 林子青小心扶着王思离,怕她摔着了,他抬头看着走在上方的颀长背影,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像是早就融入了这样的环境。 他是没想到江复庭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又挑剔的人就这么泰然的接受了这样的地方。 江复庭领到二楼就没有再上去,因为白唐不愿意让他们进自己房间…… 平时吃饭的餐桌已经被简单的收拾好,但看起来依旧简陋又寒碜。 他淡然如常的给他们拉出放在桌子下的长凳,“坐。” 林子青有些不自在的坐下,他不是嫌贫富的人,不然也不会喜欢上王思离,只是真的完全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还是有点不习惯。 也实在无法把王思离嘴里描述的神乎其神的人,和此刻毫无形象软趴在桌上的白唐重合起来。 但也知道看人不能看外表的道理,他有礼貌的笑了笑,“好久不见。” 林子青既然选择来了,江复庭也没打算掩藏什么。 他勾了勾手指,浊气化为丝线从橱柜上拿了几个未开封的矿泉水。 这两个月虽然没有接单,但全靠白唐训练的好,他力量的控制已经非常精妙,普通生活用品的重量都能端得住。 不过懒也传染了······ 林子青来的时候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各种可能发生的画面全都脑补过,但还不如现实的一眼来得更有冲击力。 他愣了愣,随后就平复下心里的讶异,接过瓶子,打开的那瓶先递给王思离:“谢谢。” 江复庭留意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女生,坐下来问道:“她还没好吗?” 林子青叹道:“算好多了吧,人格融合的很成功,只要没有太大的刺激和意外,坚持吃药,不会那么容易复发,只是······” 他说着,神色温柔的抚了下她的头发:“说话还得要一段时间。” 江复庭捕捉到他的动作,好像已经没有接触问题:“她的心结已经放下了?” 他浅淡的笑了笑:“算是吧,至于以前的事,来方长嘛。” 林子青现在也不能完全琢磨清楚王思离的心思,只知道这个女生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对他来说,这样也就足够了。 白唐听着他真心实意又无无求的话,之前因为江复庭那件事的倒刺稍微消了点。 他坐直了子,收起手机,伸出白皙的手正要去抓王思离的手腕,却被女生戒备得躲了一下。 白唐另一只手杵着脑袋,不以为意得开口:“不会还记着我敲你一脑袋的事吧?” 王思离没有说话,默默抬头正对上男人看似亲近却包罗万象的眼睛。 她咬了咬唇,扣弄着手指。 白唐对待这样的人也没有急躁,弯着眉眼,他上的暖意不比的阳光少,“是你要来找我的,你男朋友钱都给了,你又怕了,他那钱不就白白进我口袋了。” 王思离顿了顿,纠结半晌,内心天人交战一番,终于伸出手。 以前上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时,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但自从上有了特殊的变化,上次在医院看到江复庭她就有种强烈的压迫感,眼前这人的眼睛更是充满了穿透力。 她只感觉到心底所有的东西瞬间被洞穿的体无完肤,无处可藏。 力量上的悬殊让她对这人升起本能的惧意。 白唐捻着她的手腕,提醒了下:“我的力量会与你的完全相斥,稍微忍耐下。” 说完还不等王思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有一缕鬼气涌出,在她的经脉里飞扫而过。 林子青还以为王思离要承受多大的苦楚,结果他刚紧张兮兮得绷起神经,白唐就已经收回手了。 王思离顶多感觉到体一阵过电般的疼。 江复庭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检查的速度,就看到白唐转回头嘚瑟的对他挑眉。 林子青不清楚这两人眼神之间的互动,生怕有什么问题连忙问:“怎么样,会对她体有伤害吗?” 白唐眼里的异样转瞬即逝,但心里却丢入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轻溅起水花。 之前跟王休交手过,凭气息判断确实和王休上的味道一样。 他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出了昨天那个黑袍手里铁块被驱动时的画面,不太成熟的想法慢慢成形。 白唐想问题的时候嘴角还保持着浅淡有礼的弧度,林子青看着他的笑而不语有点心慌,自觉得将糟糕的念头率先对号入座。 “她不会真的?”林子青剩下的话不敢说完,脸上的惶惶不安却溢于言表。 江复庭见林子青吓成这样,稍微有点于心不忍,戳了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开始出神的人。 白唐被他一个手指揪了回来,故作高深莫测的沉吟了一下,缓缓说:“没什么伤害。” 林子青不解得看着他。 白唐端起架子,对江复庭挥了下手。 江复庭心领神会,该配合的捧场配合到底,于是惜字如金的解释:“她上是极阳之气。” 林子青面色凝重认真听讲,等着他后面的话。 江复庭:“······”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 等待的三人:“???” 这就没了? 白唐:“!!!”他就知道奢望这小孩嘴里多蹦几个字是他太天真。 重点是江复庭刚才接受眼神的时候,一副包在我上的样子。 白唐睨了眼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徒弟,不慌不忙的开口:“寻常人等,阳相横,八脉未开,只要肩上三火不熄,平时不作恶,家有过世之人,事事应尽,则一世安宁,想见鬼也难。” “只是她的父亲,本就枉死,又突生变故,夜缠,时之已久,影响了她上的阳平衡。巧得是她父亲上的是阳气,与她极为契合,导致她体彻底变化,八脉全开。” “既然不会影响体,是不是就不用管了?”林子青听他那么说,在心里悬了一个多月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 “体是不会影响,要不要管就不一定了。”白唐悠然喝了一口水,慢慢说道。 林子青被白唐这吞吞吐吐的说话磨得有些急不可耐:“白先生不妨直说。” 他越是急,白唐越是悠然,他翘起一只脚踩在长凳上,体重心压在膝盖上,坐的舒服点了才开口: “我说得通俗易懂一点,极极阳世间罕有,出现了就是宝贝。换句话说就是大补品。” 他说到这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江复庭,似乎意有所指:“极之体于鬼是唐僧,易招鬼,人人畏之。极阳之体于人而言亦是大补,鬼敬而远之。” “既然不招鬼,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吧?”林子青思量了下,问得小心翼翼的。 江复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看到白唐有意无意咧出一抹嘲讽的笑,只是笑得又淡又轻佻,很快又收起来。 想到了些过往的云烟,白唐指尖轻轻扣着桌面,语气讥讽的叹道:“少年,你还是太天真了。邪念这种东西不分人鬼的。” “兴许久居阳光的人,知道阳光的炽,反而更加贪心呢。” 林子青愣了愣,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有所指,只是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人难道会跟鬼一样为了吸走对方的力量,还吃人? 江复庭在白唐说完话的第一反应就想到那个被屠尽的村子。 他对白唐的话表示赞同,补充道:“人心险恶,若是真为她好,不得不防。” 林子青被两个人说得有些心慌慌,好像下一秒王思离就会被人发现掳走一样,他满脸愁容得拧着眉:“那怎么办,她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王思离看他满心因自己慌乱的样子,抓住他的手,示意让他安心。 她的手一直都是暖暖的,如同外面的光,林子青被捏住的时候,流从他的掌心淌进心房。 他放松下来时,就像冰块在手里融化了一样。 白唐的手指还在桌子上敲,他杵着下巴,冥思苦想着什么,脑子里斟酌了半天。 他先前没有想到,不过就算想到了也没有机会,可现在这个机会亲自送上门来了。 昨天看到两个碎块之间的相互感应刚好给了他一个参考,宁秋雨拥有那个力量的同时,动向和状态被长生派时时监控着。 那她上肯定有东西和长生派有所联系,这种牵扯目前是单向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个力量。 王思离的力量是来自王休的,只是王休太过于微不足道,根本没引起长生派的注意力。 那么他们有没有机会,反过来利用这个力量牵制的关系,摸到长生派的底细呢? 只要王思离能足够强大掌控自己的一切,那力量上的监控和制衡是不是能完全颠倒过来! 第六百零二章:未来,就要来了 底下坐着的学生突然听得特别认真,老梁之前不少酝酿好的话,一下子在脑子里打成了死结,临时起意的全都是缅怀,到嘴边的鼓励下一秒又理不清思绪了。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这些已经在青期尾巴的小孩,绪依旧敏感,易激动易感,说得多了又怕影响他们的高考状态。 转而换成尽可能轻松的样子,他对着他们笑笑:“现在嘛!也该稍微放松一下,绷得太紧也不好,最后几天该休息的好好休息,好好吃,好好睡,争取高考前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没必要多贪恋这两天,影响自己的体,得不偿失。听到没有?” “听——到——了——”下面一群迎合声有气无力的,俨然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 这三年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老梁的路,谁当真谁就是傻子。 然而老梁说放松就是真的放松了,这些学生发现从这天开始,每在他们头顶压得喘不过气的作业量忽然就变少了。 他们兴奋解脱的同时,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 这段时间江复庭天天在学校早出晚归的,三模之后白唐哪也没去,他发现自己低估了高三最后的课业量。 林锦一直想去打探自家儿子高考后的志愿归宿,但看着江复庭以眼可见的速度瘦了好几斤,站在一边就能感觉到高考沉闷的压力,那些话就一直迟迟来不及问出口。 这是几个月以来,江复庭难得晚饭后,没有匆匆忙忙得回自己房间,而是在客厅小憩了片刻才回屋子。 林锦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可以撬自家儿子嘴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回到自己房间没坐片刻,只是看了下手机回了几条白唐东拉西扯的短信,桌上因为特殊待遇专门给他找的最后一卷子还没来得及翻开,敲门声突然响起了。 也就只有林锦了,他长这么大以来,江朝如果不是要事,就没找过自己几次。 “妈,进来吧。”他收起手机,装模作样的翻开卷子,假装自己还在忙。 林锦是个眼尖的人,自家儿子是真忙还是假忙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她迫不及待推开门的时候,刚好抓住了江复庭翻开卷子的动作,卷子书写过的地方墨都干到不能再干了。 儿子脸上的认真表明显还是才开始读题。 她亲切又柔和得笑着走进去,蹑手蹑脚的将手里煲得汤放在他桌边:“这个是妈刚刚煲得,你赶紧趁喝,红枣,银耳,莲子,还有百合!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吃得太腻,这个味道清清甜甜的!” 听着林锦满怀期待的声音,江复庭放下手里的笔,心里有种淡淡的歉疚。 他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应该煲了很久,莲子都是软绵的了,单薄的甜味从舌尖弥漫开,品到心口却反而感觉有点发苦了。 “恩,好喝。”他捏着勺子多喝了两口。 余光瞥见言又止的林锦,猜到她想说什么。 林锦话到嘴边又有些紧张,硬是满含慈的笑到江复庭喝完了这碗汤,直到实在没有再坐下去干扰自家儿子学习的理由了,才忐忑的开口。 她先是关怀的问两句:“你最近学习况怎么样?都好的吧,我们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压力不要太大。该放松的时候放松一下,张弛有度才能有更好的发挥。” 江复庭放下手里的碗,面对林锦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柔软了下:“我好的,学习进度也没问题。” “那就好。”林锦平时一个话题脑洞量不亚于白唐的人,此时此刻却哑火了,她心里藏着事,感觉拉什么借口都显得不自在。 她思来想去,还不如直接敞开问,本来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之前的事让她心里头一直扎着根刺,总觉得儿子不知不觉哪里不一样了,让她一直防备着放不下心。 怕心里的期望会落空,她倒还好,就是老江那边一直是对儿子重负所托的。 “对了,你高考志愿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她小心切入话题,观察着儿子脸上的变化: “你爸那边还是跟以前一个想法,成绩要是稳定的话,继续上丰泽大学,选个经济管理,能直博就直博,或者想出去再深造领个mba再回来也行,以后他也能安心把公司托付给你。” 林锦的话是意料之中的,从商的家庭后辈走的路子差不多都这样,如果放在以往,江复庭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是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我去长都大学,文学史专业。”他直截了当的说,也没再吊胃口。 吊得够久了,这种事又不是拖下去,他们就忘了,不问了,当做什么都不会发生,事也不会停止在这里一直不前进。 林锦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你一个学理科的,怎么无端端的去学文学了?妈一直知道你喜欢物理,你要是去报力学,去报天文,妈还都能理解。” “可这文学史······”她被江复庭截然不同的选项弄得思绪错乱,难以理解:“你怎么好好的想到学这个?这学了,你能有什么用?那你以后工作怎么办?还有,家里公司这边……” “我不会去公司的。”江复庭无得打断了她的话,手指藏在桌底下紧紧攥着,有些发白。 “你怎么!”林锦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悬了那么久的担忧在这一刻被印证,她的心瞬间跌入了最谷底。 她绪有些激动:“不是!你上个学期不是还老想着进公司的事吗,你还老问呢,你不会这学期复习傻掉了吧!而且长都大学哪有丰泽大学好啊,师资资源都不及人家!” “你这无端端的,怎么就!” “不是无端端的。”江复庭的回答里藏着说不出的愧疚,他保持着冷静的口气证明自己是深思熟虑的:“那时的事只是和同学相关。我从没想过进家里的公司。” 他再怎么做亲和,说到后面声音还是有点冷,像是要把自己和家里的产业一刀切得一干二净,半点不愿沾染,连一丁点多余的希冀都没给边的人留。 他知道这是父母大半辈子的心血,只是以后再也无法走普通人这条正常的路,与其藕断丝连的牵扯不清,倒不如现在说清楚了。 不然半推半就地接受,自己后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无心管辖,只会白白把父母这大半生的心血全给糟践了。 那时更说不清楚,也抬不起头。 林锦听着他决断到有些不近人的话语,愣了愣,神色一阵黯然。 她感觉脚底有些虚浮,但自己又不是不开明的家长,只是人生几十年她的道路也算顺畅,她想的要的,安排计划的东西,在她恪守律己的执行下,全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会却像是撞了块石头,这石头还不小,撞得她脑子有点发晕。 她咬了咬唇,“那你学了文史之后,以后做什么工作?这专业能有什么前途,出来找的工作工资也不高。爸妈也不可能这辈子都守着你,要哪天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妈!” 江复庭及时打断了她令人不舒服的话,他不快得提醒,“您又扯远了。” “须臾几十年,一晃就过了,一点都不远。”林锦像是跟他较上劲,非说不可,“我现在想想二十年前的事,都觉得才发生在耳根边一样。” 江复庭坐正了些,感觉前面刚喝完的汤消化够了,林锦的话又给他堵上。 林锦不死心得在他耳边继续劝,“还有啊,按照你爸那规规矩矩的刻板子,你如果不去家里的公司,他什么都不会留给你。” “你难道就甘心你这辈子,就这么高起低落的?”她说着想要抓住江复庭的手,却又跟触电了一样,缩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转念一想还以为房间开空调了,她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中间,“你这也没开空调啊?” 江复庭眼里的异样稍纵即逝,他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将桌上已经空了一会的碗往林锦那边推了点,有点赶人的意味。 “我没事,您别多想。” 但牵扯到自家儿子的体健康问题,林锦的惊慌和关怀收都收不住,她直接霸道的抓过他的双手,两只手都捂了一下。 “怎么都这么凉?!儿子,你体没不舒服吧?这大夏天的,你手怎么跟个冰块似的!”她说着还特意伸手去探江复庭的额头。 江复庭微皱着眉,后仰避了避,“我真没事。这段时间学习太紧张,放松两天就好。” 林锦担心他是出于图省事隐瞒什么,不放心的又问一遍,“真没事?” 即便知道她是好意,江复庭也被问得没了耐心,他无奈的压着脾气唤道:“妈!” 儿子的叫声把她从有些凌乱的绪里拉了回来,想起自己来儿子房间的目的,想到两个人打了几十年才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到时候要拱手给别人,心里始终都有点不甘心。 她有的时候会享受别人家夸赞自己有个好儿子时的面子,但也确实忧心着儿子难以预料的未来,可她又希望自己儿子能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开开心心的活着。 “那专业的事……”她非常艰难的再次开口,“你真想清楚了?” 第六百零三章:美梦哪有那么容易做! 江复庭沉了一口气,转过,搭着林锦的双肩,凝重的神色看得林锦连一丝丝的希望都灭得干干净净。 “妈,我想清楚了,没开玩笑。我也没想过家产,你们需要的也是能将你们研究的技术和产能继续发展下去的人。”这是江复庭一口气对她说过的最长的话。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条路带给我的可能和后果,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于我最有益的路。” 他的态度,他的话缜密得让林锦难以辩驳,就像他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你以为他是闹小孩子气冲动的时候,以为他糊涂的时候,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打点妥当,连一个小错漏机会也不给你留,你除了被他牵着乖乖走,别无他法。 林锦苦笑了一下,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妥协。 “妈。”江复庭难得一直放软,这次他主动捏着女人的手,林锦很注意保养和打扮,脸上不太能看得出年龄,可是手上宅在家里照顾了他十几生活的痕迹却是遮掩不掉的。 指腹和掌心都有茧,手背的皮肤长期在洗涤液的浸泡下,又干又糙。 指节的骨头和肌也在长期干活的况下锻炼得比一般女生的手粗一点,带了几十年的婚戒都勒着手指了,依稀能看到点红印。 他淡淡的说,语气却很坚定:“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守好你们。” 险失双亲的惊心动魄他体验过一次,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儿子都这样说了,林锦能怎么办?林锦也不能怎么办!只是想到老江那边她又为难起来。 儿子也犟,老子也犟,两个都犟,到时候让他们两个自个斗死算了! 被自己儿子这句话感动完之后,林锦终于把这个不可挽回的扎心现实消化掉,内心感慨了一番儿大不中留。 然后将心里乱七八糟的哀伤难过都剔除,她提醒道,“你爸那边我会跟他讲,至于他要不要抽死你,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这会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就是那种我舍不得收拾你,你就等着被罩着我的人收拾吧! 江复庭收回自己冷冰冰的手,默了默,“您拦着点。” 免得您儿子被大义灭亲。 不管结果是不是她想要的,反正至少有了答案了。 哎,自己和老江也算不上多钱的人,等老了大不了找个合适的人把股份卖了。 但是老江知道以后估计要气死是真的,她得去备点速效救心丸! 林锦端走桌上的空碗,留给他一个意味深明的笑,带上门走了。 深夜,万籁俱寂。 夏天混着土壤气息的草味,总是特别浓郁,风一刮,那种清新的味道铺得到处都是。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和有些还在熬夜的住户亮灯点缀着沉寂黑暗的夜晚。 一道瘦高的影在夜色里,踉跄得来回晃动。 冯宇正式工作才第二年,作为一个公司底层的基层人员,他每天都是暗无天的加班,应酬,喝酒,每每回到家都已经是深夜了。 他学历还行,只是家境不太好,从小墨守成规的教育下他为人十分死板,明明不会说话,格却是自恃清高,傲慢无比。 他发现他工作越是努力,越是上进,那些人就越会针对他,给他穿小鞋。 可他就越是不甘心,不甘心到钻牛角尖,每一分每一秒都疯狂的想要把边的所有人都踩到脚底下去。 所以他就越是拼了命的去干。 “哈哈!”他突然干笑了两下,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的可笑。 每走一步都要晃悠一下,脚底像是踩在泥潭里,有点发软,他抬起头看着周边闪着霓虹的高楼大厦,这些璀璨发光的建筑在他眼里晃出一圈又一圈重影。 他一路走一路笑,嫉世愤俗地手指天空:“不公平!这世界根本就不公平!” “什么狗!什么知识改变命运!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他一声又一声地骂道。 眼框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妒意的影响,变得赤红。 “你们这些狗仗欺人的东西!”他又愤愤得指着前方的空气,仿佛前面站着一个人一样,然后又戳戳自己的膛,脸上因为做着不切实际纸醉金迷的梦,夸张得笑起来。 “等老子将来有钱了!我就弄死你们!你们一天天的!” “啊?”他提高了嗓门叫道:“欺负我是吧!糊弄我!整我!等老子有钱了,我就百倍!千倍!” 他说着说着,赤红得眼神愈发的怨毒,犹如蛰伏在暗处吐着芯子的毒蛇:“全都偿还给你们!!!” “全都还给你们!” 声音因为用力干吼了太久,损到了声带,他喊到后面稍微有点沙哑。 他却借着酒精发泄得意犹未尽,脚下不知哪里冒出一个碎石头,他觉得有些碍眼,提起脚就往前踹。 石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起腔准备再发泄几句,脚下出现一个碎石块,比刚才的大一点。 冯宇抬起脚又是用力一踹,石头飞出,但比之前的大,飞的并不高,砸向了路边的围墙,然后滚进沟缝里去了。 “这什么破路!要摔死老子啊!”他一脸厌弃得低声咒骂。 可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石头却又出现了!又比前面的那块大!只是没有在通往他家的方向。 冯宇站在路口犹豫了一下,这会夏风一吹,脑子里的醉意倒是散了不少。 那块石头待着的路口是通往他以前大学的那条路上,他眼里还有些迷乱,虽然心里本能的抵触,但那两条腿却是鬼使神差的朝着石头走过去。 地上的石头就像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这次他没有踢,而是蹲下去,捡起来。 冯宇咧着嘴看着手里的石头笑了一下,刚才的暴躁似乎还没发泄够,在心里一直沉积着。 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嫉恨都像是这个石头被自己捏在手里,他挥起手也不管前方会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扔,闭着眼睛用力扔出去。 石头落地“嗒”“嗒”的滚动声,听起来尤为舒心。 他畅快了不少,并没有转回家,而是继续往前走。 果然还有,脚下又出现了石块,而且一次比一次大。 他的脸上出现了怪异得兴奋,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满心都被宣泄那一刻的舒爽给取代。 冯宇捡起那个已经有自己拳头大的石头,像刚才一样闭着眼睛往前盲丢。 因为重量的关系,这次石头落地的声音粗了许多,变成“嗑噔!”也没有再多余的滚动。 他愉悦的睁开眼,继续朝前,丝毫没去注意自己扔了的石头消失在哪了。 每扔一次,就跟上了瘾一样,越来越迫不及待的期待着下一块。 他捡到的石头也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直到后面需要用两只手捧,手里的石头深得接近于黑色,他丢出去的时候,“咚!”如同一颗脑袋砸到地上。 冯远第一次产生了说不来的异样,那个声音好像砸在了他的心口上,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猛力抓着他的心脏往外扯。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遗漏了什么,但还是没有留心被自己扔掉的石头去哪了,神色茫然了一阵还在直行。 只是潜意识里的不适,让他的步子不再像前面那么欢欣雀跃,稍稍的慢了下来。 这次石头没有再出现的那么快了,冯宇往前走了一小片刻,夜风透了点冷意“呜呜”得吹着,就像女人在哭,他后背被吹得涌起一阵寒栗。 路灯一会亮一会暗,本就有点醉,闪了几下,他连前面的东西都看得模糊不清。 但是顺着建筑轮廓和格局,冯宇发现他居然走到了自己大学的校门口。 他忽然又干笑起来,笑容里多了讽刺和不透痕迹的畏意。 学校大门在暗夜的笼罩下变得深沉暗,他看着大门口的雕塑,光溜溜的,全浴着乌沉沉的霾一般,看得久了那雕塑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他有一瞬间眼花,以为雕塑的眼珠子转过来在看他。 这个地方虽然是他的母校,但也是他的噩梦,夜缠绕,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毕业这天,当时还暗发毒誓,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可没想到他工作不到两年,就又来到这个地方! 他厌恶这个地方的同时又怯畏着,目光隐晦得扫了眼那个封闭着的大门,转就想要离开。 可这次转头却看到了有片刻没有出现过的石头。 那块石头就被摆在雕塑的边上。 它至少有人的头那么大,黑漆漆得,上面还盖了一层凌乱得类似于棉絮或者海藻的东西。 冯远的脚步顿住了,对石头怪异的兴致和渴望又来了! 哪怕他下意识的不想过去,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危险,可那东西就是有着魔力不断得引着他过去。 戒备瞬间就被脑海里的冲动给击垮,他眼神迷离而狂,仿佛那已经不是一块石头,而是堆满着黄金的宝箱! 冯远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走到跟前才发现眼里的黄金突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盖着一团杂乱黑线的石块。 从美梦苏醒,他有些失落,失落之余又愤懑起来,连老天爷都要跟他开玩笑!连老天爷都要戏弄他! 第六百零四章:当街横死 他处在满心的怨念里,石头上的黑线却突然缓缓蠕动起来。 冯远仿佛没有看到,思想又被奇怪的绪给控制,又恨又迷恋。 他再次蹲下了子,将石头抱起。 这次的石头像灌了水一样重,底下一直淌着又湿又粘稠的液体,冯远的袖子被液体打湿了,他很吃力得要把这个石头抗起来,却发现石头像粘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几次,地上的石头仍旧无动于衷,他就像着了魔,眼眶猩红连残存的理智都没有。 他一次次的尝试,就连手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这个石头终于有反应了。 但不是他搬动的,是石头自己动的,它朝着冯远慢慢翘着,上面盖着的杂乱黑线在往地上滑。 冯远下意识居然觉得,这个石块就像脑袋一样,正在抬头看他! 他被自己心里恐怖的想法吓了一跳,松开了双手,滑下来的黑线却已经顺着刚才的接触缠到了他的手上! 从掌心到手腕都是被勒的颤又黏腻的感觉! “啊!!!”冯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慌慌张张狂甩着手上的东西,黑线却是越缠越紧,更多如同瀑布的线顺着地面往他上蠕动。 他仓惶得不停后退,脚下踩着软绵的触感,双手被头发一样的黑线缠住,脚下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 他已经分不清那个是石头还是真的头了,只看到那个东西慢慢对着他抬起来。 一双没有眼珠空洞洞的眼眶淌着血的同时,死死盯着他。 越来越长的头发开始缠住他的脚,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只一张嘴,更多的血从嘴里涌出。 “啊啊啊!鬼啊!有鬼!” 冯远剧烈得挣扎着,惊恐地尖叫。 缠住他的头发也越来越多,甚至钻入他的皮肤,真的进入他的体缠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啊!!啊啊啊啊!!!” 他的尖叫已经分不清楚是害怕还是痛苦。 随着钻入体的黑色长发越来越多,他的气息也逐渐微弱下去。 高三的教学楼原本正处在突然被放松而有些空落的无所适从里,可他们还来不及体会周边弥漫开来的离别和悲伤,就被一个忽然冒出的新闻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那种无处安放的怅然被更加激烈又劲爆的氛围给取代。 到了课间,江复庭耳边就全都是关于早上头条新闻的繁杂议论,新闻铺天盖地的,几乎占领了所有媒体的头条。 但确实社会影响实在过于恶劣,手段残忍,惨绝人寰! “我跟你们说啊!网上那图片都是马赛克了,而且半真半假,那几个人死的,真的只能用惨无人道来形容!太特么惨了!” “说得好像你亲眼看到过一样!人家媒体好歹有图有证据,你就这么一杆子打死说人家,而且每个人少个器官还不够惨啊?” “我也没说全假的。”起头的那个人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围观一起说话的几个人随后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突然爆发出尖叫,有男有女混杂在一起,格外悚人。 “艹!我特么!好恶心!” “你想死啊!突然给我们看这个图片也不说一声,脑子没屎吧!” “啊!!!好恶心!” “我天!这也太恐怖了!我晚上睡觉要是做噩梦,你明天给我等着!” 还有两个心理素质差的女生,直接吓得滚到教室后面的卫生角处,围着垃圾桶去吐了。 结果,这边特别反常的异动反而吸引了边上更多的同学去看,看完之后没有一个脸色是好的,卫生角的垃圾桶边又加了一个文文弱弱的男生。 实在挤不下去,有的人直接奔出教室冲向卫生间! 素质好点的脸上都是一片惨白,议论声和谩骂声越来越混杂,就像苍蝇一样在教室里嗡嗡作乱。 江复庭忍无可忍,用力按下手中的笔,他寒着一张脸,走向话题中心。 人群包裹着的人隐约察觉到了他有些吓人的气场,三三两两非常自觉得散开,等边上簇拥着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坐在自己位置上体后转的男生,还在不知所畏的跟后桌高谈阔论,眉飞色舞。 “我跟你讲,我这图片保证是真的!我一发小,他爸就是局里工作的,他一知道有这事,为了探索事真相,英勇的奉献出了革命精神,打入敌人内部,冒着生死危机从他爸那偷到这图!” 坐在他后面的男生,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神躲躲闪闪,坐立难安,不知道是被那图片吓得,还是被江复庭这气场给吓得。 转说话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后桌一直对他挤眉弄眼,他虽然察觉哪里不对,可说话的同学仿佛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按不住内心的招摇,连那刀子般的视线都感觉不到了。 “他还说了,死的人不止三个,有四个!但是一个个死得都惨了,上器官全没了!唉~人就跟一张烂皮烂骨头一样堆着!” 他说到这还自我嫌弃了一下,继续道:“那第四个人就是这样被压在最下面!要不是他们警察验尸要搬开看,那压在地上看都看不到!” 他说话声并没有刻意压制,何况那些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的人,本就还很好奇这件事的后续,看似在做自己的事,但是一个个的全都竖着耳朵在听。 所以他说到这的时候,教室里此起彼伏又小心压制的抽气声,江复庭听得清清楚楚。 他忍无可忍得清了下嗓子,截断他意犹未尽的真相揭露。 说话的男生这才有些后知后觉,他顿了顿,感受到后背视线上方的寒意,吓得手机都拿不稳,掉在了后桌正好要假装自己看了一页书,翻动的那页纸上。 那页纸翻到一半,被半路空中掉下的手机给生生压了回去,还折出了一个三角形! 后桌有点想要暴走,他的书辛辛苦苦保护了那么久,连纸张尖角上的小翘痕都没有,现在就这么被他前桌给毁了! 他苍白的脸被怒意回了点血色,瞪了前桌一眼! 前桌正抬起头对着江复庭深不可测的眸子,讪讪得笑着。 江复庭却看着他无意间掉落在书上的手机。 里面有一张放大到占满了整个手机的照片,大概是炫耀的绪还未享够,所以照片展现出来的时候,说话的男生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舍不得退出来。 饶是江复庭在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瞳孔也不由一缩。 也不怪刚才看了照片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是魂不附体,惊慌失措的样子,哪怕是普通的成年人看到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就像这个学生所说的,死状惨不忍睹,每一具尸体几乎都是被开膛破肚,而且不是一刀切,皮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洞。 尸体的器官全部都被从这样的小洞里掏出来,可是人的器官这么大,洞这么小怎么可能掏得出来呢? 所以这些人的器官几乎都不成型,像是被硬揪出来的,组织,血管,还有那些藕断丝连的神经,如同接连不断的烂泥铺得满地都是。 至于为什么知道地上那些不成形的碎是那些人上的器官,那是他们的体确实像烂皮烂一样,如漏了气的气球,以怪异的方式层层折叠着。 江复庭的脸色有些难看,被他注视着的两个同学瞬间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他们以为这个满寒意的人要起势叱责他们的时候,江复庭硬是熄掉眼里燃腾的星火,如同他的周一样清冷。 他淡淡开口,“考前别看这些,影响绪容易左右考试状态。” 除了那两个人,连带教室里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得愣了愣,意外到就连刚刚图片带给他们的不适感都忘掉了。 他们那刻薄死板,不通理,平连话都不愿多说的班长,没有开骂就算了,居然还在耐心劝化。 果然是要毕业了,连班长都不骂人了,想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了。 心思稍微细腻一点的女生,这会是真的有些惆怅得默默垂下头,这样优秀又不苟言笑的班长还有几天就要见不到了。 早知道当初勇敢点,跟班长多说几句话也行啊! 本来是觉得高中三年认真学习,似乎没有遗憾了,可现在这么仔细想想,遗憾好像又多。 那些还没来得及告白,就要被掐死在自己腹中的。 那些还没来得和最好的伙伴去分享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酣畅淋漓的疯狂喧嚣。 哪怕是学校小卖部新出口味的零食,校园一角来不及仔细欣赏的风景。 这些东西在他们的三年时光里匆匆撇过,夏风彻底吹过以后,连点痕迹都不会残留,之后又是新的开始。 忧伤的绪有如毒雾,一个人沾染一点影响到边上的人,边上的人在往四面八方蔓延,然后整个教室都是。 杨林生立志作为一个不能被绪左右的人,他伸出胳膊对着那个拔的子晃了晃,“对了,江复庭!我们考完以后班级聚会怎么弄啊?别班的人都商量好地方了,我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咱们班样样第一,总不能最后关头在这种小事上被比下去了吧?” 江复庭确实没有想到这茬,老梁在他自己的伤悲秋里也没空提醒,于是他默默地将目光看向了班里的文艺委员。 突然被cue的文艺委员一脸懵的抬起头:“……” 什么时候安排的任务?他怎么不知道??? 江复庭用他的眼神表示:现在你知道了。 文艺委员一脸幽怨地转过头,看向挑事的杨林生。 杨林生东张西望抓耳挠腮,装作不知,他还以为这些事江复庭已经有了什么初步方案呢,谁知道他压根忘了这茬! 江复庭扫了一圈教室里面面相觑的众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文艺委员商量,决定好告诉我就行。” 高三一班的众学生,在高中三年的生涯里,居然赶在了毕业前夕拥有了一次班级活动的自由民主权。 三年的时光都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更何况最后的那四天。 高考来了! 第六百零六章:一杯上头 江复庭没去听他们的八卦,走出包厢的时候感觉舒畅不少,人太多的地方哪怕是不喝酒,他待久了也会觉得缺氧。 “小徒弟,考得怎么样,为师来问候你了。”白唐的语气里多几分调侃,高考过后的人嘛,就是要好好放松一下。 他的声音一如融于冰川角下的溪流,温润清凉,脑子的烦闷顿时消解了不少。 江复庭淡淡回道,“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白唐心思敏感得察觉到这人说话态度不太对,正常况下,他应该会回还行。 江复庭脑子被酒精冲得有点懵,这会没想太多,“考多少分都一个结果,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唐已经非常确定这人肯定有问题了,“怎么没什么好说的?那些巷子里的人八卦得都要堵我门了!” 他实在没心思去感受和理解胡同小巷里的那番闹,脱口道,“那等成绩出来了,再告诉你。” “江复庭。”白唐的声音忽然很认真。 江复庭被他这么一叫,心里突了一下,七上八下的,“怎么?” “你不会真的考翻车了吧?不会连长都大学都上不了了吧?你爸妈是不是要扒你皮?!”白唐说话的语气怪夸张的。 然而他此刻没什么思考能力,完全没想到白唐会诈他,酒意之下浑浑噩噩,想法都有点冲动,因此急于辩解。 “你想多了,不是分的事。”他淡淡得说道,但心里想的却是但也得扒层皮。 “那什么事儿?”白唐见缝插针的问。 江复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也没什么事。” 他的语气轻得有些凉薄,熏着醉意声音也有点飘。 白唐是不会真听信他说话内容的,锲而不舍的追着,“哦,反正你说没事,那肯定有事,你要说有事,那肯定是大事。” 江复庭:“……” 白唐这实话太戳心,他无法反驳。 江复庭没有接他话,感觉这人太了解自己,甚至有种觉得此人无法再留,想分分钟拖出去灭口的冲动。 两边都静了一瞬,电话里的呼吸声绵长又轻缓,像根羽毛莫名就把他心里所有的绪和戒备安抚的平平稳稳。 江复庭沉了下思绪,有些别扭的开口,“就是志愿的事。” 下面不用他再深入的说,白唐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江家也不算普通人家,家里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天天精心浇水施肥的,结果这棵漂漂亮亮的树苗说歪就歪了…… 要是哪天再知道他还是跟着封建迷信修什么道法,估计能顺带他的皮一块扒。 “闹得很厉害?”白唐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说话都没什么底气了。 毕竟是他亲手把这棵根正苗红的小树苗掰到了奇奇怪怪的道路上。 “还好。”江复庭又捏了下眉心,酒的后劲一直在脑子里作祟,站得久了头有点沉,“我妈没意见,我爸意见比较大。” 白唐回想了下上次在医院的时候见到过一次江朝,那会刚好出事,江朝虽然看着很憔悴,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随意一扫都是惊鸿一瞥,能将所有的假象粉碎彻底,强势又厉害的角色。 他正想瞎扯点什么宽慰的话,就听到江复庭有些沉沉的呼吸:“恩?你不舒服啊?” 难道几个月下来的连轴转后劲上来了? “没有。在聚餐。”江复庭刚说完这话,包厢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刺猬一样的脑袋。 “呀,还在打电话。”刺猬头同学惊讶了一下,眼里八卦之火明明灭灭,正想不动声色慢慢缩回脑袋时。 江复庭叫住他:“我马上好。” “好的!好的!”刺猬头眼里的八卦之火燃烧得更加剧烈,他生怕打扰到什么,触电般的缩回脑袋带上门。 江复庭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他们催了,我先挂了。” “去吧,不能喝就少喝点啊。”白唐像模像样得担任起长辈的份,叮咛了一嘴。 “恩。”他没再多说就挂了电话,回到包厢,就感觉所有人都瞧着自己,眼神还奇奇怪怪的。 他坐下的时候,被这些暧昧的眼神看得受不了,没忍住问了一嘴:“怎么了?” 杨林生壮着胆子凑过来问:“江复庭,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江复庭给了个何以见得的眼神,懒得回答。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会酒精有点上脸,所以一惯凌厉的眼神传达的不对,还是杨林生喝酒喝得脑子进水了,理解能力严重有问题。 杨林生猛地放下手里的杯子,惊诧得叫:“还真是啊!” 这话一落,周围齐刷刷的眼神,以眼可见的速度在升温。 江复庭忍着把他丢出去的冲动,一边头疼还得一边给自己洗清冤屈,可碍于都是同学间最后一次这么整整齐齐的聚在一起吃饭,他也不好发作。 他克制着盘旋在心口翻腾的烦意:“没有,你想多了。” 这话说完,不少女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晚饭过后,没有匆匆忙忙的散场,趁着绪高昂,不少人借着放松继续肆意狂嗨,要去k歌。 有些人的兴致来了,直接当街嗯嗯啊啊的瞎唱,反正看着疯疯癫癫毫无形象,一点都没有了平时好学生的形象。 江复庭实在不想凑这个闹就谢绝了,他站在酒店门口看了眼时间,十点没到,还早。 想回家,这会却又不好回去。 昨天和江朝闹成这样,他也不好意思这会回去在他面前晃悠添堵,免得他看到自己的脸更气了。 江复庭走出大门,看着来往的车辆和高楼大厦忽然有些发愣。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 要不在小区楼下熬到一两点,避开江朝的时间再上楼。 他思索了半天,也就这个方案比较靠谱。 于是抬脚,调头,准备徒步回去。 夜风还是温柔的,像棉絮一样,又软又暖,一层层铺在脸上。 脚底下踩着的也像棉絮,也软软的。 两边的树和建筑跟豆腐一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就差手拉手在他眼前转圈。 江复庭感觉自己没走几步就有点累了,被眼前的东西晃晕了。 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发现信号灯下站着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影,人影有点眼熟。 他停下脚步,反正就是不凑近,隔着大老远辨认这影,他确定自己认错人,走到路口头都不回一下,拐了弯就走了。 于是,白唐就这么眼睁睁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被当成空气忽视掉。 江复庭从路口拐过去还没走几步,便感觉到手腕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他条件反的猛地一抽手,回过来一脸戒备得瞪着后的人。 白唐错愕了一瞬,与那双眼角和颧骨都漾着一圈浅淡红晕的人相视。 漆黑的眸子明明是极力的威胁着他,但瞳孔有些迷离,愣是生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结果两秒之后这人还是这样看着自己。 江复庭只觉得眼前这个穿白衫的影半生半熟的,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脑子跟着眼睛一块模糊了。 酒意彻底上脑,他想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有事?”他凉薄的问道。 白唐先是被他这疏远的口气搞得神一滞,还以为他心不好波及到自己上,可转念一想,多探了江复庭两眼,感觉不对。 他伸手慢悠悠在江复庭面前晃了两下。 这会江复庭的世界本来就在疯狂转圈,结果面前这个人还伸出手在他眼前转,他差点要重心不稳背过去。 他不耐的拍掉这人的手,有些愠恼:“你做什么?” 语气是又冷又陌生的。 白唐已经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小孩喝多,醉到连人都认不清了! 江复庭醉酒后连站姿都松散下来,不像平常那么刻板,连带整个人的气场都被柔和掉不少,也没有那装模作样的老成了。 就是连人都认不得,他记得回家的路么? 白唐看他瞪完自己后,转又继续走,但公交站牌也不是这个方向啊,不会是真不认路了吧! 他连忙大步上去,又抓手腕制止他。 江复庭一连被人阻止了两回,心里本来就积郁着不快,也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转头就冷冰冰得低吼:“你又做什么?” 白唐刚才电话里听出了不对劲,才专门跑过来看看这小孩,结果这个从初识到现在至少说话态度上一直恭敬的人,这么一个晚上就对他吼了两次。 呵,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重点是眼前这人醉醺醺的,他这会说什么都没用! 白唐只能好言好语的无奈相劝:“你走错了,你家方向不对。” 江复庭顿了顿,四周相望了一下,努力将眼睛里一圈又一圈飞转着的重影,拼凑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 他总算依稀的看出来点大概,非常笃定得回:“没走错。” “不对!”白唐宛如慈父忍着耐,教小孩一般专门走到他边上,指了指另一边方向:“回你家的公交车站在那,你过个马路,这车要从十字路口左拐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费心费力的比划。 江复庭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谁说我坐公交。” “那不然呢?”白唐反问,这边到他家跨了一个区,少说七八公里难道还走回去?大晚上的徒步马拉松? 江复庭云淡风轻地说:“我走回去。” 白唐:“……”看样子不仅是醉了,还是傻了! 他还没从自家师弟喝傻的现实中回过神来,手就突然被人用力反抓住了。 江复庭紧捏着他的手腕,眼里的戒备就差把眼前的人给捆起来丢去警察局。 第六百零七章:你昨晚可凶了! 大晚上的,随便冒出一个路人,怎么知道他家在哪? “说!你是谁?跟踪我有什么目的?”江复庭语气不善的威胁道。 “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白唐在抓狂的边缘,盘算着要不把这人绑了直接送回去。 可碍于不久前他电话里才说和家里闹了矛盾,心里有点迟疑不定。 江复庭果真非常严谨的眯起眼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平里凌厉得凤眼,眯起来以后,眼尾妖孽得上挑,有着说不出来的惊艳。 江复庭还在认真看,刚才看不太清的人影在他眼里慢慢汇聚起来。 形有点眼熟,那张清秀的脸也有点眼熟。 似乎认出了点什么,他脸上的紧绷缓和了不少,隐约浮现出来的人名在心里头呼之出。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想着,他脑子里突然撺掇出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记忆里那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和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不觉重叠在了一起,熟悉到像是刻在骨子里,如同他真的亲经历过一样。 可那些画面依旧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看不出前因后果和所以然。 只知道那个呼唤,耳熟得之前仿佛又听见过。 江复庭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墨墨是谁?” 白唐神蓦然一滞,大脑犹如被枪击中,轰然爆炸,脑子里顿时嗡乱成一片,被搅和得一团乱麻。 短短一瞬,他心里就电光火石地闪过数道疑惑的念头。 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想起来多少了? 到什么程度了,还是仅仅只知道这个名字? 白唐的体犹如冰块僵硬着,只是片刻后转念又恢复过来,觉得不可能! 他一直太过介怀这个事,提心吊胆得过于敏感,刚才油然升起的慌乱和不安瞬间就被理智压了下来。 江复庭的面上明显还有些迷糊,眼里浑得失焦,半点清明都没有,一看就是完全被本能趋势的。 可他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名字? 心里的疑问翻滚得太多都没用,白唐只能试探着开口:“你哪里听来的名字,喝多了幻听了吧?” 江复庭冥思苦想,脑子绕了半天就是弄不清楚画面里叫这名字的人是谁,片刻后直接想累了。 他索绕过这个话题,不耐烦得挥了下手,清冷的声音里带了鲜有的任,“没喝多,我回去了。” 连要问眼前这人是谁这个问题都顺带忘了。 白唐稍微松了口气,可看他还转继续往前走,突然有种当老母亲的疲惫,这小孩是真喝到傻得不能再傻了,他的手开始蠢蠢动想要录下来。 可想到江复庭哪天要是知道了,会比煤炭还黑的脸色,最终还是按了下来。 出于不放心,他三两步紧跟上去,好奇问,“有车不坐,干嘛非要走回去?要是嫌公交车烦,你可以打车啊少爷。” 江复庭其他一概都没记清,唯独令他烦闷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古人云借酒消愁是假的,借酒消愁愁更愁才是真的。 他被白唐这番话提醒得,又想到江朝,好不容易回落的烦意又上来了,只能不快地回道,“眼不见心不烦。” 白唐没明白他哪跟哪,继续追问,“不见谁?” 空气里忽然静默了下。 江复庭突然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不知道哪根筋搭回来,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你是白唐。” 白唐:“······” 这大概是和他认识有史以来,最心累的一次。 他估计以这小孩现在的脑回路,正常聊天是不可能的了,但看他这样子明显是不太想回去,像躲着什么一样。 他提议道:“你既然认出我是谁了,你又不想回去,要不上我家借住一晚好了。” 江复庭想也没想:“好。” 这话也是趋于本能的,他早就没把白唐当外人,何况那条胡同巷子里来来回回那么多次,每走到那都有说不上来的舒心。 有人间烟火气,看着喧闹却又比匆忙的不留痕迹的城市静谧。 话应完,眼前的人影似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还来不及回神就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然后被人倒垃圾一样扔到上。 世界天旋地转一番,他忍着要吐不吐的难受,倒头就睡了。 白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整顿好。 这人平时看着规规矩矩的,醉了以后比他还不修边幅。 脱个鞋子换个衣服扭来扭去,上的被子已经被他翻得转了180度,睡姿毫无形象,替他擦脸就跟给小孩喂药一样不不愿,一直躲,躲到白唐忍无可忍,用鬼气把他四肢固定住了,总算大功告成了! 白唐弄完以后,觉得要是不记录一下,就真的对不起他这一番辛苦,还是没忍住,拍了一张江复庭被束缚成木乃伊的照片。 他正要意犹未尽欣赏照片的时候,边上电脑的显示屏忽然亮了起来。 打开锁屏后,占据了整个电脑画面的依旧是那个和现实相仿的游戏,他的游戏人物等级升了不少,但是相比刚开始玩游戏的时间,升级速度可以说是相当的龟速了。 大半年过去了,现在才35级,而且他已经在35级上停留了将近两个半月了······ 他这会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个游戏,而是点开了右下角的正不停闪烁着的聊天提醒窗口。 一大排密密麻麻的文字控诉像一篇作文一样发了过来,他头疼到有点脸黑,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假装自己不在线。 随手挂起自己的服务账号,白唐瞅了下上睡梦中的人。 算了,明天再说吧! 江复庭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点疼,额头跟被人用针扎了一大片一样。 他习惯的伸出右手去摸头柜上的手机,结果扑了个空。 他的头柜呢? 意识到事有点奇怪的时候,他立马睁开了眼睛,破破烂烂又眼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他记得他不是走回去了吗,怎么来白唐这了? 等他撑起子慢慢坐起来时,他发现自己可能不仅是额头被人扎,可能是被人群殴了,四肢僵硬酸疼得很。 他正转着酸软的胳膊时,白唐端着一碗汤走进来,一脸喜从天降的夸张:“哟!终于舍得醒了!” 江复庭从他的表里隐隐看到了不太好的结果,他面上不动声色,佯装淡然的接过碗,闻了下猜到是醒酒汤,直接一饮而尽。 早起没喝水喉咙通常发干,前夜醉酒的原因,他舌尖到舌根都是苦的,这会没刷牙喝东西下去是又涩又苦。 他微皱了下眉,把空碗递回去,有些心虚因而客客气气得说:“谢谢。” 白唐接过来一挑眉,开始了他一贯怪腔怪调的挖苦:“哟!现在知道客气讲理了。” 江复庭一提起思绪就一片空白,昨晚的事就跟打了马赛克半清半糊,他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然后简单的:“恩。” 少说几句,漏出得破绽也少。 他只依稀记得回家的路上好像有人跟踪他,但是又被他赶跑了。 至于到底怎么来到这的,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白唐看他又板回平时的脸,面色生硬得去回忆但又一筹莫展,于是非常善意得提醒他:“你昨天晚上可凶了。” “什么?”江复庭眼皮一跳,脸已经隐隐有点发黑,本来以为白唐又是故意在逗他,但白唐脸上的委屈和无奈也不像是装的······ 白唐还没有控诉够,继续添油加醋:“你还打我。” 真打是不可能的,也就昨天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半打半闹,但累是真的啊! 江复庭心里的疑问全堵在喉咙,连都放不出来,他酒品这么差?! 他重新将白唐里里外外审视了一遍,确定真的不是在忽悠他,脸直接唰白了。 “抱歉。”他极为尴尬的开口,声音跟着四肢在飘。 白唐看他比被雷劈中还惨的脸色,也不忍心再逗下去,心气大度的挥了下手:“哎呀,没事,谁让我又是师傅又是师兄的,也没什么。都是成年人了,好不容易高考完,想放纵一下也能理解,就是喝酒要节制点,别学着人往死里喝!” 他说着总算正经的关怀起来:“你昨天是喝了多少啊?能喝成这样。” “也就······”江复庭脸上的表更加难堪了,声若蚊蝇的吐出后面几个字:“两杯。” 白唐脸上的表倏然十分精彩,要笑不笑差点把自己拧成麻花了。 江复庭木着一张死人脸,生无可恋的躺回去,将被子一拉连人带头全都蒙住。 “诶,别睡别睡!”白唐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抬起脚隔着被子戳了戳正在躺尸的人。 “恩。”被子下面飘出有气无力的应答。 “我有事,真的!”白唐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单,都拖到上三竿了他连那信息都懒得看一眼,实在是字数太多了,看着就犯困。 让他想起二十多年以前被读书支配的恐惧,反正看字犯困这辈子是肯定改不了,死都改不了了。 江复庭没有吱声,双目盯着蒙在自己头上的淡蓝色被子,夏天的被子薄,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映在上面浮动的人影,还有那只时不时故意晃一下的脚。 白唐也不在意继续说:“有个单子,就是耽误了一晚,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看。” 他一脸无可奈何,仿佛真的为了照看他被生生折腾了一整晚的模样。 他都这样说了,江复庭要是还躺得下去,那真的该遭雷劈了,他淡淡开口:“你把脚拿开。” 白唐愉快得收起脚,开好那网站页面,就等江复庭一股坐下去后,心里畅快了。 江复庭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知道自己又钻了白唐的路。 但趁着白唐这会愿意伺候他,他也抓紧时间使唤,“有没有开水?” 第六百零八章:再次下乡 前面喝完解酒汤,这会嘴里还有点苦。 没几秒,冒着气的水就端到自己手边来,上面的内容他已经一目十行看了大半了。 因为大多都是废话,碎碎叨叨的,一半看下去都还没看到重点。 不过可以看得出叙事的人当时很害怕,里面内容杂乱,语无伦次,东拉西扯的都是说自己看到这看到那,半点逻辑都没有,还穿插了不少本人的见鬼心得和毫无根据的猜想。 导致江复庭都在深深怀疑这人看到的东西,到底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真的见过的。 看完之后,江复庭小口得嘬了一下水,干了一夜的嗓子舒服多了。 “怎么样?”白唐看不出他此刻的神色。 江复庭思索了下,放下水杯,拧着眉说:“有点乱,真假难辨。” “怎么说?”白唐疑惑了一下。 有鬼就是有鬼,没鬼就是没鬼,他还以为这个家伙本来是要说看完之后自己对这个单子的见解和解决方案,结果来了这么一句。 “你看。”江复庭干脆把这篇对话复制出来,有问题的标了一下,提醒道:“好像,应该,不确定。” 白唐皱了皱眉,大部分的委托人,并不是一开始见到鬼就来找他的,而是被纠缠了几次三番,连他们自己心里的疑虑都被彻底推翻,百分百确定见鬼才特地去找驱鬼的人。 这些人在被鬼多次的纠缠下,内心的恐惧达到极致,所以来找到他时,语气都是非常笃定的,“我遇见鬼了!” 可也不排除那些疑心病重,就是认死理的唯物主义论者呢? “万一是不信鬼神,打着试试的主意的人呢?”白唐靠着椅子悠然问道。 江复庭将几句比较矛盾的话标出来:“她自己具体撞见什么都不知道。这里,半年前开始。”他一边说一边翻回到最上面。 标出来的几句话可以说是天马行空了,比如看见有个没有双脚的女人爬过来找她,有的时候看到的是没有双手的女人,有的时候啥都没有光一个飘着长发的头,像车轱辘一样滚到她的脚边,然后看着她。 这些倒还好,后头比较扯,没有人穿得裙子缠着她飞,空的鞋子追着她跑。 鬼的多样之丰富,脑洞之大,让他深感佩服。 白唐是耐着子去看标出来的,此刻仿佛看了本格林童话般精彩。 得是什么样的鬼,熬读了多少鬼界奇书,才能有这么多折腾人的方法,还是短短半年内。 他觉得这不是撞鬼了,而是精分患者没被家属看牢来嚯嚯人间了,只是他运气不好对方顺着网线嚯嚯到他上了。 “所以你觉得这是有人刻意在消遣我?”白唐靠也懒得靠了,体顺着椅子的靠背干脆坐在了扶手上。 江复庭眼疾手快,抽掉自己的左手,否则白唐不长眼起来,现在遭罪的就是他的手。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他沉思了一下,才开口道:“有的地方是正常描述口吻。” 所以他刚才说有点乱。 白唐看着上面被标的红一片绿一片的长文,脑洞大开,言简意赅的总结:“那这人是吓疯了。” “还接吗?”江复庭看了他一眼。 白唐端着份装腔作势的瘾又来了,手痒拍了下他的背:“回绝掉!到时候上门坑我们不给钱不说,万一倒打一耙反说我们坑蒙拐骗,谁上警局捞我们去。” 江复庭眉头还皱着,又看了眼委托人发的内容,瞳孔暗了暗:“要不我去,真出事,你来捞我。” “单子多得很,又不缺这一张,你那么想不开干嘛?”白唐说着一顿,心里七上八下,突然担忧得掀着他的胳膊,翻转着他的体:“你不会还醉着吧?难道醉傻这个毛病还能隔夜?” 江复庭眼皮跳了跳,抽回自己的手,压低声音:“我说不好,就当去确认一下。” 声音冷冷清清,一点也不飘,应该是醒了。 白唐难以理解的摇摇头,工作积极虽然值得褒奖,但是死脑筋的吃力不讨好可就真没必要了,现在的年轻一辈难道都这么拼吗? “那你跟她聊聊。”他也没阻拦,反正自己看着呢,真出事还能出什么事? 江复庭得了他的应就开始线上交流,从看到委托人描述的内容开始就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好。 半真半假,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迷雾里一样,吸引着他去拨。 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 那边的委托人消息回复速度很快,估计时时刻刻捧着手机就等着他们。 江复庭跟对方谈拢好白唐最关心的金钱问题后,对方就迫不及待的发来了一个地址。 金桥镇,朱山村。 白唐同得看了他一眼:“啧,乡下啊!可惜了,这地方我也没去过,送不了你。要是回来的路上哪块地方眼熟,你跟我说,我半路捎你回来。” “好。”江复庭搜索着地址开始导航,看到线路的时候眉头拧得特别紧。 白唐探过来头来,“怎么了?” “有点眼熟。”他看着线路思索了一下,最近半年忙着考试除了鬼域哪也没去过,半年前的那些事早就被这段时间堆成山一样的各科考纲题海压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就从这山一样压着的题海底下抽出了一丝丝记忆,还真去过那附近。 他手指将导航终点那块区域稍微缩小了点,那一小块地方写着雾宁县。 白唐虽然不看书,但不代表他记忆力就差,看到这三个字马上想起来:“这地方啊,不是你寒假去过的那地吗?” 这下他脸上的同几乎要溢出来,一个县里的镇子能好到哪去,就是县里不重视发展下面的乡镇才跟着吃苦啊。 他又拍了下江复庭的肩,“早去早回。” “恩。”江复庭收起手机,站起来。 知道这地方来回路程远又不方便的,他也不好再耽搁时间了,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回头道:“晚上再借住一下。” 他自己家的话······等过段时间,江朝稍微消点气了再回去吧,一会跟妈再说一下。 白唐猜到什么,也没多问,施施然的点头:“行啊,你不嫌弃寒舍鄙陋就行,住多久住多久,我还白捡了保姆呢!” 江复庭话不多听关上门。 这一回和上次坐车的感受完全不相同。 上次正好是寒假,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返乡,人并不多,现在刚好是盛的时候,到了车站就已经看到人群往来。 大巴依旧和半年前一样有些脏兮兮的,加上在高温的催化下,什么味道都藏不住。 劣质的机油味,男人上不知道积累了多久的汗酸味,还有奇怪的脚臭味。 江复庭一路强忍着,到了雾宁县顺了十来分钟的气,才继续换乘,这个镇子大概比上次的镇子环境还要差一些,大巴并没有直达的。 这次到了镇上的时候都快四点了,他又等了十来分钟的小巴,一路疯狂颠簸,在售票员的提醒下被催促下了车。 江复庭扫了眼荒无人烟的山,这种村子都差不多,村子自己挖挖凿凿的辟了一条进出的路出来。 周边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错乱拔节猛长的野草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和上次的村子比起来,外观上看稍微好点,至少没让人觉得那么荒凉。 委托人不愿意自己出来,江复庭只能顺着她口头描述的路线,归类整理了一番,瞎摸着走。 只是在这种碎石头铺的路上走了将近三五分钟了,还是连个人影都看见。 他闭上眼睛,一边小步往前,一边放开自己的力量探查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有鬼存在。 浊气像是一道薄雾以他为中心,朝四周飞速扩散。 一道淡淡的不太真切的鬼气从一个深远的地方缓缓扩散出来,就是太远了,像藏在深井隧道里一样。 范围过于宽广而且对方看似有所防备,他探查起来的时候稍微有点吃力。 他屏住呼吸,正准备加点力量继续探索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收起气息猛地睁眼,戒备的看向后,随后神一愕。 从丛林间缓缓走出几个人,这几个人虽然穿得很普通,但神里的锋锐和气势显然就很不一样。 带头的人敏锐得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同一时间抬起头,同样有些错愕。 江复庭正犹豫着要不要假装自己没认出来的时候,带头的人却已经朝着他走过来。 “嘿!你不是那个叫江复庭的吗?”周祁一脸惊喜的说道,半年前的青涩退却了不少,初入这行时的胆小和怯意一丝都不剩了,明朗的眉眼里转而被成熟给取代。 小周已经不是小周了,看来这半年严舫作为队长还是调教的很好的。 “你好,周警官。”江复庭规规矩矩的打着招呼。 周祁扫了眼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奇的问:“你怎么在这啊?不会又是像上次一样来透气的吧,高考结束了吧?”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江复庭挑挑捡捡的回答,把风头避掉:“已经考完了。劳周警官还记着我。” “肯定记着啊,长得好看的印象自然深刻点。”周祁嘿嘿笑着,不等江复庭岔话题自己先想到了什么,突然说: “对了,今天刚好碰见你了,顺道给你带个嘴,你让你那个同学别三天两头的再往警局跑了,要是案子有眉目了,抓着人了,我们肯定会通知家属的,他老这样,怪麻烦的,还影响我们办案。” 江复庭听着他一口气的倒苦水,有些诧异:“他老找上门找你们?” 第六百一十章:半生不熟的肉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什么,立马推翻前面的说法,“不对!不是他!不是他!” 为了打着掩护前面半天连别都支吾不出来,这会直指着确认:“是个女人!是个女人!” 江复庭留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惊恐退却了不少,只是残留的慌乱和害怕表现出来的状态很像。 如果是普通人就难以辨别,只会当她又是疯了。 他心里开始惊疑不定,质疑起她半年前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之前吓成那样就是因为蒋黎吗?为了躲他,所以装疯装失忆。 但刚才一开始她的反应确实是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恐惧,说明她对鬼,蒋黎的害怕都是真的,那还有一个又是谁? 蒋黎。 这两个曾被恨意包裹的字,再次在他心里埋下了又大又深的种子, 他没有继续追问,这女的嘴巴跟粘了胶水一样牢,就算漏出点破绽,她也只会靠装疯卖傻去蒙混过关。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随便转一圈,出去以后你如果害怕,就把门锁起来。” 江复庭泰然自若得站起来,对她交代道。 “好的,好的!”张艳忙应着,如临大赦得站起来。 她惴惴不安地目送着江复庭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在门口僵持了一阵子,再去后厨将烧水壶接满,又回到门口的炉子前。 她拿掉烟囱,里面的黑煤已经烧得通红,明火时不时地突然窜出,随后她将锈迹斑斑得水壶放上去。 做完这些后她擦了擦手,拨打了个电话诉说着什么,接着倾听着另一方说话,唯唯诺诺得应着。 她挂掉电话,就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砍骨刀,拉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树荫下面开始熟练得打磨,刀子划过磨刀石不停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江复庭站在下面的一棵大树后面,就看着她磨了将近五分钟的刀,只是那个女人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那双手连酸软得迹象都没有,似一个机器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 他也不急不躁得拿出手机来看,这个村子没什么人,白天也看不出名堂,晚上还得再出来一趟。 只是这样今晚就回不去了。 他皱了下眉,抬头看着红彤彤得天空,已经是傍晚了。 夏的夕阳总是像火烧一样,连着一大片天都能着起来,从自己头顶上方绵延到落的尽头,壮阔而绚烂。 他低头瞄了眼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 家里早就跟林锦交代过了,可能这几天都不回去,林锦回信的意思差不多,而且公司能源开发的项目已经过了审核了,最近在确认技术和融资问题,江朝刚好忙的脱不开。 说不定忙完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麻木了,不知不觉就把他这事放下了。 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他拨出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那边接得很快。 “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是遇到麻烦了?”白唐似乎很无聊,懒洋洋的开口,反正张嘴也不盼点好。 江复庭还在欣赏风景,火红得太阳落在了他的眼眶里,把他漆黑得瞳孔都映出一片火海来,半张冷毅的脸被晕上一层温暖的红色。 他的声音依旧是不合适宜的清冷:“没有,就是告诉你一声,晚上不回去。” 白唐顿了一下,忽而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在电话里叫道:“不会是个美女吧?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见色忘义的人!” 江复庭只想牵着通讯回去,剖开这人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心里懒得解释,但要不说,那边的人胡扯起来能没完没了,他只能无奈回道:“快四十的人。” 白唐听到这话仿佛泄了洪,一阵索然无味,瞬间干瘪了,“哦。” 江复庭:“······” 被剥夺了兴致,白唐总算稍微正经的说了两句,“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就给我打电话。要真撞见鬼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小命要紧,没什么好丢人的。” 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但道理也确实是个道理,江复庭只得干巴巴地应着:“好。” 挂完电话以后,张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屋子里了,水壶应该已经烧开被拿走了,烟囱又被罩回到了炉子上面。 没过多久,平房后面的厨房那就飘出了浓郁的油烟和菜香味。 香味浓郁到有些人,江复庭从中午醒来到现在除了那碗醒酒汤一粒米都没进,闻到这味道腹中空得有些发疼,被香味吸引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他又在树底下站里十几分钟,张艳烧好晚饭,一边在围裙上搓着手,出来将门外的炉子用夹煤炭的钳子兜住铁圈,然后把炉子夹了回去。 他又确认了下时间,估摸着在外面待的时间差不多,走回屋子正好撞上张艳将炒好的菜从厨房里端出来。 “你回来了?查得怎么样?好抓吗?”张艳收拾好桌子一脸紧张地试问。 江复庭没有明说,只是简单的开口:“晚上要再出去看下。” “好的。那您先吃饭吧,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路也辛苦了。”张艳见他没多说,很识相得没多问,随即招呼他用饭。 江复庭没有跟她客气直接坐下,他正提借宿的事,她反倒率先开口:“江大师,既然这天都这么晚了,你晚上还得在忙活,就先别回去了,在我这住一晚,明天回去。” 江复庭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只是觉得这个女的太周到了,说话也是密不透风的,心思更沉了几分。 他假装为难的迟疑了会,思考的越久女人神色愈发忐忑,生怕他会拒绝。 心里的怀疑犹如滋生的藤蔓愈发茁壮,他恢复淡然得神态:“那就叨扰了。” 女人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心事落了点,就连自己的注意力也不再绷在这些事上,将菜都往他面前挪了挪。 “您晚上要忙就多吃点!不够厨房里再添!” 江复庭扫了眼桌上丰富的盘子,尽管刚才还饿得前贴后背,依旧立马失去了胃口。 农村里住户来了客人都喜欢做些特别油腻的伙食,显得自己比较好客,都是带皮的肥,油水满得像汤一样。 桌上五样,一盘全素的都没有,白红,唯一不一样的颜色就是飘红飘绿的辣椒。 肚子里空得还在翻天覆地,江复庭好不容易鼓励自己拿起筷子,心里天人交战一番,又非常为难得放下去。 张艳的脸色变了变,“怎么了?不对胃口?” 江复庭闭目养神,领会着白唐张嘴就来的本领,一本正经胡扯:“修道之人忌荤腥。” 他语气清冷,面容寡淡,无无求的样子,颇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贤范,让人不敢猜忌和亵渎。 张艳显然没有想到这茬,正推着盘子要继续劝他多吃菜的手尴尬得顿住了。 但她反应很快,顺手将手里的和桌上另外一盘油腻腻得端起来,保持着客客气气得笑,“那我给您再准备两个素菜。” “好。”江复庭目送她走进厨房,随后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剩下的三个盘子。 她家境贫寒,进来也没见着家禽,上哪弄得那么多? 他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那里正好传来“哒哒哒”得切菜声,听起来行云流水。 一面提防着厨房那边的动向,他就近夹了一小块,在碗里剖开。 里面的汤汁还没煮到火候,没入色,还有点夹生,还有点泛红,可就是带着令人垂涎滴得异香。 可看盘子里的配料也没什么香料之类的东西。 他正锁着眉冥思苦想,厨房的切菜声突然停下了,江复庭不动声色的将屋里的用浊气销毁的一干二净,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淡然凝神······ 遮挡厨房的布帘蓦然被掀开,张艳探出一个脑袋,发觉对方还闭着眼,不怀好意的眼神这会连半分都不屑掩饰。 江复庭光闭目坐着都能感觉到如芒刺目,忍不住开口问,“何事?” 张艳俨然没有被发现的慌张,大概是觉得对方闭着眼睛,笃定他看不到,说话口气倒还是和之前一般,藏得很好,“您会吃辣吗?” 江复庭淡淡地回道,“清淡点。” 白水煮更好,毕竟油也不知道是什么油。 后面这话当然没说,但从刚刚看见那块以后,他心里的疑虑浓得溢满了四肢百骸。 紧绷得弦拉到了极致,如临大敌一般时刻警惕着,这下一直等到张艳从厨房出来以后,他才睁眼。 桌上多了两盘绿叶子,灰不溜秋的桌上,单调的几盘一下子被绿色点缀起来,看着顺眼多了。 江复庭吃饭点到为止,连素菜动筷也没超过十个数,他趁着张艳还在吃,站起来说道,“你先吃,我再看下屋里。” 张艳被他突然得决定打得有些猝不及防,笑得有点难看,“没事,不急!您要不先消消食。” 江复庭刚好背对着她,其他方面一直遮遮掩掩他也就算了,但连屋子都不让他走动,就彻底影响他工作的进展了。 他回头一双寒眸觑着她,“你若有不便,可以直说,没必要拦我,我也不过来驱鬼。” 他没扯得太明,只是做出一副被人薄待不太高兴的样子。 张艳没想到他一下子这么直接,尴尬得愣了一下,只能堆着笑,“没有的事,您看吧,您看吧。” 江复庭也没有死咬不松口,说话跟吃饭一样点到为止,“我只查看鬼迹,不会随意动屋里的东西。” 后的人好像轻而又轻得松了一口气。 第六百一十一章:女人的辛秘 他心里的猜测明了半分,看样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所以才被鬼缠上的,只是这鬼也没见能把她唬得弃恶从善了。 看她这敏感的状态,想来背地里的勾当还在干。 这座平房也就四个房间,一个后厨,一个门口进来的大客厅,两间卧室。 一间卧室的门敞开的,里面很空,放着一张铁架做得折叠,角落里塞着一个塑料白桶。 就是这个桶不知道放了多久边上全是灰和黄色的油垢。 江复庭用浊气掀开盖子,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麻绳,简单,碎布,还有一些钝了的砍刀和锄头,差不多都是农耕和生活用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出来的时候正好低头瞅了眼门槛,他忽然注意到内侧有几道深浅不一的长痕。 他蹲下来细看了一下,这样的划痕不少,新旧都有,而且有些地方特别深,如同重复扣在这上面。 似乎是屋子里的人被硬生生拖出去时,挣扎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江复庭正要起,突然感觉自己又被奇怪的视线盯上,头皮猛地一阵发麻。 他抬起头,张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不远处,女人如同死人一言不发的垂着头,讳深莫测得看着他。 江复庭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头猎物撞入了被编织好的陷阱,他稳着心神若无其事得站起来,却留意到女人的手,在屋外余晖的照下反着光。 心里骤然一紧,他强装镇定走近,直到看清她手里捏着的是圆形金属,这才缓了口气。 只是张艳捏得太紧,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她神色的异样很快就敛好,关怀道,“怎么样?”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得不下三遍了,江复庭感觉再拖,只会让对方起疑,只能如实相告,“屋子里并没有,但不保证晚上会出来。” 他说着走向其他房间,补充道,“今晚我会守夜,你安心在房里休息。” 张艳策划好的计划落空了一下,遗憾又无法言表,透了点说不出的失落,“好的,那就麻烦江大师了。” 江复庭将剩下的房间都看了一遍,只有张艳的卧室被门用锁扣锁着,只是他不久前才说了暂时没有鬼的话,只能先放弃,不好再贸然激进。 到了晚上九点,江复庭正准备再次探查一番下午察觉到的鬼气,可他刚端坐好,四肢有如被电流散过,突然发麻! 没过几秒,就彻底动弹不得!紧接着,脑子昏沉一片,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这怎么回事? 他着自己强行睁眼,头皮上沉得像是压了一座山,只要一闭眼,他马上就能倒头不省人事得睡下去。 江复庭屏息凝神,短短几秒,扛着强烈的疲意下,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了。 毋庸置疑得,自己肯定是被这个女人给下了药了,只是这个药起效慢,也可能是他体素质比较好,一直拖延到现在才发作。 他果断咬破自己的舌尖,维持着脑海里脆弱不堪的清明,尝试着运转上力量。 整个人绵软无力,稍微动用一点力量,敏感得就像无数根针同时扎下。 他坐如古钟,不焦不燥得隐忍着,慢慢摧散自己上的药力,几分钟后终于把体内还没彻底吸收的药散干净。 夏天穿得衣衫本来就薄,这么一番折腾,他连人带衣服都跟水里打捞上来一样,额前刘海都是细密得汗 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再多等,小心翼翼得推开门往外走。 既然张艳对他下了药,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她肯定还会有后续动作! 江复庭连呼吸带脚步都压得几乎无声。 外面黑沉沉的没有开灯,村子不比城市还有路灯,一关灯就是泼了墨一样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江复庭的视觉影响并不大,他继续小心朝外走,四周异常静谧,只有屋外被风带起枝叶簌簌的声音。 风似乎一直在吹,从他出房间开始枝叶的摇曳似乎就没有停过,仿佛有人守在屋外一直在晃门口的大树一样。 张艳的房间离他的房间并不远,按照张艳疑神疑鬼的子来看,房门必然会从里面反锁。 但是江复庭在尝试推门的时候意外发现,她屋子的门并没有反锁! 他神色一凝,愈发小心得推开门,老化的木门被推动的时候不可避免发出了些声响。 他体顿时绷了起来,就在他考虑要迅速撤退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起来是出去了,应该是什么要紧事,连门都来不及带上。 他一丝迟疑都没有,不动声色的钻进房间,快速得打量起这间卧房。 房间的构造依旧很简单,只是多了张桌子和墙角的储物柜。 桌子上还翻开着一个破破旧旧的记账本,边上放着一个小古铜做的圆盘,上面刻满了八卦,江复庭查探了一下,才发现上面居然还有阵法! 阵法无足轻重,没什么太大的作用,顶多只能当护符,或者辨别一下鬼神的存在。 效果和搜鬼的罗盘差不多,那这个女人应该对自己的境况很清楚才对。 不对!不止这个! 他思索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脖颈后知后觉得有些发凉。 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一揪,体软得仿佛药劲又回来,脚底有些发麻。 傍晚的时候,这个女人手里拿着这个罗盘看着自己,他原本以为罗盘上的光是被夕阳照得。 现在细想那光有些发白,和落的红光完全不一样,更像是某种提示! 张艳那会就应该察觉到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可她希望自己驱鬼的模样也并不全是装的,只是看到自己时的眼神很奇怪。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复庭心思很快就落定,他翻开桌子上的记事本,越看心神却越是激。 时间,人名,数字。 看似很简单,但是厚厚的本子光这些信息就记满了每一排。 从六年前一直到现在,看起来像个名字登记册,起初他还不太明白那个数字是什么,看得多了,几乎是非常本能得直觉告诉他,每一串数字都代表着金钱。 这些数字基本都是五位数,整数到百位。 他随意得扫了眼又倒着翻回到前面的时候,看似无意却又非常明锐得捕捉到一个名字。 宁秋雨! 他连人带整个体都掉进了万丈深得冰窟里。 时间是五年前,和宁秋雨诉说得也对的上,这个很有可能就是人口拐卖的账本,后面的数字就是贩卖的金额。 六万,一个生命只值六万? 修长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江复庭内心燃腾得是滔天连绵不绝的怒意,几乎要从他的体里迸发出来。 上面的每一个后 面都是一个家庭,那么多的名字,得是多少个家破人亡。 那些人的苦痛堆积起来,能像这个村子的山那么高吗? 哪怕没那么高,那个山也是由一具具鲜活血液的骨叠加着,从哀嚎到生命没落,无奈无助,生命的巨轮被拷上最后的枷锁,只有数不尽的寒气和血腥。 江复庭知道肯定会比这座山沉。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睫毛微颤了下,非常克制得将心里灼灼燃烧的绪压回下去。 他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复庭立马掐掉手机的光,提心吊胆得判断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似乎到了门口又顿住了,他不敢迟疑,眼疾手快得溜出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是张艳似乎还站在大门口,压制着声音,在打电话。 江复庭贴在自己屋子的门后面,在寂静无声的烘托下,女人的说话声清晰入耳。 张艳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焦躁和急切,她偷偷打量了下屋子里紧闭得那扇房门,跟电话里的人继续说: “明天能不能行,我这里刚好有个小伙子能抓鬼,他就是你们说的纯体质,我明天就把他带给你们!” “他是睡下了。”电话里的人说了很多,张艳神色动摇了一下,可是又很快被心里恐惧着的东西取代,她钱也想要,鬼也要抓! 她继续和电话里的争取道,“可是,我这有鬼天天跟着我!我没骗人!我也没疯,半年前你把我送医院里去,可上次你也看到了!” 空气里再次安静了一会。 “你给的那个罗盘根本没用!”张艳迫切得解释,可电话里的人怎么也说不通,着急间她连说话音量都不由提高,“它只能短期挡挡,可是那个女鬼她要杀了我!她要杀我!” 对面的人留意到她无法控制的绪,承诺了什么,隔了一会,张艳的绪似乎没有那么焦躁了,她松口:“好!那就说好了!你答应我的!” 再次停顿的时候,手机那边的人似乎问了一嘴和姓名有关的问题。 张艳也没有多想,这些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值得隐瞒,“那小伙子姓江,叫江复庭吧。到底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但看起来厉害的。” 她刚说完,电话就被那边的人突然掐断掉。 张艳莫名其妙得看着手机,嘴里嘀咕了一句奇奇怪怪,然后就收起手机走向厨房。 没片刻,江复庭站在门后又听到了熟悉的磨刀声,大概是下午开过锋了,这次磨得并不久就停下。 他眼皮一跳,随着外面渐渐靠近自己这边的脚步,出于想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想要干嘛,他立刻跳回到上装晕。 刀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剐蹭着墙面,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声音,伴随着轻踏的脚步,犹如死神扛着他的夺命镰刀从深渊里走出来。 江复庭虽然体已经恢复过来,普通妇女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任何威胁,可躺在那里,不知道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刀子擦地得声音越来越近,这会连周遭树叶的沙沙声都被他模糊掉了。 他很小心得稳着呼吸,看起来平和又自然,俊俏的脸庞平淡无波,连一丝的起伏和绪都见不着,如同一个冰雕真的陷入了长眠一般。 就在这时,刀子突然停止了刮墙,他就像个聋子,世界蓦然鸦雀无声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不曾见过的故人 “吱——”他房间的木门被咿呀得推开。 推门的人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他,连带推门的声音都被拖得很长,就像慢慢扯着他的头皮撕开一样。 刀尖刮蹭墙面的声音一下子被放大了好几倍,而且越来越响,朝着他靠近。 江复庭的后背下意识绷紧,仿佛那把刀下一秒就会划到他的上。 呲——尖锐的摩擦声停在了他的耳边。 屋子里再次寂静无声,即使闭眼,江复庭都能感觉到,那双冷充满歹意的目光涔涔的凝视自己。 像是头顶上方悬着一把大刀,压迫着空气,蓄势待发随时随地直冲而下。 锋利的刀刃在微弱月光地照映下,寒意森森。 屋子里的气氛化为一个长弓短短呼吸间就被拉到了极致。 江复庭尽可能得保持镇定,张艳没有草率的行动,她像一直在试探,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随后露出奇怪的笑。 他感觉到眼皮外的影子正在往下半挪动,时间被拉得很漫长,导致几秒的短动作,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她不杀自己? 江复庭随着她的举动,产生了疑虑。 他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倘若那个罗盘真的只是能辨别自己体质,她跟电话里的人答应了什么? 和他打电话的人是谁? 短短一息,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不同零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穿插着。 像蚂蚁一样爬满本子的名字,门槛内侧斑驳得划痕,门后偷听到的对话…… 还不待他思索出什么,耳畔就急涌起空气的流动,泛着冷光的砍骨刀森然朝着他的腿劈下! 这一刻他顿悟张艳的意图,她是要让自己跑不了! 很可能和本子里的人名一样卖到不知名的地方。 只是费劲心机抓走他这么难搞的成年人又是为的什么? 念头闪过的瞬间,江复庭倏然睁眼,张艳根本来不及反应,手里的刀子已经挥下。 他形如鬼魅的闪到她的后,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冷得如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想做什么?” 张艳的手还牢牢握着那把刀,上的人弹起的瞬间,她的鸡皮疙瘩从脚底一下子窜到头顶! 江复庭从下午就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比普通人力气大,现在看来是经常做这种事,蛮力制人,长期锻炼出来的。 张艳愣在原地被吓得一声不吭,还沉浸在刚才恐怖的画面。 她记得上的人明明没有什么声息了,却突然睁眼,眼珠黑漆漆的又森,像鬼一样盯着她。 他是人是鬼! 张艳嘴唇不停地哆嗦,被他抓着的手腕,导致整个胳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借着刀面反的月光,她发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力气大得有些过分,皮肤过度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抓着刀的手腕瞬间颤抖起来,低浅的呼吸从后方飘到她的脖子上,外面的簌簌声穿墙入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墙外钻进来! 他是鬼!他一定也是鬼! “啊!!!有鬼!有鬼!”张艳突然猛烈得挣扎起来,不分前后左右挣脱了江复庭的手,对着空气到处乱挥。 江复庭敏捷得闪躲掉,沉 得看着这个女人,已经无法确定张艳这会是真被吓到,还是又装疯卖傻。 他没有贸然上前,张艳还在疯狂得尖叫,厚重的刀子不断划破空气带起凌冽得风! “现在没有鬼!”江复庭伸手尝试阻止她,但张艳的绪过于激动,连一丝一毫都靠近不了。 哪怕是一个细微得动作,轻声得响动,都能将她心里的恐惧刺激到极致。 她看起来快崩溃了,分不清眼前的东西是什么,嘴里说不利索话,到最后只剩下惨叫。 她记忆里见过的那些东西再次涌现出来,萦绕在她边。 江复庭感觉她已经神智不清,上森冷得气势收了不少:“你看到了什么?” “死人!死人活过来了!”张艳突然后退了几步,转过将刀对着他,尖锐得大叫,“死人会动!” “它会动!它会动!它要吃了我!”她双眼充血,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歇斯底里得吼。 “那个死人又是谁?”江复庭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个女人上扯着一堆理不清的杂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艳重重得摇头,慌乱得神里透着一丝挣扎,双手颤得愈发激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她虽然还在叫,但是混浊的眼珠开始慢慢凝回焦点。 看起来明明很怕,但信念又格外坚定,仿佛被人洗过脑,否则不可能那么快缓过神。 江复庭观察了她一会,感觉这个妇女有点难搞,真的害怕起来,就直接崩溃,理智的时候又跟没缝的蛋一样。 叮都叮不去! 他等女人彻底平复下来,无可奈何的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现在没事了,你去休息,我去外面检查。” 张艳惊魂未定得点点头,脚步发软,神还有些恍惚。 她每走一小步,就用余光忌惮得偷瞄他,总觉得刚才应该看错了。 就在她快走出门时,江复庭若有所思的开口,“我没醒之前,你想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张艳顿了顿,两条腿犹如电击,差点没走稳扑了出去。 她勾起羸弱的笑,有点虚心地说,“我刚刚做了噩梦,不小心把大师,当成恶鬼了,不好意思啊!” 楚楚可怜得样子还真的容易引起人同,下意识的就心软。 “无妨,你去休息。”面对意料之内的回答,江复庭毫不意外的点头。 面上不咸不淡的,语气却冷了几分。 他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理智的状态下,演技还炉火纯青的。 目送张艳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咔”他关上了房门。 明明张艳先回的屋子,可传来的关门声却比他关门还要晚,看样子在自己关门前,她一直在偷偷窥伺自己的动向。 江复庭刚坐回上,就敏锐得捕捉到空气里突然涌出一丝微弱的鬼气。 不好! 他正集中注意力抬头,张艳的房间就传来一声惊天的惨叫,“啊啊!!!” 屋子里的呼吸声快速变得微弱,他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撞开张艳的房间,妇女面容惨白得躲在角裹着被子,子不停得颤抖。 张艳惊魂未定的指着窗户,一团滴着鲜血的黑影察觉到了他上的气息,正快速的 从窗缝里撤离。 “你待在这别乱跑,我去追!” 江复庭丢下这句话,运转着上的浊气飞奔出门。 他沿着女鬼一路残留得痕迹锲而不舍地追踪,心里提着一口气始终悬在他的嗓子眼,毕竟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接单,这样和鬼正面较量,还是白唐不在的况下。 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自己也怕搞砸被那人笑话。 没有片刻,一人一鬼得影就已经追逐得很远,江复庭连一秒的晃神都不敢,月光的银华像一大片白毛飞飞扬扬落在山林间。 奔跑的时候,他巧借着浊气的力量,两条腿如同安了对风火轮,从山涧的碎石野草上方掠过,阵阵生风。 所幸这个女鬼的能力没有比他强多少,快追至到半山腰时,江复庭终于看到前方,犹如红点极速浮动的背影。 两人间的距离还在缩小,那道背影也逐渐放大清晰起来。 他抓准自己可以攻击到的距离和时机,手里凝着挥剑,隔空对着前方猛力一挥。 混浊的力量有如长竹,破势而出,直接飞向前方。 女鬼察觉到背后袭来的可怕力量,立马转闪躲,但出于躲招,逃跑的时间被耽搁了一下,江复庭已经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至只余下五十米远。 女鬼这才发现自己左右是跑不掉了,干脆不跑突然停下来,江复庭已经趁着这会分秒间追上了她。 看着那突然停滞的背影,他保持着警醒,防止对方有诈,离那个女鬼十步远。 他捏紧手里的灰色长剑,力量时刻积蓄在剑锋上,灰烟腾腾如冷得鬼魅裹着他的剑缭绕,只要那女鬼一有特殊的举动,他就可以一招致命! 飘在空中血淋淋得影突然回过了头,江复庭正要再次提剑,手里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浮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尽管那张极为美丽的脸在月光得穿透下,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他错愕得不是她的美,而是这个女人也有点眼熟。 江复庭蹙了下眉,刚刚还剑拔弩张得气势瞬间收敛起来,女鬼以为自己得逞,如一阵厉风朝他冲来! 他形一晃,疾迅躲掉。 刚刚和女鬼擦脸而过的时候,不太真切得模糊印象被勾起来。 他确实见过这张似熟非熟的脸,还是在一个密室游戏里捉王休的时候,店家在设计游戏的时候,有打印过女大学生的学时期的证件照。 那个证件照就有贴在第三个房间的教室办公室里,那会了解游戏的时候,就听工作人员说过,他们密室的剧本都是根据现实里的故事来改编的。 江复庭望着女鬼和记忆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脸,看来那密室的工作人员说得是真的。 他记得人物介绍里有提到这个女大学生的姓,在女鬼再次朝自己冲来时,他一边躲招,一边试问,“你姓余?” 游戏故事里的女大学生,说是因为被同校的四个男生凌辱之后,老师同学非但不管,还故意同流合污破坏她的名声,随后跳楼自杀。 但眼前女鬼的死前形象并不像跳楼的,四肢像是被肢解,她死后自己拼凑上去,体有几道被刀割裂开的口子,鲜血不停得冒出来。 只有头部丝毫未伤,特别完整。 第六百一十四章:乘胜追击 空气里还残留着说不出来的腥臭味,入鼻有着说不出的沉闷。 这个味道没闻过,但是在《道法万千》里他有看过介绍,毋庸置疑的,明显就是死气。 江复庭没有再进屋子,避免破坏现场。 他随后沉下心,忍着嫌弃去感受死气的动向,捕捉到死气逃离方向的瞬间,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寒芒,他转毫不犹豫追击而出! 分明还是刚入盛夏的子,可山林森冷得仿若严冬,寒意腾腾升起不断交错。 江复庭一路飞踏过来,死气经过的地方连花草这些活物都萎靡了不少,被残留得腥味气息笼罩得死气沉沉。 他一边紧追,心里开始疑惑,死气浓郁成这样的得是什么东西? 死人活了? 僵尸么? 可僵尸上门杀张艳做什么,本来他还想着张艳害了那么多人,仇家遍地也正常,可是杀了就杀了,取走她的魂魄又是为何? 像是提防着什么一样,难道杀她的人知道自己会取她的魂魄,去拷问? 可那人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江复庭心里一阵发寒,除非自己从进山开始,那人就在暗处监视自己了,再或者……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电话,追赶的时候血液在体内的流动都加速了不少,连带思维运转的速度都莫名加快。 脑子从一团杂乱里慢慢理出脉络来,假设原本自己确实是来驱鬼的,进山以后那人看到自己,提前和张艳知会过的话…… 难怪当初第一眼,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当时肯定是价格谈妥了,只是张艳碍于自己要捉鬼,犹豫不决,晚上那人又打电话来催! 碰巧自己提前感觉到体不对,驱散了药力,才没有让她得逞。 只是那个人光看到自己,就连一晚都不愿意多等,就着张艳对自己下手! 心里的脉络彻底连成了线,第一那个人肯定了解自己不是普通捉鬼的人,第二一定是熟人! 他的脑海里再次蹦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上就要追逐到的死气突然猛得朝四面八方扩散开,然后极速朝他的方向围拢。 江复庭反应迅速得调动力量,灰剑凝起的瞬间,一股浓郁得死气突然从他头顶上方劈头盖脸得砸下来。 他立马持剑向上方一挡,上的力量还来不及运转,那股携带浓郁死气之物就压得他单膝跪地。 就连体内的鬼脉都被冲击得猛烈激了一下! 他稳下突然紊乱的浊气,体硬扛下这一击,喘着粗气抬起头,想看清这个死气浓郁得究竟是什么东西。 接着,一双只有眼白的双目面贴面的映进他的视线。 江复庭瞳孔骤然一缩,差点没压住体内的冲击,那是一张又青又白布满尸斑的脸。 居然还真是僵尸! 他的嘴真的是说什么来什么。 这具体都不知道被放了多久才僵化,他闻到的腥臭味有一半是尸体开的味道,闻起来相当冲鼻! 他瞬息间回过神,体内的暴乱已经平复下来。 江复庭咬了咬牙,体内力量瞬间暴涌,终于将头顶上压下来的持续冲击回弹。 只是那个僵尸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和思维一般,在他要立马出手的刹那间,反应迅猛的躲闪掉,导致他手里 的剑扑了空。 僵尸能有这等思维反和敏捷度? 江复庭忽然觉得眼前的东西有点超纲。 他波澜不惊的查找眼前这东西的破绽,还没等他思索片刻,尸体再次气势汹涌的朝他冲来。 尸体的力气出奇的大,而且躯炼得十分强悍。 他有好几次险些被对方震散手里的剑,原本轻轻松松落在鬼上就能打散的攻击,这会连尸体的体都刺不穿。 右边响起一阵破风声,坚硬如铁的拳头擦脸而过,他顿时侧,抬手往人体比较脆弱的腰腹刺入。 依旧连三寸都没扎进去,这次尸体却异于反常,紧捏住他的剑,反而将自己捅得更深。 江复庭看着突然凑近距离的魁梧体,还来不及反应对方的目的,尸体的另一手就突然抬起,坚如磐石的手肘直接破势往他后背砸! 江复庭连剑都来不及收,只能紧抓剑柄被动得闪躲掉,同时化解掉手中的剑。 下一秒尸体的腿积蓄着力量忽然抬起,已经判断出他躲开的方向,膝盖用力踹向他的肚子。 他立马后退了半寸,再凝剑已经来不及,只能伸手硬扛,手臂像是生砸到了钢筋,一阵发麻。 交手之后,他借着力量的反冲,后撤到了五步之外。 一番交手下来,他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僵尸,正常尸体化僵后没有神智,也不会有基础判断,而眼前的虽然也没有神智,可判断力精准,并且能次次抓到他的死角。 明显是有人躲在暗处人为纵。 能被人纵的僵尸……尸傀? 难道长生派的人? 江复庭这会打得脑子有点缺氧,晚上体力消耗得太多,根本没空再去思考太多。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去求助白唐。 他有些吃力的喘息着,以往交手的时候都是鬼,还没有跟僵尸和尸傀这样的东西交手过,这些东西因为出于有比普通鬼要强大,但有得有失,肯定也有缺陷。 “轰!” 还没等他歇够,尸傀再次迎面而来开始乘胜追击。 体力快速的流失下,他不再正面硬扛,只躲不打。 只是每一次避招的时候故意等到尸傀近,再轻飘飘的来一下,然后再游鱼般得躲掉。 几个回合下来,尸傀上每个地方都被他戳了个遍。 但是对方上真的就跟钢筋一样,从头到脚人体所有软肋都探了遍,那尸傀都是无动于衷的。 他再次停下喘息的时候,那尸傀仿佛也因为战了太久有点吃力,扭动着僵硬的脖子调节体。 恩?脖子。 江复庭乌沉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精芒,大概是这场架被压着打了太久,在疑似终于捕捉到对方软肋的瞬间,他唇角勾起狡黠的浅笑。 颀长的体沐浴在银纱般的月光里,就这一秒,妖冶得有些惊心动魄。 他形一动,挥起长剑,尸傀迅速回神朝他正前方挥拳,江复庭双手执剑,气势盎然,到了尸傀跟前却毫无对抗之意。 他突然匐在尸傀长臂下一穿而过,而后在其背后纵一跃,双手抬起,自上而下挥落。 电光火石间,根本不等尸傀和控制人的反应,灰剑砍向了尸傀的后颈。 这一剑是江复庭开打到现在最顺畅的一剑,宛如前方一直阻 拦他的钢板消失了,砍豆腐一般,一切到底。 瞬间尸首分离,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撞上了一棵树后被迫停下。 可江复庭还来不及松口,三道冰冷得白光突然从郁郁葱葱得树林里飞掠出来。 他侧一滑,体后仰,三根银针下一秒贴着他体飞扫而过,最后插在了后面的大树上。 幸亏他反应快! 江复庭站稳,快速定神,他形如木桩,竖着耳朵,曲着眼在密如林海的树丛间寻找端倪。 自己杀了他的尸傀,看样子是坐不住了。 他余光正横扫两侧,忽然丛林间里,一星白点如流星转瞬即逝。 他的动态视觉本就比较好,那一点微弱的光亮闪在黑暗里就跟打了手电筒差不多。 藏躲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逃跑时下意识的有些慌乱,连踪迹都来不及隐匿。 方才光亮闪过的地方,下一秒枝叶就摇曳发出沙响。 白芒再次飞掠至他的眼前,对方这次出手很仓促,本就已经打歪,江复庭轻轻点脚,就将细针躲回避掉。 随后,他毫不停留,对着人影奔逃的方向,追击而出。 但人终究不同于尸傀,有自己的体,自己的意识,躲避控制起来尤为灵巧,远没有尸傀那么好追。 何况对方时不时扔几根针来扰他,刚才的缠斗后,体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他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 江复庭眯了眯凤眼,额角全是密汗,一番追逐下双腿开始有些发软,前方不久前还能看见轮廓的背影,借着树丛闪躲了几回,现在就只剩下黑点了。 这样下去肯定追不到! 念头一转,浊气再次在他手里翻腾,这么远的距离按照他现在的能力肯定是打不到的。 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在心里冒着泡,只是这个泡过太过于虚幻,连他自己都不敢随意戳破。 他眉眼沉了沉,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将那个怎么想都难以接受的名字喊出,“蒋黎!” 他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坚定,可那道影却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在高压之下,人突然被喊到自己的名字,体几乎是无意识的做出了反馈。 江复庭只感觉今晚他被迫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这风吹得他脑门都要开裂。 惊讶归惊讶,他的步子和动作却不敢停。 蒋黎动作慢了半拍的那一刻,江复庭直追而上,终于缩短了些距离,能再清楚看到背影。 和记忆里的至少有八成相似。 他曾狠狠的将蒋黎刻在骨子里,他的脸,他的形态,他的声音,还有一颦一蹙。 即便当时的事已了,仇恨淡化,但已经深入记忆的内容却驱散不了。 既定的事实就算看到那形顿下那刻,再怎么想尽法子给自己找借口去否定,这会还是被剖开了,然后再盖了个更深的。 他确定好自己能捕捉到的距离,抬起手,浊气化为绳索犹如藤蔓朝着前方迅疾延伸。 蒋黎感受到后追来的东西,面色戾的一咬牙,双手紧紧得攥着,青筋像毒蛇一样爬遍他的手背。 他好不容易让自己和常人不一样,有了碾压普通人的机会,他正想去报复,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不管是处在什么样的世界里,都是耀眼的那个! 凭什么?! 第六百一十五章:任务失败 他害得自己的家分崩离析,可他活得还风生水起的! 这口气自己咽不下去! 自己藏了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可以除之而后快的机会,不能这么轻易的被抓到! 他不能就这么随便死掉! 不然这半年的折磨和煎熬,就像个笑话一样! 得逃掉!得想办法活下去! 他耳边只剩下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肺音和心跳如擂鼓重重围着他耳朵打转。 蒋黎的双眼逐渐赤红,理智在脑海的杂音下迅速被震散,他面上逐渐露出疯狂之态。 绳索飞出的瞬间,江复庭忽然感觉被追逐的人气势倏地发生惊变。 刚才淡然无存的死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疾迅地往蒋黎上积压,江复庭面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疯了么? 不管有没有用的死气,全都吸到他自己上,他是要把自己活炼成尸傀吗?! 江复庭一狠心,分出多余的精力去阻断四面崩腾而来的死气。 但是偌大的山林,不说死过的人数,光这烂在土里的花花草草都不知道有多少。 就他这修为不过是魂丹境的人,放出的力量和这漫山遍野汇聚起来的死气相比,不过是螳臂当车。 上的浊气很快就要干涸,他开始踌躇要不要继续追了。 可是知道真相的关键就在他眼前,却不得不放弃的感觉,就跟饿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到嘴边的,被高悬起一样难受。 他内心挣扎了一下,理智和冲动在他的脑海里各自画地为营,占据一方。 江复庭最终没忍住,内心一横,手凝灰剑,几乎将所有的力量全都灌注在了剑锋上,朝着被死气包裹得模糊不清的人影,一刀挥去。 灰芒气势如虹,带着波涛之意涌入黑雾,却如沙砾坠入汪洋大海,连半点风浪都没掀起,下一秒就悄无声息了。 接着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无形之中在山林间漾开。 江复庭头皮一跳,不好! 他形极速后撤,与此同时,蒋黎上爆发出他根本无法掌控的力量,浓郁得死气像是一颗威力不小的炸弹,轰然炸开。 顷刻间就覆盖了半山腰,所及之处,草木枯萎,花谢虫死,飞鸟如雨落地。 江复庭闪撤的时候,快速结印,硬扛着最后所有的力量给自己下了护结界。 蒋黎已经感觉到上的气流混杂紊乱,在体内到处乱窜,可他强行吸纳过来的力量根本无法掌控,甚至隐隐有了要反吞生命力的趋势。 可他不能输! 他仅有的神智被不甘和恨意驱使着,那如附骨之疽的执念和这庞大的力量抗衡,哪怕是杯水车薪,他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 艰难的控制回自己的体,蒋黎动了动,感觉到后紧追的人终于停下来了,再次往林子深处逃跑。 江复庭这下没有再紧追不舍,他右手一软,手里的剑忽然杵在地上,支撑着精疲力尽的体。 再硬追自己只会带一条苟延残喘的命回去,他估计白唐会特意救完自己再扒一层皮。 然而他还得留着给江朝扒一层,要是白唐再扒一层,他皮就算再厚也经不起他们折腾。 方才还有些冲动的异光,在那双黑沉 得眸子里如退潮般平缓下去,恢复成平淡无波的清冷。 实力不许,他也没法恋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只是不知道蒋黎又找到了什么方法,连带刚才那些混乱汹涌的死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月光再无任何阻拦,肆无忌惮得铺满半山腰,落在他面无波澜的脸上。 来时周遭还郁郁葱葱的,丛林茂密,可现在只剩下一片枯萎。 他调息完,踱步走回去时,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发出清脆的酥响。 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路上的枯叶厚得像是冬的积雪,满地灰白浮起一层银华。 分明是盛夏,四处却是凋敝凄凉的景象,走进来只会让人觉得惨淡得了无生机。 没有绿植吸纳凉,迎面而来的微风都带着说不出的燥意。 他回到张艳的屋子,就这么片刻,张艳上的血似乎流干了,粘稠的液体终于停止蔓延,地上的血液有一大半渗进了水泥。 只有空气里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虽然作恶多端,到底死相太惨,他也不忍多看,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张艳到死也就只剩下这么个破烂尸体,如果报警,警察兴许就能顺着她的信息,查到其他端倪,可如果因一时私利和方便,没有报警,那就连这么个尸体都要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报完警后,他神色暗了暗,只觉得手机沉得如同拿着一块铁砖。 还有一个人的电话没打,但也不得不打。 本以为自己能轻松解决,还是躲不了麻烦人。 可当人急于成长,想要表现,总想证明什么,在自尊心的作祟下,稍微出了点岔子就会敏感得担心那人会不会失望。 特别是面对关系密切,期望越多的人,这种念头会更加强烈,甚至开始不安或心生愧意。 他踌躇片刻,感觉手指比金属壳子都要冷上几分,拧了半晌眉,最终按下了白唐的号码。 结果白唐这个点居然还没有睡,电话很快被接通的那一刻,江复庭心里意外了一下。 “喂,怎么了?大晚上的,是不是惦记师兄。” 明亮又自在的嗓音这会听起来却堵得慌,江复庭用力的搓捻着自己的手,指甲磨掉指腹的一层皮。 他不等白唐说完,声音沉重得打断:“你要来捞我了。” “啥?”白唐还没从他这突然的话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一句回答。 大概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听那边的声音他似乎从上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丢脸归丢脸,尴尬归尴尬,可避之不谈就不代表这个事没有发生过。 江复庭艰涩得开口,每个字踉跄着从喉咙里蹦出来,“委托人,死了。” 委托人死掉,白唐在很早很早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 但事太早,早到对他来说是上辈子的事,他已经都记不真切了。 江复庭这种事事较真的人,失误偷懒是不可能的,就是太负责反而怕他把过错全压自己上去钻牛角尖。 只是他虽然现在修为还一般,但行事谨慎,处理普通恶鬼是肯定不在话下,得什么样的人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得手? 白唐暂时先不跟他深究这 事,他直接起去拿外穿的衣服,“你说你大概位置,我去接你。” 电话里的人没有追问他事的后续,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了解事经过,反而是先来关心他的安危。 隔着手机,自己心底的郁都能被对方洞穿,白唐再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拨,便将他心头压得沉甸甸的重负消散掉。 江复庭捏紧手机,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我报警了。” 白唐已经换好衣服,不以为意得说:“那我去那个镇上的派出所门口等你。” “不在镇上。”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可能会在市局。” 还不等他解释,白唐方才得云淡风轻一下子无影无踪,音量瞬间提高八度插嘴叫道:“什么?” “我今天过来碰上了周祁。”江复庭揉了下刚才被刺激到的那只耳朵。 白唐沉默了一下,江复庭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他不知道,他服了,五体投地得佩服。 他头疼得捏了下眉心:“你和警局到底什么缘分,回回都能撞上,人家都说前世五百回眸换一次擦肩,你说你上辈子是怎么人家了,次次擦肩!” 他这嘴刚自己痛快完,又马上戛然而止。 那分难辨的心疼在眼底忽悠一下一闪而过,他上辈子做了什么自己不是应该最清楚的么? 江复庭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听着他无道理可言的胡扯,下意识回怼:“那我上辈子不得跟你相恨相杀。” 结果这话刚好戳进了白唐此刻正多愁善感的心肠里。 十几年来他自以为心若磐石,过去的就过去,过不去的随着月轮转淡化掉。 他以为自己形如僧侣,却不过是将往的浮浮沉沉深藏于沟壑。 风吹一点,散一点,总会有重见天的那一天。 白唐临阵脱逃似的,匆匆转移话题:“行了,我知道你打电话来的目的了。严舫不像别的警察那么好糊弄,总不能再说去散心吧。” 他说着又坐回上想了想:“就说是我托你找人,但荒山野岭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夜半听闻动静醒来,发现人暴毙家中,其他一概不知,等着我来捞你就行。” 江复庭发挥三好学生的特质,认真听讲认真答应:“好。” 他挂了电话,目光停留在了桌子上,突然留意到桌子上放着的那个笔记本不见了。 浊气化出一条灰线从他手里飞出拉开抽屉,但里面只有几支笔,锈迹斑斑的剪刀,还有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 笔记本的痕迹就像蒸发了一下,无影无踪的。 果然是毁尸灭迹的! 这样看来,估计张艳的魂魄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江复庭只能围绕着房间的边缘查看,对方的下手干净利落,连半点破绽都没留,显然是业务熟练! 还没等他绕到边细看,后就陆陆续续传来低促的脚步声。 江复庭刚好经过一番恶斗脸色苍白,他松散着姿倚在门口,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结果差点被把领头的警察给吓到。 周祁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只是碍于到这样做有损形象,硬是端住了。 他难以言喻的看着江复庭,连老好人的笑容都没了,嘴巴一张一合,艰难开口,“怎么又是你?” 第六百一十六章:捞人 周祁在勘察现场时,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往江复庭上瞟过去,就差直接扎在他上。 江复庭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悠哉悠哉的站在屋门口,等着这些人把现场工作做完。 他是沉得住气,但周祁沉不住呀! 他周祁又不是严舫,心里再怎么九转十八弯,到了面上都能汇聚成一腔奇异的傲。 他藏不住心思,只能直来直往,硬藏还会显得有些拙劣。 只是他再怎么问,都会被江复庭打太极一样打回来,自己弄不过,就只能拎回局里,让自家上司去降了他。 江复庭坐上警车以后,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忽然卸下了负担,有着说不出的轻快感。 体一放松,疲惫就再也绷不住铺天盖地的卷来,再加上警车不管从舒适度和气味方面来讲,确实比小巴舒服,他坐着没片刻就睡过去了。 每次透支以后体就会自动进入沉眠机制,也算修行的一种,只是每次都是体和精神力补充完整以后,他才会自主苏醒。 结果被带回去后,那些警察怎么也叫不醒他,还以为人怎么了,忙不迭地叫了医务人员过来。 来回检查几圈发现他体什么问题都没有,简单了解了当时现场的况,医务人员老气横秋地总结道:“那就是心理素质太差,吓晕了。” 等江复庭“晕”醒时,又是第二天快下午了。 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铺垫简单的折叠单人上,胳膊腿一动,就酸胀得很。 他一边捏着肩膀。一边吃力的起,他都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过来的。 一个坐在办公桌看守他的小民警,刚好和他对视上,然后见了鬼一样的激动冲出去,扯着嗓子嚎:“醒了!严队,人醒了!” 江复庭本来还没清醒也被他这一嗓子给彻底叫醒了。 然后就被严舫非常利索得带进审讯室,坐上硬板凳,面对铁栏杆,两边刺眼高瓦数的白炽灯对着他的脸左右各一打,妥妥的嫌疑人待遇。 他被强烈的灯光扎得眯了下眼睛,隔了一小会才抬起头,视线在灯光的刺激下泛起重影,晃了几下才重合起来。 严舫指尖敲了两下桌子,江复庭闻声看向他,深邃如勾的鹰眼映进他的视线里。 周祁有种即将找回自尊的扬眉吐气,心颇好的翻本准备记录。 沉默间,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审讯室。 气氛绷到定点的时候,严舫忽然一拍桌,震得周祁放在手边的笔帽都跳了两下,和上次说话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江复庭挑了下眉,忍不住配合的多了看他几眼。 这是换着花样来撬他的嘴? 严舫瞧他完全没有被吓到,面上有些不爽:“昨天你去朱山村做什么?” 江复庭淡然按照白唐指引的回答,何况本来就算不得说谎,就更没什么好心虚的:“找人。” “找什么人?”严舫观察的眼神无时无刻的不落在他的上。 江复庭一脸得明知故问的看他:“张艳。” 他突然如此直白反而让坐在栏杆另一面的两人都有点意外,严舫并不觉得这人是脑子开窍才好好配合的,手指又敲着桌面:“找她做什么?” 江复庭默了默,气定神闲地端坐着,开始了他的老路:“不清楚。” “不清楚?”严舫像是听笑话似的,一脸的不信,轻慢的笑,“不清楚你找她干嘛?从你们各人资料来看,你们两个什么交集都没有。” “我的一个朋友让我找的。”江复庭从容的说道。 “你朋友又是谁?”严舫像是逐猎的老狼,锲而不舍。 江复庭又默了下,手指捻了捻,琢磨着白唐的常作息,突然反问:“现在几点了?” 周祁听到这话,立马摆起气势教育道:“问你话的时候,别打岔!” 江复庭没回他,不急不躁的看向严舫。 严舫什么都没说,心里头却以为这小鬼快绷不住了,所以岔开话题给自己找借口。 他给了个周祁一个眼神问他时间,他手机放办公桌上,看不着时间。 “三点四十。”周祁难以理解的开口,不明白自家队长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了。 江复庭手指停顿了下,那么晚了? 按白唐行事风格他应该一两个小时前就来捞了,难道还托人来不成? 就在他疑惑白唐打得什么注意的时候,外面值守的小警察突然来敲门。 还没等严舫松口说进,审讯室的门就被小警察擅自推开。 严舫刚好心不好,这会被人撞了枪口,脾气也上来了:“怎么回事?现在一点规矩都没了!是不是?” “不是,严队。”小警察明显怕他,被他吓着了,但事又急躲在门后挤眉弄眼的:“是,是局长来的电话。” 江复庭心跳莫名突了一下,狐疑的看向门口的小警察。 那小警察不知怎么刚好和他对上了眼,颇为忌惮马上转移掉,感觉自己说不通严舫,无可奈何下只能眼巴巴得看着周祁。 周祁又转过头征求严舫的意见。 严舫不耐烦的挥了下手:“你去问到底什么事?” 周祁忙走到门口,小警察如释重负的对他交代。 江复庭只看到周祁先是很严肃得听,然后神惊讶得藏都藏不住,直接往他这边看,再然后有如雷击魂不守舍的坐回了位置。 他定了定神,再和严舫贴着耳朵转述。 严舫的眉头越拧越紧,突然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他一腔怒气涌上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关系户! 突然往椅背一靠,严舫上迸发着强横的气势,看过来的时候,就差用他那双视线把江复庭穿在墙上,恹仄仄得说着:“局长又怎么样,案子到了我这,该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 他刚说完,仿若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江复庭的余光透过小窗口发现又是刚刚那个小警察。 这会他倒是没有冒冒失失的,敲完就在外面乖乖等,只是面上的焦急有些难挨。 严舫脑袋正好挂在椅子上仰着头,面色不耐得嘟囔道:“还有完没完了啊!” 可门外的人刚嘱咐完局长的指示,他现在也不好刻意晾着人,万一又是什么长,到时候把自己惦记上了,还得惹一。 “进!”他不不愿的把人宣进来。 实事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小警察神色拘谨的走进来,这次直接匍匐在严舫的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随后,那个原本傲慢的不修边幅的人,忽然格外正经, 听话的模样都严肃了许多。 等那小警察把话转述完,严舫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复庭一眼,刚才的满不在乎全都消弭得一干二净。 江复庭面色依旧一副沉稳淡然的做派,心里开始莫名其妙的打鼓,一直到他走到大厅,遇见坐在凳子上笑脸相迎的白唐。 他心里顿时了然,就是不明白怎么会和局长什么的扯上。 白唐显然没打算细说,站起来双手拍了拍他肩膀,“还行,没有少胳膊少腿就行!” 他这话一出口,感觉不像来捞人的,更像是迎接刚从战场历经千难万险才爬出来的人。 他有意在转移自己注意力。 他既然不想提,江复庭到嘴边的疑问最终还是硬塞回了肚子里,就是难咽得像糠腌菜一样。 白唐看他言又止,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忽然就松口了,“你想问就问吧,其实也没什么。” 江复庭半信半疑得看他。 以前处的时间少,他察觉不到,但两人相处那么久了,他能非常清楚的发现,只要提到的事可能和过去有关系,白唐会立马做出逃避之态。 要么浑浑噩噩装傻糊弄,要么就直接不谈。 白唐难得敞开心扉,却被他质疑,顿时有种心口被人糊屎堵塞的感觉,随即甩脸走人。 “你咋咋!” 江复庭没想到会激起他那么大反应,大步上前拉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能太急说话声音不小心大了点,周围一干民警纷纷回头望向这两人。 江复庭窘迫的绷着体,尽量端着自如的走姿,聚焦在他们上的视线才纷纷撤掉。 他这才压着嗓子和白唐解释,“我以为……” 可这种示弱又直白的关怀,他说到一半就感觉舌头打了结,怎么也捋不出来。 “以为什么?”白唐刚被他气过,见他这会儿不善言辞的模样,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江复庭忽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颦一笑全收进眼里,很认真的说着以前不会说的话,“我以为你会为难。” 这下轮到白唐表有些不自在了,他咧了咧嘴,“怎么会这么想?” 江复庭收回视线,反正那些太走心的话,是怎么也不可能再多挤几个字的了。 他胡扯一通,“猜得。” 说完,他就很生硬得掰回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跟他们讲了什么?” “不是我讲的,只是让说得上嘴的人代劳而已。”白唐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军绿色的小本子,神神秘秘的掩着给他看。 大小跟学生证差不多,而且看起来放了很久,皮上都是歪扭折痕,页角被磨出一层毛边。 江复庭透过遮掩的手,看到封面印的字:国家特别任务小组。 他脸色当即古怪了起来。 边上的人似乎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替他翻开,是一个证件卡,工种名字照片非常正规,介绍得清清楚楚,卡片上还覆了一层全息防伪膜。 上面的签发期都是二十年前了。 他一时难以判断,白唐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司法单位下发,省厅级待遇,你不信可以拿这个去刷刷卡。”白唐还特意在他耳边轻声强调了一下。 江复庭:“……”不了,他觉得没必要。 第六百一十八章:挂羊头卖狗肉的证 有些颤抖的声音扎的人不得不动容了一下,江复庭神色稍霁,低低地说:“不会太久。” 可不会太久又是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 宁远失落得满目惆怅,他苦笑了一下,反正不可能会是当下,也不会是这个礼拜。 江复庭不会安慰人,只能晓之以理:“现在多少算有点眉目,你就在家里静等,经常来这,只会影响办案进度。” 宁远似乎是听起去了,他缄默不言,面上绪却稍微缓和了点。 江复庭继续说:“与其让他们提着心对付你,不如让他们把心思全扔案子里。” 宁远沉默的垂着头,呼吸跟着茫然的心,不自觉被拉长。 道理他都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可知道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多查一分,你就少等一天。”江复庭继续一板一眼劝诫着。 宁远叹了一口又深又长的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烦闷和垂丧全都在这口气里吐得干干净净。 最好把糟心事全都吐没了,这些都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可就算是梦,也是一个不会醒的梦。 他最终还是松了口:“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来干扰他们。” 宁远到底有没有想通,他这话又掺了几分真假,江复庭不知道,反正至少今天是不会再扰局里的这些人了。 他紧跟在宁远后面,走出长廊,目送宁远离开大厅,回过神的时候白唐百无聊赖得又坐回椅子上面。 就是不知道又在看什么脑残东西,捧着手机边看边乐,连他出来了都全然不知。 当然,也可能是装的。 果然,他刚这么想完,白唐就不徐不疾得收起了手机,朝着他走过来,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仿佛还舍不得从手机里脱离出来一样。 “终于可以回去了吧,你说你,搞得比我还大忙人。” 他这口气也不知道是夸是贬,反正听着味道怪怪的,江复庭面色不变的走出去:“张艳是拐走宁秋雨的那些人之一。” 白唐脸上没有太大的惊讶,接了那么多年的案子什么样的人都有,早就见怪不怪的。 他比较在意的······ 白唐抬了下眼,明眸在那张平淡如水的面庞一扫而过,才问:“张艳是怎么死的?” 江复庭僵了一下,脑海里不可避免的浮现出蒋黎的背影,“被长生派的人用尸傀杀的。” 白唐微微一愣:“长生派?” 他转而想起张艳写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描述,推测:“他们人多势众,两面夹击?” “就一人一尸傀。”江复庭淡淡得说,他声音压得很轻:“我去追余幼仪了。” “哦。”白唐漠不关心地点点头,这名字乍一听耳熟。 隔了两秒后, 等等!他说的不是女鬼,而是余幼仪! 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深深得把江复庭从里到外仔细瞧,非得要看出什么名堂一样。 这人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 这都能误打误撞上。 江复庭仿若觉得刺激的还不够,继续说:“还记得蒋黎吗?” 白唐想了想,有点印象,毕竟当初还特地上门去这人医院救人来着。 “有点,怎么了?” 江复庭斟酌了好几番,脚下 的步子不经意慢下来,声音淡得都快藏进风里:“如果猜得没错,他应该在长生派做事。” 白唐默了默,表有点一言难尽,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人又是他的学弟。 他这关系网还真厉害,尽捡对家! 白唐这会才反应过来,这小孩昨晚心不好其实是因为冒出尖的事太多,一时消化不过来。 “那我们私下沿着张艳的线查一下,不说余幼仪会不会先找到其他人报复,搞不好从她这真的能带出和长生派有关的人。” 白唐三言两语就将江复庭心里头想的事给托出。 “好。”江复庭点点头,随后想起白唐那个到现在还让他有点发懵的证件,“你那个证,好用么?” 他声音又干又涩,感觉在说什么很难为的事一样。 白唐余光瞥了眼,就知道他葫芦里想卖什么药,立马来了兴致,“看不出来啊你,也是个喜欢走关系的。” 江复庭抿了下薄唇,神色郑重解释,“方便调查而已。” 白唐知道他是想借着这个东西,去警局里走下关系,把张艳当年的卷宗以及和她相关的人都摸个遍。 可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他这个证虽然有省厅级别的优待,但是也只是份上的优待而已,公安和任务小组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怎么可能可以相互僭越! 何况他这个证…… 白唐想到这似乎是有些心虚,他看了眼江复庭的神,不自在的开口:“这个证当然是……” 他故意拖了拖,江复庭正目不转睛的看他。 然而,他内心一横话锋一转,言之凿凿:“不行。” 江复庭瞪了他一眼,白唐却还笑得兴致勃勃,一脸讨好,感觉又像是被这人成心捉弄了一番,气得他不由加快脚步! 白唐怕他真生气,连忙跟上去,明明是讨好的笑容,这会看起来像是变了味,显得有点没心没肺。 江复庭多看两眼都能气火攻心,头都不愿意回一下,无视他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两个人追逐了一小段路,白唐终于僵持不动了,他虽然体未衰,但好歹也是上了年龄的人,追久了心力会交瘁。 “好了,我好歹是你师父,大度点!那么容易生气。”白唐见他还板着脸,不愿意搭理自己,忍不住上手了。 江复庭感觉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动作又轻又柔像猫挠,想顺着台阶下,可转念又明白,要是就这么松了口,下次还要被捉弄。 他心里矛盾的犟着,虽然没回头,可步子却开始缓下来。 白唐就跟狐狸一样,但凡他稍微露出一点动容,就继续可怜兮兮,“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主要为师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啊!我在单位里其实也就是挂个名,也快二十年没接单子了。”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添油加醋,江复庭差点被他的深并茂彻底糊弄过去了。 “所以,真给点权限让我们去警方那要信息是不可能的,这证顶多就是个份,关键时候唬唬人用。” 白唐嘴上惋惜,其实压根没把这东西放在心上,只是谁知道会有用上的一天。 江复庭对白唐这嘴上说一,心里藏一,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下意识得举一反三,想到白唐以往查事的龟速,他内心一通推测,眼角都不由抽了一下。 本来觉得应该不至于,可看白唐这会还噙着不以为意的笑,他觉得……真有可能。 江复庭状似无意的问,“下面总有能查到关联的。” 这话就跟带电一样,白唐体一僵,挠了挠鼻子,视线在路过的风景飘啊飘。 好好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复庭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鹰鹫一样的厉眼就差把他戳穿,“阎罗十八狱,不说乱飘的小鬼,光是鬼差就数不胜数,那么多张嘴,总有能撬到的。恩?” 白唐听着他铁口直断,脑子有点短路,以往手到擒来的东拉西扯,字也憋不出。 他在江复庭目光如炬的注视下,只能一五一十得答:“哦,下面其实也不过是挂职而已……大多数连我这号人都不知道。所以……撬嘴什么的,就别想了,还是靠自己查线索。” “再说了,像我这个级别的大佬,除非是天大的事,一般都是深藏不露。”他板起背,半开玩笑的说,“而且那些无端端的虚名又没什么用,还要背着,你说多累,还不如现在这样逍遥又快活。” 江复庭知道白唐最后一句话是真心的。 天大的事,上次补空间不就是天大的事么?众人落荒而逃,也只有他独一人迎难而上。 看似什么都不愿意背,可最后落到肩上的却是最重的。 就像肩负家国怀的人,内心又怎么入得了儿女私 他甚至都不知道白唐那缥缈又包罗万象的眼里,看到的什么,守得是什么? “那你之前查得消息又从何来?”江复庭突然问道 白唐干笑了两下,“雇鬼查的,谁知道不好查,那些小鬼命也短,去一个被发现一个,拿了钱没命花。” 江复庭蹙了下眉,本以为他也就在阳间两袖清风,孑然一做派,在下面也真是这样…… “你总不能……”江复庭迟疑一下,还是问出口,“一个熟识的都没?” 白唐不以为意的晃着手,“怎么可能,我好歹人见人,鬼见了都受不了的人,不至于混那么惨!” 江复庭还在用狭长的凤眼打量着他,明明是双勾人的眼,却总是含着巨渊,深不见底得要把人吸进去。 白唐原本不修边幅的,掀起眼皮正好对着那双熟悉的眼睛。 他恍惚了一瞬,一时真真假假,不知道是站在此刻,还是跌回到了十九年前。 江复庭看他这样望着自己,不解得皱眉,心头得不快,还是没有形于面上。 白唐在这细微的不同里蓦然回神,还是有不一样的。 那个人不会露出这样的神,他哑然一笑,这会脸上倒是有了点烟火气,没有了那种站在世外的感觉。 他认识的那些人,有大半是死了,只是死得不巧,死得有些早,他拨不回他们的时间。 那些活着的,能将那一切忘了的,都忘了。 难得还记着的,也就这么两三个。 白唐无所谓的说道,“唉!算了!不麻烦他们,都是大忙人,谁还管我们这些琐事。” 江复庭将他这瞬息变化收尽眼底,转了话题,“王思离每个月几号来你这?” 他之前忙着考试,没空管其他,当时说得时间也没记,直接扔在脑后了。 “15号。”白唐脱口道,他下意识的算了下时间,“大后天就是。” 第六百一十九章:串门借电脑 江复庭想了想,“那这次去他那。” 白唐这会没有明白他的用意,“为什么?” 江复庭淡淡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着戳心的话,“你那电脑太破了。” 白唐先是回过神去林子青家的目的,然后再品到这话浅表的损意。 这是变相说他抠吗? 他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意思,立马不服的辩解:“我那是勤俭持家!”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高考之后没有了学习压力,在白唐家多泡了几天,江复庭稳定了十几年的生活作息硬是被打破了。 每天晚上拉着他画符,练阵,熬到凌晨两三点,不把他的精力熬干净是不会罢休的! 虽然精神力和修为都提升得快了,但他就不明白有哪件事是白天不能干的! 更过分的是,白唐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两个人手机静音,江复庭每次脱力之后都睡得沉, 醒来通常是上三竿,或者下午了。 包括约好去林子青家的这一天也没例外。 林子青在中午的时候给他打了第八个电话,他望眼穿盯了手机老半天,终于被人接通了。 “喂~” 只是声音有点不一样,他虽然很久没有和江复庭联系了,但他那嗓子跟脸一样让人印象深刻,根本不可能会忘。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软绵。 白唐正好翻迷迷糊糊的就看到手机屏幕在亮,又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人来电,猫着眼睛也没看清是谁手机,直接就接来。 林子青听完又觉得这声音虽然有点哑,但似乎耳熟,试探道:“江复庭,你不会忙忘了今天的事了吧?” 白唐脑子还没开机,转过头戳了下边的人,“江复庭,你醒醒,有人找。” 他这一开腔,林子青立马反应过来接电话的人是谁了,面容古怪了起来。 他两真表兄弟? 不然怎么都住一块去了?但怎么两个人都睡那么晚? 江复庭被迫叫醒,眼皮还沉得很,昨晚白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着他学新的法阵,精神力耗完,又透支体力练近攻击。 美其名曰,是针对万一突遇尸傀的特殊训练! 他又调动不了剩下的浊气,只能体硬扛,激战下来,骨头和肌都要散架,现在体还没缓过劲,到处都是酸疼的。 他这会脑子同样无法开机,一开口声音也有点哑,白唐是没睡醒的哑,他是精疲力尽的哑,“你帮我接一下。” “我不。”白唐懒洋洋的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眯回去了。 也不管他接不接受,手一摊,就要把手机递给他,结果手背正好打到他的前的淤伤。 “嘶——”江复庭还在半梦里,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白唐就算在睡梦中,也总算起了点同心,不轻不重又迫着自己强行转过头,然后打开一只眼睛,关怀道,“怎么还疼?还没恢复过来?” 电话另一头,正拿着手机等他们接电话的林子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江复庭闭着眼,推开他的手,稍显不耐,“后面透支太厉害,自然恢复慢。” “那你今天……” 白唐话到嘴边,忽地戛然而止,因为他被自己下面要说的话,吓醒了! 他们今天是要去林子青家! 但他确实忘了! 他彻底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看向自己手机。 来电人林子青,正在通话中,时间48秒。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似乎察觉到边上的异样,思绪开始自行慢慢拼凑,“怎么了?” 白唐没有马上回他,也没管电话里的人刚才说了什么。 林子青刚想开口说你们要是今天不方便的话,晚一天也没事。 结果白唐就堵住他的嘴,“我们五分钟后到。” 等江复庭彻底醒过来以后,想到自己居然差点放人鸽子,就一直黑着一张脸。 白唐还以为是他擅自接电话,那人不高兴了。 两人到林子青家以后,江复庭的脸依旧黑着,林子青以为是他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王思离以为自己太笨拙,学习进度太慢。 反正一直到江复庭在心里把自己谴责个狗血淋头,神色松缓下来之后,周围人也松了口气。 江复庭没再对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发呆,他收回视线走向正在电脑面前殚精竭虑的林子青,随手拉开凳子坐下,“怎么样?” 林子青神专注的看着电脑,实话实说,“不好找,那个张艳本就不上网,网上并没有多少她的痕迹。至于通讯,也没什么端倪,现在早就没有无实名制的电话卡,一般都是号码加工虚拟拨号。” 他说着有些发愁的拧起眉,“但她份证下的号码,都没有过虚拟电话记录,就连最基本的外卖,或者快递收发都没有。” 江复庭不知道是跟白唐待久了,胡扯的毛病至少染了七八分,浅淡的说:“那她总不能飞鸽传书。” 毕竟这年头寄信也都要快递实名了。 林子青听完他这话,觉得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说话的人不是江复庭,回过头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江复庭清了下嗓子,就当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熟练的板回脸,有理有据提意见,“查她家人或关系密切的人,有没有借卡的可能?” 林子青眼光一闪,茅塞顿开,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方面! 不过工作量就大了不少,毕竟亲戚关系里,父母占两个,农村里的兄弟姐妹多,从这一堆里面得先把关系好的排出来,再然后就是朋友。 这么一圈关系网下来,七八个人跑不掉,再加上现在这个社会,每个人大号小号一箩筐,人手两三个手机号都不在话下。 但好在现在是两个人一起看,两个又都是眼尖的人,后面为了提高效率,林子青干脆把这些关系密切的人全都拎出来。 资料查到五五分,另一半传到江复庭手机上,效率提高一半。 但江复庭手里的那些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他看完后吐了一口浊气,抬头看林子青那的进展。 他那边的文件似乎定格在一个地方不动了,分屏上正在浏览着什么东西。 江复庭立马放下手机,看过去,“找到了?” 林子青斟酌了一下才说,“不是很确定,但是这个人嫌疑比较大,张艳这个人反侦查意识相当强了,行踪瞒得很严实,我怀疑他们甚 至可能不是电话往来联系的。这个人和张艳在五年前是一个村子里的朋友。” “怎么说?”江复庭问道。 “线上没有痕迹,那痕迹肯定都在线下,只是这个就是警察做的事了。就像我们以前上课传纸条,传得人多了,就成了人网关系链。” 江复庭了然地“啊”了一下,精辟得总结,“特工小组。” 林子青再次投来异样的眼神,江复庭只当没看到,疑问道,“这样人员消耗和信息的时效就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了。” 林子青一副就知道你要这么问,内心的答案早就断好,他有成竹的回答: “所以,他们的关系链一定是非常知根知底的人集合在一起,这些人不管是发生了什么,都无法脱离这个环境,即便是脱离了,也不会举报。外面的人无法随便加入,即便是补充新鲜血液,那也一定是内部自产。” 他说到这份上,江复庭就算再怎么不懂这些,也能猜出来了,“专门人贩买卖的组织,村庄,小镇?” 这样,就不存在信息时效的影响,也不存在人员间的信任问题。 这地方甚至可以当人口买卖的中转点,拿进来,约谈好买家再卖出去。 即便存货了也不影响,大不了自己内部消化,要么洗脑变成新的人贩子。 这样的地方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那不像是个村子,更像是个生灵屠宰场,人人都是砧板上的,任人宰割,又可以任人丢弃。 至于生命? 这种地方不会存在所谓的‘生命’的,它没有尊重,没有道义,亦没有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枢纽——感。 不论是同,怜悯,还是,它在这种地方显得既奢侈,却又微不足道的卑。 人人以沦丧为荣,过的都是茹毛饮血的生活。 江复庭眼眸冰的覆了层寒霜,他下意识捏着拳头,声音沉了不少,“所以你查到哪个关系人了?” “这个,我是从她表亲的电话卡里查到的。”林子青标给他看。 “但我不能百分百保证,因为证据确实没那么明确,但只有这个人,她和张艳是老乡,五年前的一段时间内,固定的时间点联系,近两年又时不时偶尔联系的。而且也是她所有号码里,联系最多的一个。” 林子青说着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我估计是她五年之前业务还没那么炉火纯青,所以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太细节的问题。” “等一下。”江复庭忽然注意到奇怪的漏洞,“既然都是一个村的,她的亲眷,是不是也都是。”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点。”林子青说道,把自己整理出来的页面倒翻回去,“四年前的一月份一直到现在,所有跟她有脉络的亲眷,就跟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一个猜测从江复庭脑海里飞闪而过,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按照最近连来的狗屎运,和此刻正在跳动的下眼皮…… 他感觉又是不离十。 他又一次确认了下,“四年前?” 林子青被他弄得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盯着看,顺便念给他听,“是啊,没错。四年前。哦,对!刚才忘了跟你说,张艳和她朋友五年之前是在碧头村。” 第六百二十章:查人查到自己家 他藏在桌子底下捏着的手,不又用力了几分。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张艳所有的关系人都杳无音信了,因为都在四年前的屠村人口里面。 但是既然屠了村,张艳和她那朋友又怎么逃过一劫。 “后来呢?”江复庭细细推演着那会所有的可能。 “后来啊······我看看。”林子青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得飞跃着,搜索了大半天,才又开口:“有了!” 他把找到的新信息,重新归纳出来:“张艳她那个朋友李红英,五年前的时候9月份,因为涉嫌抢劫案被捕入狱,因为抢劫未遂,实质伤害不大,和同伙的另外两个人同判三年。” “抢劫案?”江复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抢人案吧? 林子青把当时监控拍下来的视频翻出来,看着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思索了下,眼睛忽然一亮: “这新闻我居然有点印象!当时还火过几天!受害人被害时,正巧被一个女大学生撞见阻止了。我记得那会社会都夸她见义勇为。” 江复庭认真得盯着电脑里的画面,犯案人员全都戴着口罩明显是直接冲着一个大概初中的小姑娘过去的,根本不是抢劫! 只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才刚绞住受害人的双手,一个化着淡妆的女大学生就冲了出来,顺便大喊叫了远处的人帮忙。 那些人发现真的来了几个多管闲事的路人,当场落荒而逃了。 真的逮捕归案是两个月以后在隔壁市的郊区被抓到。 “等等,暂停!”视频里女大学生回头的瞬间,镜头刚巧对上了她的正脸,江复庭看到那熟悉的轮廓连忙叫道。 林子青马上暂停,疑惑的看向他。 江复庭仿若感觉不到他的视线,注视着屏幕,眼里似乎燃烧着腾腾烈火:“放大,锐化!” 林子青不明白他绪为何突然这么激动,但也不敢多问,迅速的简单处理了下照片。 从监控视频里截下来的画面分辨率虽然不高,但在智能锐化和色相的加持下,硬是将女生的轮廓抠了出来。 她的五官本就比较惊艳,这么一修图,再糊都能分辨得清是谁。 江复庭压下心里刚刚才涌起的激,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他心口突了一下,险些冒到了嗓子眼。 捏着拳头的手泌出了一层薄汗,只是汗都是凉的。 他声音冷的像块冰,问道:“当时的新闻有通报她的姓名吗?” “全部通报倒是没有,就提了是长都大学大一的新生,余同学。照片也是打马赛克的,反正个人保护得好的。”林子青不咸不淡的夸着。 如果真的保护得好,那余幼仪就不会被这些人贩子团伙给盯上了。 江复庭只觉得子有些发冷,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他们盯上了这个女大学生,所以不管余幼仪跑没跑出来,这些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抓回来。 他们就像是蛰伏在暗地里的野狼,早就将她视为自己的猎物了。 只是可惜余幼仪失踪的时候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没有人会去关注平平无名的人失踪的事,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多一个人,少一个人。 只要是影响不到自己利益的,就是再怎么糟心都不会有人去管。 而和余幼仪有关 的信息就更少了,除了当年的新闻,也就剩下她个人的博客,只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叫冯宇。 家境贫寒,同校学生,却在她失踪后花钱突然大手大脚,在江复庭高考前夕,以非常凄惨的方式上了微博搜。 其中关系,不用细想都知道。 等他把所有跟这些事相关的细枝末节全都摸了遍,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 江复庭和林子青还在消化今天得到的信息,房门突然被人轻扣了一下,白唐幽幽探进来一个脑袋:“怎么还没查完,都七点了,饭还没吃呢。” 他清亮的声音一传来,江复庭方才一直摞在心头的沉郁一吹而散,坐在一旁的林子青几乎是眼分明的察觉到了他上的变化。 江复庭站起来将凳子放回原处,回道:“好了,马上就来。” 他说完就对林子青嘱咐了下:“你把李红英所有的联系方式发我。” “好。”林子青工作很快,江复庭刚交代完,他就低头,把资料整理一通发过去。 只是江复庭不急于这一时了,他也没管兜里震动的手机,直接走了出去,对白唐说:“你定就行。”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躲在门后的王思离,只是后者一看到他出来,立马头也不回的坐回沙发上。 江复庭想到了之前他使尽手段都要把王休收掉的场景。 大义灭人亲,铁面无私,不留面。 啧!人能不记恨你么。 白唐在上次的事没有直接出面,再加上撇掉气势后,说话又温温柔柔的,完全邻家大哥哥的样,据他所知,王思离心好的时候跟白唐都蹦过几个字。 他心里莫名翻涌起陈杂的味道,就像隔了夜的馊饭,梗在食管里难以下咽。 这样一想,他看向王思离的眼神就更冷漠了。 不明真相的王思离一扭头,又接收到他冷冰冰的视线…… 她是又有哪里没做好?今天学习进度还可以吧,白老师刚刚也说没问题。 王思离偷偷用余光瞅了眼那道充满压迫感的侧影,心里瞎捉摸着,要不以后再避着点? 等江复庭和白唐走到门口,王思离还瑟瑟站在林子青后。 那张探出的小脸蛋,完全没有了过去另一面的极端和桀骜,也没有正面的死气沉沉和终郁,看起来平和又乖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她体内的阳气已经稳定,可以掌控的原因,连带整个人气质都升华了好几分。 分明出落于肮脏的泥尘里,却平添了一丝不染世尘的味道。 王思离被江复庭看了半天,像是见了什么怪物又往后躲了躲…… 江复庭心里更堵了。 白唐眼睛尖得很,等他们一出来,他就开始叭叭,“王思离病好才没多久,你别总是板着个脸,容易吓着她,你看她就算想跟你说话都不敢说。” “是吗?”江复庭狐疑道。他还以为人家那是讨厌他,不乐意搭理。 白唐看他那表就知道这榆木脑袋开不了窍,这人有的地方聪明得很,怎么有的时候又这么…… 反正这种话题哪怕认真讨论到明早,都不一定能有什么显著的结果。 所以说人无完人,学霸还是有缺点的。 白唐只能转而关心起事的进展,“查到什 么有用的没?” “有。”江复庭被他提醒了下,想到刚刚林子青发的信息还没看,于是掏出手机,快速扫了两眼。 不看还好,看了以后顿时面沉似水,吃饭的兴致都一扫而空。 白唐察觉到他的变化,探过头来,“怎么了?看到什么好东西,反应那么强烈?” 江复庭紧攥着手机,那张脸就差要把短信上的内容生吞活剥了。 发来内容只有李红英的就职单位,并没有住宅信息,看样子是连吃带住都是在厂里,只是这个工厂名字…… 江复庭盯着熟悉的几个字,只感觉从头皮到脚底都是乱麻。 他倒宁可希望,是林子青破天荒的工作失误,弄错了名字,只是这个希望过于异想天开,毫无可能。 “怎么了嘛?”白唐看他不搭理自己又那么严肃,忍不住又问了遍。 “我得回趟家。”江复庭定定地说完,下一秒眼里的寒刃却一抖自行崩散掉,“不行。” 白唐直接往他边上踩了两个小碎步,抬眼看清了短信的内容。 林子青编辑信息的时候,似乎生怕他没留心,还特意在子公司后面打了括号提醒,江氏实业控股。 就连白唐看一眼就知道是他家的。 江复庭的脚步无意间慢下来,他总感觉现在回去又太早了,这才出来几天,江朝估计还在气头上。 只是要找这人必须得去分工厂,可出入工厂都会有进出登记,自己名字那么扎眼,到时候肯定会通报上去,说不准会被迫和江朝见面。 他举棋不定的样子全都映进白唐的眼里,白唐勾了勾笑,这个时候就是他出面的时候了。 手直接搭着江复庭的肩,他用很欠的口气说:“这会就轮到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便宜占尽,江复庭还无法反驳,不然白唐肯定又拿长辈份压他。 他到最后只能干瞪着眼。 后面他也不知道白唐是怎么跟林锦沟通的,林锦都没打电话追问他细节,第二天上午就开车来接他们,一块去分公司。 江复庭站在车外,看着从车窗露出半张脸的熟悉面孔,一时间绪难以名状。 “妈。”他轻声问候了下,就几天没见,心里只是隔了点东西,就感觉生分了许多。 就像中间挡了条银河一样。 林锦没说什么,也没问,就挥了下手催促道,“行了,赶紧上来吧,这巷子小的很,停久了容易堵车。” 江复庭以为林锦只是出于几天不见,怕戳着他逆鳞所以故作矜持,可一路下来,也就聊了些有的没的,跟他和他们这次的目的提都没提一嘴。 完全不合她的子。 “那个,爸那边……”江复庭迟疑着开口。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话到嘴边翻滚了几次,林锦从倒车镜看出了他的难意,理解得笑了下: “没事,老江那我会再做工作,你这孩子有什么事光藏心里,什么也不跟家里讲,等你爸过两天闲下来了,我抽空跟他讲,这次说清楚了,他多少也能理解。” 江复庭被林锦善解人意的笑容和这番话弄得一脸莫名其妙,他不住疑惑的看了眼白唐。 他昨天到底说了什么? 白唐似有所感,回过头,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温和笑容。 第六百二十二章:有案底的员工 在厂里这种地方,大型设备机器要运转,一条生产线一通到底,空间直接打通的,同时工作的员工又多,出于各方面的运作成本,炎的夏季不可能提供空调。 顶多许每个作的员工,在自己的工作区域单独再开个小风扇,但依旧扛不住夏季火炉一样的炙烤。 不过现在大多都是全面自动化生产,活再重又重不到哪去,只是枯燥无比。 李红英做得工作和质检部门挂钩,挑拣那些机器过滤出来的不合格产品,再进行二次质检。 长期摸这些有尖角又精细的零配件,她十根手指的指腹全都结满了厚厚的茧。 李红英进来一见到江复庭就有种说不出的压力,门突然被小助理关上,“咚!”得一声,她肩膀不由一抖,腿根都软了几分。 她傻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一下放跟前,一下又不自在的塞在后。 江复庭坐直体,比了个手势,“不用紧张,坐。” “啊……好。”李红英踱步过来,她的背始终小心的弯着,拉开凳子的动作有些笨拙。 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只知道林总边的助理突然叫她过来。 她不过一个生产线的小员工而已,叫她来干嘛?是工作态度有问题吗?还是产品没检查好出了大问题来追责? 难道这两个人是甲方公司派来的人吗? 白唐笑了笑,说话轻声细语,“放松,别紧张,就是来问你点事。” 李红英的体反而下意识的绷得更紧,安慰的话到了她的上有了反效果,更像是被人刻意提醒了一番,捏牢了口,她大气都不敢喘。 江复庭从手机翻出一张张艳的照片,给她看,“认识吧?” 李红英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心脏猛得一跳,发麻的感觉从头皮潮水般卷到脚底。 那一秒,她不可控制的愣了愣,眼神微不可查得飘了一下。 他们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她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用力捏紧裤子,隔着布料手指都能陷进里。 江复庭没有等她开口,从她脸上判断出答案,就收回手机,自顾自淡然道,“看样子认识。” 不轻不重的话落在张艳耳边却像重锤,狠狠往她的头上敲。 江复庭掀了下眼皮,自如的看着她,桌上还放着一些没动过的点心盘,仿佛真的只是来喝茶一样。 白唐好心的就近推了个盘子给她,“甜食可以缓解紧张。” 李红英看着眼前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白色餐盘,上面的点心色泽鲜明,赏心悦目。 可对她来讲,别说吃了,多瞧一眼,都觉得是奢侈,是对这种精致甜美点心的亵渎。 她非常用力,才挤出两个字,“谢……谢。”只是藏在桌下的手,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两个人没强行劝,免得给她多余的压力。 等静坐了几秒,李红英稍微适应了这个气氛,江复庭才开口,“你是去年年初入职的,在厂里做了也有一年半了,前年12月因抢劫未遂,刑满3年释放。” 李红英得头更低了许多,她的脸颊有些涨红,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紧张,整个人如一团炽的大火在拼命燃烧。 她甚至觉 得那股无名的火能冲破她的血管,烧到她的皮肤。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发现你跟叫张艳的人陆续联系过。”江复庭声音轻淡,但入到心虚的人耳里,却颇为熬人。 “她……她是我表妹。”李红英终于有些坐不住,忍不住开口。 只是连声音都像被放在锅上烤过,听起来干得要裂了。 白唐又把茶水的杯子往她那边推了点,温柔的笑着,“工作辛苦了,喝点水。” 这句话很受用,大概正好应了她心里的景,李红英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卸下防备,端起来连喝两口。 她浑一下子舒畅不少。 这么一口水,让她彻底适应了下来,原本还如坐针毡,现在倒比刚才镇定很多。 江复庭开始切入正题,“我们来找你,是想了解,张艳这五年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 李红英的手松了点,尽量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像个普通一无所知的人,她抬起头,目光里带了点恰到好处的疑虑和好奇,“张艳犯什么事了吗?”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浅淡笑意里的暗讽,没有任何要遮掩的意思,“她犯没犯事,你难道不清楚?” 李红英如坠冰窟,眼里慌乱了一瞬,立马镇定下来。 这两个人果然来者不善,但她也是有过和警察周旋的经验,再加上有过一进宫,抓到了这两人可疑的地方,“你们两个是警察?” “不是。”江复庭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从容道,“但张艳是我的雇主,她出了事,碰巧你又是我家厂里的员工,而且有过案底,我当然有义务来了解一下,员工的底子。” 他看着越发迷惑的李红英继续道,“何况你刚才也承认了,你是她的亲眷。” 三言两语就给李红英扣上了嫌疑人的帽子。 可这会李红英根本没在意这些,她满脑子都是张艳出事了?她怎么会出事?不可能!她不是说她后的人很厉害吗,什么都能摆平吗? 不可能! 李红英喃喃的摇了摇头,可心里又怕极了是真的,“她……她出什么事了?” “你真不知道?”江复庭故作悬念的问道,仿佛她本来就应该很清楚似的。 他这样一反问,李红英心里基本确定,张艳是真出事了,她的脸色骤然惨白。 她怎么也想不通,张艳怎么会出事,怎么可能呢?这人明明比自己机敏,做事小心又谨慎,怎么能出事呢! “那她,她是怎么死的?”她甚至没管江复庭刚才反问回来的话,不敢相信的继续问。 白唐啧了一下,露出为难却又让人更加好奇去遐想的表,“那你还是别知道了,惨的。” 李红英如有雷击,脑子和体僵在了原地,怎么也缓不回神来。 她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跟那张脸颊一同火烧了一样,思维还停滞在噩耗里无法运转 “那,知不知道……是谁杀的?”李红英神木木的问。 江复庭果不其然,冷静的说,“你看,问题又回来了。” 李红英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琢磨了一会发觉这问题不对味,想了想,终于回了神。 她有些激动的睁大了那双有些血红的眼眶,“你难道是怀疑我?” 江复庭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只是那双如寒江般冰冷的眼神,让她不自觉的对号入座。 “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可能会杀人!是,我以前是做过抢劫的事,但我出来以后,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冤枉人吧!” 她那双手终于舍得从底下拿上来,紧抓着桌子沿边,险些要站起来。 生怕自己上再多点无端端的污水,此时此刻急于洗清,她恨不得能将刚刚说过是亲戚的话都塞回肚子里。 “我没说是你。”江复庭故意吊着话,让她的心始终高高悬在半空。 李红英已经被他绕得云里雾里,可直觉又告诉她,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目标并不是自己。 她抬起头,眼里充斥着畏怯和不安。 “张艳密切的联系人并不多,你是唯一一个,如果不想被列为嫌疑,可以谈谈她这五年。”江复庭不紧不慢得把话题兜了回来。 他越是不着急,李红英越是坐不住,股下面就像摆了满满一排图钉。 李红英艰难的咬了咬唇,“她……她。” 那个字音嚼了半天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坐在一边的白唐被她的支支吾吾拖拉得听不下去,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李红英被吓了一跳,抖了抖。 白唐就跟没看到一样,慢悠悠开口,“你说得那么累,我帮你说吧。五年前,你跟另外两个男合作,半夜抢劫了一个初中小姑娘,对吧?” 李红英不知道她的意图,颤颤巍巍的打量了他们一眼,但这个事当时又爆出了新闻,她只能迟疑的点了下头。 “但是这个视频很奇怪啊,你看。”白唐还特意翻出来给她看。 李红英看到画面,眼睛下意识就想回避,可一躲,就察觉到另一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打量她。 她畏畏缩缩的抬了下眼,正好对上江复庭如芒刺目的视线,她吓得赶紧假装看视频,搭在桌上的手无意间又塞回桌底。 白唐还在兴致盎然的导她看,“这视频里是你先冲上去的,但是你们既然是抢劫,为什么绞她的手,而不是拿刀控制她,她交钱?” “因……因为……”李红英的声音毫无底气,飘得像羽毛一样,“我们怕一不小心真的弄伤人,那质就不一样了。” “你们团伙有两个男人,这样的事应该由两个男人来做更加安全,而且不是你一个女人冲上去,你觉得呢?”白唐一点一点将猎物拉进陷阱。 “我。”李红英一时语塞,可是辩驳的话怎么也扯不出来。 他们一开始尾随那个女生的后时,她已经上前本来是准备拐,可没想到那个女生察觉到了他们的脚步,立马回头。 被发现后,他们来不了软的,她只能顺势冲上去用强行手段,可谁知道那天那么倒霉,那种巷子里都能频频碰到路人! “张艳可不是这么说的。”江复庭像是洞穿她此刻在想什么,打断了她的思路。 李红英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愕然的抬起头,目如点漆的眼睛紧锁在她上的那一刻,她体直接被冻结在原处。 她的内心彻底慌乱了起来,张艳会说什么?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把这种事说出来,她难道疯了么? 第六百二十三章:逼人写字 江复庭呡了一小口水,淡然道,“她是我雇主,给我看过资料,包括她的本子。” 也不算说谎,他在心里暗道,是张艳自己把本子放桌上让他看的,那缩减一下就等于是张艳让他看的。 他这话的杀伤力很大,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小本子的力量就跟原子弹炸开差不多。 李红英彻底傻在了那里,只是最后坚守的底线,让她迟迟咬住没有松口,她扯着很难看的笑,“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本子什么的东西……还有,她是你雇主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江复庭放下杯子,终于等到了猎物主动进圈,有些话自己主动提,和别人捧着一颗摇摇坠的心问出来,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是她委托人,说有人要杀她。”他望着妇女逐渐面白如纸的脸,低浅的声音像宣判命运的死神,“结果,仇家没出手,就先被自己人灭口了。” 李红英的心跳‘咯噔’了一下,就连他后面再次提的本子都听不清了,脑子里一堆苍蝇嗡嗡做乱,绷了很久的子突然瘫软得像一道烂泥。 她甚至都顾不上,前面被他们假诈自己是嫌疑人的事。 耳边全都是那句她是被自己人杀的,会是谁杀的?他们要杀人灭口吗! 那她呢? 她忽然想起了前两天新闻里,死在长都大学门口的四个年轻人,这些人,这些人当初也是收钱办事的! 他们都没躲掉,更何况自己! 李红英突然一脸惊恐的将眼睛睁得极大,她甚至都顾不上那些要死死隐藏的真相。 分明是烈阳高照的夏天,她却如同处暴雪里,冷得直发抖。 “那,那我会不会?”李红英害怕的开口,声音都在抖,“他们会不会也杀了我?他们是不是在杀人灭口?” “你说呢?”江复庭抓稳了她的内心,将问题抛回给她,“你和他们共事过,他们的手段,你应该最清楚。” 李红英彻底的被冻结,名为恐惧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彻底吞没。 他们的手段?他们的手段圈子里谁不知道,有哪个不闻风丧胆!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会的!他们一定会的! “那!那怎么办?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她突然踉跄的站起来,撞到了桌前的杯子。 她双手帕金森一样的将倒下的杯子扶起,嘴里还在不知所措的喃喃,“我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况且我,我也就干了那么一次,就刚好被抓进去了!” 杯底跟着她的手剧烈颤动,敲在桌面上,不停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李红英逐渐变得无助,眼里的不安绝望将她淹没,她还不想死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愿意每天一睁眼就是提着命过子! 她突然慌乱的想到了什么,如同坠在崖边抓到了唯一一根缰绳,泣声辩驳着,“我出来以后,知道她还在干,我还劝过她的!我劝她收手!可她不听啊!她跟入魔了一样,我那村子我就剩她那么一个家人!” 李红英捶顿足的痛悔道,“她这为了钱,她何必呢!何必呢!” 白唐觉得这女的已经被吓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那就过火收不动网了。 他一副温良又善解人意的 笑道,“事已至此,你现在就算哭昏过去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解决问题,这也是我们今天找你的原因。” “那,那我要做什么?”李红英缓缓注视着他们,在对面两人处之泰然的影响下,慢慢挣脱了些恐惧。 “张艳从五年前到现在还有联系的人是谁?”江复庭淡淡开口。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轻缓,却又像薄薄细细的刀片不住在人的命脉剐蹭威胁着。 李红英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从小到大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天大的事,都不能随便暴露村子的位置和同伴。 不然就是害人的,会害死他们自己人的! 可现在,害死自己人的,居然是他们自己?! 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信仰在分崩离析,那个与世相悖的地方,没有人,无尽攀比,只讲浮华利益,他们压榨女人却又给女人拷上永生枷锁。 当所有冠冕堂皇的表皮被一张张撕扯开,下面糜烂得见不得人的根基全都暴露在阳光下。 她在城市里待了这么多年,多少也看到了些所谓的感,人与人之间还有不铸造在金钱上的信任,女人也可以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种美好的生活和理念,对她来说就如同毒药,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这样的生活她该没过够,她怎么舍得死。 李红英最终松开了手里的手,她大口的喘着气,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从头到脚的酸软无力,心脏剧烈的跳动,整个腔都被这个起搏声占据。 “有笔和纸吗?”她轻声说道。 亲口说出来是断然不可能的了,她愿意写出来就是她的极限。 江复庭正要起去找外面的小助理,白唐从口袋里掏出形影不离的破布袋。 他伸手在袋子里扣扣搜搜了半天,终于从里面拽出一张泛黄的纸,和一支小狼毫。 李红英面色怪异的看着在桌子上滚了两圈的毛笔,仿佛他在开玩笑。 “上面还有墨,好用着呢,这个是描东西用的,好写的很。”白唐和蔼可亲的笑道。 她将信将疑的拿过来,但本就没写过几个大字,正正经经的笔写字都写不端正,这会笔也不会提了,只能像抓筷子一样握着。 笔头看起来明明没有墨,可笔尖在纸上一点,顷刻晕上一记触目惊心的红色。 李红英被这刺眼的颜色吓了一跳,猛抽一口气,立马提手连退了好几步,后的凳子“哐当”一下,被绊倒在地上。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白唐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就是朱砂而已。” “没事,没事。”李红英哆哆嗦嗦的将凳子扶起来,牵强的笑得很难看,“我还以为……是我没见过,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江复庭没弄清楚白唐的意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拿这样的纸笔,端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李红英好不容易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适应了纸上血一样的墨色,她抬起手正要继续写。 白唐又叫道,“别划掉!就顺着刚刚那个比划继续写。” 李红英被他弄得一惊一乍,差点连笔都拿不稳,她手都快抖出残影,硬是写完了第一个字。 白唐就跟 教幼儿园小朋友的老师一样,好言好语的指引,“诶!对,就是这样写,字丑点没关系,主要在于一气呵成。写的时候一定要专心,你要是乱写,心口不一的,到时候露了陷,受罪的还是你。” 白唐的话越来越不对味,可配上那张温柔可亲的脸,又让人无法抗拒。妥妥的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李红英被他连吓带威胁的差点要哭。 写完这几个字,她浑像是被抽干力气,烂泥一样的坐回凳子上。 江复庭起初以为她只是被吓得,坐个几分钟就好了,结果几分钟后,李红英还是疲惫得瘫软在那里。 然后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没力气…… 白唐摸了下鼻子,股靠着桌边,仿若不在意的低声说,“那什么……找人带她回去好好休息。” 等小助理把人弄走以后,江复庭才有心思琢磨李红英写的字。 本来就笔画不顺歪歪扭扭的字,在刚才一通惊吓下,每一笔都写得和狗啃差不多,险些让人认不出来。 他正反来回细看了两遍,看完以后有点头疼,又是一个村子。 这大半年,已经连去过两个村子了,而且每一次去都没什么好事。 回回能碰上市局里的人。 他头痛的捏了下眉心,迫着自己接受这个扎心的现实,才回过神问道,“她刚才怎么回事?” “哦,也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白唐大事完成,总算可以彻底放开心思坐下来,将剩下的点心一一的享受完。 江复庭又看了眼手里鲜艳的血淋淋的字,琢磨到什么端倪,估计就是写这些耗费不少她的精力,“这个有什么用?” “自然是有用的。”白唐翘起了二郎腿,不知道咬了什么东西,眼里突然亮起烟火般的光,“这个好好吃!” 他说着就往江复庭手里塞。 江复庭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个做工精致的巧克力。 他咬了一小口,香得甜味从舌尖如洪水迸发瞬间占据了整个口腔,巧克力化开以后还有清脆喷香的坚果。 “恩。”他象征的夸了下,继续追问,“什么用?” “你也看到了刚刚那个人。我们这么拐拐绕绕突破她心里防线,才挖到了点信息,你说他们的戒备心和排外有多强。” 白唐吃着那剩下的蛋糕,思维却有如滔天洪水不带停的, “我们还是钻了她这会害怕的空子,等她回过神来,不用你们赶,她肯定会立马辞职跑路,就算她现在什么都没干,但他们这些人的生活方式被从小洗脑,形成了固有化,她想要摆脱这一切,就得有多远跑多远。” “恩,然后呢?”江复庭干脆重新坐下来,听他讲。 白唐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就跟一直窜上天的烟火一样,源源不绝。 他自带一直说不出来的吸引,就像点亮在暗夜里的唯一灯火,暖暖的还不扎眼,容易引得旁人前赴后继。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种排外的地方,即便你得到了这些信息,你要怎么进去?他们又为什么要老实告诉你这个外乡人这些?” 白唐说着,勺子在空了的点心盘上轻轻戳了戳,“我们到时候怎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调查,怎么查到那些人和长生派有关系?” 第六百二十四章:史上最狼狈的出场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思维当即拓展开,点着纸条上的名字。 那名字与其说是名字,倒不如说更像是代号,这种东西过于敏感,但凡开口问了,就极有可能面临暴露他们目的的危险。 纸条上鲜红的字体似乎像是要活了过来,隐隐像要自行流动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那支笔会自行引导书写者的魂识注入进去。” 江复庭说着晃了晃这张轻飘飘的纸条,“这字就会在碰上目标人时产生反应,届时可以凭纸认人。” “不愧是我收进来的徒弟,一点就通。”白唐骄傲的赞许道,“所以我们现在只要能想办法进纸上的村子,有借口长住一段时间,就能找到相关线索了。而且那个余幼仪,很可能也早就盯上那了。” “我还真有个办法。”江复庭突然别过头,和他双目对视。 那双眼睛像是一只饿狼暗藏在深处,在即将围剿的时刻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 几后。 昨夜刚下过一场暴雨,电闪雷鸣,可今的太阳灼的更盛,一场前所未有的雨夜将这个城市彻底卷进了盛夏。 早晨还淅淅沥沥的路面,下午就被高温蒸发得一干二净,大地进入了火炉的状态,地面仿佛随时都能皲裂开。 一直到黄昏后,毒辣的气在夕阳的落幕下,终于隐隐散了几分。 这是个十分偏僻的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路边坑坑洼洼,皆是泥泞,四周长满了乱七八糟的野树,荒草。 相比起之前去过的村子,之前的不过坐落于山丘之上,这里看起来更像是荒岭。 四面八方全是高高的山脉,一大片一大片接踵连肩,有如一望无际的山海。 这个地方已经完全脱离a市了,到了和隔壁市的两省交汇处,真正的鸟不拉屎,江复庭以往出远门,走高速见过这样成片的山脉。 但这个地方显然是在更深处,别说路了,能见着人都不错了。 白唐和江复庭已经在这个鬼地方耽搁了一下午,江复庭想的办法就是两人装作出来旅游,但是下车休息的时候不小心跑远,被大巴丢下。 这地方没有信号,电话也打不通,江复庭再假装摔一跤,生个病,白唐看着就文文弱弱,两个都走不了。 只能无奈等人救援。 为了做得真一点,江复庭还特意狠下心真的在小腿上划了很大的一个伤口,再用几个枯树枝用衣服绑住,假装自己摔到骨折了。 只是已经快晚上了,磕磕绊绊走下来,连个人味都没闻着。 白唐显然已经耗不住了,白衫沾了一泥灰,他实在不想走,干脆撂掉手里的树干,找了个大块的石头,不管脏不脏直接往上一躺。 “我不管了!我不找了!” 江复庭仿若未知他话里的意思,一瘸一拐的找个了稍微干净点的,拂了下手,才坐下,“那休息一下。” 白唐抬起脑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复庭拧开水喝了一口,非常冷漠的表示,“我不知道。” 白唐立马痛心疾首地捂着口,颤抖的指着他,悲痛地说,“你这是欺师灭祖!” 江复庭不冷不的给了个寡淡的眼神,随后重新打探起这块地方来。 照理来 说,这片是必经之地,应该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才对,难道那村子严密到还限制人口进出的数量和时间吗? 他没去听白唐这会在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回过神来,白唐正义愤填膺的看着他,“你有没有听我刚刚讲什么?” 江复庭施施然回过头,混不自觉的看着他,“什么?” 白唐差点没被他气死,不!气死是早晚的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有的时候就觉得,江复庭故意缺个心眼,问题是这家伙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这小孩怎么越来越没有风度了? 还没意识到祸根就是自己的白唐,再次端出了长辈的架子,“你看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村子没进去不说,浪费一下午时间,上脏不拉几,晒了一下午太阳,我跟你说,要是过半个小时还没人来!” 他话还没完,就被迫戛然而止。 江复庭一个演瘸子的,突然从石头上蹦起来,飞一般的跑过来,把他按回石头上,捂住他的嘴,用眼神警告他别出声。 白唐突然倒下来,后脑昂被撞得眼冒金星不说,嘴巴被捂住的瞬间,他除了窒息,还有一阵上头的晕眩。 大概是溜达了一下午的山,江复庭的手就抓了一下午的树枝。 这些树枝什么味都有,泥土味,青草味,鸟屎味,至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小虫子爬行留下的粘液那都可以另当别论了。 白唐在那一瞬间感觉江复庭的手肯定是被腌入味了,奇奇怪怪的味道劈头盖脸的将他脑子裹住。 他上头的那一刻,掀了个白眼,差点没去见祖师爷。 “唔!唔!唔!”白唐非常激烈的抗议挣扎,活生生被人绑架了的样子。 江复庭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表不对劲,松了手。 “你!”白唐正要开骂。 江复庭的手又捂了回去,压低声音威胁,“别说话。” 白唐被冲进来的味道重新上头的瞬间,觉得这个人演瘸子太可惜了,要是去绑架什么的,那真是本色出演啊! 江复庭感觉这人表还有点臭,根本没有意识到根本原因就是自己的手,他不明所以继续轻声道,“我好像闻见人的气息了,你确认一下。” 白唐已经被那怪异的味道冲得七荤八素了,憋屈一脸无力抵抗,无奈的戳了下自己嘴前的手。 江复庭这才放下来。 新鲜空气终于贯彻进来,他就像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喘息着,就是脑子还有点昏。 他对江复庭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探了下附近的气息,再睁开时,散漫的眸子里凝着一道光。 “是有人来了,还有两三百米。” 江复庭听到这话,立马返回刚刚那地方拿上树枝做的拐杖,再走回来,在白唐躺着的这块石头边,一个踉跄坐倒下来。 白唐:“……” 入戏太早了,少年!那人上来起码还有五六分钟。 于是两个人挨着石头再玩了一会手机,白唐以前都没发现,不说话的人闷起来,真的是无与伦比! 他都不知道,江复庭这么个一板一眼,凉薄寡淡的人,演起戏来这么敬业的? 等到他们察觉到的人离他们只剩下五六十米的时候,江复庭感觉到自己腰上的被人故意揪了一下,当即会意是后面的人马上要到了。 立马半个重心赖在了白唐上,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另一只手看似脱力的撑着树枝。 白皙的脸皱着眉头,抿着唇,眼里都是对痛苦的隐忍。 只有一个字,惨! 至于白唐本就清秀,目光稍微露点怯意就是文文弱弱的,看着就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特别容易引人同,让人怜。 两人一步一小挪的从挑高的石堆里走下,正好撞见了从山下背着篓筐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在看到他们两人时,戒备又疑惑的打量了他们两眼,只是迟疑了片刻,就自顾自的一个人继续往上走。 白唐也是装作一脸戒备,言又止。 在他转离开以后,才恰到好处的喏喏开口,“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里是哪?” 中年人回过头,古怪的看着他,半晌才说,“你不知道这是哪,你们来这荒郊野岭干嘛。” 白唐似乎被他不善的眼神吓到,缩了下脖子,抓紧江复庭的腰。 江复庭非常配合的轻抚了下他的手,然而他的脸色完全没好到哪去。 中年人这才注意到高个子的这个男的似乎受伤了,小腿上的血把白皙的腿都染花了,布料成了红色,那只腿绷得笔直不敢随便挪动,似乎还在因为疼痛打着颤。 白唐的声音像猫挠一样,因为害怕声线也有些不稳,“我们是跟同学出来旅游的,半路休息,结果不小心走远了,那大巴也没等我们……我们……” 白唐越说越委屈,无助的就差要哭出来,听得江复庭这个知道真相的人,都差点被骗过去。 那中年人被他洗脑了第一波,感灌输到位,看起来也是实惨,而且这两个年纪明显就不大,个子高的那个看着外表成熟,但是那双眼睛还干净的。 两个长得也嫩,而且都是漂亮的男孩子,让他不由放下戒心,缓和了不少。 “你们就是走丢了是吧?”他语气里的刻薄明显淡化了不少。 白唐似乎觉着很丢人,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那你这同学是怎么回事?”中年男人看江复庭一言不发的,转而打探道。 江复庭正要开口就被白唐截了胡,他语气更加可怜兮兮,“这地方我们也没来过,没想到那么多小沟小壑的陷阱,我没认出来一脚踩空,我同学为了护着我拉我的时候跟着栽下来,给我当了回人沙包,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江复庭以为他说完了,配合着演戏一脸痛苦的动了下脚,那条腿绷得就像个竹竿,牵一发而动全…… 结果白唐继续说,“我这同学本来就可怜,是个哑巴,老是被班里的人欺负,他要是为了我真的断了腿,以后可怎么办呀,回去了不得天天被他们笑话。” 突然之间就被人哑巴了的江复庭,想发怒又发不出来,只能别过脸瞪着他。“???” 他觉得这卖惨有点过了。 但是中年男人似乎特别受用,他眼里忽闪过隐晦的神色,穿白衫的这个男孩子他一开始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反而是这个穿黑t受伤的男生给了他无形的压迫,兴许是因为个子高的原因,毕竟脚是迟早会好的,个子高体质各方面多少也强一点。 但一听到他是哑巴,心里怜悯了一瞬,他同时彻底放下了戒心。 恶向胆边生。 第六百二十六章:屎一般的药 如果真是这样,反而要更多待几天了,搞不好这个女人多少知道点什么,而且被害人的嘴也更容易撬。 女人一说话,他就轻咳了一下,白唐回头看到了他的眼色,装模作样的问道,“怎么了,没事吧?不会发烧吧?” 江复庭虚弱的摇了下头。 白唐一脸为难的看向女人,透着几分无助和可怜。“你看我同学他这样估计明天一时半会好不起来,能不能多借住两天,对了!” 他说着翻出了兜里的钱包,把为数不多的现金给她,“这里就两三百块,全都给你,就当是收留我们的住宿和伙食费,要是不够的话,我同学那还有点。”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女人连忙推托道,可真要再说两句狠心的话,又于心不忍,村里是龙潭虎,村外的山林又何尝不是。 看这两个青年都瘦瘦的,一看就是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养,半点苦都没有受过,真让他们自己跑下去,可能还真不如在村子里待着。 何况这两个都白白净净,被人看到了,愿不愿意再放出去都不一定。 这个鬼地方,进来了,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只能无可奈何的应下,“行吧,那我就收下,你们好好休息,我一会给你们拿菜,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白唐见她收了钱,愿意多收留他们几,一脸感激的问道。 女人的脸色瞬间凝重沉了起来,像是忌惮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我知道你们城里的不信这些,但到了村里,还是要按着村里的规矩来。晚上十点以后千万别出门!” “晚上十点?为什么……”白唐脸上的天真无邪简直让人完全无法起疑。 女人面色紧张的捏了下手,目光躲躲闪闪,佯装无恙的回绝了这个问题,“你们别问这么多,晚上就知道了,反正,千万别出门!” 白唐怕问再多会引起人的疑心,也没再追问。 关上门以后,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药,目光在罐子上停留了一阵,才一块端过来。 江复庭看着他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给自己的脚擦血迹,心里的愧疚又开始翻涌。 他伸手去抓白唐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吧。” “不用,这点小事,你跟我客气什么。”白唐手一躲,继续给他擦着伤口附近的血痂,“哎!这家人……你是怎么看的?” 江复庭知道他指的什么,直接说,“女主人是拐进来的。” 刚说完,腿上的伤口就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的避了避,小腿就被白唐按住,“你别乱动!” “恩。”江复庭不轻不重的应着,刚刚也就是被白唐突然上酒精,毫无准备的刺激到,后面就疼麻木了。 他端详着白唐上药的模样,神专注,眼里凝着光。 这会动作明显慢了不少,看起来小心翼翼的。 估计是因为刚才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总是看上去不修边幅,但心思还是细的很。 江复庭觉得自己有点出神,他把思维拉回来,转而问道:“过来的路上,村子有无异状?” “没有。”他想起什么,手里动作一顿,嘿嘿笑 了下,“这村子里的人多的,你没觉得过来的时候我们边上围着不少人吗?” 江复庭虽然一路闭着眼睛,但那些琐碎又充满口音的说话声,他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借着空气流动和眼皮被笼罩的一大片影,就知道围了几重人。 “你猜他们都在看什么?”白唐露出一脸瞅好戏的笑。 江复庭非常识相的没有吭声,但并不能堵住白唐的嘴,他继续说道,“看你啊!你这张脸太漂亮,也就闭着眼睛的时候没有什么攻击,全村男女老幼都盯着你呢!” 江复庭依旧默不作声。 白唐已经消毒完,起去拿放在桌上的陶罐,“我那会就想,你说等你好了,这群人本来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办法把你扣在这,不让你走了。” 本来只是打趣的玩笑话,谁知道江复庭真的居然听进去了。 他特别认真的思索一番,非常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有可能。” 白唐见着他这副模样,走到边差点没磕一跤,手里的罐子险些飞出,“赶紧呸!” 他差点忘了这小孩最近接连开光的乌鸦嘴了! 江复庭再次跟他的默契度掉线,默默注视他,不知呸为何意。 白唐看他这模样,有种未来棋局已经隐隐落定的不妙预感,无可奈何的一叹,继续上药。 罐子一打开,清凉药草味扑得满屋子都是。 闻着像薄荷一样提神醒脑,但闻得久了似乎是提神刺激过度反而会产生了恍惚感,让人有些说不出的醉意。 白唐嫌弃得捂着鼻子,受不了这上头的味,又香又臭的。 他没闻过这种味,还真说不上来。 就在他舀起了一小坨,要覆在江复庭腿上的时候,手被人一把抓住。 江复庭皱了下眉,这药给他的感觉并不太好,白唐的样子似乎是一脸嫌弃,可他闻着却并没有任何排斥感,反而芳香扑鼻。 隐隐得有些人,类似于甜酒微醺之后,难以自制想要再续杯的。 他凝神坚守着自己的意志,才主动拦住白唐手里的动作。 “怎么了?嫌这药恶心啊,我也觉得恶心的,但良药苦口嘛,搞不好药丑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白唐不懂药这种东西,江复庭隐忍的模样他看多了,也只以为是痛的…… 神特么药丑事半功倍! “这药不敷。”江复庭非常克制的说道。 白唐和他的感受度不一样,完全理解不了他的点,“你不能因为它又臭又丑,就这么嫌弃它!” 江复庭慢慢目光凝锐,白唐也不再开玩笑,“你又不疗伤又不上药,你这个伤口有点大的啊,没一个星期还真好不了,还有你额头上的,那么好看一张脸,破相了怎么办?要是以后……” 他越说越惋惜,江复庭听着不对味,原来他和林锦趣味相投是有原因的。 于是他及时打断了他的话,“不至于。恢复的慢,争取的时间就多。” 白唐怔怔得看着他,江复庭目光如剑,他就知道自己磨破嘴皮都没用,也没再劝。 没过多久女主人就端来了晚饭,这会连 话都没多说就走。 江复庭碍于上次被下药的心里影,没有吃太多,白唐嘴挑,可吃可不吃的,菜基本都是原封不动,就米饭被扒了两口。 晚饭后两个人闲来无事,干脆一块躺在上。 农村里的底下全是砖头砌上去的,上面再放一张木板,再一层被褥,躺下还是还是硌得慌。 江复庭上次在这种躺过,也没什么太大感觉了。就是有点小,塞两个人太艰难,他只能把受伤的那只腿挂在半空中。 白唐从布袋里摸出了那张用朱砂写了名字的黄纸。 只是上面的字并没有期待中的异样,江复庭揣测着,“兴许刚好出村采办了。” “恩。”白唐扫了一眼就收起来,“这个术法本来也有缺陷,书写者的精神力或者找人的并不强烈,感应的效果和距离要求也会差一点。可能只是单纯隔得远了点,这个黄纸感应不到。” 江复庭了然得点点头,没有作声。 两个人都横着躺,太占空间,白唐挤得难受,翻过面对他,继续说,“这两天你就先待在屋子里养伤,我想办法去村子里各个地方转一下,探下口风。” 江复庭不乐意了,刚一开口,“我可以……” 白唐立马说,“你不可以!”然后特别好心的笑着叮咛,“你现在是个瘸子,小哑巴。” 笑容飞扬跋扈差点没晃瞎江复庭的眼。 江复庭不习惯这种被动的感觉,既不能出门,又不能说话,难道这几天都坐在这屋子里,全靠白唐一个人获取信息。 他不太高兴地问,“为何要演哑巴?” “你一说话太吓人了,你没发现那人知道你哑,戒心都少了么。长得好看的人,适当的楚楚可怜,弱不风特别吃香。” 白唐这番不知是坑还是夸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有理有据,江复庭到了嘴边的辩解像吞了个干馒头给堵了回去。 类似的话听了好几年,别人嘴里听得像花言巧语,从白唐嘴里说出来好像就真了几分。 以前对这样的话无动于衷,一直左耳进右耳出,今天却不知道怎么淌到心坎里了。 耳根子又有点烧,他居然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偏偏白唐这个不识趣的,看到了也就算了,还说出来,“你耳朵怎么红了?” 江复庭又一次有想要把边上这人毁尸灭迹的冲动,似不在意的“哦”了一下。 然后惜字如金地说,“。” 白唐这话是明知故问,兴致上来就喜欢看他那别扭的劲,怎么都玩不腻。 兴许是趁着他还好欺负的年龄,抓紧时间捉弄几年,等再长大了,万一捉弄不过了…… 深夜裹着浓墨不动声色的降临,四周沉寂一片。 熄了灯以后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的,连一丝光亮都见不到,这种况下,哪怕边上真的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都不会知道。 正常况下,江复庭的睡眠通常都很浅,而且他真的进入睡眠并没有多久,仿佛上一秒还听着白唐在耳边嗡嗡的。 此刻从外面又传来一声,断断续续的“咚!咚!”声。 第六百二十七章:不眠之夜 刚开始声音不太真切,声音飘进他半醒的睡梦里,他并没打算醒过来。 可慢慢地,那个“咚!”“咚!”的声音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仿佛就停在了门口! 江复庭猛地睁开眼睛,体像被一道冷的视线给盯上。 起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鬼气,他也以为只是故意捣乱的人,但当视线挪向门口的时候,门外的东西像是刚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咚!咚!的声音忽然停止。 可停下的声音没多久,忽然急促起来,快得像拍皮球。 等那声音重新跳动的时候,传来一句恻恻的询问声,“我儿子呢?” 里面没有动静,女鬼却笃定里面的人醒着,幽幽地重复了一遍:“我儿子呢?” 江复庭后背下意识绷紧,正要拿起手机去看门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手却被白唐按住了。 还没等他问,白唐贴在他耳边迷迷糊糊的说,“女主人不是说了,晚上十点后不要出门。” “但是……”江复庭心里的疑虑尚未打消,锁着眉看向门外。 女鬼还在原地跳动,不停地念叨,“儿子——儿子——快来看看我!” “救我啊!儿子——我好痛啊!我好痛啊!” “快来救救我!儿子——我要痛死了!” 明明听起来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可多听了几句却不知不觉平静了下来,江复庭的内心连一点点的起伏都没有。 就连刚才心里刚升起的疑虑都被抛在了脑后。 女鬼的声音一下子在他耳边放大,连脚步跳动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在门外凄惨的呼救。 隔着一扇门,江复庭居然隐约在那个女鬼上看到了林锦那张熟悉的脸,紧接着,就连惨叫都变成林锦的声音。 他猛然坐起,慌忙的妈字还没有脱口,耳边传来白唐的声音,听起来慵懒,却犹如钟响。 “你要真准备认女鬼做妈,那你妈肯定要哭死!” 半调侃的玩笑话,把江复庭从迷障里拉了回来。 外面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嘈杂刺耳,因为被人破坏了好事,尖叫的时候带了浓浓的怨毒。 江复庭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后颈有些发凉。 白唐有意替他排解,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赶紧睡下,“心思细是好事,但过犹不及。你总胡思乱想,面对鬼的时候,犯了大忌,容易着了他们的道。” “我知道了。”江复庭干着嗓子应道。 白唐教育的意犹未尽,半睡半醒也要叨到底,“恩——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说过瘾了,转而道,“你有没有发现,它进不来。” 江复庭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但碍于思路被那声音干扰了,没来得弄清什么问题,这会被白唐一提醒,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两个人的气息收敛的和普通人一样,白唐也没有在门口贴符拦鬼,从正常况来讲,不可能不进来。 除非这个房子里有什么让鬼忌惮的东西,或者是像规则一样被限制了,所以女主人只交代他们过十点别出门。 就在这个时候,跳动的女鬼开始移动,她跳的时候就像一个弹簧,人影忽然就蹦到边的窗口。 窗户上糊了层灰,看不清那个人影到底长得什么样,只能依稀看到黑色的影,贴在窗边一上一下。 “咚!” 每一下 声音都像是是落在了他们的脑门边上,声音像重物落下坠到地面上,又响又沉闷。 女鬼嘴里还在不停地哀嚎,“儿子!快来救我啊!快来救我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不断地要把屋子里的人吸引出去。 江复庭这次倒不是因为被女鬼迷了心智,最终还是问道:“不去查看下?” 白唐抗拒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去,我怕我出去,把她吓跑了。反正这鬼现在看上你了,在我们面前哪都不去,我们顺便也等一晚,看看她还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他话说成这样,江复庭也不好再强求,只能炯炯有神地看着天花板,他被这东西吵得睡意全无,是真的认认真真得观察了一晚上,白唐却没片刻就睡了回去。 江复庭一直熬到天开始灰蒙蒙泛着一丝淡薄的曦光,女鬼心有不甘地离开,他才有时间小憩一会,等彻底天光大亮,眼皮下多了浓浓的黑眼圈。 看起来更憔悴了,不用化妆都有了病美人的感觉。 他动了动手臂,发现边上是空的,本来以为白唐只是去这周围瞎溜达,一直到女主人进来送早饭,告诉他, “你那个同学啊?” “哦,他说你对这个草药过敏,去跟着村里的医师上后山去摘草药去了!” 江复庭知道上午之前肯定是见不到他了,恐怕摘草药是假,探路找人才是真的。 用完早饭,他就莫名其妙的真的过上了病号的生活。 不能说话,不能走路,还不能玩手机,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一个人闷闷的坐在头,静看着外面的喧嚣,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屋子里却寂静无比,里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晨光已经透光窗棂映进来,灰墙瓦壁映出金灿灿的颜色,他突然有些百感交集。 明明是出,反倒有了夕阳西下的苍凉劲,阳光斜进来都是一样的味道。 对于那些被拐卖来不听话的人来说,阳光照进来的那一刻,怕并不能见得光明。 不论何时何地,万念之下皆是暗无天。 到了白天,是被支配人生的提线木偶,黑夜降临,是恶魔的狂欢。 复一,年复一年,直到生命被耗到油尽灯枯。 江复庭实在是坐不住,在女人回来收拾盘子的时候,他及时拉住她,打开手机便签飞快打出一排字:屋里太闷,我想出去坐坐。 女人端着盘子为难的犹豫了下,“可是你同学说,你腿不方便,你还是别乱跑了。” 她神色遮遮掩掩的,嘴上是拿白唐说事,估摸着已经把他们这两个外乡人告诉了村长,这会要看管起来。 江复庭继续用手机说:我腿不行,想玩也玩不了,你帮我找块空地,我坐着晒会太阳,我又不能说话,屋子里待久了,闷。 他有理有据的,女人思索了下觉得不无道理,要真把脑子憋出毛病了,那损失也大。 最后只得答应。 她把空的碗筷放回桌上,转过来搀他,江复庭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马上拒绝的躲了下手。 女人的手非常尴尬的在空气中僵了一下。 江复庭本想直接自己跳出去,可对方缓解尴尬的生涩笑容却还是让他动容了下。 那种憨厚,无措又迟钝的样子让人无法想象她被拐卖前的生活有多么美好。 兴许在几 年前甚至不过只是短短的数月前,她还和城市里的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在上学或者做着自己的工作,回家有贴心的父母,休息有一堆不着调的朋友。 吃饭,逛街,看电影,这些生活中再平凡不过的事,最终变成了难以触及的奢侈梦想。 她是抱以怎样的心去接受从天堂坠下的生活,去麻木和父母永远离别的痛苦,伺候着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所有微不足道的抗争,不满,最终都会被深埋在灰暗的妥协里。 那一抹笑就像可以时刻随风而弯的软剑,看似无力,却直戳人心。 江复庭刚才已经站起来,只能倚着头打字:我怕生,你不用扶我,我跳得动。 女人面上的尴尬缓和了不少,从桌子边上扛了一个凳子给他引路。 江复庭跟着她一路跳,女人怕他跟不上,走走歇歇。 他跳的时候看着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昨晚在边趴了一整晚的鬼,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滑稽的想法。 昨夜那个鬼看上自己,莫不是因为觉得同病相怜。 想完赶紧揉揉眉心,赶紧剔除掉这些无聊又奇奇怪怪的念头。 肯定是白唐这个人太毒了,连思维都能潜移默化! 江复庭一路跳下来还是有点吃力的,这些路都是小石子,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不小心点容易崴脚。 一直到经过一棵大槐树,底下刚好有一根比较粗的树枝,他立马捡起来,解救了剩下的路程。 女人领他去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后门就这么一条弯弯绕绕的路,沿着这路大概一两百米,有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这片地方是人为翻出来的,大树被砍剩下来的木桩被当成座椅,地上的杂草全被锄头掀了个面,摁上大块的石头做成地砖,石头间的缝隙里有不少不依不饶生长出来的杂草。 江复庭走到这里才发现,这里没什么成年人,大多都是玩耍的小孩子,而且居然还有几个穿着开裆裤…… 都是什么年代的穿着了。 但出于各方面的安全角度考虑,把他扔在这群穿开裆裤的小孩里面,确实是最安全的。 一个哑巴,和一群大字不识,话说不清的小孩,鸡同鸭讲。 女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将凳子放下,“你就在这坐会吧,等我做好午饭,我来接你。” 江复庭点了点头,目送女人离开。 边上的几个小孩从他一过来就把视线往他上瞅,就像见着了什么罕见的宝贝,又新鲜又兴奋。 江复庭像个山大王端着姿坐在那,边上围着一群上蹿下跳的野猴,画面感十足。 一个胆子大点,脸上晒的黝黑的七八岁男孩走上来,鬼头鬼脸的打量,“你谁啊?又是哪来的?” 又? 江复庭掀了下眼皮默默看着他。 边上的另一个小孩拉了他一下,那小孩才意识到话说的不对,脸上的表反而更蛮横了,掩着自己刚才的心虚,“说!你从哪里来的,谁家的?” 俨然一个小霸王的架势。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去问那女人的姓名,白唐也没跟他讲过,他摇了下头。 那小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平时这些小孩都唯唯诺诺的打着他转,在家父母宠上天,还没这么被人淡然对待过,一下子更气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被小孩欺负 “你这个瘸子还是个哑巴啊!怎么不讲话!”小孩子盛气凌人的叫道,“到谁地盘就要听谁的,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你在这就得听我的!” 那小孩说起话来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没少学仗势欺人这,江复庭没想到就连一个小孩说话恶意都这么大。 就像回到原始社会,只凭本能蛮干,宣誓自己的主权一样。 拳头代表权利,从而又代表一切。 江复庭一脸漠然的看着他,连头都懒得摇了。 “不会真是哑巴吧?”后面的小孩嘀咕了一嘴。 “会不会是聋子?” “怎么可能是聋子!他刚刚还摇头了!” 小孩突然气势汹汹跨了一大步,伸手要抢江复庭手里的树枝,眼里的恶意都快喷薄而出。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到这就要听我的!” 江复庭非常从容的捏着手里的拐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上的冷意却不自觉地发散出来。 “你给我松开!给老子松开!”小男孩目露凶光地叫道。 江复庭假装没听到捏得更紧,只是嫌这个小孩声音特刺,眉头微紧。 他这翩然冷淡的眼神不自觉地把这个小孩慑住。 小孩心里顿时一怵,可是边上一堆小跟班站着看戏。 他横下心,紧捏发汗的手心,气势逞到底: “松开听到没!你要是再不松开,我就告诉我爸爸,让他收拾你!你一个哑巴还敢跟我横!” 江复庭手里的树枝被小男孩用力拽着,他仿似讥讽的淡勾了下唇角,然后突然一松手。 “嘣!”小男孩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松手,正在用全的力气拽,这会人直接后仰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江复庭拍了下手,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不是他干的这事。 边上几个其他小孩也被他这一瞬吓住,各自怯怯的往后退了两小步。 小男孩顿时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嘴里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气得咬牙切齿。 但碍于年龄体力的悬殊,这会也不敢上前,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打过脸,他心里的怨意和戾气瞬间涌上来。 一双不符合年龄的怨毒,从他那双乌亮的杏眼里迸发而出。 他只能绷着因生气颤抖的小手,从地上爬起来,像毒蛇一样看着江复庭,“你敢打我!你死定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爸!让他弄死你这个哑巴!” 江复庭歪了一下头,随意抬了下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小男孩不理解,以为他捉弄完自己,还要赶人,“咔!”一下折断了手里的树枝,用力摔在地上。 他踩在已经断裂的树枝上用力跺了几下,一直到脚下的树枝被跺得开裂不成型,才舍得停下。 随后他不依不饶,恶毒的警告着江复庭,“看你这个瘸子怎么回去!老子这就回去找人!” 骂完之后回过头,对着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的小孩们指唤道,“我们走!” 这几个小孩离开得趾高气昂,大摇大摆的模样跟他借住在妇女家,门口的那群鸭子有点像。 明明是在他手上吃了个大亏,还士气振奋,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 这个年龄的孩子本应该拥有无限的未来,美好的童真,可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只 学会了恃强凌弱。 不过,他爸爸是谁? 能把他纵成这副傲慢的样子,也没人管,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村民家的人,不然其他小孩也不至于怕成那样。 夏风忽然从耳边带着风尘从枝头上沙沙而过。 江复庭正思索得入神,一个略微熟悉的妇女声音从后传来:“江庭!” 他回过头,微皱了下眉,不是说午饭前来接他么,这会连半个小时都没坐上。 女主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但是路上磕绊的小石头太多,她想跑也跑不快,跑跑停停走上了空地,才放慢脚步,喘着气说:“有人找你!” 江复庭眉头皱得更深了,按照白唐的作风不像会那么早回来的。 女主人从他的表里猜到了他的疑惑,没等他拿出手机就解释道:“是你另外的同学。说你跟大家走丢了,他专门来找你的。我跟他说你腿断了走不了路,他不信,非得现在就要见到你。” 江复庭听到这话,心里蓦地不安起来,他来这里除了白唐,就没有人知道,谁会特地来找他? 还装他同学。 他拿出手机快速的打着:“他是谁?” 女主人脸上的神色从开始一直焦急到现在:“他没说,你那同学看起来胆子小的,一直不敢多说一句。” 江复庭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在哪?” “在村口呢,陌生人村子都不让进,要不我搀你去看下,说不准真是你同学,我看他那样年纪轻轻的,穿着打扮岁数跟你都差不多。” 妇女迫不及待的说道,巴不得他下一秒就可以被他同学带回去。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好意,不想让他在这鬼地方多留,但越是这样,就恰恰说明这个地方多少有问题,他越要在这呆着。 江复庭不紧不慢的点点头,随后站起来,往前慢悠悠单脚跳。 妇女下意识得去搀他,可伸到半空又想起来前面那会,手尴尬的又收了回去,“你那树枝呢?” 江复庭原地蹦了一下,稳住自己的形,转指了指刚刚被跺得稀烂的树枝遗体······ 妇女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江复庭比来时臭了几分的面孔,非常识相的没有多问。 江复庭一点也不着急得往前跳一跳,停一停,完美的避开每一个绊脚石,落脚稳都能踩在空隙的中间,他悠然的样子就跟在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差不多。 对比起来,妇女这会又不知道从哪棵树底下转了圈,捡回比刚刚还粗些的树枝,匆忙跑来递给他。 “来,你拿上这个方便。快点!万一你那同学等不及走了。这村子本来就很少来外人,一般都不太待见外面的人进来。” 她这么一提醒,江复庭有了拐杖反而速度更慢了,还没前面单脚跳来得快,一步一小挪,拐一拐,再绷一下腿。 他心里对那个找他的人充满疑惑。 那人要真是有什么事来找他,肯定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要是去了人不在了,那可能是昨天他和白唐在山林里瞎逛的时候,恰巧被不相干的人见到了,这会上门来提醒他们。 再要么就是这个不小心撞见过他们的人,可能都是这个村里的,这会用这个方式故意来诈他,试探他。 一路下来,江复庭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可能。 女主人的家里离村口不算太远,只要从空地过了她家院子就没多少路了,正常脚程只要五分钟多点,但江复庭充分发挥了瘸子的力量,摸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 边上照看他一路的女人都嫌累,薄薄的汗衫后面全都湿透了。 也只有他,出门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不说衣服,发型都没乱。 一脸寡淡得处事不惊。 还没到村门口,他就看见门口那围拢着黑压压的人群。 “漂亮哥哥来了!”一个被家长牵着的小孩子在看到他时突然叫道。 “什么漂亮哥哥,不要瞎叫!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你看那瘦不拉几的,又断了只脚,能干什么活,种地种不了,拉货拉不了,光养在家里替你吃米啊!”牵着他的妈妈立马堵着他的嘴,训斥道。 那小孩被她说得委屈巴巴,立马不敢吱声,似乎不服气,趁着母亲注意力不在他上的时候,报复的做了个鬼脸。 做完鬼脸,马上回过神好奇的看向江复庭这边。 虽然一个个嘴上都嫌弃瘸子没什么用,似乎是不屑,然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心里再想用各种千奇百态的借口去贬低,依旧扛不住神往之心。 那个小孩说完这话,村口的视线就已经全部聚焦到了他上,江复庭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各种打量揣测或者恶意,到了他上就像触到了可以吸纳一切的无底洞,尖锐得锋芒刺进去,连点气流都掀不起,就了无生息了。 他完全不觉得当一个瘸子有什么好丢人的,同样都是两条腿,真遇了什么事,这些人还没他跑得快。 做哑巴更好,反正跟这些人说话他都嫌。 更不需要成天花心思在如何和这些人打太极上面。 他慢吞吞溜达到村口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妇女说的人。 “他人在哪?”还没等江复庭抬手指,妇女率先问道。 “诺!就在那呢!”一个长着马蹄脸的老汉,一脸嘲弄的指着村门口外,轻慢得笑道:“跟个傻子一样,问什么都不说,还真什么样的人玩一块去!” 江复庭压根没理会他不堪入耳的话,拄着拐杖往村门外及腰的杂草堆里看过去。 还真有个人! 那老汉看江复庭不理睬,还以为他是个懦弱的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憋屈得受着,从而说得愈发的起劲。 讲到后面,还有乱七八糟侮辱的脏话,顺带几句听不懂的方言。 边上听的人似乎也被他的话带起了劲,笑得连半点掩饰都没有,越发的浪。 江复庭被他们吵得不耐烦了,回头瞪了眼那个起头的老汉,然后非常吃力的往那个人走过去。 马蹄脸老汉一顿,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样看他,咧到耳后根的笑容如同被人塞了块冰,直接冻住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复庭已经走到那人边上了。 漫天丛生的杂草和芦苇将蹲着的人影严严实实的盖住,那人仿若不知道他已经走了过来,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 直到江复庭手里的树枝用力在地上戳了两下,脚边的泥地被钻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埋在草丛里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平淡无波的熟悉面庞。 江复庭有些诧异的缩了下瞳孔。 宁远!他怎么在这? 第六百三十章:屠人如屠猪 老女人被捂得眼冒金星,脑子缺氧,她引以为豪的力气这会一点用都没有,别人只要轻轻一捏,她便能立马去见她亲娘。 从鼻子到嘴,没有一个通气的地方。 体一缺氧,手脚直接发麻,她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连带脑子思维都被捂得严实,这种窒息感像暗夜里的巨潮一下子就将她整个人卷进浪潮里。 眼前视线甚至开始发黑,未知的死亡终于让她害怕起来。 她知道这人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会要了她命! 可是为什么! 老女人无力又脆弱的还在跺脚,那两条驴蹄子一样的脚从刚开始激烈得跺,慢慢放缓,后面慢的像吊着线的木偶。 她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就觉得意识都不清楚了,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连边上人的说话声都变成了苍蝇,在远处绕着她打转。 她要死了吗?她要死了。 但令江复庭的心彻底坠入谷底的倒并不是因为这个老女人,而且边上围观的村民。 所有的看客都是一脸漠然,他们的漠然不是因为怕惹事上,而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 就连一开始说话的小孩子都是,平静就像是一个天天杀鸡的邻居今天又杀鸡了,还不及刚刚见着自己时的兴奋。 仿若习以为常了一般。 包括阿敏。 他们只是看着,甚至连一个阻拦的人都没有,丝毫没有认为捂嘴的那人做的是错的,没有人告诉他。 他这是杀人!这是犯法的! 就这么短短一瞬,那个老女人似乎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牲口。 只有站在手边的宁远,他能清晰得感觉到对方上极力控制恐惧,而隐隐发颤的手臂。 江复庭本就被他搀着,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安抚他有些慌乱的绪。 那个被捂着的老女人越来越害怕,她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窖,越来越冷,生命一点点在她上流失掉。 她已经彻底喘不上气了,可她还不想死,人生贪念尚未满足,谁又甘心就这么死掉呢? 她用着微不足道的力气挣扎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双无力的手不再去和堵着自己的那只手较劲。 她竭尽所能的往后伸,好不容易摸到了那人的衣角,用力拽了两下。 只是再怎么用力,也只是拉出了点褶子。 可捂他嘴的男人依旧感觉到了,他本来就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没想真的杀人。 这个老女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他早就不爽了,刚好借着今天给点颜色! 他点到为止,慢慢松了手,语气冷的多警告了一句,“下次要是再乱说话,先撕了你的嘴!” 这话放在外面是威胁,放这些人上就是言出必行的警告。 老女人刚刚吃了硬亏,再也不敢随意造次,体还沉浸在刚刚的生死一线,有些发抖。 半晌,回了点神,她才颤颤巍巍的点点头。 等她被一群人目送着回村子以后,这群村民又将视线聚焦到江复庭他们上。 宁远应该是真的被唬住了,视线还贴着老女人离开的方向,看得有些出神。 刚刚动手的男人怕自己做过了,毕竟这几个外来人到底什么况,他们这里面的人谁也摸不透,也没人确定这几人会不会长久留下来。 见不得人的东西和手段还不能随便暴露。 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能屈能伸,拉着脸或者放下架子都是转念间的事,他走过来挡在几人面前。 阿敏虽然见了他刚才的手段,但也知道村子里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一开始弄不清楚局势就随便生事,也就刚刚那个老女人! “志乐啊,怎么了?”她问话口气也是客客气气的。 石志乐憨憨得笑了一下,目光一直落在她边上的两人,面容含蓄的仿佛和刚才发狠的是两个人。 “我这不是怕吓着外乡人么。不好意思啊,刚刚吓着你们了吧?我这人平时也不这样的,就是脾气急了点。之前就跟那老女人不对头,她刚刚这么没礼貌的对客人叽叽喳喳,我实在受不了,就冲动了。” 他说着对宁远友好的伸出手,至于那个面不露色的哑巴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从昨天他就觉得奇怪,这哑巴不会说话就算了,但说话做事都是一个表的,一开始他也以为会不会是人家太厉害有什么目的,所以不显山不露水。 可就连刚才那一幕,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多少有点反应,可他还是像个呆子一样站在那,他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这人可能不只是哑巴,要么是个痴呆儿,要么有自闭。 不然他一个这么大的人,就算山路太陡也不至于摔成这样,他那同学肯定顾忌着给他留分外人前的颜面,才编个谎话说是为了救人而伤的。 江复庭万万没想到这男人忽略他,是因为他的外在形象又升级了…… 宁远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粗糙的手,稍微清醒了半分。 刚才就是这只手差点捂死了那个女人,他眼前站着一个活生生的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杀人犯。 秋雨当初是怎么被带走的,就像刚才一样挣扎的可能都没有吗?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就像一下子在上打了夺目的聚光灯,他不抬手握上都不行。 可他的手突然沉得如同和脚下的地粘连在一起,怎么也提不起来。 石志乐的手就这么在空气里僵持了几秒,气氛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甚至要燃起一星半点的火花。 那些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不善,石志乐仿佛读懂了什么,混浊的眼里一闪而过嗜血的光芒。 他正要收回手时,江复庭整个人托在了宁远上,又将树枝卡在腋下,没脸没皮的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他的手冷得像冰块,被这骄阳似火得夏季里衬的更加突兀。 江复庭清晰的察觉到被自己握上的手,忽然一僵。 不知道是因为意外,还是尴尬。 随后那只手被飞快得抽回去,江复庭假似不明深意的看着他。 石志乐实在不想跟这个哑巴沟通,觉得说了他也不懂,内心气结,但还得保持着和善的憨笑。 感觉更气了…… 宁远从他们短暂的交锋里彻底清醒过来,挽着江复庭的手,将他夹着的树枝递给他,让他抓稳,这才回给石志乐不失礼貌的微笑。 石志乐从他的友好表里得到了答案,故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口, “没吓着就好,没吓着就好,你们好歹是阿敏家的客人,要真因为我这事引起你们不快,阿敏以后记恨起我来,就麻烦了!” “怎么会,小打小闹而已,我在学校也有和同学吵到打起来的况。”宁远这会脑子通透了,不用江复庭提醒很上道的演起戏。 他这么一说周围几个人放 松不少,而且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脸上都看不出心事,一笑都是干净明媚的。 他的格和白唐看起来有些相似,只是白唐懒懒散散看着就没着没边的,宁远面上就比较乖巧,一看就是家里捧着照顾出来的乖小孩又知达理。 反正不像擅长说谎伪装的。 “那就好,那就好。”石志乐满意的松了口,开始进一步打他主意,“诶,要不要上我家吃午饭,我让我老婆多准备点!我老婆的手艺比外面馆子里的师傅都还好!” 提到自己老婆时,他眼里的得意就像急于炫耀着自己的珍宝。 宁远谦逊的笑着,让人挑不出错,“不用了,我今天就是来找我同学的,没想到他脚这个样子,等他脚稍微好点了,我有时间就上门拜访。” 他话讲得干脆又明白,再强留就像刚刚那个不长眼的女人一样变成胡搅蛮缠了。 石志乐只能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样,给他让了道。 回去的路上因为有江复庭这个戏精的全力表演,比过来的时候走得还要慢些。 再来这会凭空掉出个人来,他不需要说话,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人给弄走,速度不自觉的就放慢了。 这么来来回回一折腾上午一晃而过,阿敏一回到家就做午饭,江复庭已然没有了再晒太阳的悠闲心思,直接让宁远给他扶回房间。 两个人,一个半躺在上,另一个坐在竹椅上,大眼瞪小眼各自一言不发。 一直到头跑到了房梁顶上,隔着老远的厨房飘来若有若无的饭香味,白唐duang的一下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当米虫的生活是不是很……” 白唐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对上屋子里不约而同回头看他的两人,他险些要退回到外面,以为是自己走错了。 白唐从没干过摘草药这种事,头上还插着几根自己都记不住名的各种杂草,脸颊下方糊了一小块泥,白皙的脸庞覆了层不太均匀的泥灰。 袖子,衣角,裤脚也糊得到处都是,看着不像去摘药材的,而是去泥地里打滚。 他这副模样引得屋里的两人目不转睛,想要一探究竟他到底去干嘛了。 不会是去被人当劳工一直在泥地里摸吧? 白唐对自己的形象浑然不觉,忙活了一早上,又要真采药,又得防着这群八婆的人,还得分出心思去探查这个地方的地形和端倪。 他连口喝的都见不着! 这会屋子里又突然凭白多出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他心里一小团不满的火气噌一下就点起来。 他不耐得退开门,手上使了点劲,门被推得“哐啷”一声,进来直接捧着桌上的水壶往嘴里倒。 稍微解了点渴,就问江复庭,“他怎么在这?” 从头到尾视线都没在宁远上停留过。 江复庭漠然的吐了两个字,“问他。” 这人他弄不走,特地等着白唐回来一块支招。 白唐了然,不是江复庭弄来的,那就是他自己跟过来的,他捧着水壶喝了够,往桌上一放,像个霸王一样把腿翘到了凳子上。 整得像即将要严刑拷问一样,宁远就坐他边上,下意识绷直了背,不敢三心二意,直接严阵以待。 “为什么跟我们过来?”白唐懒散地靠着桌子,眼眸却是犀利不已。 宁远捏了捏拳,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一字一顿坚定道:“替秋雨找到所有凶手。” 第六百三十一章:公平 不得不说,他这执着起来的模样,下意识让江复庭想到余幼仪,脸上的执念和那晚碰上余幼仪时的面孔别无二致。 白唐也没绕弯子,眼里锋芒无比,直接了当的说:“那你知不知道,你无脑冲动的行为妨碍到我们了。所有预先的计划全被你一个人搅和的一干二净。” 他的话带了尖刺句句戳心,宁远直的脊背不由一颤。 这会心里乱得说不清是愧疚还是自责,一开始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没想到他正好有事去找江复庭商讨,碰上了他们两人出门。 尽管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对,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偷跟了上去。 他不敢贴得太近,只能顺着他们的公交路线,摸摸索索地跟上去,可没想到最终跟到了老客运站! 那会他就觉得不对,猜到了什么,他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从大巴后面上的车,一路紧随到了这里。 在山脚下遇到过几个行踪奇奇怪怪又警惕的人,他就猜到事兴许就和他妹妹有关,才一大清早做好决定跟上来。 从碰上的那几个人来看,他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善茬,不是他能周旋得了的。 但人总是会抱有一丝的期待和侥幸心理,总想着万一呢,万一碰上了,万一真找着了。 若是上天眷顾良心发现,真让他带出消息把这群人的老窝全给掀了。 这会好不容易进来了,总觉得离真相就差一步之遥,他又怎么能后退! “对不起。”宁远是满怀诚心又非常艰难吐出这几个字,随后急忙道,“但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捣乱!我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 他语气诚挚而切,双目闪烁着希冀的星光。 “不行。”白唐丝毫没被动容,想都没想就拒绝,“你还是吃完午饭自觉的下山去吧。” 开玩笑! 放一个普通人,不说要时刻多提着心眼照顾他,还得防着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的村民盯上他。 别提完成计划,到时候万一他这个人出了点事,他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父母本来就少个女儿,现在在少个儿子,不得提刀上门弄死他们! 宁远眼里顿时灰暗下来,刚才还切殷勤的,这会变脸似的面无表,只是双唇还不甘心的紧抿着。 两边都是油盐不进,江复庭在这里待了一晚很清楚这个村子跟普通村子不一样。 不说昨晚那奇怪的断脚鬼,光是今天碰上的小孩和村口乱七八糟的人,都不能冒险让宁远继续待在这。 白唐唱了黑脸,现在就得他唱白脸,“如果在这出事,你父母怎么办?” “我!”宁远被他这问题搪塞住,不知道是因为他这会敛了气焰,还是真的破罐子破摔,准备就这条道走道黑。 他壮起胆子将问题抛回去,“那你在这!你家里人就不担心?” 人豁出去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带怕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他们知道,你呢?”江复庭大大方方地认着,再次反问回去。 宁远对这答案显然很意外,他没想到江复庭居然能将这些事都告诉家人,这样一对比,似乎显得他更加不堪了。 不管五年前妹妹走丢,哪怕到了如今,他还是这样,一个人偷偷摸摸的。 只字不敢提。 他迟疑了一下,这会更像为了辩证什么 ,去钻牛角尖,“是吗?你既然也说了这地方危险,危险到会出人命,那他们又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吗?如果他们知道这么凶险,他们还会同意你过来吗?” 他语气愈发咄咄人,江复庭不由皱了下眉,这话虽然不想说,但又不得不承认,“我有白唐托着。” 宁远急红了眼,好不容易抓着了漏洞,步步紧:“那我就不信!要我真出了什么事,白大师,你能在旁边坐视不理。” 他这话捏死两人的命脉,让人无法反驳。 宁远看两人不吭声,愈发的得寸进尺,“更何况,你们把我弄下了山,我就不会回来吗?这家住不了,我不会去别家吗?我如果自己瞎跑找证据找人,你们说,到时候会不会影响你们计划,你们还管得到我吗?” 他这明里暗里就是打算两败俱伤,着他们去接受他的出现了。 估计这会谁挡他替妹妹抓凶手,谁就是他仇人。 但也就像他说的,就算弄下了山,他自己又悄悄返回来,暗自里搞别的小动作,他们也分不出精力去管。 “江复庭,白先生。”他望着两个几乎要用眼神撕了他的人,挨个点名,娓娓道,“这不是我本意,我只想找到相关的凶手。” “你们可以换个想法,就当我又委托你们单子,只要护着我平安回去,一起找凶手,那就价格随便开。” “好啊。”白唐忽而一笑,眉眼都飞扬了几分。 只有江复庭知道,他通常这样笑要么是气极了,要么是憋一肚子坏水了。 白唐看似散漫,可散漫的有资本,心气也高,行为习惯不喜受缚,他不愿意的也不会任人拿捏。 果然,他下一秒就淡淡吐道,“一百万,不还价。” 宁远听到这价格眼珠子都要蹦出来,连带刚刚牛角钻到走火入魔的脑子都被吓醒。 他下意识就觉得白唐是故意为难打趣他,才会这样狮子大开口,“白大师,我知道你上次的手段确实厉害,但一百万……” 白唐冷嗤一声,终于愿意掀眼皮多瞧他一眼,明眸藏在细密的长睫下像忽闪的星光。 “宁同学。”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贵,这可是买命钱。何况,上次我还帮你妹妹复了魂,让她投胎,我可是看你是我师弟的同学的面上分文没加。” “复魂这事,我都可以把话撂在这,你去全世界翻,哪怕去底下把阎王拉出来,他都做不到。” 宁远起初听着这轻飘飘的声音,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可对上那灼灼的目光时,整个人仿若被吸进去一般。 这人看似亲切又随和,可眼里仿佛无所不有。 干净的,脏的,这人只要轻描淡写的一眼就能将你扒得彻底,连心肠是什么颜色都能被洞穿。 他怔了怔,一时连刚刚想好的反驳的话,都忘了说。 白唐指尖点了点桌面,继续道:“我刚刚说的买命钱也不是唬你的,我的行价向来就高,现在还不知道在这待多久,你但凡过了今晚,知道自己出去时能捡着一条命,你就该庆幸了。” 他字字珠玑,宁远所有的不甘和反驳尽数消散一空。 可如果真能抓到凶手…… 他硬着头皮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去打个电话。” 白唐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复庭也没有否认颔首同意。 估计是出 去跟家里人交代,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但至少他家里人不再是被掩在鼓里的,他们也有知权。 江复庭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麻烦货终于出去,才有心思去留意白唐……的脸。 他抬手指了指,“你脸怎么回事?还有头。” 白唐也才留神到头上长的那几根草,回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着喝水,走得太匆忙,没想到进屋还碰上这样的事,自己都给忘了。 他在头上一通乱拔,又胡乱的抹了下脸,额角的地方是死角,怎么都擦不到那去。 江复庭看不下去,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无奈道,“拿条毛巾过来。” 这会提起采草药的事白唐就满腹怨言,他去墙角拿了条挂在脸盆上的毛巾,边说, “这些人是真的过分,真把人当牲口用的,不把你劳动力压榨干净,就不罢休!” “好逸恶劳,所以发展不起来。”江复庭简明扼要的点评,一面替他擦额角沾着的灰。 “所以说,世界是公平的。”白唐翻着白眼感慨,“受害人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恩。”江复庭淡淡的应着,去揪卡在他辫子里的草根,突然问出自己不明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蓄发?” 白唐顿了顿,神色稍异,很快就拢回来,才缓缓说:“也没什么,就觉得我长得这么好看,留长发也好看。” “洗头不麻烦?”江复庭无视他花孔雀一样的笑,将毛巾塞回给他。 白唐对他的问题故意不明就里,反问道,“难道像你这么短,我就不用洗头了?” 江复庭:“……”当他没问。 他继续默默替白唐把看不见的地方清理干净,终于还原出清秀面庞原有的模样。 白唐没再打趣他,也没急着走,终于关心起他来,“你脚怎么样?” “还行。”江复庭回道。 他脚本来就没怎么样,只是白唐对于他昨天似乎是真摔了一跤的事,信以为真,所以一直提着心。 一直被这么追着问,次数多了,他也不免有些心虚,随后又补充了句,“好多了。” 白唐一脸怀疑的观察着他脚上的伤,嘟囔着:“真的假的?” 江复庭不假思索快速回答:“真的。” 反正这两人某些方面特别像,说话弄不清真假,有的半掩半藏的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是真的。 白唐也没再去追究,只是拆开看了他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没见长多少,昨天多大的口子今天还是多大,伤口还在淌着鲜红的血。 看着还是让人难受的,白唐皱了皱眉。 江复庭担心他又想太多,受伤的那脚特地两边转了转,动给他看,“看,没事。” 白唐按住他活泼的脚,“别乱动!咦~血差点流到单上了。” 江复庭听到这话,眼疾手快的弹起子,抢过他手里的毛巾,往伤口边上擦。 白毛巾顿时变成红毛巾。 不能用了。他淡淡开口,“一会再要一条。” “你当这还是自己家呢?毛巾随口就能要来,人家能给你用就不错了!”白唐见他还不知处在哪,幽幽提醒道。 江复庭看着手里的红毛巾,“怎么办?” 谁去洗? 两人一同抬头,互相对视,目光交汇处隐隐弥漫出硝烟的味道。 第六百三十二章:上门碰瓷 就在两人眼神戏博弈到千钧一发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菜香味飘进来。 两人目光非常默契的落在了不明所以的宁远上。 宁远只以为这两人还因为自己的草莽行为而耿耿于怀,但他好不容易将家里那边说通,现在不管他们怎么想,他都不可能退路了。 心下紧张的时候,连带动作都格外生硬,他非常缓慢的关上门。 随后走到边,定了定神,他神色毅然的说,“我跟他们说清楚了。他们也同意了,只要我回去,并且相关人能绳之以法,他们愿意付这个钱。” “好啊!你既然说好了,那我就无所谓。”白唐云淡风轻的说。 江复庭正用那条反正已经脏了的毛巾,有意无意的在宁远面前擦着,非常心机的显摆着自己的伤口。 果然,宁远注意力立马集中到了他腿上,“你这脚怎么弄这样?” 不等江复庭说,白唐就碎叨着,“这就是敌深处的代价。” “那你们这弄得也太……”宁远没有把后面‘真’两个字说出来。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说,关怀,还是轻巧的认为没必要? 但不管怎么说,从他嘴里蹦出来,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意识到有点讽刺了。 两人不用脑子都能猜到他未言明的话,三人忽然沉默,气氛开始有点尴尬。 江复庭擦完伤口周边的血,率先打破了沉静,冷声说:“这里的人,比你想象的更精明。” 他抬头看着宁远,告诫道,“包括孩子。” 宁远被他的视线灼的脸颊发,杂乱的绪在体内翻江倒海。 他像是在消化着听到的话,片刻后,才回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肯定不添乱,我就跟着你们的计划走,而且你脚这样又不方便,有些你做不了的,我替你代劳。” 江复庭终于等到他这句话,不等他反应,像是丢了个扎手的刺球迫不及待把红毛巾扔给他。 宁远连忙接过来,有些莫名的看过去。 江复庭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诚意。” 饭后,白唐稍微清了下衣服,跟着早上的那波队伍继续去采草药。 江复庭碍于上午碰到了那些惹人嫌的小孩,不想再去空地,干脆坐在后院里,一边悠哉的看着宁远洗毛巾,一边晒太阳。 夏的阳光不像冬天,可以照得人暖烘烘的,现在在太阳底下更像是烤。 江复庭倒还好,没什么太大感觉,等宁远搓完毛巾上已经是一的汗,衣服前边后边都湿得透底。 他终于善解人意的松口,淡淡道,“太阳太大了,回屋里。” “好。”宁远倒掉盆里的水,晒好毛巾,过来搀扶他,这两三小时下来,竟然对他们计划具体如何,只字未提。 看起来倒是真的,沉心静气了不少。 大概真的只要最后能得到那个结果,真让他怎样都行。 等两人装模作样的慢吞吞回到屋里,江复庭也没让他搀着,在宁远惊讶的目光下,自行走到桌边坐下来倒水。 只是走姿稍微有点僵硬,毕竟在白唐面前都得装着,装久了,又带着伤,差点真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你这腿?”宁远没忍住疑问。 江复庭把倒上的水杯递给他,“ 别跟白唐说。” 宁远自打从刚才被白唐摄了魂一样的吓住后,一直对白唐有些后怕,估计那位要是知道自己被人骗了,生起气来也不是好消停的主。 他连忙应道,“放心,我不说。” 江复庭喝着水,点点头,话语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断然:“有件事,必须和你说好。” 宁远只要能再继续在这待着,什么都觉得好,有用无用的话全都竖着耳朵听,他同样神色认真道,“你说。” “绝对不能私下擅自行动!你如果有想法,大家有商有量。”江复庭震震道。 “恩,这个我清楚!”宁远立马言之凿凿地保证。 “还有……”江复庭话到嘴边,因着心里的念头,不免一顿,“如果白唐问你事,你要保持口径与我一致。” 这个村子稀奇古怪的地方那么多,总有会冒险到的突发状况,他得避免白唐为了自己这边而分心他的事,免得影响事进展。 宁远却不能完全理解,在他眼里这两人关系已经好到无所不谈,为什么要给他说这种有所准备的话? 江复庭见他迟疑,转着手里的杯子,紧着:“你不答应?” “我……”宁远确实犹豫了,他担心这两人是不是没有他面上看到的关系那么好,间隙大不大,会不会影响到他找凶手的事。 江复庭将手里的杯子用力一放,宁远眼皮顿时一跳。 在对方的寒芒迫下,他只能妥协,“好,我答应。” 就在他满腹疑虑这话到底是为何,就像是为了应着他心里的回答一样,从外面传来一声气势汹汹的质问。 “你们家那个瘸子藏哪了?”声音就像是虎狼咆哮一般,接着就是阿敏匆匆忙忙上前迎接的脚步声。 宁远马上回头看他,“是找你的?” 江复庭没有做声,这么单刀直入地来找他,但细想一下,从昨天到现在他似乎也没得罪什么人。 两个人在屋子里静坐片刻,悄然听着外面形势的发展。 结果没片刻钟,动静就越来越大,阿敏的声音并不多,都是对方单方面的越吵越烈,甚至隐隐有要砸东西的趋势。 江复庭觉得事有点不对,站起来压低声音道:“我去看下。” 短短几小时,宁远已经完全适应了保姆的角色,熟练得去给他拿树枝。 两人又摇摇晃晃的推门而出。 大概是物以类聚,能走到一块的人,多少有点能不谋而合的点,宁远演起来十分上道。 江复庭要跨门槛的时候,他还特意替自己把着两边,悉心提醒,“小心。” 出门正好看到一个高一般,瘦猴一样的老男人,他上穿的是白色衬衫。 为特别显出他的得体,领子扣到了底,还有模有样的打了领带,因为是长袖,还非要再炎得天气里显摆,袖子直接卷到了胳膊。 他脊背应该是因为常年干农活,所以像虾米一样微蜷着,配上这样形式的打扮看起来格外滑稽,有些不伦不类。 包括他此刻嘴里叫嚷着的话,跟他费心雕琢的外象,比对下来更显得格格不入。 老男人手上正抓着不知道哪顺来的酒瓶,护着后一脸狂傲的七八岁孩子,嘴里的话不停, “你带来的那瘸子今天上午就是把我儿子腿打伤了!边上那一 群孩子看着!你还跟我说不是故意的?你真当我傻是吧?” 阿敏面色难堪的后退两步,他说什么,她没仔细听,所有的注意力都他手里乱挥舞的酒瓶上。 老男人每激动得说完,都要上前一小步,阿敏就畏怯得后撤一些。 “刚刚不是还说得能的很吗?你现在是不是连我这个村里的村长都瞧不上眼了!”他指了指自己膛,喝得脖子都变得粗红。 “上午我就听邻里说,你变了的跟人在村口吵,我还不相信,现在没想到啊!” 他话还没吼到畅快淋漓,后的小男孩就大叫截断了他的话,“爸!那个瘸子出来了!他不躲了!” 老男人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他还有点近视,眯了下眼才看清门口的人影。 确实是个长得比娘们还好看的瘸子! 本就小的眼睛,被他这么一眯连缝都快看不见了,藏在满是褶子下的瞳孔偷摸打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馊主意。 他这次来一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出口恶气,另一个则是为了见见已经在村民里传扬开了的名人。 果真耳闻不如一见。 可惜,就算脚能好,又是个不会说话的,不然肯定能卖个大好的价钱。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说话有不会说话的好啊! 这哑巴要真敢背着他们乱跑,扔柴房里把门一锁,叫不成哭不出声的,关久了自然而然就听话了。 江复庭在宁远陪伴下走到阿敏边上,他有意无意的轻拍了下她后背,让她不要太紧张。 那天带他们回来的中年男人白天基本上都不在家,每天早出晚归的,白天只有阿敏一人在家待着。 这会出了这样的事,她一个女人根本拿不了主意。 老男人见了江复庭,为了维护自己已经稀碎的可笑形象,反而收敛了些,指鼻子瞪眼的问道:“你就是打我儿子的那人?” 江复庭拿出手机敲字,递给他看。 他眼神不太好使,大字识得不多,读起来特别费劲,看了半天才把手机上的小小字体,磕磕巴巴的念出来。 “我,我没打,他,是你儿子……抢我,拐,拐杖。自己摔倒的!”他后面那几个字一溜气得念出来,念完就怒瞪着江复庭。 见他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老男人刚才那副得理不饶人的刻薄样又上了来,“你个小伙子,也太不要脸了,打我儿子还敢狡辩!” “这现在打我家的就这样!要是打了别家的,人家还没处说理去了!” 江复庭知道他不是来讲理的,就是来生事的,手机打出来的字,直接让宁远帮忙念出来: “我连路都走不稳,我怎么去打?他要不上赶着来,我好好的弄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村长被他直指要意,恼羞成怒顿时面红耳赤,诡辩道: “我儿子说你打他了,你就打他了!我儿子从来不会说谎,都说童言无忌,你难道说其他的小孩合起伙来撒谎?” 江复庭嘴角勾起冷笑,好看是好看,却仿佛能将边上的人置于冰天雪地。 面对泼皮无赖,他也没打算讲道理,继续让宁远传话,“你又有什么能证明他没撒谎?” 村长梗着脖子,喘着粗气叫嚷着,“证明?头一次听说我儿子做什么要证明的!你要证明是吧?我就是证明!” 第六百三十四章:心里有鬼 这个地方大概是从房子建成起,就没有打扫过,白墙脏得发黑,角落结满了蜘蛛网,干柴一捆捆的堆满了大半个房间。 包括窗户也是,脏得连外面的景象都看不清了,跟蒙了层布一样,房间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就更别提晚上睡觉。 这些江复庭倒无所谓,现在没人监督,他也不需要演戏,气定神闲地溜达到了窗边。 在阿敏家的时候白唐把他看得比较牢,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怕他露了份引起长生派的注意,还特意在阿敏房子附近下了个结界限制他的力量。 跟圈养差不多······ 江复庭指尖涌了一小点灰色气体,将窗上的灰尘拂掉一小块。 村里的平房构造基本都差不多,都是刻着模子来建的,柴房一般都靠在后院那边,后面就是大山或者其他人户的正门。 但是房子间隔远,其他人家的屋子也看不太清,只有个轮廓。 村长的房子算是在村里地处中心的位置,边上还有熙攘挨着的建筑,后院很大,比阿敏家整顿的干净,种了不少野菜,菜地里鸡鸭鹅满地跑。 追赶起来空中到处飘着鸡毛,江复庭跟着窗都能隐隐闻到这些家禽上传来的味。 这边的视野也正好开阔,就连外面的地也平整宽一些,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巍峨的山顶。 山顶上似乎还搭着一个白色的建筑,隔那么高远的距离都能看到,肯定也小不到哪去。 建筑上还插着一根高得要通天的旗杆,旗帜像一块遮天的幕布在大风里如同狂浪,一重又一重地翻腾,呼哧呼哧得交叠声甚至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尽管隔的那么远,但他依旧能感觉到从那个建筑里弥漫出一股说不出的森然。 夏灼烈的阳光照在白色的建筑上,反出更加刺眼的光,也正是因为这样,江复庭才会一眼注意到山巅上的建筑。 只是在明晃晃得阳光照下,却让人感觉不到上面的意,反而下意识的让人觉得冷。 就在他正一门心思猜测着那上面究竟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一道刺耳的说话声硬是打断了他的思绪。 “哎哟,这不是那个哑巴吗!怎么被人关在这了?” 江复庭不咸不淡地望了眼声音的方向,是上午碎嘴的老女人。 他随意看了眼,就把正迎面往这走来的女人当空气,线移向别的地方。 不好露了自己的心思,只好看起了院子里正在掐架的鸡鸭鹅。 老女人心里笃定他刚挨了顿欺负,心里肯定憋着一肚子火,故意过来刺激他。 结果他居然这么淡定,老女人自己反而火从心上来,一股脑把上午才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趾高气扬地看着江复庭,嘲讽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装什么淡定!进了村长家柴房,就别想着出去了!赶紧给自己想想后事!” 后事? 江复庭终于舍得看她两眼,揣度着她话里的意思。 老女人只当他是知道怕了,得意之色更加浓,“现在知道怕了?让你能的很,你也就快活这两天,别想着寻死觅活,你 至少这脸还得住用,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掉的!” 她这话意思那么直白,江复庭都不需要费劲去猜,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快就把他给盯上了,已经开始打上卖他的主意。 他皱了皱眉,露出不满的神色。 老女人难得商智商在线,能读出他面上表达的意思,猜到他明白自己要被卖,继续张扬道,“你不愿意啊?不愿意也没用!谁叫你那么招事!” “做人啊,就要本本分分,你自己先不懂事,就别怪别人对你不客气。”她说着脸上流露出贪婪的笑,“早上阿姨对你的目的也说得很明白了,你要是现在想清楚了……” 没等她说完,江复庭立马后退两步,脸上的厌恶即使隔着窗被她多看两眼都觉得脏。 老女人看他这眼神,立马拉下脸,叫道,“你什么意思!回回给你脸不要脸,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你跟我,我还能好心好意对你,要是把你卖到那个地方!” 她话还没说完,上一秒还飞扬跋扈的脸,下一秒顿时变得恐惧。 江复庭面色沉的看着她,上缭绕着薄薄的灰气,乌沉沉的眸子连丝光亮都没有,紧盯着窗外的女人。 老女人吓得连跑都不敢跑,双腿发软不停的打着寒颤,嘴里低声喃喃,“鬼!鬼!” 他仿若没听到一半,声音冰冷的问,“你再说一遍?” 女人吓得疯狂摇头,面色白到发青,大夏天的,浑上下却连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凉意从头冲到脚底。 她双唇哆嗦,连话都说不清,眼神因为恐惧而涣散。 江复庭从她的反应察觉到了说不出的端倪和违和,这人和张艳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特别怕鬼。 随便散点气,或者给一个眼神,就能吓到魂飞魄散一样。 难道还和昨天那断脚的鬼有关系? 看它那对屋子的熟悉度,晃悠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白唐并没有下拦鬼的制,它依旧会因为某种原因进不了门。 他眼神凝利了不少,威胁道,“你在怕什么?你不老实说,我连你魂魄都吃了!” 女人似乎对后面那句特别敏感,直接吓到失声,高亢尖叫,“啊!!!不要杀我!!别杀我!” “有鬼!有鬼!!”她这声竭力惊惧的尖叫,直接把路过的几个人引了过来。 江复庭只得闭了下眼睛,快速收回刚才上散开的浊气,再睁开眼时,又是平淡无波,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就近的人跑过来,见着又是这个老女人,脸上也没有多待见。 只是碍于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人都跑来了,不得不开口问,“又怎么了?上午的事还没吃够教训?” 女人见着有人来,宛如见到救兵,迫不及待地就凑上去,神惶惶地指着窗户里的人脸,“有鬼!白天也有鬼了!他是鬼!” 两个人一听到是鬼,子马上也跟着僵硬,后背汗毛直竖。 可这些东西不都是晚上作乱的吗?怎么大白天的也会出来! 胆子稍微大一点的那人,硬压下心里涌上的不安,强装镇定,步子 小心翼翼的往窗边走过来。 外面所有的动静都被江复庭收进眼底,他注意到过来那人格外警惕的动作,像是如临大敌,步子一点一点得往这挪。 江复庭渐渐浮起不太确定的想法,很可能只要在这个村子里待过的,都对鬼有着不一般的忌惮。 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他故意先蹲在墙下,思索间,那个人已经走到窗前,眯着一只眼睛,趴在窗户上鬼鬼祟祟的小心往里看。 江复庭敏锐地察觉到从窗户上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他幽幽的抬起头,探出半个脑袋。 一双漆黑的瞳孔正好和那人贴在窗上的眼睛对上。 外面的人被这双突然冒出来的眼睛吓了一跳!寒意像闪电一样划过全。 他猛地倒吸一口气,往后撤了一大步。 刚才眼里的惴惴不安彻底变成了惊恐。 后面的另一个人一时忘了害怕,看他这副样子,连忙大步过来,“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被吓到的那人还在惊恐里,魂不守舍的抬起手,哆哆嗦嗦的往窗户上指。 江复庭不等他开口,站直体,一张苍白又精致的脸庞贴在窗里。 另一个人从刚才就被两人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战战兢兢,当他面色僵硬的看向窗户时,也没管看没看清,光是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就吓得一喝! 可等他看了两秒,随即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他用力拉了把自己朋友,“这不是那哑巴吗?哪有什么鬼!” 那人怀疑自己吓的耳朵听错了,腿还在打抖,不敢置信的重新看向窗户。 脸是白了点,但确实是那个哑巴! ! 这特么丢死人了! 那人感觉自己的腿更软了,恼羞成怒的冲向老女人,揪着她的衣领:“你搞什么东西!哪来的鬼!玩我们呢!” 老女人似乎还没回过神,看到江复庭惨白的脸,再次在脑海里勾出了他刚才的样子,崩溃的继续叫,“鬼!有鬼!” 她不停地挣扎,指着江复庭神有些崩溃,“就是他!有鬼!他就是鬼!他还说他要吸了我魂魄!” 另外两个人听到后面两个字脸都变了,揪着她衣领的男人,直接掴了她一巴掌,想把她扇醒,“你特么疯了吧!上午的事还不够教训!瞎鸡掰乱说!”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老女人被他一巴掌醒了半分,自我怀疑的再次看向窗户。 江复庭仿佛盯上她的厉鬼,不看别人,就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道森的视线有如附骨之疽直接戳进她的脑海,怕到深处,此刻就连眼前的画面都扭曲起来。 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画面,和眼前真实的一切交错在一起。 首先是慢慢血红的眼睛,然后是表,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的脖子一直在变长,正从窗户的缝隙里挤出来准备吃了她。 老女人已经彻底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她双目失神了一瞬,再次开始凄厉的尖叫,“就是他!他过来了!他要吃了我!他过来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和鬼抢小孩 极为凄厉的惨叫把边上的两个人再次吓了一跳,那两个人顿时不寒而栗,瞻前顾后的又往江复庭那看了下。 确定窗户那只有安安静静的哑巴,各自才又松了一口气。 那个哑巴站在那的画面看起来很正常,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村子里的这些人不像其他人,看得多,经历得也多,他们特别信鬼神这些东西。 因此,不管是心思和神经都特别敏感。 他们看了几秒都没在江复庭上发现什么奇怪的端倪,才收回视线,开始对着还在不断尖叫的老女人发愁。 那个女人像是彻底的疯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两个人索不再沟通,暴力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拽走了。 江复庭默默的看着他们离开的影,老女人离开的时候就像一只残破的风筝,在他们的手里脆弱飘摇。 说不给吃的,就是真不给吃的,从这伙人离开以后一直到傍晚那两个小时再也没有人在这附近经过。 江复庭直接给自己清理了一小块能坐的地方,一直屏神凝息,白唐的叮嘱他也记着,只由着体的本能自助吸纳,没有刻意去源源不断的吸收。 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这村子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特别安静。 一到晚上,万籁俱寂,夏季本该拥有的蛙声蝉鸣都没有,偌大的山林显得毫无生机,挨家挨户大门紧闭,外面死寂一片。 他晚上本来就没打算睡,闭目的这几个小时已经将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 白的淡然已经不复存在,眼眸彻底被刺目的利芒所取代掉。 接下来就是等,等到晚上十点的到来。 村子里这些人遮遮掩掩,他又不方便出门,只能拿夜间出行的鬼做突破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掉,屋外的温度不自觉得冷,大风一阵又一阵的呼啸过,卷着外面的树枝沙沙做响。 江复庭从这不对劲的氛围里察觉到了异样,但依旧半点鬼气都没有,估摸着这里的鬼必然和长生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紧接着熟悉的“咚”“咚”声从远处响起来,和昨晚听到的一样,一开始听这声音还以为是有人在地上敲竹竿,稍微近点了,又像是敲木鱼。 直到更近一些,才能听出来,是有人在单脚跳。 外面过分安静,这跳动的声音在深夜里就过分的清晰,每一次落地都能稳稳踩到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醒着的人会下意识的去猜测,今晚它又要去扰谁家。 正在单脚跳的人似乎是选定了目标,突然加快了频率快速跳起来。 声音朝着江复庭的方向越来越近,不少村民在对村长家报以同的同时,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过去。 其实只要遵守规则,不出房门,必然是相安无事的。 只是对正常人来说,被鬼盯一晚上,就算死不了,也得吓出病来。 更别提睡觉了。 江复庭静静站在门口,声音似乎到了房子的正大门,然后又停顿了。 就在他以为那个单脚鬼会朝着他 跳过来时,跳动的声音却朝着另一个相反方向的房间跳过去。 目标居然不是他。 失算了的江复庭,怀疑自己昨天的猜测可能真的有些自恋了…… 因为断了只脚而同病相怜,亏他想得出来,可能真的和白唐待久了,思维被同化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守在门后仔细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离柴房相反的方向就是卧室,看那个小孩那么纨绔的格,估计也是早就一个人睡了。 江复庭忽然有不妙的预感,她不会盯上了那个小孩子吧! 那小孩讨厌归讨厌。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如果真的目标是他,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更加聚精会神,连一分一毫的动静都没有放过。 跳动的人似乎是找到了目标,咚咚!的声音忽然停下,接着是一声延绵的“吱呀——” 居然把门打开了! 村子里的人应该躲都来不及才对,怎么会自己主动开门! 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等那个跳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一刻都不愿多等,指尖的浊气像蚯蚓一样从门缝钻出去,撬开了外面的重锁。 一推开门,他就感受到了空气里聚集着的冷,白天没有的浓雾将村子笼罩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顺着声音小心跟上去,那道声音盘盘绕绕,拐到了村庄的后山上。 四周果然是寂静一片,只有枝头的树叶在黑暗的浪潮里相互摩擦,僻静到有种说不出的荒凉。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想不到此刻眼前的景象和白天的景象会是同一个地方。 跳动的脚步节奏减缓了不少,像是边跳边停,让人出奇得觉得是在等人。 江复庭没敢一下子跟得太紧,前后至少拉开了一百米的距离。 再加上树丛密布的枝叶盘根错节,重重遮挡下,他连到底是谁被鬼勾走都没看清。 一直到跳动的声音再次停下,他格外谨慎的踩着脚底下的草地,双方的距离终于缩短了一些,茂密的树林里他也终于看清了远方背对着他的矮小影。 虽然只是后背,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影是谁,就是白天三番两次来找他麻烦的那个小孩。 只是那个小孩显然是完全被那个女鬼给蛊惑住了,一如昨晚的自己一样,他毫无自己的意识,呆呆得看着不远处的女鬼。 江复庭再次稍微走进了一些,一面思索着怎么把这个小孩带走,但不管怎么作肯定都会惊动到这个女鬼。 他对这个女鬼倒没有什么怕的,只是担心这个女鬼后有纵她的人,如果贸然上前,又会不会惊动到藏在背后的人。 江复庭在离他们还有十米远的时候最终停下,没有继续前进,再往前,被发现的可能就会大很多。 他借着山林里比较年长的大树掩着自己的形,前面的女鬼似乎激动的在和小孩说着什么。 她的脸被凌乱得黑发笼罩,慢慢抬起头的时候发丝宛如瀑布自行拨散在两边,露出那张惨白的面庞。 黑洞洞的眼眶里空 无一物,殷红的血液从眼眶里涓涓而出。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到宁秋雨的眼睛,他发现这些人的死法真的是有异曲同工之处,这个断腿的女人很有可能也是被拐进来的。 这村子里的人还真是对眼睛有特殊的癖好。 女鬼说话的嗓门忽然提高了不少,前面还听不清,这会尖锐的声音直接飘进了江复庭耳朵里。 女人的声音刺耳又难听,但依旧听得出声音里的希冀:“儿子啊!跟妈妈走吧!妈妈带你去更好的地方,我们离开这里!” “儿子——你怎么不走啊?你快走啊,你不救妈妈了吗?”她说着还特意在小孩面前跳了两下。 江复庭这才注意到,她没断的那条腿歪歪扭扭的,中间的膝盖骨像是错开了一样,大腿和小腿像被强行拼凑在一起,看起来尤为怪异。 女鬼说话得时候扯着奇怪的笑,眼眶里的血甚至淌到嘴里了,看着格外血淋淋。 小孩似乎并没有被吓到,他木讷的看着眼前的女鬼,问道:“我跟你走了,爸爸怎么办?” “爸爸?”简简单单两个字却突然刺激到了女鬼的绪,她顿时满含怨毒,沉沉的说:“你管他们做什么?这村子里的人早该死了,他们迟早要死绝的!儿子——你别犹豫了,快跟妈妈走吧,我带你去你从没去过的好地方。” 小男孩双目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在爸爸被诋毁的时候,察觉不对,神色微微挣扎,但他的心智怎么可能斗得过女鬼,仅仅只是痛苦得拧了一会眉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走吧——妈妈好痛啊!快过来!过来就能救我了,我们一起去快乐的地方!”女鬼怕迟则生变,继续催促道,尖锐像割铁片一样的声音在小男孩眼里似乎极具非凡的吸引力。 他抬起有些发沉的小脚,像拖着沙袋一样,非常缓慢的往前踱步。 脚步落地的时候,脚下会传来非常清脆的簌簌声,如同踩着风化已久的白骨,咔一下断裂开。 他仿若未闻,只是觉得头皮也沉甸甸的,头上像被什么东西笼罩着,又舒适又疲惫,他连多余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一直被声音指引着前进。 每走一小步,他的小嘴就轻轻蠕动着:“妈妈。” 无神的眼里偶尔在念到这两个字时,会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 江复庭看他再次有所动作,察觉不对劲,继续小心跟上。 兴许跟着女鬼带小孩离开的方向,就能发现它的目的和藏躲的地方。 可等他这念头涌起还不到片刻,脚下传来“咔嚓”一声,脚底下似乎有什么坚硬得东西突然碎开了。 他脚掌瞬间紧绷,犹如现在踩着的是一堆锋芒无比的细针,而不是草地。 碎裂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静谧的环境里却像一道枪响,清清楚楚的炸在了江复庭耳边。 他立马屏住呼吸,体如同被人固定住,保持机械的姿势。 可任他再怎么掩饰,头顶上方依然传来一道刺目锋利的视线。 江复庭慢慢抬起头,不远处的女鬼正用她那双空洞的眼眶如芒盯着他。 第六百三十六章:认鬼做母 大概是她的好事又被破坏掉,血红得眼眶里没有眼珠,但他依旧能感受到女鬼注视着他时难过愤怒的绪。 江复庭心中一凛,既然被发现,也不多犹豫,他直接冲向小男孩后。 就在他形一出的同时,那女鬼被人虎口夺食,发出特别扎耳凄厉的高声尖叫,“啊!!!!!” 声音如同超声波一般直接掠过他的耳朵刺进了大脑,江复庭被这道声音刺得神识动,恍惚了一瞬,脑门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就在他注意力分心,动作被减缓后,女鬼高声叫完,抓着时机鬼影同样往这边急速冲来。 江复庭在此刻也不再掩饰,灰色的气体在上骤然翻腾。 女鬼面色狰狞地赶到了他的跟前,她伸出森白的手要抓上江复庭的瞬间,正好触到了腾然跃起的浊气,她指尖像是碰上了一团无形又炙的火焰。 灼烧的疼痛顿时蔓延开,指尖触碰的地方像是被泼了硫酸要化开一样,隐隐变得有些透明,女鬼再次竭力地发出惊恐尖叫。 她被江复庭上突然的变化刺激到,绪更加极端,伸出惨白的双手,不顾一切的直冲而上。 江复庭立马环住小男孩,往后迅速一撤。 小男孩还没完全从女鬼的梦魇里醒过来,在他的手上拼命挣扎,圆圆的眼珠里眼白的地方泛起一圈猩红。 “妈妈!妈妈!”他着了魔一样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女鬼,不断地叫道。 江复庭感觉手里的小孩力气过分得大,甚至比普通成年男人的力道还要强劲,好几次都差点被他从手里挣脱掉。 江复庭牢牢环住他的腰才没有让他溜掉,可小男孩深入梦魇还不领,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往他手臂上咬。 他一面顾及着女鬼接连不断的疯狂攻势,一面要看牢怀里的小男孩,有些应接不暇。 女鬼突然迎面直上,浑带着浓浓的血腥气,铺天盖地的朝他暴涌而来。 江复庭拖家带口地刚刚回避掉,手臂上就传来一阵皮肤被尖锐利器破开的疼痛。 他气得差点要把手里的小孩丢掉,硬忍着用了拍了两下小孩的脸,“你醒一醒。” 小男孩对他的巴掌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瞳孔里还是一片混浊,一直到冰凉的鲜血顺着牙齿和舌尖弥漫了整个口腔。 小男孩才似醒非醒得回过神,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恶心但又不让人那么排斥,他这才察觉嘴里正咬着一块,他慢慢松了嘴,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黑幽幽的一片。 女鬼发现自己的幻境被破解掉,浑气势突然暴涨,她怒不可遏地看着江复庭,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女鬼这一次直接毫无保留,径直朝着他们冲过来。 小男孩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耳边忽然刮起了狂风,体被人带走了。 而等他们躲开的一瞬,女鬼已经站在了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完全缓过神,眼里泛起浓郁的恐惧,脸色唰得变的惨白,他又惊又怕地看向朝着他们过来的女鬼。 看清了那张脸,小男孩的瞳孔顿时一缩。 江复庭感觉到手里的动静小了很多,挣扎的力道变的正常,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小孩总算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得吁了一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没有吁完,心跳却在下一秒猛地一顿 只听到怀里的小孩在清醒的况下,依旧对不久前才攻击过他们的女鬼大声叫道:“妈妈!” 这个声音不同于刚才被蛊惑时那么诡异沙哑,听起来通透明澈。 江复庭差点想把昨晚白唐跟他说的话,转述给这个小孩听了,可现在小孩神识依然清醒,他不知道后面到底会发展成什么地步,却不好再开口。 女鬼听到这声音疾驰到半空的鬼影忽然停滞,她空洞得眼眶里闪过一丝茫然,仿佛是自己听错了。 她四处环顾打量了一通,又看着江复庭手里的目标,疑惑了一阵,确定自己是真听错,神色一凌,再次往他们这边冲。 江复庭借着山林里错乱得树林里不断地奔逃,寒冷的目光是不是转看一下后的女鬼,思索是摆脱掉还是直接消灭掉。 要是消灭了,就怕真的有纵人的话,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各种想法像雨后竹笋不断在脑海里冒尖又被他快速销毁掉,但给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女鬼的攻势显然愈加的激烈,她上的力量仿佛源源不竭。 总不能在这里耗到天亮,那就要被村民发现了。 两相权衡下,江复庭挑了个风险稍微偏小的,内心确定后,他另一只手心开始浓缩着灰球。 就在他要准备出手的时候,怀里的小男孩又冷不丁地叫了一句:“妈妈!妈妈!” 除了女鬼完全愣在那,江复庭动作都不由一滞,手里的浊气差点滑手。 他又不好开口说话,只能掰过他的小脸蛋,瞪着他。 小男孩见着一直抱着他逃命的人会是江复庭,眼里不由惊讶了一下,内心震撼之余,连因为白天事对他的讨厌和厌弃都忘了:“怎么是你?” 也亏这小孩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还能注意到他上的细节,一下子灵敏地反应过来问道:“诶?你腿不是瘸了吗?” 江复庭死守哑巴的份,只能满含怒意的对他眨了眨眼。 他们停顿的这瞬息间,女鬼再次“咚!”“咚!”地往他们这跳。 江复庭忽视小男孩还贴在自己上的打量,警惕地往后退,小男孩被他这举动转移回注意力,重新看向不断往他们靠拢的女鬼。 他神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和白天的蛮横任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他抓了下江复庭前的衣襟,迫不及待的说道:“你等等,你慢点跑,她是我妈妈!她是我妈妈!” 江复庭疑虑地看了眼怀里的人,严重怀疑这小孩是不是还有部分停留在幻境里,没清醒完。 可下一秒让他更加匪夷所思的事也发生了,女鬼每在小男孩说出妈妈两个字以后都会突然停住脚步。 她站在那里,江复庭也没再动,女鬼眼眶里血红色的液体突然加速了流动。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几乎是非常留恋的注视着自己怀里的人,温柔到似乎能将周围一切的黑暗可怕驱散掉。 小男孩在她深的注视下,绪愈发激动,甚至抽出了一只手忍不住对她挥了挥:“妈妈!我是李遇,妈妈!” 女鬼单脚站在风里,风一吹影便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被刮倒一般,可她又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站立,任风再大都能稳如磐石。 歪扭的脚支撑着整个人的分量,另一边该有东西的地方却空,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和萧瑟。 她一张嘴,更多的血从口腔 里冒出来,看得人有些头皮发麻。 “妈妈!”小男孩激动的声音里带上了满怀痛楚的担忧,这声呼叫像把冰锥戳进了江复庭的心房里。 因白事对这小孩的偏见,似乎就因为这两个简单的字如云烟散掉了。 那只环着小孩冰凉的手,不自捏紧了几分。 他皱了皱眉,看这两人之间的相互反应,并不像是单纯的幻境蛊惑,女人眼里的渴望和缅怀都是真切流露的。 包括小男孩的声音已经不能再清醒了。 难道还真是母子? 可既然是村长的老婆又怎么会沦落成这个样子,他脑海里突然回忆起那张恃强凌弱的刻薄脸,总不能也是因为失去老婆,而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吧。 看起来也不太像,从村长行为说话上的习惯来看,那种仗势欺人和霸道更像是骨子里散出来的。 但他总不能连自己的老婆都毒害,可一转念,又觉得不是真的不可能。 村里的土著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德行,他来了也不过短短一天,却已经看到了不少人的凉薄。 这些人兴许早就被恶念和恐惧滋养成了嗜血的怪物。 又有什么,是真的做不出的。 女鬼彻底的愣在那里,大概是这个熟悉的叫声太久没有听到,让她有些恍惚,她好几次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像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是一片黑红的世界。 遍地充斥着血腥和杀戮,那个世界里一个人活人都没有,周围的花草树木像拥有了灵智经常满怀恶意的对着她笑,偶尔会出现一个面部溃烂肿胀的行尸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只知道自己疯魔了般,冲上去杀了他们。 因为只有这些东西死了,她才会不被伤害活下来。 在漫漫无尽的长夜里,她很害怕,害怕到发疯,可她唯一记着的事就是找她儿子。 可她儿子在哪呢? 她挨家挨户的在那些棺材样的屋子里找过去,可这些棺材建筑里只有挨个躺着的尸体,她没见到过她儿子。 兴许是儿子太过顽皮,所以溜到这些棺材里去玩了。她儿子还那么小,玩心太重她也能理解。 所以她每换一个棺材房,都要叫唤一下,等一会,兴许儿子玩够了,就自己跑出来了。 直到刚才,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清亮稚嫩的嗓音就像从另一个世界贯穿进来,断断续续了好几声,就像一道白光一下子扎入了浑浊黑暗的视线,她内心顿时激潮澎湃,被彻底唤醒。 她有些懵懂地看着现在处的环境,往的记忆犹如洪水一下子将她覆没。 她倏然想起了什么,看着眼前的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和他怀里一直护着的那个小孩。 那是她的儿子! 是她找了许久,夜夜期盼挂念着的儿子! 江复庭只见到女鬼愣了半晌,终于舍得动了一下,他正要保持戒心继续后退的时候,前的衣襟在此时却被小男孩拽了一下。 他喜悦得都快说不清话,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害怕自己认错了,小手在轻微发颤:“她好像认出我了!妈妈好像认出我了!你把我放下来,她是我妈妈,她不是怪物!” 女鬼在听到怪物两个字的时候,跳动的声音一顿。 怪物? 我变成了他们人人畏惧,避之不及的怪物? 第六百三十八章:不为人知的祭祀 他承认,白天这小孩的表现过分,无理,甚至让他心生厌恶,但这一切都在刚刚那一遭后被他遗忘了。 外面的大风像是已经从山顶吹进了村子里,“呜呜——”的风声,像是无数的婴儿在啼哭,听得人头皮发麻。 风打在屋顶,外墙和窗户上时,就像数以万计的手掌在围着屋子用力拍打,“哐啷!”的响动尤为剧烈。 这一刻几乎没有人再睡得着,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熟悉又剧烈的异动里苏醒,可没有人敢开灯,只能死死的将自己捂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外面乒乒乓乓的撞击声,砸到东西的动静混合在一起,有点敲锣打鼓的味道。 仿佛要在这寂静的夜里办一场惊动人心的盛宴。 原本的暗夜瞬间被掀起波澜变得吵闹,但吵闹并不是闹,越是吵,越是让人心里发寒。 江复庭原以为这小孩至少要颓靡好一阵子,毕竟刚刚在山林里叫得那么撕心裂肺。 可没想到他很快就回过神,魂不守舍已经全然没有,脸上冷静得不像话。 江复庭注视着他的影,看他从上下来,然后对着窗外张望。 外面视线暗得连什么都看不清,可他依旧看得很认真,安静的模样和白天的张扬完全是两个人。 屋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拍打屋子的声音,哭嚎声和呜呜的风声,将这个村子搅得一团乱。 江复庭都要担心这个脆弱的平房会不会倒塌掉。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窗边的李遇忽然说了句不久前才听过的话,“十五又要来了。” 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很淡然,他仿佛对外面这个可怕的动静早已习惯,坦得毫无其他反应。 这句话,在这么短的时间段内让江复庭连着听到了两次,他想不多注意都不行。 李遇像故意说给他听得,讲完以后就回过头,只是上并无做作的痕迹,他又爬回上,背靠头。 江复庭一直坐在脚看着他,这种淡然出现在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上虽不合理,可看起来又毫无违和感。 他白天展现出来的表现,就不像普通七八岁的小孩那样简单,思维本也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包括现在遇到痛苦的事也是,他会像成年人压着自己的绪。 李遇在上坐了半晌,终于回了点神,眼里的傲慢回归了不少,首先在意的就是江复庭的脚,“你不是瘸了吗?怎么跑那么快,你不会是装的吧?” 江复庭为了自证清白,特意把裤脚拉给他看,刚刚一番剧烈奔跑下伤口上的白布完全被血染红。 李遇的小脸上这才信了几分,可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他狐疑着嘀咕,“伤口是像那回事,谁知道你有没有装得夸张点。” 江复庭放下裤脚,体坐得端正,直面他时毫无亏心之意。 他发现面对外人,自己脸皮已经比城墙还厚了。 李遇见他只是一板一眼的瞧着自己,才想起这个人是哑巴。 刚刚状况危急,他又完全沉浸在见到母亲的喜悦里,自己来去走向完全被这人控制着,他直接忘了这人残疾的事。 李遇没想到手机这茬,又从上跳下来,在自己的柜子里翻了一通,才拿出练习本和笔。 他霸气的往桌上一拍,“你想说什么,就写这吧!我这会心好,愿意跟你多说几句话。” 他怀疑归怀疑,但这哑巴 不记白天的事,刚刚这种况愿意拼命带他出来,就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没想到自己会欠哑巴一个恩。 李遇顶着还未长开的小脸,学着大人双手负背,愁苦一叹,叹完发现,半天过去了,江复庭只是拿着笔看着空白的本子,只字未写。 “你没什么要说的?下午跟我爸吵架你不是很厉害吗?”李遇似有不满地说。 江复庭只是拿着笔,依旧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没想到原来这小孩会识字,只是这附近看下来,不像有学校,说不准就是小孩母亲教的。 能识字的女人多半也都是从城里拐来的,就是不知道做了什么,死得也那么惨。 他握笔思索的时候,李遇不耐烦的开始催,“你还没想好啊?没想好回你那……” 李遇说到一半,忽地一顿立马反应过来自己遗漏了什么,对着他瞪眼,质问道:“你怎么从柴房里出来的?!我爸不是让人锁上了吗!” 江复庭知道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该来的问题总得来。 他面上不起波澜,没用常写的行书,而是一笔一划端端正正,仍然看着很漂亮,“锁老化,松了。” 李遇对着这个答案眨了下眼,小脸上眉头紧皱,还真有几分成熟的深思熟虑感,他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 锁老化就能那么轻易从里面打开? 但小孩毕竟还是小孩,明明怀疑,却还要站在对方的立场说服自己。 潜意识里的习惯会觉得大人说的都是对的。 就这么在自己脑海里天人交战一番,他归咎于这个哑巴长的人高马大,力气肯定也比他大不少,把门推开也不是毫无可能。 “哦。”李遇十分勉强的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个答案,掀过这个话题。 对方先开了提问的口,江复庭也没再故作矜持,开始书写他的疑问。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坐姿仪态万方,脊背时刻都板得很直,不过是写个字看起来都让人觉得颇为赏心悦目。 李遇作为一个不学习,股在凳子待不过三秒的小孩,第一次觉得学习写字那么枯燥的事都可以那么好看。 他见江复庭低头没心思注意他,偷偷瞄人,学人颔首背,可依旧坚持不过三秒,立马颓废地弯下来。 心里对这个哑巴的崇拜莫名加深了。 这么枯燥又呆板的简单动作,是怎么保持下来的,他光那一下都觉得腰酸背疼。 江复庭几个简单的字写完放下笔,他能感觉到扎在自己上的视线,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手指将本子往李遇面前推了推:“你们说的十五是什么?” 李遇早就猜到他肯定会问这个问题,故意拖了片刻,想吊足人的胃口。 可不管他怎么做,说什么,江复庭总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淡然,越是这样,在小孩子心的鼓动下,越是想要打破这副平静。 只是力所不及,让他心里觉得更加憋闷。 李遇故意找着托词:“这个嘛——其实这些东西,你们这些人外乡人是不应该知道,知道的人,肯定也是出不去的了。” 他说着示威一般的对着江复庭挑衅的扬了下眉。 江复庭难得从自己吝啬的表反应里,好心回他一个挑眉。 以李遇的智商来说,实在难以理解江复庭这个意味深明的回应,只能自欺欺人以 为自己的突破行为有所成功,也没在这上面太纠结。 他把江复庭上下打量一通,面对这个恩人,也没想过多遮掩:“反正看你现在这处境,以后大家成为同村人的可能还是很大的,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复庭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村长反正是百分百的心怀不轨。其他村民碍于村长在,只能心怀各胎,能不能拿到人到时候各凭本事。 他不动声色的端坐着,淡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端倪。 李遇终于要说进正题,他特意趴在桌上,压低嗓子,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莫测: “我们这个地方啊,每个月的农历十五,都是鬼的好子。只要到了那一天,这一整座山,全都会被鬼占掉。活人是万万不能出门的,就连白天也是。只要到了那天,肯定要下雨,能下个一天一夜。” 他低哑的声音和外面狂呼不停的大风几乎要融入在一起,昏黄的吊灯照在他黑黝的小脸上,皮肤都被染得有些泛黄。 圆圆的黑眼珠,被聚集在桌子上的灯光照得格外油亮。 江复庭听得正入神,抬头就看到这张被气氛烘托的略显诡异的脸,下意识愣了下。 李遇察觉他的本能反应,小脸勾起了看似天真又机械的笑,看起来像个活灵活现的木偶,让人不自汗毛竖起来。 江复庭的第一反应是放下手里的笔,去抓他的手腕。 皮肤是的,腕上的脉搏还在强力有劲的跳跃,他神色认真的探查李遇的生命体征。 看起来真跟个村子里的村医一样,有模有样的! 李遇颇感无趣的收回手,他这招怎么不好用了?奇怪,明明以前一吓一个准的。 江复庭知道他千方百计的想戏弄自己,从下午这小孩就开始打这主意,一直到现在还不罢休,索直接配合他。 看李遇兴致全无,他心倒是舒畅了不少,视线扫向李遇背后的窗户。 外面的动静俨然已经闹得天震地骇,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要真一直这样折腾一宿,江复庭都要怀疑明早天亮,这山是不是都能被夷平。 他继续写道:“每月十五都是这样?” 李遇顺着他视线同样回头,对着外面张望,幼小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合年龄的风霜和世故。 他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又自我否定的摇头:“也不是。只有十五前那四五晚这样,十五祭祀做的好,反而是一个月里最平静的。大家对这一天基本上是怕也怕,可也最期待。” 祭祀? 这个词江复庭白天在那个已经疯了的老女人那听到过,没想到这会又听到。 他拿起笔,继续问:“为何?祭祀又是什么?” “为什么······”李遇皱了下眉,显然这问题有些超纲,他敷衍地回:“哪那么多为什么?我爸也不会给我讲那么多,我记事就一直这样了。至于祭祀嘛······”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亮光忽闪而过:“我好像听那些八婆聊天的时候偷摸提到过,被祭祀的人都是山神专门选中的,他们不会死,祭祀后会变成山神边的人,一起护着这个村子。诶,哑巴!” 李遇突然叫道。 江复庭掀起长睫看他。 “这个世上都有鬼,那真的有神吗?”他那双黯淡的眼睛多了不少神采和好奇。 是每个小孩在展望遥不可及的未来时,都有的星光。 第六百三十九章:留宿 不知道为什么,他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江复庭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出白唐的脸,不过那个人似乎对这种东西向来不屑一顾。 他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吧,没见过,不予置评。” 李遇见过几个字不代表什么词都能理解,他后面四个字看得特别费劲,磕磕巴巴,自个估摸着也就那个意思,不懂装懂的点头。 江复庭还在继续写:“山神选人有什么要求?” 他的话题越来越深入,深入到李遇已经完全无法回答。 李遇突然机灵劲一转,想尽快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可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上:“你一直问这些干嘛?你不会一直对我们村子打什么歪主意吧?” 江复庭手心一顿,心里兀的一紧,思绪飞转想着自己刚刚哪里露了破绽,差点要将手里的笔捏断。 可转念又觉得不对,他不着痕迹的在李遇上扫了眼,小孩脸上还是没心没肺的傲慢,才确定这个问题只是无心一提。 结果就那么巧的歪打正着了。 他敛了心思,解释着:“城里没有祭祀这种事,比较好奇。” 小孩觉得有道理,赞同点头,结果下一秒脸色变了变。 只见江复庭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他写完字,配上那淡然恣意的俊脸,细长的眼尾在小孩脸上一扫而过,带了点说不出的挑衅。 李遇被一波嘲笑,差点气得要冒火,又无可辩驳,他跟他爸子方面还真的是亲生,一样的逞能。 结果面子没捞到,总是反被打脸,最后要靠泼皮耍赖蒙混过关。 只是李遇毕竟还小,遇事不多还算有底线,被人揭穿后,只有满腔的尴尬和羞意,红着一张脸也只会干瞪眼。 他没好气地说:“我愿意跟你说就不错了,这些东西你不管去问外面谁,不把你嘴缝起来都算优待你。” 江复庭见他被自己逗得急了眼,立马正色,点点头。 李遇见他愿意给自己台阶,也就勉为其难地顺着台阶下一下。 在头顶上有些黯淡的黄灯照耀下,李遇发现这哑巴越看越顺眼,似乎都没有了白天薄寡义的味道。 江复庭看他神色缓了几分,便放下手里的笔。 估计这个小孩知道的也就这些,他也无意去了解那个女鬼是怎么死的。这孩子也算是无辜之人,心里的伤肯定还没愈合,他又何必无端端再去戳人痛楚,其他想要的答案等明天找其他法子好了。 他一瘸一拐的站起来,李遇见他这就要走了,心里不知怎么就失落了一下,也连忙站起来,问道:“你就问几个问题,这就走了?” 江复庭意识到这小孩哪是什么突然大发善意,给他提供报,纯粹是想找个人陪他一起熬夜而已。 他看了李遇一眼,没有迟疑地点头。 “哦。”李遇心思郁闷,不快地吐了这么一个字。 江复庭视若无睹,慢悠悠的往门口悠。 李遇见他居然干脆成这样,头也没回,子忽然怔怔地站在那里,刚刚在山林里压下的委屈却突然涌出来。 江复庭离开时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熟悉,他想到自己妈妈外出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只是后 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以后,爸爸再也没在他眼前提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信息。 他复一的等待,期盼着妈妈会在哪一天突然回家,只是月轮转,去秋来,岁月更迭,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熟悉的影。 从一开始最忱的满心希望,到最后慢慢被熄灭,顺着时间的流转永远埋在了记忆里。 等他稍微大点了,明白了死这个字的时候,他才明白那个女人是永远回不来了。 她早已葬黄土,兴许是化在了这个山林里,在他时常玩耍经过的道路上,又或许是被哪个凶猛野兽给吃了,凶猛野兽又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妈妈了。 可这个时候,江复庭的背影和记忆中女人离开的影重叠在一起。 被他努力忘掉的画面一股脑的全喷出来,一下子占据了他整个大脑,更早以前刻骨铭心的岁月,全都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记忆有多温暖,回想起来的时候,剜在上就有多痛。 他用力攥着自己的小手,脚底像钻了泥钉,站也站不住,在江复庭带上门前,掐好了最后的时机,他干巴巴叫道:“你等等!你等等!你个瘸腿的,走那么快干嘛?” 虽然话难听,但江复庭到底还是停住了,他一手扶门,转头看过去,发现小孩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一圈,想哭却又不愿哭,硬生生强忍着。 江复庭又被戳了下心窝子,只能静等他说话。 李遇别扭的撇过脸,尴尬地看向窗外算不上风景的风景,艰难说:“柴房那地方有什么好的,第一次看到回柴房那么积极的人。” 江复庭假装听不懂,面无表地看他。 李遇知道他故意,却还是不得不拉下脸,他爸爸向来没有真的关心过他,周围的小伙伴也只是怕他脾气,至于村里的那些大人,面上看着笑嘻嘻说着动听的话,可谁不是在暗地里看好戏,盼着他们跌入谷底好有他们饭后的茶余谈资。 这个小地方就是这么些东西,积月累早就没有了人冷暖,只有世态炎凉。 他绷着不自在的面庞,支支吾吾道:“你要不······今晚就······住我房间算了。” 李遇原本只是眼眶是红的,现在脸也有些泛红。 江复庭第一次见到这么别扭的小孩,隐约有点能理解白唐逗自己时的恶趣味。 李遇站在那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他的一个准信,抬头又想瞪他,正好见到江复庭掏出手机打字,他上前几步探头去看。 江复庭把手机拿低了些:“村长明天见到我不在柴房,怎么办?” 原来这哑巴刚刚是在担心这个。 李遇拍着脯信誓旦旦保证:“没事,就说我非要缠着你陪我,我爸别的好处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什么都由着我。” 他说着顿了顿,任道:“反正这些都是他欠我的。” 连带发红的眼眶都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骄纵。 不过按照他白天言出必行的态度来说,肯定也是说到做到的。 江复庭也没想到他来到这个村子,打通的第一个人会是一个小孩子,还是村长家的熊孩子。毕竟他连和收留他们的阿敏都没来得及多做沟 通。 年龄虽小,但好歹也算是个有后台的人。 他最终还是没再拒绝,点了点头,又慢慢溜达回房间,把门关上,在凳子上坐下。 李遇看了他两眼,一步三回头的才回自己上,他靠着头看着坐如木桩,已经闭目眼神的江复庭。 他在思考要不要在边给他腾个位置,想完又立马摇头,但又觉得睡椅子能舒服吗? “哑巴,你在想什么呢?”李遇观摩了一会,实在坐不住,试探地问道。 江复庭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仿佛一个雕塑一样。 李遇不信,这前后才几分钟,肯定是装的,他提高了音量叫唤:“哑巴,我要喝水,你去给我倒水来!” 小孩还会拿捏他子,要是以往江复庭肯定对这无理的要求皱眉了,奈何他刚屏息凝神,在调息体内的浊气运转。 除非暴乱的鬼冲进屋里,洪水猛兽下山,不然他连半点搭理外界的心思都没有。 “哑巴!”李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站在他耳边故意一喝。 这下就算睡着的人都能被他叫醒吧,醒着的人耳膜都要被叫穿。 可是江复庭的姿依旧稳如泰山,自行把刚刚令人头疼的尖叫屏蔽掉了。 要不是李遇还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和隔着衬衫依稀起伏的口,李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怎么弄都弄不醒,他一阵索然无味,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上,他让这哑巴留下来是陪他解闷的,而不是来这里做木桩的。 坐上后,两条小腿用力一晃,拖鞋登时飞的东一个西一个,他动作夸张得往上一躺,发出撞击板的“咯噔”一声。 李遇一脸憋闷,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把被子盖在上,死命蹬了两脚,总算折腾累了。 他目光无神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轻喘了一下,转过,看着姿势还未有任何变化的江复庭。 忽然觉得这哑巴睡了也好的,以前就是妈妈坐在他边看着他入睡。 不管伤心的,难过的,有多委屈,只要有妈妈一个温柔的眼神,他就能溺死在那如风一样的温暖里面。 可没想到这样,这样的温暖居然是有时效的。 李遇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浅笑。 这会儿边上又多了个人,哪怕不说话,也莫名让他觉得安心。 看得久了他发现,这个哑巴不仅在他眼里顺眼不少,还真是长的特别好看,白天他光顾着给村里新来的人下马威,压根没注意这些。 他脑袋压着手,调了下姿势,明知道江复庭是不可能给他回应,还是又问了一遍:“哑巴,你真睡了?” 回应他的果然只有外面轰隆,哐当的声音。 他却忽然松了一口气,神有些惘然,长叹了一声:“哎,真羡慕你们这些城里的人啊——” 江复庭的耳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这会李遇反而不像刚才谨小慎微的去关注了。 他扣弄着沿的褥子,边线早就歪歪扭扭得裂开,露出里面发黄发黑的棉絮,他有意无意的扯几丝棉絮出来,又丢在地上,又继续扯。 玩了一会,才目光呆滞地说:“要什么有什么,真好。” 第六百四十二章:又来新人 也是,祭祀这么大的事都知道了,还真不缺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要真知道的太多,大不了让他爸想办法找个借口把他从阿敏家弄过来,留着给他作伴似乎也好的。 他内心动摇了一番,做着白梦,脸上露出让人难以理解的痴笑。 他又对着远处打了一个石头,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村里又来新人了,男人不在村子,没人看着,只能把其他小孩都锁家里。” 江复庭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晒了大半天,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全都回家看小孩了。 宁远在一边听到这话,耳朵立马竖起来,斟酌了下,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帅吗?” 李遇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看得宁远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差点冷汗直冒,然后非常认真地回答:“我觉得就算比你帅,那也肯定不会有哑巴帅。” 一本正经到江复庭听不出他到底是在拍马,还是居然真在夸他。 他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他们的商讨有些漏洞:“万一是个女的……” 李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痴笑多了几分,脱口道:“那我就让我爸讨过来给你做媳妇!” 浑然不觉得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么的突兀。 宁远近乎嘲讽的笑了下,牙都没换齐的小孩都替人担心找老婆的事了。 江复庭倒是没有急于反驳,顺着他的意继续打探:“那你知不知道我这未来媳妇在哪?” 李遇看到这个问题眼睛顿时一亮,这事他兴许还真知道! 刚刚跑过来的路上就听到几个八婆说着什么,反正偷听这种事虽然听不完整,但总能让他听到点关键信息。 他的小脸涌上一抹得意,就是我知道但不告诉你的模样。 但只要知道点什么,就是好事。江复庭他们几个都是自己挤破脑袋闯进来的,待了两天是第一次撞上跟拐卖有关的信息。 搞不好还真能从被拐的那个人上做突破口,毕竟现在村子里连哪些是专门做拐卖的人都不知道。 江复庭继续循循善道:“不是你要给我讨媳妇?” 李遇见他这么问,还以为他是想通愿意长久留在村子里了,小孩的心思本就不复杂,这么一想越觉得是这样,心里高兴了不少:“是啊?” 江复庭开始一本正经胡扯自己的要求:“长得丑的,我不喜欢;跟我一样残疾的,不行;秉不善的,不可;谈吐学识差的,有代沟;高低于165,太矮;饮食喜欢吃鱼,不考虑······” 他打字的速度飞快,一会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屏幕。 李遇还有些字不认识,看的都没他写的快,蚂蚁一样的字占了满屏,就跟课本一样,多瞧两眼就开始打哈欠,可江复庭的手却没有停的意思。 他近乎崩溃的立马阻止:“行了!我带你去看行了吧,娶个媳妇还那么挑,也不怕打一辈子光棍。” 江复庭给宁远一个眼神,让他一块跟上。 他脚步轻盈的一瘸一拐,紧随在李遇后面。打光棍什么的,他还真不怕。像白唐那样,一个人逍遥自在,也没什么不好。 李遇领着他们俩走得特别 轻松,一路下来也就碰上了那么几个人,随便躲躲就躲掉了,轻轻松松找到了带人来的那户人家。 这家人跟阿敏家的房子长得基本一致,前后院大小也差不多,只是种得东西多点。 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走着,只见李遇在离那栋平房还十米远的土坡草堆里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宁远还以为前面突然有人了,心口蓦地一提,结果来回张望了下,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江复庭不明白这小孩的用意,低下头藏好体,漆黑得眸子顺着杂草间的缝隙打量着外面。 李遇同样的小心往四周瞅了眼,才压着声音悄悄说:“人一般都关在柴房里,你真想去看就自己去看,我们三个人要都去了,很有可能被瞧见。” 江复庭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判断着这小孩是在试探他还是说真的。 李遇见他动也不动一下,着急地拍了他一下胳膊,不客气地说:“你傻了啊!” 说完,眼睛一瞪,恍然大悟的表,那些好不着调的话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你不会害羞吧!现在害羞个,等见着人好不好看了再害羞也不迟!” 话虽没头没脑,但也让江复庭松了下心,这小孩确实是这么想,随即才点头答应。 他起的时候再次往周边打量了一番,才拨开一小片草堆,小心往外走。 明知不会有什么人,但小心使得万年船,总不会错。 他还没走几步路,又听到李遇压着嗓子在草堆里叮嘱,“快去快回,别待太久,要是真碰见人,就机灵点,别像昨天脑子直得跟铁板一样。” 蹲在他一边的宁远嘴巴尴尬的开开合合,自己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全被这小孩抢走了。 江复庭回头对着连头都看不见的草堆里挥了下胳膊,紧接着就往前面的那个平房里钻。 他五感比平常人稍微敏锐一些,从刚才就闻到这附近有着说不出的味道,有点像腐味,又有点腥气,只是味道特别淡,像是早已融进土壤里,不是细闻压根察觉不出来。 这会走得进了,味道浓郁不少。 他毕竟也是蹲过一次柴房的人,对这个结构位置已经相当熟悉,不用找都知道在哪。 绕到房子后院的地方,这个视角下刚刚那个草堆已经看不到这里,他利落地观察了下四周,加快脚步走到柴房后面的那个小窗户边。 这家人是有时常打扫的,窗上积灰并不厚,而且窗户半开着,露出里面发锈的铁栅栏。 江复庭没有马上暴露自己的份,捡起一块石头,往里面的墙上用力一扔,“嗒”一声清脆地声响。 “谁?!”里面的人立马警觉道。 江复庭本能地蹲下来,还真是个男的? 也算个好消息,从逃跑的角度来说,男的不管从体力各方面来说,都比较占优势,而且绪上也比较理一些,他也好做心理工作。 “谁在外面?”里面的人仿佛不死心,又喝问道。 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感觉不太像轻易被人拐卖的类型。 难道是装腔作势? 江复庭静等了一下,直到里面出现了轻微的响动,头顶窗户上没有任何动静了,他才慢慢站起来。 结果没 想到里面的人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还故意踹了下脚边的东西干扰。 等两个人都看清双方的脸时,不约而同的惊愕了一愣。 他怎么在这? 江复庭看到周祁时,心突地跳了下,但也是最先回过神的,大概是他之前提醒的和张艳有关的消息严舫听进去了,所以查到了这里。 周祁会出现在这,不离十也是来做卧底的。 他虽然明白,但是周祁却不明白,审视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江复庭开口前又确认了下周围的安全,才说:“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周祁见到他就一脸头大,回回都能碰上他,心里烦得慌没有去细想他的话。 他一嘴教育的口吻,大有赶人的趋势:“你一个才高三毕业的人,暑假不好好去玩,来这管什么人贩的案子?” 等等! 他脑子突然灵光一现,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僵硬地看着江复庭,小心翼翼问:“那个叫宁远的不会也在这吧?” 江复庭见他忧心忡忡,又带一丝丝莫须有的希冀,好心地将他眼里的微光顺手掐掉,轻巧地应道:“恩。” 单单一个音节,在周祁那却有山崩地裂的威力。 他只感觉自己脑袋瞬间涨得跟气球一样,都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了,怎么还能碰上那个小祖宗! 江复庭见他愁眉苦脸,消沉到郁郁寡欢,解释道:“不会影响你,我们手里有自己的事。” 周祁统共也就和江复庭见过三次,每一次见面都会刷新一次认知。 特别是上次在局里的时候,厅长亲自打来慰问电话只是为了让他们放这个人,实在让人有些好奇。 尤其是站在他后,看起来儒雅的男人,完全摸不透。 周祁迫自己接受了宁远也在这的事实,没住自己内心锤炼的疑惑,问道:“你们查的什么案子?” 这案子他跟了那么久,除了人口拐卖还能有什么。 江复庭正要提昨晚相关的事,他耳尖的捕捉到一丝轻微的脚步声,双目警惕的一凝,声音是从里头传来的! 他立马提醒道:“有人来了!”说完便蹲下。 周祁正在诧异,过了两秒后,这下就连他也听到了外面走来的脚步声。 那人走到门口以后似乎还故意停了一下,像在打探柴房里面的状况,而后外面的开门声叮铃哐啷地响起来。 江复庭紧贴着窗户下方的墙沿,借着不高的草丛掩着子。这块地方是个死角,除非柴房里的人能伸出头来往下看。 但窗上有栅栏焊着,就算头想伸都伸不出来。 他从容的低着头,屏着呼吸,等着里面的人离开再起。 “你刚刚在和谁讲话?”开口的又是一个中年妇女,声音像铁锥一样,又尖又戾。 周祁假装害怕的往柴堆里缩了缩,妇女每往他前进一步,他都要抿唇缩一下,尽管已经退无可退,但体还是在努力往后靠,像是要钻进干柴的夹缝。 “你别以为你装聋作哑,我就什么不知道了!”她尖酸刻薄地说道,饱经风霜的干涩脸颊挤出一丝狰狞来。 周祁仿佛已经吓得失了魂,只有一股脑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