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国》 正文 第一章 在斯派斯 “书上说，很久以前，人们是居住在地上的，他们呼吸着比现在干净一百倍的空气，喝着比现在纯净一百倍的水，吃着比现在好吃一百倍的食物。 “书上说，那时的蟑螂只有手指大，那时的蚂蚁还没有指甲缝粗，那时的老鼠还不会在人身上一咬一大块肉，那时候蚯蚓也不会动不动就来攻击我们的房屋，因为那时候的房子都是在地上的。“书上说，那时候大家都能活到八十岁以上，那时候的男人不需要整天为了聚居地站岗放哨，不需要为了扩建空间而日夜操劳，不需要为了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变异生物而提心吊胆。 …… “书上说，那个年代，每个人，每天都能看到天空。书上说天空是比整个地下国最富有的人家用最纯正的蓝草汁刷出来的屋顶更漂亮的蓝色，书上说天空很高，比五个夜神省地面到夜神省穹顶的高度加起来还要高……然而我还是不知道天空是什么样子的，虽然我很想知道，就像我从来也没有去过夜神省，从来没见过看不见顶的夜神穹顶，也没有见过整个地下国最富的人，更从来没有见过最富有的人用最纯正的蓝草汁刷出来的屋顶。 “因为我只是开拓者边境的一个叫做斯派斯的小聚居地里的一个普通人。在我们斯派斯，屋顶最高的地方不过是老兵肖恩广场，从地上到顶上最远的距离不过是从老兵肖恩广场的纪念台到肖恩先生的纪念像顶上两个拳头的地方。我和我的弟弟丹经常背着我爸爸去爬肖恩先生的纪念像，因为爸爸说肖恩先生是镇子上的英雄，他总是不允许我们去碰先生的像子，更不要谈爬了。但是肖恩先生的纪念像其实也没有多高，丹和我计算了一下，两个爸爸加起来就能碰到肖恩先生的鼻子了……” …… “哦真是不堪回首的作文本……”加西亚皱着鼻子看完了少年时的自己写下的东西，然后像是拎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把这本泛黄的本子丢到了土桌旁的收纳箱里。 “我还记得这个是在基本学校三年级时海德老师叫我们写的命题作文叫《天空》，在现在看来里面的文字简直幼稚地不堪入目，呕~”说着少年还做了一个呕吐的拟声词，就仿佛那真的是一份不堪回首的记忆一样，然而少年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的目光透着缅怀，嘴角也微微上扬，这显然出卖了他内心向往童年的想法。不过很快，他的目光便黯了下来，扯出一抹苦笑，“无拘无束向往天空的童年时代啊，然而在整个地下国，至少在斯派斯……” 少年仰靠在泥土做的椅子上，叹了口气，而后便仰着头发呆。房间很湿，椅子和桌子都是冰凉凉的，加西亚靠到椅背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本来就脏兮兮的汗衫已经被椅背弄得更脏了，然而他并不在意，相反的他把头也靠在了湿漉漉的泥土椅子上面。原本就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头发立时就又沾上了一截灰黄的土色。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看起来像是把松软的土拍成砖墙做出来的屋子，除去同样是泥土做的桌子椅子床铺和柜子外，大致就是一个长宽都是五米高两米的立方体。斯派斯人把它叫做盒子。因为居住在地底没有地面上广阔的生存环境，斯派斯人只能在有限的地下空间中寻求最好的生存条件。从一百多年前第一批来到斯派斯的开荒者们发现这里酥松的土质适合压缩成坚硬的泥砖并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生存空间开始，挖土制砖建造居室便成为斯派斯人最优的也是唯一的生存与向外发展方法。一百多年过去了，一批又一批的杰出斯派斯青年通过自己的奋斗将这里从第一个5x5x2的生存空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数百户人家熙熙攘攘地居住在这里，上千个盒子在这些年间被建造出来，与挖空成型进一步的两个盒子高的穹顶一起变成整个斯派斯镇的全貌。 其实制造穹顶也只是这十几年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为了纪念护镇英雄老兵肖恩的老兵肖恩广场才有两个盒子高的穹顶，是为了让人们即使在集会的时候也能看见守护他们的英雄的样子，然而很多斯派斯人说在广场上看着高高的穹顶会有一种安逸放松的感觉，这才慢慢地有了现在覆盖整个镇子的穹顶。不过要真要说起来的话还是肖恩广场的穹顶最高了，大家为了体现广场在镇子上人心里的崇高位置，在其他地方都是两个盒子高的穹顶的基础上把肖恩广场又挖出了第三个盒子的穹顶高度，多出来的泥土制作成质量更好的土砖铺在了整个广场与通往各处的路上。当然，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海德老师……不知道辞去基本学校职务独自踏上追求真理之路的老师现在走到了哪里……”加西亚对着屋顶自言自语着，又仿佛思考着什么似的，上下唇抿在一起紧闭着。 “加西亚！” 从门外传来的呼喊声带着几声回响一起冲进了少年的耳朵，加西亚坐起身来往声音传来处看去，低矮的盒子门口，永动灯的灯光把门外的身影衬托得光辉无比如同下凡的力量天神——棱角分明的肌肉轮廓剪影，背上的功能铲与工具箱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加西亚刚开始看去的时候眼睛还不能很好的看清来人的相貌，只觉得是一个充满力量感的剪影，定下神仔细看才发现这个剪影有着拉碴的胡子和地中海的头发，身上还带着几分怒气。 “老爹，怎么了？”加西亚腾地站起来，按理说这个点应该是在边境工地上工的时候，父亲怎么出现在了家门口？难道是自己干了什么混账事情惹得父亲大老远地赶回来？想想自己近来也没做什么坏事，少年心安了些，然而还是不解，“这个点怎么就回来了？” “我，才，没有回来！”地中海老爹瞪着眼睛，“看看你的混账弟弟都干了什么混账事情！” “额，丹？”加西亚瘪了瘪嘴，心想，那小子能干什么坏事？无非是我小时候玩剩下的些，让我猜猜，用小锹挖埋在地下的供电线？撬开斯派斯工坊仓库的大门偷里面存放的卡卡路合成饼干？往抽水口里扔土砖？还是又偷偷爬到了肖恩先生的头上？ “你弟弟又偷偷爬到了肖恩先生的头上！这次还是被达斯特镇长抓住的！”地中海老爹的怒气不是一般的大，想来肯定是在达斯特镇长那里就先被训了一通。他把手伸到背后，从背后使劲儿一拉，一个半大的黄毛儿孩子就从背后拽了出来，小孩儿大概十二三岁大小，脸上满是东一块西一块腻在一起的泥污，估计是在广场上刚被镇长训哭又用爬了泥像的泥手抹花了脸。 小孩儿一抽一抽的，一看就是哭的时候呛了风，到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哥……”小孩子抽泣着小声地对着加西亚发了个声。 “好了老爹，人也抓回来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肖恩先生也没倒，丹就放我这儿吧，我来教育教育他，你去好好上工吧。”加西亚对着还在生气的老爹笑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口走来，“家里光靠我一个人做基本老师的工资可养不活全家人，更何况学校前几天刚被边缘蚯蚓群袭击了我到现在还待业在家呢。你再不去上工今晚我们都没饭吃了哈。” “还老师呢，好好管管你弟弟！跟你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那时候还有你海德先生管管，你弟弟呢？”老爹还碎碎念着，少年已经微笑着把他推出了门口又转了个身对着工地的方向。 “赶紧去吧老爹，丹这里我有分寸！”少年又在地中海老爹的背上猛地推了一掌，老爹才不情愿地朝着工地走过去。 “去吧爹，去晚了错过领工钱的时候今晚真的又要喝泥巴汤了啊！”地中海才跑起来，很快消失在昏暗的灯光尽头。 基本学校时任老师，是的，这就是加西亚目前的身份。准确来说，自从三年前海德老师毅然决然地教完他的最后一届学生后背起行囊离开了斯派斯以后，基本学校三年生的学习就一直是加西亚在负责。用海德老师的话说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哦得了吧，加西亚不止一次对自己说，如果早想到老海德会突然跳票出去追梦，自己死活也不参加最后那个所谓的基本学校最后一次学业检测。老头子走前一天还在校门口笑嘻嘻地跟自己说什么以后我不在了学校就靠你了自己还傻乎乎地被煽情地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了……有够傻的。 总之等到老头子真走了以后说什么都晚了，学校只停课了一天，第二天加西亚就强行以海德亲传学生暨全校最后测验第一的身份来职工办公室报道了。 “呿，既然上了贼船那就好好做贼吧。”加西亚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教师生涯。当时的加西亚还只有十六岁，不过在斯派斯十六岁却已经到了成家立业开始工作的年纪，所以说十六岁的博学少年担任老师这种事情并没有让镇子上的人有什么怨言，更何况海德老师还在的时候便几乎钦定了加西亚这个继任老师的职务。 做老师转瞬便是三年，当年十六岁的少年如今也十九岁了，弟弟也从年幼无知长到了十三岁这个多动而叛逆的年纪。最直接的改变就是——当年自己十三岁的时候爬肖恩纪念像的嗜好完美地还原在了弟弟丹的身上…… “哦，我的夜神……”送走了余怒未消的地中海老爹，黄发少年看着面前目光躲闪的黄毛小子跟黄毛小子身上脸上涂着的简直跟地面一样干净的泥污，哭笑不得，“我说丹……” “哥我错了我不应该爬肖恩先生的像子我下次再也不爬肖恩先生了……”见到老爹走掉的黄毛小子显然机灵多了，也不管满脸泥污，一个劲儿地朝着加西亚下口头保证书。 见到这一幕的加西亚顿时绷不住笑了出声，“行了，先进去把脸洗一下，别的事情待会儿再说。” 正文 第二章 我的弟弟丹 昏暗的盒子，盒子里面是没有开着灯的，从窗子外面照进来的永动灯的光也没有给这个泥土房间带来很多光明。在斯派斯，电的产生靠的几乎全部是是深埋在地下水层的发电机，经过地下水层的地下水缓慢流动，在流过附着于上层的发电机叶片时产生的电力便同样缓慢地回流到了位于斯派斯中心电厂的发电机箱。那机箱虽说是第一代斯派斯人从繁华地段带过来的老古董了，但经过斯派斯人的不断维护，一百多年来依旧在为斯派斯发挥着它应有的作用。所说老旧了点，但镇子上所有的道路用电与工地用电都是靠着这个发电机组的，中心电厂将每天的发电量传导到位于镇子各处的永动灯，便点亮了整个斯派斯。事实上据加西亚所学知识，在远离斯派斯的繁华地段，永动灯所需的能量甚至可以用地下国无处不在的地热能补充，然而在这贫瘠的斯派斯，有足够路灯与工地使用的水电已经很不错了——除去这两处以外，别的地方使用电力靠的甚至都是矿区生产的手摇发电机，地热能？加西亚笑笑，或许在遥远的未来，斯派斯会跟遥远的繁华地段一样成长到这个地步吧，不过那时候繁华地段又会变成什么样？ 黄发少年把黄毛小子领到了位于盒子角落的一个水泵，那水泵连着银色的小小一只发动机，就那样安静地立在床尾的空处。加西亚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带着把手的金属盒子，从盒子底部抽出一根线来连在了水泵的发动机上，这便是斯派斯镇每户人家都有的手摇发电机了，发电机的机身与把手以及全部的内部零件全部由同在地下国边境的派罗斯矿区生产，金属矿物在地下国并不是一个稀缺的东西，即使是只斯派斯人知道的矿场就有三四个了，所以手摇发电机同样也没有很昂贵，但也要普通人家两三天的定食才能换到一个。 电线与发动机顶部的接口连接，接着少年便握着发电机的机械臂绞动起来。盒子不大但转动机械臂需要的力气却是不小，加西亚绷着胳膊肘才不徐不缓的转动了十来圈。水泵通了电，前段的指示灯便慢慢地升起了绿色，而后才看见清澈的水从泵前的水龙头里华华流了出来。丹乖巧地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陶制的小盆，放到了水龙头的底下，几年来熟练使用发电机的经验使得加西亚转动旋臂的力度刚刚好，接满了大半盆水后水泵便自动停止了运作。 黄毛小子跑到桌子边上拿来一个陶杯，给哥哥从盆里掏了一杯水。加西亚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抿一口，而后嗤笑着把剩下的大半杯给黄毛孩子从头浇了个透心凉。“别奉承我了，我没生气。看看你脏的跟个泥猴似的，赶快洗了把身上跟脸都好好洗洗，我给你再打点水。” “哦。”黄毛孩子应了一声，而后蹲下身去开始洗脸。 耳边传来哥哥渐远的脚步声，丹洗着脸，一边侧着耳朵听着脚步的动向，似乎是门口，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又传回来，紧跟着还飞来一张湿漉漉的粗巾——从土层中搜集的植物根系，晾干后织在一起，达到吸收水分擦干身体的作用，毛巾在斯派斯是个稀奇玩意儿，镇子上的人虽然知道，但也都只是从海德老师的教科书里得到的。书上说，“毛巾是一种比粗巾柔软一百倍的玩意儿，我们的祖先用当时生长旺盛的柔软的植物纤维编制出毛巾，并用于洗浴与擦拭身体。我们地下国无法生长那些可以生产编织毛巾的植物纤维的植物，但是我们也有制作毛巾的法子，除去自己拔下自己的头发做出人毛毛巾以外，繁华地带常见的毛巾，都是由勇猛的边防战士斩杀入侵的变异生物得到的变异生物毛发编织而成的。” 从这段书中的话我们不难看出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海德老师很喜欢用一百倍这个修饰词；第二件事情，毛巾在斯派斯存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且不谈拥有毛发的变异生物在总的变异生物里并不是很高的比例，斯派斯住民的简易战斗力连对付前两天钻破基本学校附近土层弄塌基本学校的一大一小两只蚯蚓都对付不了，毛巾这种事情，还是歇歇吧。 飞向丹的粗巾准确地盖在了黄毛孩子湿漉漉的头发上，紧接着一只略有茧子的手使劲儿地在那脑袋上搓了两圈。 “拿去，衣服脱下来扔地上，洗澡的时候好好把身子擦了。” 加西亚往水龙头上接了根胳膊长的金属管，把管子的一头在水龙头上旋好另一头便直直的对准了丹的小眼睛。做好这一切以后加西亚便抓起先前放下的发电机继续手摇了起来。旋臂转过几圈，水泵中便又一次出了水，黄毛孩子从头上把粗巾扯下来，脸靠近管子另一头，水便从管道出口哗哗的扑到了脸上，然后倾斜到全身。 而后便是短暂的沉默，房间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响和加西亚缓慢却很让人踏实的手摇旋臂的声音。 “哥，你什么时候再给我们上课啊？” 洗着澡的黄毛孩子终究是耐不住安静，一边搓着背一边对着加西亚问起来。 “这得看治安队什么时候能把盘踞在学校废墟的那一大一小两条蚯蚓干掉呢。” 加西亚手上的动作没停，温柔地对弟弟说。 “那一大一小两条蚯蚓怎么会突然钻到学校来然后把学校弄塌呢？” 黄毛孩子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路过吧，或者是繁衍期，说起来镇子上已经好久没见过蚯蚓入侵了。” 加西亚皱着眉头想了想。事实上这个好久估计得追溯到丹还没出来的时候了吧，自己模模糊糊地记得上次闹蚯蚓是四岁还是三岁那年。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呢？也记不清，总之最后那次的蚯蚓不是被赶跑了就是被消灭了吧，要不然大伙儿还有现在？ “哥你不也是治安队的嘛，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出门给布莱尔大叔他们打打辅助？” 黄毛孩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然而加西亚想来是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依旧不厌其烦地解说着。 “因为哥哥要给这次的行动制定一个总的计划啊，你看你布莱尔叔叔他们这两天也都只是守在学校周围是不是？也没有进去狩猎呢。” “那为什么治安队不先进去狩猎呢？” “因为要最大限度的防止蚯蚓逃脱围捕到镇子上伤人啊。” “那为什么……” “先把澡洗好了再问，不然会得病的。” 加西亚终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着还准备喋喋不休的丹淡淡的说了一句。 “哦。”丹应了一声，而后就不再说话了。 于是旋臂只停了小会儿，就又开始转动起来，从管子里流出的刚刚有了颓势的水又充盈了。 房间再一次没了人声，哗哗的水流声与缓缓转动的发电旋臂声音嵌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安详。 …… “哥，我洗完了。” 不久以后，丹这样喊了一句。于是加西亚便停住了手，转身过去把发电机又拎回了桌上。 “先把身子擦干了，干净衣服在柜子里自己擦完身子去拿。” “好。”丹应了一声，而后开始挤粗巾擦拭身子。粗巾挤动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纤维绷碎的声音，表面附着的水也随着拧的痕迹洒落下来。 “啪。”一声不算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徒手掰断了一根细木头。丹一愣，然后苦着脸对加西亚喊道， “哥，粗巾断了。” “听见啦，我不聋。”加西亚应了一声，并没有回头，把发电机拎回桌子的他顺势就在椅子上重新坐下了，这会儿手里正摆弄着什么东西。“听声音应该是从中间被撕开来了吧，你展开来看看，边角处应该还没怎么波及到。” “额，是诶。”丹展开刚刚拧干的粗巾，果然如加西亚所说齐中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然而口子并没有很大，只是占了最中间的一小部分而已。“哥你好厉害。” “等你到了哥这个年纪也会听得出来的。”加西亚呵呵一笑，“还能用，不算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把一块粗巾硬生生地绞成俩，都照样用，你这算好的了。” “那你小时候力气可比我大多了。”丹笑起来，一边用拧干的粗巾在身上胡乱的抹起来。 “成天在外面疯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那时候我可比你调皮多了，你忘了？广场上的肖恩先生还是我带你爬的呢。”加西亚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丹，低着头继续摆弄手上的小玩意儿。 “嘿嘿，也是哦。”黄毛小子哂笑道，“那哥你不生我气了？” “我能生你什么气，爬肖恩先生的像子？啧，镇子上哪家的小孩没爬过？即使是达斯特镇长小时候估计也在肖恩先生的头上撒过尿呢。” “真的假的。” “假的，我骗你的。” “哥你又欺负我。” “呵呵，不过要真说起来今天这件事你还真的得挨我的骂呢。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儿嘛？” “额，不知道。” “几个人去的？” “三个人，我，皮德尔和詹姆斯大叔家的疯丫头。” “下次去爬的时候记得把镇长家的小子带上。” “诶？”丹楞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己想。”加西亚头也不回地丢下三个字。 “好吧。”丹皱着眉头应了一声，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灰黄的短衫和裤子给自己套上。 正文 第三章 加西亚的小玩意儿 套上干净衣服的丹显得清爽了许多，即使这个清爽只是暂时的，混小子要不了半天就又会把衣服给弄成泥土画展，但至少在现在看起来舒服多了。 “盆里面给你多打了半盆水，自己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正在桌子前面低着头摆弄小玩意儿的加西亚抬起头说了一句，而后抬起手从桌子上的柜子里翻出另外一个小玩意儿，然后低下头去继续摆弄。 “我知道的！”丹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不过这种不耐烦的情绪倒不是不想洗衣服，而是自己的哥哥根本没往这边看——自己明明手都已经碰到装着大半盆水的水盆，准备洗衣服了，还在这儿说，这样一来搞得自己洗衣服完全像被动一样——明明主动就准备去洗的啊！ “嘛，我就顺口这么一提，我知道丹肯定会自己主动洗衣服的。”加西亚依旧背对着丹，然而却仿佛洞察了自己弟弟的小心思。 “诶！？”丹忍不住惊叫起来，然后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惊讶情绪，平声地回了一句，“那是。” 于是盒子里回荡起节奏不一的搓动衣服的水响，偶尔伴着水盆在地上划动的声音。 于是弟弟洗衣，哥哥工作，一派和谐，其乐融融……如果能够把摆弄小玩意儿的加西亚在做的事情叫做工作的话。 加西亚在土桌前依旧摆弄着他的小玩意儿，仔细看去，不大的桌子杂乱地摊着一些两寸的长钉，一些细细的粉末，以及几个个空心的半圆球体。细看是一些陶土烧制的圆球，不知为何被加西亚分成了两半。少年的右手边还摆着七八个贴着标签的陶土小罐，标签上的文字却不是我们能够看得懂的了。 “红粉……”加西亚小声嘀咕着，往右手边的罐子堆瞟了一眼，“几勺来着？我记得老师教的是三勺还是四勺……” 他皱起眉头像是在回想过去的事情，然后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手往右边一挥准备去拿罐子旁边的小勺子。 “啪。”挥出的手显然挥舞到了自己先前放在太边上的罐子。加西亚一惊，而后立刻在转瞬之间伸出手抓掉落中的罐子。 “啪。”清脆的一声，贴着标签的罐子摔到了地上，理所当然的碎了。 “啧，那种狗血的神来一手果然只有民间流传的英雄故事里才会有。”加西亚啧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碎成几截的罐子里洒出来的红粉吸收了地面的水分变成棕黑色，“等我攒够了钱，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去买摔不坏的掺了金属粉的陶罐回来，我说到做到……” 无奈的加西亚对着地上的东西下着狠心，虽然这个狠心下的快去的也快就是了。 “啧，怎么买得起……” 于是只叹一口气的工夫少年就灭了自己的念想。离开椅子，蹲下身去把碎掉的陶罐碎片挑出来，然后拿手把散落的红粉抹成一堆。 “给，罐子。”一只湿漉漉的小手从加西亚耳朵边上伸过来，抓着一个比他的小手大一些的小罐。罐子身上还留着从手上滑下的水渍。 “谢谢丹。”加西亚接过小罐，把地上的红粉一点点全部重新装进去。 “哥，你还在做那个会炸的东西啊。”丹看着哥哥的动作，问道。 “那个不叫会炸的东西，那个叫炸弹。”加西亚把最后一点红粉装回罐子里，看了看沾着红色的手指，“噫，潮了。” 于是站起身，从桌上拿出一个顶上有口的金属机器，把整罐红粉倒了进去。而后接起一旁的发电机开始摇。 “不管怎么说先脱干吧。还好是红粉，如果是黑石的话我这腿至少也得被炸出个皮外伤……丹，你的衣服还没洗好么？” “洗好了，我在玩水……”水盆前面的黄毛小子闻言垂下了脑袋，一副玩不成了的模样。 “赶紧的把水倒了过来帮忙，你看我都忙不过来了！”加西亚喊了一声。 “那是因为你手笨……”丹小声地嘀咕了半句，而后就看见自己的哥哥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自己，“……当我没说。” “要我做什么？”黄毛小子到下水道处把水倒了，然后在裤兜旁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做炸弹？” “还是前两天的样子，按照海德老师留下的配方笔记把红粉黑石跟黄末按比例合在一起就好，我记得调料是三勺……” “三勺红粉两勺半黄末一颗半黑石，其实我觉得更应该写成六勺红粉五勺黄末三颗黑石。”黄毛小子吧啦吧啦地倒豆子倒出来。 “啧，不得不说十三岁正是记东西的好时机。”于是十九岁的少年开始边鼓着肱二头肌死命地摇发电机旋臂边感叹自己老了。 “哥，干了。”丹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哦……好的。”加西亚一愣，一看果然金属仪器上显示脱干完成。于是默默地收了恨老之心把红粉重新倒回了罐子里，而后扔给了自己的弟弟。“给，按配方再调五份给我，我先把这边的几个溅射炸弹做起来。” “调配方这种事情你怎么每次都找我？前天还专门把我从肖恩先生的头上面拽下来回来干这事。”黄毛小子嘀嘀咕咕满脸不乐意，“我刚刚差一点就练成水里神功了你知不知道？” “你那太极图画一千遍也变不成神功心法的我跟你讲。”加西亚瞥了弟弟一眼，“收收你的性子，这是为镇子上的安全作保障的大事情，要不是看你骨骼惊奇根骨卓绝有练成神功的潜质我才不找你帮忙呢爱玩玩去。” “哎，好嘞我玩去！”黄毛小子听完咧嘴笑起来，然后就丢了罐子往门外走。 “回来，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全啊！”加西亚喊起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真是的……哥我错了我好好调配方。”丹还想回两句嘴，瞥见了加西亚标志性的代表生气前兆的程式化微笑以后果断换了句话，又搬了一个椅子开始在被拆成两半的圆球里一勺一勺地按照配方放各种粉末。 加西亚见状终是会心的笑起来，也开始把桌子上的小玩意儿往已经调好的陶球里装。装完密封，然后扔进桌子旁已经有了大半个袋子里。 “这个袋子装满，应该就能对付基本学校里盘踞着的那两条蚯蚓了吧。希望治安队那边这两天都没有遇到那两条蚯蚓有什么大的举动才好。” …… 治安队，全称斯派斯镇安定安全治理与讨伐大队，对外负责斯派斯镇的安全保护与入侵生物讨伐，主要表现比如镇子上不小心闯入了一只寻路的大牙蚂蚁治安队就要在蚂蚁折返回之前联合起来把蚂蚁干掉因为蚂蚁一旦折返回去就会到蚁穴去告诉同伴们斯派斯适合他们前来捕食，那之后这个镇子没有别的结局，算是完了——书上说在地下国每年都有很多小镇在蚂蚁的包围下被灭绝人烟；或者是镇子上来了从外面别的地方来的强盗，治安队也要出动把强盗消灭了不让强盗进行进一步的举动——在斯派斯人看来，强盗严格意义上讲是和大牙蚂蚁一样的东西，他们从不自己生产，只残忍掠夺。那么对内的话，治安队的义务主要是……啧，调解镇东头老王家和镇西头老杰森家的婆媳纠纷老比利裁缝铺和瞎子布莱裁缝铺的业务矛盾帮杂货铺老比尔拿拿一下放得太高够不到的老杂货帮莫比太太尝一下新做的卡卡路汤土盐有没有加多帮糖果铺疯丫头找失踪的娃娃熊帮镇长达斯特大人的刁儿子找个好老婆……咳咳我们还是继续谈谈对外吧。 总之加西亚无奈自己继承海德老师的班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个治安队领队的活计也继承了过来，然而一方面也很庆幸自己作为要教书育人的领队平时不需要做这些对内的活计，比如说上面那一百一十五个字，比起同是治安队的例如职业为初级地宫撕裂者的长着一张大叔脸的实际年龄才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布莱尔真的是好上太多。 “阿嚏——”斯派斯西头，索菲亚奶奶的盒子里，正在进行孤寡老人家访的大叔脸布莱尔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 “啊呀呀，大块头你打喷嚏了呢，是不是感冒了？”一旁的扶手椅上，满脸皱纹的六十八岁的索菲亚奶奶笑容亲和，张合着没牙的嘴巴操着奇怪的音调说着关心的话，“我这里有我儿子从英西镇带回来的感冒冲剂哦，要不要试一试对牙齿好呢。” 老奶奶举起一包澄黄澄黄的纸包说着，然而纸包里洒下的泥土粉末毫无争议地告诉布莱尔这一袋其实就是老人家刚刚从地上抓的一把泥灰…… “好好好，我回去就喝~”大块头吸了口气，然后微笑起来对着老奶奶说道，一边把装着泥土的纸包拿过来赛到自己口袋里。 “大块头宝宝最近越来越乖了，呐！”索菲亚老奶奶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更甚了，看得出来她很开心，然而老人家还有东西要送，她又从椅子后面摸出一条粗巾改成的小内裤，看大小估计只有三岁前的小孩才能穿的进去，“呐呐，奶奶刚刚看见大块头宝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估计已经尿到了身上来来奶奶这里有昨天刚织的新内裤大块头宝宝赶紧换上干净的……” “……”布莱尔只觉得自己的左眼皮一定在不停的狂跳，他强忍着告诉自己对面坐的是一个因为儿子在几年前蚂蚁袭击事件中死去而精神错乱的需要自己好好照顾的老人家，而后终于露出了难看的笑容，“好的，奶奶，我，回，家，就，换，上。” “不行不行回去换太晚了大块头的小块头会生病的，大块头宝宝还是现在就换上比较好哦，奶奶可以看看大块头的小块头……” 布莱尔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心现在一定是哭了…… 正文 第四章 治安队和夜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午六点。斯派斯人们把六点以后的时间叫做晚上，据说这是他们祖先的习俗，在祖先们还生活在地上的时候，世界的穹顶上，灯光每天第一个六点钟准时打开，第二个六点钟准时熄灭，祖先们把两个六点钟以后的时间分别称为白天和晚上，白天用来工作，晚上用来娱乐与休息。 斯派斯人并没有见过世界的穹顶，也没有见过第一个六点钟亮起第二个六点钟熄灭的照亮世界的大灯——斯派斯的永动灯为了安全一直都是亮着的，据说这样可以一定程度地防御变异生物的侵袭——然而这并不影响他们把祖先的习俗延续下来，于是从最初定居在这里的那代人开始，白天和晚上的分别，与二十四小时计时法一起，都一并口口相传下来。大家把时钟上每天第一个六点钟到第二个六点钟之间的时间叫做白天，第二个六点钟到第二天第一个六点钟的时间叫做晚上。白天的十二个小时用于学习和工作，晚上的十二个小时用于娱乐和休眠。 “不过对于治安队来讲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工作时间就对了。” 被蚯蚓占据的学校废墟外，刚刚与负责站岗的二队队长交换岗位的大叔脸布莱尔看着远处镇子主干道上三五成群从工地上下工的工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起来。 “说起来终于找了个借口从索菲亚老奶奶那里逃了出来，老人家最近病情有些加重啊，下个月去甬道对面英西镇的英西医院给老人家多带点镇定的药来看看能不能好点……在那之前老人家那儿还是先找……”布莱尔捏着鼻梁想了想，然后叫起来，“雷子！” “到！”十米外一个挂着治安队肩章的白胖小子顶见自己的上司喊自己顿时应了一声，然后小跑过来，“队长，你喊我有事？” 布莱尔记得这白胖小子十七岁，一年前自己去工地的时候看他有些蛮力气人也老实才把招进自己队里来的，前段日子一直分配过去做镇子东头那片的协调员……是时候让这小子给我做点事了。“我问你，队长对你好不好？” “好。”胖小子虽然胖，笑起来脸上却有两个甜腻的酒窝。 “……”见了胖小子的笑容，又想到自己即将托付给他的艰巨而不光荣的任务，大叔脸面不改色，心里却是微微地抽了一下，心想，这可爱的胖子啊，当年我挑中他绝对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要到嘴边的命令语气也变成了询问语气，“那你帮队长做点事情好不好？” “好。”简短有力的回复，以及依旧是两个酒窝的标准雷小胖笑容，然而这笑容后面还挂着小胖子的后半句话，“除了帮忙照顾索菲亚奶奶以外什么都好说。” “……”大叔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小胖子。 “……”雷小胖笑容灿烂地回望着布莱尔。 “回去站岗去吧。” “哎，好嘞。”小胖子又扭着屁股跑回去了。 “啧，这人既老实，还本分。” 我当年挑中他真特么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比答应海德老师让加西亚那混小子做领队还后悔……一百倍。 一百倍真的是斯派斯人非常喜欢用的一个修饰词呢。 …… 治安队的职责就是保护镇子的安全与维护镇子的稳定，为了这个两个职责从现在出走的海德老师第一次组建斯派斯治安队的时候开始，就把治安队分成了两个小队，每个小队都由镇子上一个队长带领他认为最适合的五个人组建，两个队由一个共同的治安队领班——现在是加西亚以前一直是海德老师带领，分时间段来进行镇子上的巡视与帮忙。一直以来都是一队二队六个小时六个小时地轮换制度，以保证每队每个人一天有六个小时以上的休息时间，不过治安队所谓的休息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而已，比方说这六个小时一队在镇子四周站岗放哨防卫可能入侵的变异生物，二队就在镇子上各处进行走访调查，解决各家各户的疑难杂症，下六个小时两队的工作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下而已。什么，你问睡觉？哦，当然可以，其实规章制度上面是没有明文规定治安队一定要进行调查走访以及帮助镇子上人解决问题的，治安队成员完全可以在他们负责这个任务的时候回家睡个好觉，但是…… “……毕竟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人啊，谁家出了点事情总不能我们什么都不做吧，更何况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故去的亲属死于保卫聚居地的斗争中啊！”海德老师的一句话，让无数叫苦叫怨累的斯派斯青年沉下心来好好做事，只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才在角落里眯上一会儿，久而久之，海德老师以及他的治安队被整个镇子所尊敬的同时，一代代的治安队成员们也铭记住了自己的使命。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是海德老师最常说的一句话。他说这是他看过的古代书籍上一个很有名的人说过的话，这句话在古代有不有名不重要，但是在现在的斯派斯，绝对是治安队成员们视如圣谕的名句，直到现在还被裱在位于镇子东头的治安所的墙上。 “谁叫我是队长呢……” 可怜的布莱尔终于是叹了口气，接受了在在这个月剩下的日子里自己还要每天有以数个小时计算的时间要面对把自己完全当三岁宝宝的索菲亚老人家的事实。 “往好点想吧布莱尔，也就不到十天而已，十天之后还是一条好汉！” 大叔脸这样宽慰着自己，心情终于是好起来。于是开始了自己所带领的治安一队今天第二次对学校废墟内两条蚯蚓进行巡视监察，随时注意学校范围内两条大家伙的动向。 比起蚯蚓，布莱尔以及一众治安队成员都更喜欢把这两条不速之客叫做肉虫——因为的确很符合肉虫的称呼——至少在布莱尔看来是的。生活在斯派斯，吃惯了粗劣卡卡路合成食物的布莱尔并没有对珍稀美食失去追求的信念，相反的，在他小时候听海德老师讲过一次镇子外富人们吃的美食以后，就对各种变异生物的肉和汁液充满了渴望——他小时候甚至专门地画过一个本子的地下国食谱，里面各种千奇百怪的见过没见过的生物肉类组合在一起，啧，这些黑历史我们就不便再提了，不过真的要算下来的话从大叔脸进治安队到现在，五六年的时间里，与同伴分吃过进入镇子的十来只大牙蚂蚁，虽然味道都比较难吃就是了，然而在吃多了渣然无味的合成卡卡路的布莱尔看来，无异于是对味蕾的一次新的体验。 不过这次的食物看起来无论是个头还是杀伤力都比较大就是了…… 布莱尔这小半辈子都没见过像这两条大家伙一样大的变异生物，两天前正好自己值班守卫的时候，路过加西亚一众老师正在授课的基本学校，听着教室里老师的授课声与小孩子朗朗的读书声，突然属于学校的几个盒子旁边的墙体传来了不寻常的越来越响的响声，而也就才一抬头的功夫，墙体上便出现了从一个点向中心扩散开的裂痕。 当时还不知道是蚯蚓，但大叔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有问题，于是赶紧集合治安队成员，配合加西亚和学校里一共有的三个老师一起带领着学校的一百多多名学生火速撤离了现场。因为发现的及时所以孩子们撤离的途中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直到大人们送完孩子赶回学校来，才发现那扩展成大洞的裂孔里，竟然翻滚着钻出两条光横截面人脸还大、足足有三四个人横卧首尾相连加起来的长度的棕灰色大肉虫。 两条大肉虫缠绕在一起翻滚着从裂孔钻出来，而后又钻进了学校的盒子堆里。 “有好东西吃了。”这是布莱尔的第一想法。而后便抄起随身的腰刀准备进学校找到蚯肉虫子乱砍几下，却被海德老师钦点的领队加西亚拦了下来。 “不要轻举妄动，这个是蚯蚓。”加西亚神色凝重地说，“海德老师还在的时候对我说过。” 蚯蚓，想起来了，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听说过一次说镇子上闯进来过一条比这两条小一点的肉虫。那时候海德老师还在镇子上，治安队里面也都是自己的爸爸辈爷爷辈的老人。 “蚯蚓的再生能力很强，而且被攻击后行为狂暴，及其荣誉伤害到附近的人。我看这两条蚯蚓这会儿掉进斯派斯已身上有伤而且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不如就先看着，然后我回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一次性解决这两个大家伙。” “对了，这几天小孩子们就都放回去休息吧，学校也上不了了你看现在。” 于是布莱尔心领神会，与二队队长山一起封锁了整个学校，这两天两队人轮换着一刻不间断地看着盘踞在学校里的两条大肉虫，所幸这两条受伤的蚯蚓也没有继续为祸一方的意思，反倒都看起来挺安生的。至少这两天，从治安队配备的热源感应扫描仪来看，代表两条大蚯蚓的大红点一直都在原地最多是稍微偏移一点类似于睡觉的时候翻了个身的感觉。 “安德烈，两条大肉虫这会儿的状况怎么样？”喝了口水缓解了一下一个下午走访帮村里人解决问题导致的口干舌燥，布莱尔偏过头去对着正蹲在地上摆弄探测仪的老队员询问起来。 “回队长，一切正常，两条大肉虫和昨天以及前天一样，没有多大的动静。”蹲在地上的小个子老队员安德烈笑起来。 布莱尔也笑起来，“那就好，太平就好，这样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就更多一点。对了，加西亚刚刚又给我们送来一大袋他做的小玩意儿……” “队长，你真的相信领队的那些小玩意儿能做掉这两个大家伙？”小个子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句。 “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毕竟是海德老师钦点的领队，老师虽然走了，但是他的命令大伙儿还是要听的不是？”布莱尔也笑，而后摇摇头，“更何况，人家现在自己也是老师了，即使不当领队，不久的将来你自己家的小孩儿也会送来基本学校学基本知识不是？” “倒也是。”小个子也摇摇头，继续观测情况学校那片盒子堆的情况。“那这次的炸弹布置是交给了谁去做的？” “本来想自己过去的，毕竟不太安全，不过雷小胖子自己觉得先前开我玩笑开过了刚刚又过来道歉就顺便把袋子给抗走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按照加西亚给的图纸摆放了吧。” “哦？又是上次那几个位置？” “不是，这次是A4，C5和F3这三个靠西侧靠近门口的位置。” “A4C5F3……我看看啊……”小个子眯起了眼睛在探测仪上找着，“啊我看见了，A4位置有小胖子的热量感应……” “哟，雷小胖动作还蛮快的嘛。”布莱尔适当的表示了一下惊喜。 “那是，毕竟是领队交给他的任务嘛……等等！不好！”小个子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 “怎么了！？”布莱尔队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那两个大家伙动了！卧槽它们好像发现了小胖，朝小胖那儿动了！” “见鬼！”大叔脸一惊，扔了手里的水壶就往学校里面跑去。边跑边从裤腰上拔出一个小长盒子就朝着里面吼，“雷胖子！这里是你队长！听见赶快回话！” “这么急急吼吼地，赶着投胎啊，咋了？”对讲机里传来雷小胖充满笑意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便笑出两个酒窝的标准笑容边说话的。 “快返回，那两条大虫子朝你那儿走了！ “什么！？” “队长，那条大的大虫子从B6破墙移动到A5了！” “别愣了，赶紧跑！往回跑！”布莱尔对着对讲机大吼着，一边飞一般的冲进了学校大门，冲进了盒子堆里。 正文 第五章 爆裂的布置 “我叫雷蒙德，家住在斯派斯靠南边的一个标准盒子里，具体地址是斯派斯南103号。这是一封简短的遗书，队长说，进了治安队，就等于把这条命献给了斯派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来一爪子撕了你，所以，这封遗书是每个斯派斯治安队的成员在第一天进队的时候都要写的……” “……老实说我没有什么挂念的人，我的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在了一次中心电厂的意外事故中——电箱漏电直接劈死了那倒霉的男人，真是件可悲的事情……” “……真要说放不下的，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只有我的妈妈了吧，她已经四十二岁了，父亲死了以后就一直是她一个人做着裁缝店的活计补贴家用，把我从娃娃拉扯到现在……” “……总之……” “……如果我死了，请看到这张纸的人千万不要把它交到我母亲手上，亲爱的，不管你是谁，我只需要你去告诉她一些事情，” “告诉他我永远爱她。” …… “去他娘的，煽什么情啊！老子还没死呢！”雷胖子骂骂咧咧地抛开脑子里面涌现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和旧日的回想，一边扯开脚丫子夺路狂奔。 “安德烈！那两条大家伙到哪儿了！？” 没时间拿别在腰上的对讲机的他索性对着空气大喊起来。 “小的那条顺着盒子迷宫才跑到B7，大的那条刚刚破墙跑到A5现在在你身后的那个房间里赶紧跑，这家伙要追上来了！” 腰间的对讲机传来嗡嗡的声音，这声音在身后大家伙撞墙的声音中显得格外微弱，好在雷蒙德耳力着实可以，关键语句都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往哪儿跑！？” 他朝前面的盒子奔跑着，一边继续喊起来。 “右拐！从A3走B3赶紧跑出来！队长已经从F4学校入口冲进去接应你了！” “收到！A3走B3西南角那条最短出口，呵呵，大肉虫子，老子的命可不能交代在这儿……” 雷蒙德稍微放松地笑了一声，回路没有被大蚯蚓堵起来就好，还是跑的出去…… “轰！” 这个想法还没有想到一半，胖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转头一看，那变异蚯蚓的丑陋前端竟然已经冲出了他身后的盒子，径直往雷蒙德这里过来了！ “不可能！怎么这么快！”胖子大惊失色，“这不符合逻辑！” “雷蒙德！怎么了！”对讲机里面传来对面安德烈与同在盒子堆中的布莱尔队长异口同声的呼喊。 “见鬼！这大家伙跑的比我快多了！我不可能……” “冷静，雷蒙德！” 突然之间，一声既不属于布莱尔也不属于安德烈的声音出现在了对讲机里，这个声音的出现，竟是让三台对讲机前面的三个人都同时愣了半秒钟。 “加西亚？”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来这样的话。 “哟~是我。”对讲机的不知名的第四端发出来的声音不知为何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就好像现在这个事件的发生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而是云淡风轻的小事一样。 “你小子在哪儿故作什么闲心！有这功夫小孩子心性赶快出来跟我一起把雷蒙德给救出来啊！”布莱尔听见对面那不急不缓的声音，不由得火从心头起，声音顿时又高了八度，震得就连把对讲机别在腰上的雷蒙德都耳膜生疼。 “队长……”雷胖子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愧是当初拉我进治安队的前辈，到这会儿都这么照顾我，我雷蒙德哪怕是死了也…… “他？这小子离死还早得很呢。”对讲机对面，加西亚惹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倒不是说这家伙没有能力，而是他对待任何事情都不着急的态度，真的让布莱尔不爽到了极点——尤其，还是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就被海德老师钦点了治安队领队的身份。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队长真的是气急败坏，他恨不得自己的声音能再高个八度起来。 “啧，你再这样喊下去我觉得大家首先会被你的声音震死……”对讲机对面，加西亚扁了扁嘴，然后神情肃穆起来，“好了，玩笑到此为止，雷蒙德！” “到！”正握着从腰间抽出的弯刀指着不远处蚯蚓的雷蒙德听见这突然高了几度的声音，一愣，而后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小子……好有气势……他心想到。横截面致敬比人头还长的蚯蚓在不远处变化着前端形态，雷蒙德看见那怪东西长着一节一节的身体，像是在身上套了一个又一个的环，没有头颅没有眼睛，相反的长长的身躯前端连着口器都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变化，像是一个伸缩自如四处乱甩的……圆舌头？胖子不禁被自己的想象力恶心到了，而这时对讲机对面加西亚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嘿，小胖子，别慌，你小子没那么短命……”加西亚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然后语气又严肃起来，“现在，后退，到A3，赶快！” “啊？啊。” 雷蒙德怔怔的听着对讲机里的指挥，心里虽然对这个领队不太满意，但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么多的时候了。 他转过身去跑进了A3，而几乎是同时，与之对峙的变异蚯蚓成功挤破了盒子的门径，朝着雷蒙德飞速的蠕动过来！ “它爬的比我快……”雷蒙德才带着哭腔说了这半句，就听见蚯蚓追过来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轰！”只一声，那蚯蚓却像受了无尽的痛苦一样缩成了不规则的一团，并不断绞动起来。 “刚刚安放的炸弹？！”雷蒙德虽然胖，但却是一点不傻，只一愣，随即就猜到了眼前这大家伙这个样子的原因。 “小胖子看起来比你队长聪明多了啊。”加西亚淡淡的夸奖了一声，同时也没忘了损一下这会儿不知道冲到基本学校的什么地方了的大块头布莱尔。 “这就是……海德老师交给你的知识？”雷蒙德虽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却还是被眼前那蚯蚓在地上疯狂蠕动不断躯体拍打到盒子墙体的景象吓到一愣一愣的。周围被翻滚绞动的蚯蚓弄得地动山摇，“你的炸弹威力这么大？” “啊，在海德老师给的配方基础上往炸弹里面加了碎陶片和长钉，估计是成功在它的哪个部位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吧。真要说起来其实这配方大伙儿都知道，海德老师在大家小的时候肯定都有讲过。” “……是么？”雷蒙德抬了抬眉毛，表示自己想不起来这种细节上的东西。 “别松懈！还有一只呢！”对讲机里面突然传来负责监视的安德烈提醒的声音，“监测仪显示那条稍小一点的大家伙在迷宫里找到路了，正在朝着雷蒙德那儿去！” “来的正好啊，正好叫它……”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布莱尔一直默默地听着，这会儿插进话来打断了加西亚不知道从哪儿传过来的声音，“但是接下来的爆点位置雷蒙德不知道，交给我就好了。” “嗯？”加西亚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询问。 “我到D1了……”布莱尔淡淡的回复着，“雷蒙德，往我这边来，没你什么事了。” “收到。”队长的指令虽然平淡，但是小胖子知道这里面没有什么可以违逆的余地的。较小蚯蚓的速度显然不如大的那条快，等到了雷蒙德与布莱尔在基本学校的盒子堆中碰面时，两个人才隐约听见远处的盒子中传来渐进的蚯蚓移动的沙沙声。 “谢谢队长。”小胖子对着前来接应的布莱尔露出两个酒窝的笑容。 “任务需要，你不知道那些炸弹在哪里。”布莱尔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还是谢谢队长。”小胖子继续笑，虽然在A4的盒子里被蚯蚓弄得灰头土脸的，这一笑起来也减去了不少的阴翳。布莱尔终于是有了些笑意，微微扬起嘴角， “不用谢我，只是看你腿短。” “……”小胖子刷的一声收起弯刀头也不回的走上了到学校外面的通路。 “呵呵。”布莱尔轻笑两声，而后对着对讲机那头通起话来，“领队，接下来怎么办？” “嗯？”细心的加西亚自然是注意到了布莱尔对自己称谓的变化，不过他只是笑笑，不去关注更多，“先前让你们两队帮忙堆到学校里面的那些炸弹，位置你还记得吧，顺着有那些炸弹的房间走，我在尽头等你，给这两个大家伙做最后一击。” “尽头……”布莱尔皱起眉头想了几秒，“H2？” “空间想象能力不错，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要跑起来了。”加西亚赞许了一声，而后布莱尔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闷声跑过去的脚步。原来加西亚早就翻上了学校盒子的顶部，猫着腰在上面来回走动着。盒子顶上到斯派斯穹顶的距离虽然低矮，但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猫着腰在上面走动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了。 “跑起来？”大块头只想了不到半秒，就看见远处绞动幅度慢下来了的大蚯蚓身后，一条稍小的大家伙渐渐显出了身形——另一条蚯蚓终于是追了上来。 布莱尔二话不说，转过身朝着学校深处前一次摆放溅射炸弹的区域跑了过去。 正文 第六章 当蚯蚓断成两截 盒子，是地下国的特色。在人工挖掘的连绵不断的地底空间里，每个地方，都有盒子。单层的，双层的，多层的；大的和小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盒子，有路的地方就有盒子。 让我们来探讨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是盒子？ 这个问题很复杂，因为它的原因可以追溯到我们的祖先第一天来到地下开始甚至更早。但是，总结成一句话却很简单，有盒子的地方才有路，有盒子的地方才有人。 每句话都加一个字可能更好理解，有盒子的地方才能有路，有盒子的地方才能有人。 因为，盒子，代表着安全。 大破灭以后，即使是在较为安全的地下，危险的变异生物仍然充斥在人们的生活之中。血腥，恐慌，每天都在地下世界上演，在发现武器并没有什么办法给自己 带来大的优势的时候，大家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地势地形上——盒子的作用，便是在这个背景下被一点点地挖掘出来的。 初时，盒子的建造只是被用来作为防御反击的堡垒，人们用挖掘出来的泥土烧制成厚砖，砌成严丝合缝但留有射击孔的盒子，士兵躲在盒子里面对盒子外入侵的 生物进行反击，然而这种做法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因为这样只能防御住一小部分羸弱的生物，而大部分地下生物，特别是经过变异的地下生物，很遗憾，他们的破坏 能力远比人类防御的能力强得多。一只完全生长成熟的变异蚯蚓能在五分钟之内钻破甚至吃掉人类好几天也凿不开的坚硬地下土壁，一只成年的大牙蚂蚁可以在十分 钟内破拆盒子的一整面墙壁，一只完全变态的地底蟑螂甚至可以在数分钟内踏平一个镇子的防御和所有建筑吃光所有的人……于是，便有了盒子阵与盒子堆的说 法。 传说中，起初只是军队边境隶属于博克斯将军的士兵们开始把数个盒子数十个盒子连在一起建造，通过不同的走向把盒子本身变成迷宫，用以拖延变异生物的进 攻并给己方带来更好的攻击条件。渐渐的，将军发现这种建筑形式能够把战斗人员的伤亡率降到新低，于是地下国开始朝着所有人推广起来——毕竟你不知道什么时 候就有可能从地下钻出来出现在你的房间，优秀的盒子阵能够允许熟悉它的住民与入侵生物展开长达数个小时的迷宫追逐。而成功熬过这段时间，等到武装力量的出 现，你就得救了。 “关住它们，困住它们，然后干掉它们！”开国将军博克斯的一句话彻底掀起了地下国盒子阵的浪潮，人们为了对这位提出盒子阵创意的伟大将军表示尊敬，自 发地给这种建筑命名为“博克斯”，而因为博克斯在一些地方的古语言中与“盒子”相似，并且这种四四方方的建筑物的确与盒子相像，于是“盒子”这个称呼反而 最终成了官方的统一名称。 “盒子将军的故事嘛，基本学校一年级的时候就听海德讲过，不过是当笑话讲的。”正在基本学校盒子迷宫顶上猫着腰奔跑的加西亚想起一些好玩的事情，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这件事情以后那位伟大的博克斯将军就在帝**部中有了盒子将军的新名头，连带着博克斯家族也变成帝国首都夜神省住民们口中的‘盒子家族’了，最重要 的是，因为博克斯将军本人偏胖，比起住民们口中的‘盒子将军’，军部的同僚们更喜欢叫他‘筒子将军’，哦，可怜的筒子将军……” 记忆中，带着眼镜的海德老师有着一头黑白夹杂的头发，声情并茂地在教室的讲台前讲着历史上的一些趣事，引得台下的娃娃们一片欢笑。 “真不知道海德老师现在到了哪儿……”加西亚嘴角带笑，而眼神却忍不住惆怅起来。但这惆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因为，他还记着自己的使命——他正背着自己与丹一起新制的最后一批炸弹，要赶在布莱尔之前抵达H2的目标点并完成所有的布置。 “布莱尔！你到哪儿了？”加西亚对着对讲机问道。 “C3！”布莱尔的声音一听就觉得十分的振奋，“你那些炸弹真是个好东西，我把这大家伙的引到了这儿，它立刻就被炸的缩成了一团，这会儿滚得比那条大的还要猛呢！” “别松懈！加快速度！海德老师说过变异蚯蚓的再生能力强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我估摸着这一会儿的工夫先前那条被飞射的钉子扎疼的蚯蚓已经缓过来了正在找凶手呢！” “怎么可能这么快，我先把这条收拾了再去引刚刚那条。”对讲机另一侧是大块头不以为然的声音，而后加西亚就听见了拔刀的声响，想是布莱尔拔出了自己的队长佩刀。“你先去H2等我，我十分钟以后就到。” “劝不了你，那好，你小心点。” …… 对讲机另一头。斯派斯基本学校，C3。 空荡荡的盒子里一地狼藉，满地都是陶瓷的碎渣与长短不一的钉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烟味，这些都是爆炸之后的产物。加西亚让治安队在每个他圈出来的盒 子里布置了至少有六颗溅射炸弹，盒子进入口的地方，变异蚯蚓翻滚绞动着，躯体上各种被碎片划开的留着汁液的口子，这些炸弹加起来的威力可见一 斑。 治安队一队队长布莱尔握着腰间的队长佩刀，神情严肃。眼前的变异生物并不弱小，纵使以前只在书上与老人口中听说过，但多年负责治安队事务的经验告诉他，地底的每一只在大破灭后还存在的生物，都不简单。 何况眼前这条比起另外一条而言，虽说是小了点，但也就是水桶粗变成了小水盆粗罢了——依然是个大家伙啊。 “呀哈！”一声低吼，泥砖铺成的地面被他踩出一道浅浅的凹印，布莱尔拔出腰刀朝着不远处急冲而去。他的手臂绷紧有如堆砌的棱角分明的石块，眉头紧锁着有如尖矛利刺，而后，刀光一闪，手起刀落。 “刹——” 喷涌而出的猩甜汁液溅到了布莱尔的头发与身上，而朝他挥刀的方向看去，那翻滚绞动的蚯蚓，赫然被这一刀劈砍成了两截！ 是的，两截，布莱尔这一刀直接把翻滚的蚯蚓从中间砍断，断裂的两截沿着刀两侧翻滚到各自一边。 “这东西看起来凶猛，砍起来却比大牙蚂蚁好砍多了。” 布莱尔不禁失笑，自己使了十分力不假，但即使是一头大牙蚂蚁自己还要再砍第二刀第三刀才能破开它硬壳的防御，这蚯蚓，竟然只花了自己一刀？ 他对着面前被劈成两段的在地上乱蹦跶的两截蚯蚓残躯皱起了眉头，这事情有点奇怪……不过，死了吧，肯定是。这蚯蚓就是再有再生能力，总不会被劈成两段还不死吧，那可真是我布莱尔今年见到的最稀奇的事情…… “卧槽！” 布莱尔才刚想到一半，兀的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得寒毛直立，只见他刚刚劈砍过的蚯蚓断面此时已然不再朝外喷溅汁液，就仿佛是愈合的伤口一样，慢慢地止住 了血，更惊悚的是，这被砍下的两截都仿佛有着自己的自主意识一般，以不同的频率在地面上翻滚绞动起来，而且搅动幅度越来越大，一点也不像是死去生物的无意 识抽搐，倒像是新生生命刚到世界上变得越来越活泼。 “这东西……没死？”大块头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而后瞳孔一缩，目光所及之处，两截蚯蚓竟然同时一边翻滚着一边朝着自己弹射而来！ “队长！快跑，你前面那两段鬼东西都有生命体征！” 对讲机里传来了安德烈急火火但却马后炮一般的声音。 “他奶奶的，不要你说我也知道！”布莱尔已经没有手去握对讲机了，他一只手用刀把半截蚯蚓架开，另一只手死死地扣住飞扑而来的另一截蚯蚓前端——蚯蚓 的口器贴着他的手掌，布莱尔甚至感觉从那口器中传过来的吸力，一层层蠕动的肌肉试图把遇到的一切挤压到那蚯蚓的肠道里去。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东西恶心的同 时大块头同时万分庆幸这鬼东西没有牙齿。 “呀—哈！”布莱尔抑制住手扣住蚯蚓滑腻的皮肤的恶心不适感，一个转身把这半截大概有二三十斤重的鬼东西重新扔回了来路，跟先前用佩刀架回去的另外半截打在一起。 “加西亚！这鬼东西是个怎么回事！？”布莱尔终于找到机会捡起刚刚掉落的对讲机，朝着里面吼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一刀把这鬼东西劈成两截了啊！我以为你只是想给它再加两道口子啊！”对讲机那头的声音理直气壮，却是冤屈得很，“况且我提醒过你蚯蚓再生能力强叫你小心……” “你也没提醒我他不仅砍不死还看完以后变成两条啊！！！”布莱尔一声吼直接吼断了加西亚无力的辩词。 “别吼了，赶紧地，计划不变，把两条哦不现在是三条蚯蚓一起引到H2来！”见实在说不过，加西亚索性终结了这个话题，直接回放了之前的命令。“我快到了，你也快点！” “都砍不死了你那炸弹还有用？！”变成两段的两截蚯蚓又扑了过来，怕把它们砍成四截的布莱尔只好用刀背把两段鬼东西再次架飞，一边跑进了相邻的C4之中。 “信我！”对讲机对面是加西亚沉着的声音。 “队长！后面那条大的好像恢复过来也开始追过来了！” “见鬼，报告位置！” “它现在正在……” “不用报告了！我看见那鬼东西了！” 附图：斯派斯学校地图及书中站位 （然而起点娘并不让传……） 正文 第七章 斯派斯的职业者 “靠边走靠边走，不要拥挤！” “退后，退后，不要靠过来了！这里很危险！” “都散了啊，这里很危险，有我们治安队就够了，大伙儿都回自己盒子歇歇啊！” “哎哎哎！小朋友，你家长呢？赶紧叫他把你领回去，这儿是小孩子应该来的地方吗？什么这儿是学校啊，放假了你知道吗？放假了就应该好好在家呆着，学校是你该来的地方嘛？哎，哎，怎么哭了？” “都往后退！别往前挤！” “特别是老人家们，别老过来凑热闹好不好，回家回家回家，这儿危险！” “索菲亚奶奶！您老都六十八岁了过来凑什么热闹呢！啊什么，你来看看大块头有没有把你做的裤子穿起来？什么裤子……他这会儿在学校里面打怪物呢！待会儿等他出来您亲自问他您看怎样？” “莫比太太……” 斯派斯基本学校外，人声鼎沸，下工的人们不知什么时候三五成群地都挤在了离学校不到两米的地方。老人，中年人和孩子；背着锄头铲子的，挂着汗巾的，拎着工具箱的。胆儿大的推着胆儿小的，好热闹的拉着不好热闹的，学校外数分钟前便聚集了数十人，人潮一个劲儿的往前挤，甚至挤断了治安队在校外拉起的警戒线。治安队只能一次次地重新拉起警戒线，并且往地面插下更多的铁桩，拉起来更多的警戒黄绳。 “都走都走！哎！凯恩！帮忙把警戒线重拉起来！又被挤断了！” 雷蒙德皱着眉头看着手上那条断成两截的黄绳，无奈地摇摇头，张开手臂把朝前涌来的几人拦了下来，提高了声音喊着。不远处，同是治安二队的年轻人凯恩闻言丢过去一卷新的黄绳，“自己弄！我没空！哎！大个子！把你家孩子抱走！赶紧抱走！” 爱凑热闹果然是人类的通病啊……治安一队的队长山站在拉好的东侧警戒线后面，看着试图冲到离学校更近位置的人们，无奈的摇摇头。偏偏自己还没办法对他们进行什么有效的驱逐，毕竟对方是自己都是镇里人，是大家平时守护的存在。山看着自己队的四个人和二队的两个人加一起还是只能堪堪拦住的人潮，听着学校里面时不时的撞击与爆炸声，不由得一阵心累。 “喂！山！你别老站着啊！也来想想办法！” 墙根处集中注意力盯着显示屏的检测员安德烈只觉得带着耳机还听得到外面的吵闹声，而余光瞥见站在警戒线后发呆的一队队长，不由得对着同是自己上级的山吼了起来。 “没看见我正想着呢嘛！我能有什么办法！”山吼回去。 “你不是撕裂者吗！你不是力气大吗！弄个比他们声音还大的声音出来不就好了吗！”安德烈声音一句盖过一句，震得山的耳朵生疼。 “我怎么做？靠吼！？你这么能你怎么自己不来当队长啊！我怎么吼他们，一个一个对着他们耳朵吼吗？！那我不如直接把这座墙……”山也是被激出了真火，说道激动处，不由得一个迈步，对着学校外墙就是一拳，“打塌还省时省力！！！” “轰！” 惊天动地的一声，墙塌了。 瞬间鸦雀无声。 啧，果然省时省力。 …… 迷宫撕裂者，简称撕裂者，是地下国中最主流的一个职业。职业以怪力、蛮力与近身攻击著称，传说中三百年前开国的安特将军就是一个伟大的撕裂者，他的一拳甚至可以打穿十米厚的食金蚁巢穴。 在地下国，平均，每四个职业者中就有一个撕裂者，帝国边防军中，撕裂者更是全军的中流砥柱，可以说，没有撕裂者，就没有地下国的今天，没有战场上千千万万壮烈的撕裂者先辈，就没有各个聚居地的繁荣昌盛…… 不过话虽如此，由于地下国人口基数少、职业者认证困难、职业修炼体系因战乱难以流传等客观原因，整个地下国，每年新增的撕裂者人数都是极少的。以斯派斯为例，平均每年有三十个斯派斯少年步入十六岁获取他们的第一次职业者考评测试，这也就是斯派斯基本学校的毕业生最终检测，而只有通过这一次职业考评测试并且成绩相应科目达到A等以上的人，才能领取到相应的职业徽章。而每年参加考评的三十人中，到目前为止，即使是资质最好的，同时获得徽章人数最多的一届，也只有寥寥三人。更多的时候，一年下来，所有的学生都会跑过去工地工作，当一个普通镇民。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远没有，即使是这寥寥三人，也只是有了初级职业者的资格而已，而斯派斯本身并没有中级职业者的资格发布点，离斯派斯最近的中级职业发布点，据目前已经离开镇子的海德老师讲，远在不止要穿过镇子东边的黑金之路走过英西镇还要再穿过的北边的咏叹石林才能到达的诺迪斯城而光是黑金之路便需要整个镇子准备大半个月一整个治安队同行才能惊险穿过更别谈对斯派斯人而言一切都是未知的并且海德老师一直强调危险的咏叹石林了。从我上面那句很长的句子你就可以看出，斯派斯初级职业者们，拿到中级职业徽章的可能几乎为零了，啧，我要达到的也正是这个目的。 整个镇子最强大的的人收入治安队服役五年，或者等到下一批。这是自海德·马尔克斯创建治安队的铁律，一代代的治安队人员退役或是战死，职业者也在不停的减少当中，而到了这一代，整个治安队，获得初级职业者徽章的人，也就只有加西亚，山，布莱尔，安德烈这四人而已，其他的，都是为了凑足五人团而强行从开拓工地找到的“力气蛮大”或是“脑子灵活”的后生罢了。而拥有初级职业徽章的人中，拥有迷宫撕裂者徽章的，只有一队队长山和而队队长布莱尔两人。 嘛，你可以理解为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给两位队长正名，证实他们获得队长席位并没有进行什么中国好力量中国好智力的内幕选拔由五位前任治安队成员组成的导师团进行盲选复活选擂台战最后的胜者担任队长从此走向人生巅峰而是实打实的靠真本事来的嘛我前面一句吐槽你们就当没听见毕竟中国好椅子真的是一年比一年渣了啧我在说什么好好写小说咳咳…… 所以说，无论是一队队长山还是二队队长在精力极度集中时都有着一拳打扁一只成年大牙蚂蚁或是一拳打塌一堵墙的能力，比如说这会儿，一队队长山以一个直拳打塌了一段原先属于基本学校而现在已经支离破碎变成土砖的破墙。 比如说，正领着三只蚯蚓在基本学校里面到处蹦跶的二队队长布莱尔。 …… 小个子安德烈靠着学校墙根蹲坐着，盯着操作着面前的监测仪上不停移动的四个红点，准确讲是一个不停移动的浅红色点与三个在一起紧跟前面的扁长的深红色点。 对讲机丢在一旁的泥地上，从对讲机里传来自家队长急促拍击地面的脚步声与身后蚯蚓以不亚于他的速度飞速蠕动的沙沙声，而时不时地又传来一阵紧密的炸裂耳膜的爆炸声，那是布莱尔成功把某一条蚯蚓带入了先前布置炸弹的盒子，成功拖缓了对方追击的步伐。 安德烈记得这片区域一共是放了是有十四个盒子的炸弹，而在队长经过的这条路上几乎每个盒子都有…… “除去已经引爆的A4和C3，其他的……C4，D4，E4，E5，F5，F6……” 正想着，对讲机中又传来不连续但间隔也并不是很长的三阵爆响。 “C4，D4，E4。”安德烈瞄了一眼这三个区域在监测仪上的位置，果然，三条蚯蚓都被刚刚引爆的炸弹炸出了一定的损伤，这样队长依旧又可以跟这三个鬼东西拉开一定的距离了。小个子这样想着，心里舒了一口气，却又皱起眉头来， “不过，还真吵啊……领队和队长两个家伙……” …… “喂！大块头！你带着三个小家伙蹦跶到哪儿了？”腰间的对讲机里传来加西亚从H2处传来的慵懒嗓音，听声音像是借着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小眯了一会儿。 “加西亚！” “轰！” “别以为你是领队我就不敢收拾你！” “轰！” “这个苦差事交给我，你自己却悠闲地在H2等着！”布莱尔跑得两腿生风，一边对着腰间的对讲机喊着。身后间断地传来三声炸弹爆炸的声响，把他想一口气喊完的话愣是分成了三截。那是蚯蚓碰到身下的布置在盒子里的炸弹的声音。 引爆炸弹的蚯蚓追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准确地讲，是立刻便停在了原地缩成一团翻滚起来，然而这翻滚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事实上可能是因为这边盒子里布置的炸弹威力不够，以及因为连续被爆炸所伤对爆炸造成的痛苦产生了一定的免疫，被爆炸拦截的蚯蚓在几十秒甚至十数秒内就调整好状态继续追击了过来，而且因为被激怒的缘故速度比先前还提升更多。 “我听你声音中气挺足的啊~看起来进展的挺顺利的嘛！”对讲机那边，加西亚慵懒的声音就差一个加上标准的西部乡村音乐做背景音乐了。 “你怎么不自己来跑！”布莱尔恨不得一巴掌拍到对讲机那头那人的脸上，正想抄起对讲机狠狠地骂上几句，然而侧耳一听，后面三条大家伙又一次追了上来，于是不得不加快速度再次跑动起来。 “哟，这话可就不对了啊，开始的时候可是你自己要换雷蒙德下来的……” “你特么算计好了的！” “嘿！我怎么就算计了？我还能算计到你会进去救那小胖子？” “你特么就算计好了的！” “我就不开心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么？” “是！” “嘛，算你了解我。”对面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了长长的哈欠声，“啊~哈~我先睡会儿，你到了H2推我一把就醒了。” “喂！作为领队你态度好点行吗！”布莱尔愤怒得脚步又快了几分，然而对讲机那边加西亚的声音却让布莱尔直接一个踉跄。 “啊？我挺认真的啊，来之前就算过了，以你的速度，加把劲儿就过来了。” “卧槽？” “放心吧，最多被这家伙的前端扫两下屁股，不会有什么大的伤口的。” “……” “嗯哼？” “加西亚！你给我等着！” “嗯，等着呢，H2。”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文 第八章 布置师的力量 其实加西亚并没有像在对讲机里说的那么轻松，比起布莱尔只是卖死力气的狂奔任务，身为初级迷宫布置师的他正在H2位置的盒子里抓紧时间布置他史无前例的巨型炸弹阵。 迷宫布置师，一个及其考验智力与判断力的职业，嘛，我的意思不是说撕裂者都是傻子，只是，想成为迷宫布置师，即使是只想成为初级迷宫布置师的人，也必须要精通至少七种地势地貌十五种基本陷阱三十种工具制作六十种地下变异生物弱点属性以及超过一百二十种的陷阱布置方法…… “现在最需要的方法是来个人告诉我我该怎么把这排炸弹挂到盒子的天花板上……” 加西亚仰着头，就着H2盒子内的照明灯可以看见少年皱起的抬头纹。H2是基本学校三年级教室最边上的一间储物室，里面除了一些扫帚簸箕一类的工具与旧的课桌椅外剩下的也就只有长着苔藓的湿润的泥墙了。H2的天花板在西北角破了一个大洞，从洞里可以看见顶上不远处的穹顶，加西亚就是破开盒顶钻进来的。 照射不到阳光的斯派斯并没有什么灰尘，所有的灰尘基本都被重新吸附回了湿润的天花板与墙壁上，然而学校还是会举行大扫除，因为如果不及时打扫，整个斯派斯基本上有土的地方都会蔓延开黑暗潮湿角落的地下苔藓——尤其是那些无法食用却又生命力极强的杂藓。 杂藓不是一种苔藓，严格讲它是那些喜暗的有害苔藓的总称。它们能独立顽强生活在黑暗潮湿的环境，但它们的生长过程中会产生出一些使人中毒的气体，这种气体在杂藓种群稀少的时候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但一旦杂藓种群繁衍开来，它们释放的毒气数量与质量就都很可观了。历史上，尤其是地下国建国初期，不乏那些被杂藓毒气消灭了整个部落的悲惨事件。 “突发事件前两天刚刚叫那帮小子打扫过，现在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真是……”眼角瞥见墙壁上星星点点又开始蔓延起来的杂藓，加西亚忍不住眉头一挑，然而此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为除藓这种事情还需要专门的处理机器，现在只能任由这些潜在威力巨大的小东西在这儿了，毕竟…… 对讲机里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加西亚分明地听出来，这次的三声爆炸，与上次相比，中间间隔明显又近了很多。 “啧，蚯蚓的再生或者说是适应的速度明显比前面又快了很多，得赶快把H2布置好，否则要真是布莱尔那厮到了我却没弄好就真糗大了。” 加西亚抿了抿嘴唇，环顾四周，终于在一堆旧桌椅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哈哈，这个不错。接下来就看布莱尔那个傻大个的了。”加西亚从一堆椅子底下抽出他想要的东西，一条结实的粗绳，全部抽出来几乎有两个自己长，可能是以前运输队淘汰不用的货物捆绳。 “喂，大个儿！我快好了！看你的了！”加西亚一边从盒子的另一个角落搬来矮脚梯，一边对着腰间的对讲机喊起来。 “老子刚带着那三条转了个弯到了I5，半分钟就……你先布置，后面那条追上来了，我抗一下！”对讲机那边带着变异蚯蚓多次短距离冲刺的加西亚显得有些气喘，然而说起话来还是很连贯的。 “你抗的过？可别又砍出第四条来！”加西亚加快了手里往捆绳上挂炸弹的工作，他挨个的确认着炸弹在绳索上的位置，然后爬上梯子把挂满炸弹的捆绳以特殊的姿势半固定在了天花板的灯罩上。 “我知道！”对讲机对面传来在泥地上冲刺的时候刹车的声音，同时还传来一声佩刀出鞘的颤音。 …… 泥地上传来一声急冲刹车的声音，布莱尔一个急刹在走道里骤然转身来，同时，拔刀出鞘就对着后面紧追不舍就快追及的那条较大的蚯蚓砍了过去。 “鬼东西，砍不死你也要砍你两条口子！” 深呼一口气，做了个拔刀斩的起手式，布莱尔反身冲刺的威压顿时变得强烈，他神情凌冽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一节一节的肥硕蚯蚓身躯，兀的低吼一声，挥刀朝着那大家伙砍去。 三刀，只是三刀。 吸取了上一次一刀砍出两条蚯蚓的教训，这次的布莱尔，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攻击，最大限度地减慢身后蚯蚓的速度而已，于是这三刀，恰巧是只破开了肥硕蚯蚓一半左右的躯体，伤势不轻却远没到直接断开的那种程度，杂乱却有章法的三刀，使得身后的蚯蚓立时翻滚癫狂起来，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的同时，不断在盒子里翻滚绞动，如同一团混乱的麻绳，四周的盒子墙壁都被它撞得坍塌下来，堵住了未跟到的两条较小蚯蚓的来路。 然而成功砍伤蚯蚓的布莱尔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被绞动起来的蚯蚓一扫之下，直接倒飞出大半个盒子，连佩刀都被震飞了。 “咚！”布莱尔的躯体重重摔在了泥地上，甚至往后滑了几十厘米。湿润的泥土污了大个子一身，就如同棉花糖上面裹了巧克力酱……啧，当然这个比喻是站在变异蚯蚓的立场上讲的…… “布莱尔！那边怎么了！？”对讲机中传来加西亚有些焦急的声音。 “嘶——”布莱尔撑着背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挣扎着爬起来，“咳，咳，我没事，做撕裂者的……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 身后被创伤的蚯蚓短短十数秒便缓了过来，布莱尔只往后面瞥了一眼，便咳嗽着继续往前面缓步跑起来。 “咳，咳，更何况……更何况后面那条大虫子特么的也恢复过来了加西亚你特么的那边……” 刚刚缓了两步，侧过头余光瞥见身后的的蚯蚓明显地从受创翻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开始重新追自己，大个子顿时连腰背也顾不得扶了，撒开脚丫子又咬牙切齿地忍着疼跑起来。 “还到这会儿？”对讲机对面传来加西亚的反问声，“只是你丫腿短跑不快……” “你特么才腿短！” 陡然插进的一句吼出来的声音，却不是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布莱尔赫然已经狂奔到了H2门口，身后跟着一路被炸弹袭击也紧跟不舍地追着的肥硕蚯蚓。那蚯蚓身上挂着数道流着体液的口子却依旧没有因为疼痛而在地上习惯性翻滚，赫然是已经被短时间内接连的创伤刺激到狂暴了！ “下一步！快追上来了！” 布莱尔大吼着一个刹步刹到了H2，然而推开H2门的他却并没有看到计划中在H2等着的加西亚，只看见布满了炸弹的盒子西北角一个通着穹顶的大洞和大洞下面老旧的矮脚梯子。 “快上来！注意脚下！” 从洞口伸出来一个熟悉的脑袋，加西亚对着已然会意的布莱尔伸出了双手。 只用劲一拉，大个子便踩着梯子翻了上来。 “然后呢？！” 听着已然狂暴起来的蚯蚓声响迅速逼近的声响，布莱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趴下！” “啊？”布莱尔一愣。旁边的加西亚已经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趴下！捂住耳朵！”见一句没用，加西亚索性一只手按住大个子后脑把他脸朝下扣到了地上。 “呜你要干什么……” “轰——”席卷的气浪，将整个斯派斯都震动了一下，布莱尔和加西亚只觉得自己头上一热，一股雄厚的热风吹了过去，耳膜嗡地一声就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了。 “卧槽什么鬼！”布莱尔大喊起来。 “嗡嗡嗡嗡嗡！”他看见一旁的加西亚张开嘴说着什么，然而自己能听到的只有耳膜震动的嗡嗡声。 “我听不见！”布莱尔皱着眉头继续大喊。 “嗡嗡嗡嗡嗡！”依旧是嗡嗡的声音。 “你说大点声！”布莱尔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说！我们干掉它了！”加西亚索性凑到布莱尔耳朵边上，用最大的声音去喊话。这回大个子总算是听清楚了，然而还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干掉了？不是干不死的吗？！” “你自己往下看！”加西亚指着被爆炸气浪掀翻盒子顶部的H2给布莱尔看去，大个子定睛一看，好家伙！那原先生龙活虎万夫莫当的蚯蚓现在已经彻底地被炸成了一张带着肉的蚯蚓皮，四周散落着各种各样的碎屑——蚯蚓的碎片与汁液，炸弹的残片与内容物以及捆绳的碎片——加西亚布置的捆绳正好就摆在蚯蚓进入H2一定会碰到的那个点上，而由于捆绳布置方式的独特，蚯蚓沾上绳子，无论如何扭动，绳子都只会越缠越紧，越绕越多，而当捆绳捆到一定的程度，捆绳上的压感溅射炸弹就会被触发，而后，便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这就是，迷宫布置师的力量？”布莱尔喃喃自语。 “这就是，有准备的初级迷宫布置师的力量。”加西亚微笑以对。 正文 第九章 叫治安队架起锅来 被爆炸波及的不只中心的两人，离爆炸稍远的学校外，同样也受到了极强的噪声波及。治安队成员和少数未曾离去的斯派斯人不由得捂住耳朵，但双目还是紧盯着远处的学校。 爆炸的余威终于散去，浓烟中的迷宫突然就变得安静下来，听不见迷宫内那条大蚯蚓撞击盒壁所发出的声响，也听不见迷宫外的窃窃私语与交头接耳。 一瞬间，整个斯派斯都安静了。 外面的人看不见现在在H2的情况，只能默默地祈祷事情会有最好的结果。 “生命体征，消失了……” 突然之间，监测着屏幕的安德烈不确定地低语一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又像一把钝刀子在所有人的心上划动，大家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消失的到底是那条怪物的生命体征，还是…… 然而没有人愿意出声去询问校外唯一知道真相的监测员，他们生怕从安德烈口中听到那个他们不想听的消息。 “呼——哈，怪物的生命体征消失了！”安德烈终究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灿烂地笑了起来。 “干掉了？” “干掉了！” “干掉了！” 四周响起接二连三的欢呼声，大家朝着到处升腾着白烟的H2处看去，两个黑色的剪影就着斯派斯昏暗的灯光显现在烟幕之中。他们，是英雄。 然而，英雄的使命并没有完结，谁都还记得，基本学校内，还有两条稍小的。安德烈身边的对讲机传出了加西亚的声音。 “安德烈，报告还有两个家伙的位置！” “好的领队！”安德烈这会儿终于对加西亚心服，一声领队直接喊了出来。“报告，H5，I6！” 对讲机那头，加西亚和布莱尔同时朝着那两个方位看去。 “看起来，对面两条小家伙并不能像这条大的一样破开阻拦它们的墙壁呢。” 加西亚眯着眼睛，仿佛在思考什么。 “不过它们的力气还是比你这小身板大很多的，贫弱的，布置师。” 布莱尔把加西亚的肩头拍的生疼，还刻意的强调着“贫弱”这个修饰词。不过也确实，跟虎背熊腰的加西亚比起来，加西亚的身形确实是有些消瘦了。 “好的！好的！你力气大你说了算！”加西亚连连投降，但语气一转又抛出最关键的问题，“不过，你有办法消灭他们么？别忘了，你刚刚把一条砍成了两条……” “那砍成四条砍成八条砍成十六条呢？”布莱尔打断了加西亚的问题，他活动了一下拳头，用力地把隔间的G2盒子顶部砸了出了个窟窿，而后，纵身跳了下去，“再说了，我刀刚刚甩走廊了，这次不靠刀。” “咚。”双脚落地的声音。 “别跟过来。”盒子里传来布莱尔淡淡的声音，“英雄不能都你一个人当了。” “你打算怎么办？”加西亚回问一句。 “你可知撕裂者为什么叫撕裂者？” 布莱尔的声音回响在盒子之中，人却已经从加西亚的视线里消失了。 “因为我们，撕裂敌人，撕裂迷宫。” “叫治安队架起锅来等我。” “哈？”加西亚一阵惊愕。 …… 加西亚最终还是没有跟去，在盒顶伸了个懒腰便一个人走出战场。 学校外早早地有人等待，数十双感激与钦慕的眼神都盯着这个功成归来的英雄。 “领队，队长呢？” 大家很快发现加西亚的身后并没有人同行。 “放心，死不了。” 加西亚接过一旁斯派斯人递过来的湿手巾，把一脸的泥灰慢慢地擦干净。爆炸的时候两人趴着朝下的面孔都死死地贴着盒顶的泥砖上，这会儿自然是满脸泥污。粗巾很快就黑了，围观的镇民打来清水，加西亚索性蹲下身直接把头跟脸都泡进水里。 一阵清明。 “山。”再一次站起来的加西亚朝着一旁喊道。 “我在。”一队队长从人群中走上前来。 “叫治安队架起锅来。” “啊？”山一愣，而后便明白了加西亚的意思，笑起来。 “兄弟们！拿锅来！！”山振臂高呼，一旁的治安队队员与斯派斯人是被这突然的一句话弄得一愣，然后气氛陡然就松了下来，数十双手一起举了起来，不仅有治安队的，还有围观未散的斯派斯居民。 “我去拿！”“我去！”“交给我！” 周围哄地一声便炸了开来，一群人为了谁去拿锅吵得不可开交。 “雷蒙德，凯恩。”山直接喊了布莱尔的两个队员，“给你们队长拿锅去。” “嘿，头儿，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我们一队咋办？”旁边自家的队员不乐意了。 “我们负责吃。”山扭头朝着居民区走去，留给自家队员一个潇洒的背影。“都回去把调味剂找出来。” “保证完成任务！”自家队员们异口同声，顿时作鸟兽散，眨眼间便没了影子。 …… “迷宫~人类忠实的朋友~迷宫~让我们更好生存~抵御着凶猛的敌人~让我们食物更丰盛~” 加西亚仰面躺在学校外墙边倚靠的手推车上，赤着胳膊架着脑袋哼着老人家那儿流传的古老的歌。那旋律据说是地下国开国的时候一个游吟诗人所著，歌颂了地下迷宫对人类生存所作出的接触贡献，赞扬了人类面临困境时艰苦卓绝的毅力和坚韧不拔的精神…… “挺好听的曲子，就是上学那会儿听多了，现在听着还是莫名地觉得蛋疼。”手推车旁边倚着墙站着的山双臂环抱，摇着头笑起来。 “不仅好听，而且真实。”加西亚侧过头去看着远处忙碌着搬锅发电的人们，布莱尔已然回归，他正带领着人们忙着把布莱尔从迷宫里带出来的伤痕累累的两条小蚯蚓洗净烧汤……哦不，现在是八条了。八条蚯蚓尸体伤痕累累地摞在离手推车不远的金属筐里，像八条待宰的离了水的鱼。 地下国里也是有鱼的，即使在斯派斯。负责镇子发电机组的工作人员经常在下潜水下打扫发电板的时候打扫到卡在几块发电机板间的死鱼，这些死鱼通常会流向各家各户的饭桌做美味的配菜配合卡卡路主食食用。 “先前战斗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闲下来才发觉肉虫子一身的土腥味。” 布莱尔不知什么时候从烧菜的那帮人中脱了出来，也跑到这边清闲来。 “这个反应速度有点惊人呐。”加西亚挑了挑眉毛，“那等你自己意识到自己身上也一身的土腥味是不是要更久？” “啊，啊？”布莱尔抬起食指刚想顺口接话，然后发现加西亚又说完了后半句，顿时半只手顿在空中就折返回去拎起自己衣襟闻起来，“老山，我身上有味道么？” “哈哈哈一身的男人味！”同样一身健硕肌肉的山把头偏到一边大笑起来。 “卧槽？” “嗯，赶快去换身衣服吧，治安队那边烧鱼啊不对是烧蚯蚓还要一会儿，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还来得及。”加西亚捏起了鼻子，“说实话，你身上的味道比筐里的蚯蚓味道还重。” “嗯，估计是战斗方式的问题，那些汁液应该溅了你一身，存留它们体内的倒没多少了。”山偏过头看了一眼略显缩水的肉虫子。 “我自己怎么闻不见？”布莱尔又凑着鼻子在自己身上闻了几遍，然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你闻到的蚯蚓的土腥味其实就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加西亚转回头去不忍直视一身臭味和泥土的二队队长，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个扁平的小铁盒子出来，丢给后面那个脏兮兮的家伙。“给。” “这是什么？”布莱尔接住盒子，晃了两下，盒子里传来清晰的颗粒撞击的响声。 “奕达。对身体好的。” “啊？” “洗澡以后往身上搓一搓，神清气爽，气味全消。” “啊……” “要两粒一起搓才更好哦。” “……” 加西亚和山目送着散发着莫名气味的布莱尔远去，走向居民区的方向。肉眼不可见的气浪在大个子周围制造出一个无形的真空圈，真空圈里空无一人。 “强大的气场。”加西亚点评。 “其实即使不洗澡也蛮好的，我觉得这个样子布莱尔的威压反而更重呢。”山跟着附应了一句。 “啧……你是认真的？”加西亚眨巴了一下嘴，偏过头去看向肌肉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山。 “我当然是……嘿！你的手要做什么！把那筐蚯蚓放下！” “嘛，我只是想帮你加点威压而已。”加西亚耸耸肩，把已经半举起的金属筐放了下来。然后对着远处勤劳的人民喊话。“喂！烧水的各位！往水里多加点去腥石！” 远处的人齐伙伙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了几个人往架起的锅里面又扔了两块人头大小的石头。 去腥石。加西亚自然是认得那石头的，工地上偶尔会挖到的石头，一般人家都会留两颗，煮鱼的时候会用到。 “说到煮鱼，”加西亚回过头来，“山，待会儿煮完蚯蚓你跟布莱尔把镇民都鼓动起来整理一下战场。” “我真心不知道煮鱼跟整理战场有个什么关系……”山咋了下嘴，“你跳脱的思维总是让我跟不上……” “那个不重要了，”加西亚坐起了身，“重要的是……杂藓又长起来了。” 他伸出食指去指着墙角的几点绿色， “看见了么？” 正文 第十章 围起来就是一顿打呀 大家嘴里说的锅其实是个很大件的东西。黑青色的锅身容得下四个人蜷缩身子进去，锅身下面是一个贴着陶瓷隔热层的金属支架，带着八个硕大但却结实而灵活的轮子——用于把锅从储藏地点搬运到使用地点。 与其叫锅，倒不如叫大灶了。那大灶支架中不仅有轮子，还有用于加热的中型发电机。发电机镶嵌安装在支架内部，连接着八个靠人力拉合对其充能的拉杆以及发电机顶部靠着锅底的供热装置，用于将锅加热，达到煮沸食物的目的。 大灶用的次数并不少，平日里大概每隔三天，当发电机组的工作人员清扫出卡在发电板缝隙的鱼的时候，就会在晚上召集镇子里下工的男人们，七手八脚地把锅搬出来，然后轮流拉电烧水，扔进每家每户提供的调味料，煮出一锅供全镇子人喝的鲜鱼汤。 镇子上的人把这样的日子叫做鱼汤日，镇子上的人，不管是懵懂的小孩子们还是成年的斯派斯人都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因为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家可以不再只吃干涩的卡卡路饼和腌制的藓菜或是苔藓汤了，热腾腾的鱼汤鲜美可口，煮鱼汤的时候隔着几排盒子都能闻见那让人流口水的香味。 烧火的那边估计是调料加的差不多了，几个撸着袖子的青年跑过来把洗好放在手推车旁边的蚯蚓筐搬去了大灶的边上。 灶台足足有一人半高，雷蒙德从学校附近维修店杂货间搬来一架两人高的用来修补穹顶的梯子，然后抱着一条被撕开开膛破肚的蚯蚓段子嗖嗖两下就爬上了梯子。从空中一声鬼嚎然后把蚯蚓“啪”的一下扔进大锅里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 “嘿，死胖子爬起梯子来挺快的啊。” 加西亚惊叹了一声。 “呵呵，待会儿吃的也多。”山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这小胖子鬼精得很，每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比别人多吃几碗，要不是上次我跟布莱尔偷偷注意到他背着大伙儿偷偷地多捞了整整一条鱼，还都以为这家伙是个老实孩子呢。” “哈哈，有性格。”加西亚倒是笑的很快欢快，“吃得多没关系，食物不就是用来吃的么？你跟布莱尔多注意一下他，我看这小子跑的挺快，而且精明，倒是可以培养看看能不能去考行者。” “什么，行者？嘿，嘿，领队你不是在逗我？一个胖子考行者？”山的嘴巴张得能塞得下一个拳头。 “加西亚也只是说说而已，”布莱尔洗澡回来，光着膀子肩头挂着一件换洗的汗衫，听到加西亚与山的谈话便插了进来，“不过我倒是觉得小胖子天赋还行，刚刚在迷宫里他可没我这一身蛮力，照样没被那两条大虫子追上……” “啧，最重要的是……”加西亚向这远处的梯子努了努嘴，“人家跑那么快，还是个胖子。” “不过我们镇子上也没出过几个行者啊。”山算是默认了两人的说法，却还是犯愁。 “谁不是第一次呢？”加西亚耸耸肩，“我这个布置师还几十年没出过呢。” “呵呵，初级行者不就是考隐蔽和速度么？”这时候布莱尔倒是显得很精明，“工地那边有新建的空无一物的盒子迷宫，从明天开始我们给这小胖子来个单独特训。” “训什么？耐力？力量？我们可没有训练行者的方子啊。”山还是一针见血。 “速度和反应力就好。”加西亚这会儿倒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领队身份，“到时候我们三个从不同的方向堵他，他什么时候能在规定的时间里面甩掉我们，就算训练成功了。” “啧，这个方子不错。”山点头。 “唔……那要是没甩掉我们呢？”布莱尔双臂环抱，问道。 “嘿嘿嘿嘿嘿……”加西亚突然阴测测地笑起来。 “哦——！”两个队长都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拖长的声音，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都懂？” “懂！” 三个男人聚在一起再一次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那笑声婉转悠长，绕梁三日而不绝。远处梯子上扔进最后一条蚯蚓的雷蒙德顿时觉得莫名地寒毛炸立，仿佛被不知名的危险生物盯上了。 “不应该啊……小爷最近没惹哪路神仙啊……” 胖子抖了抖身子，祛掉一身寒意，然后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在大街上朝着居民区喊起来。 “开~饭~啦~~~~” 作为一个肺活量大的胖子，雷蒙德的嗓门也是治安队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地下空间声音显得更加洪亮，通常的，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小胖子一嗓子可以从镇西头喊到镇东头。 一嗓子下去，顿时整个街道都炸开了锅，先前听从治安队建议回屋休息一边等消息的斯派斯居民们都纷纷拿了碗筷推门而出，一个接一个的在街上排好几排队列，整条街，整个镇子都开始热闹起来。 比鱼汤日更大的派对时间！斯派斯人平时把鱼汤日的夜晚当做工作生活以外的一个娱乐时间，每个鱼汤日都是斯派斯人的全体派对，而这次治安队在迷宫中的显然不是小小的鱼汤能够比拟的，这次的，可是肉汤！连镇子上最老的老人也只在自己的生命中喝过最多两次。 “肉汤日！” 不知道是谁先说，于是这个名字就在镇子人的嘴里传播并传颂下去。 蚯蚓汤尚未烧好，已经出来排好队的斯派斯人已经排满了整整一条街了，大家讨论着最近的家长里短和领居间的人情世故以及这次有着格外收获的突发事件，不时夹杂着小孩的玩闹声和成年人的训斥声，显得热闹而喧闹。 然而，所有人都很有秩序地在街上排着队，如同脚下生桩，没有人插队，没有人违规。排队的秩序是斯派斯的立身之本，海德曾说过，排队本身就是一个聚居地人民的凝聚力与约束力的外在表现。一个聚落，连排队都排不好的话还能做什么？嘛，这些话题却是扯远了，总之在海德等老师的教导下，从他们执教以来的斯派斯社会风气也开始越来越好，最终是形成了现在这种几乎没人插队违规的良好局面。 说起来，村子里三十五岁以下的人都是海德老师的学生呢。加西亚看着远处排着队的斯派斯人们，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师，不过总有一天，自己也会达到老师的高度吧。他对自己默默地说着。然后站起身子，拍拍裤子上的泥灰，朝着烧汤的大灶走去。 “去哪儿？”山双臂环抱，背朝后面倚着的墙一撑，也直起身来。 “问问烧锅的还有多久烧好。”加西亚应道。 “嘿，还要半个多小时呢！这蚯蚓有点难煮，要多熬！” 雷蒙德嗓门大，耳朵却也是挺好。听见加西亚的话回过头来喊了一句。 “啧，我突然更加坚定我们的想法了。”布莱尔笑起来。 “可不是？能被我们三个人一起看上的苗子能假？”加西亚偏过头去压低声音，“惊人的听觉。” “啧，看到你这么认真我就知道小胖子今后日子不好过。”山摇摇头，“那这半个小时我们要干嘛？” “除藓。”加西亚朝着山刚刚倚靠的地方努努嘴，“你自己看看墙根。” 山和布莱尔闻言都把视线投向墙根处，只见先前的那一抹绿色，在这数十分钟内，虽然没有扩张多少，但已然更绿了些。 “这杂藓，好像更绿了……”山喃喃。 “不是好像，就是更绿了。”加西亚面色微微凝重，“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最近季候有点反常，杂藓的生长速度比往常快了不少，总之，如果处理不及时的话，过一分钟，危害就大一分……我不希望，先锋者镇的悲剧在我们斯派斯上演。” 先锋者镇，一个悲剧的聚落。它的名字永远书写在三百年前的地下国开拓初期——蔓延疯长的杂藓以诡异的速度布满了村落，并释放出了可以让住民神经感染窒息死亡的毒素气体……整个镇子，最后只剩下一片黯绿色。 魔鬼的颜色。 然而，正如它的镇名，先锋者，消失于地图的先锋者镇虽然逝去，但它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外界因杂藓而灭绝的风险。先锋者镇消失的第二个月，地下国的所有聚落都开始了大规模的除藓行动，然而，生命顽强的藓类却永远除不完，人类的所有举措最多只是遏制藓类发展……于是，直到今日，杂藓蔓延，仍是地下国所有聚落必须面对的大问题。 加西亚停住了脚步。 “山，你去帮忙召集三十……不，五十个人，我和布莱尔去杂物室找手套和器具来，这半个小时，我们大扫除。” 正文 第十一章 大扫除的男人们 藓类植物。目前已知为数不多的能在地下生长的植物。 夜神省早期研究表明，只要给予它们一定的光比如昏暗的路灯灯光，阴暗的生长环境，潮湿的自然环境，它们就能生存。而以上三点，在百分之八十的地下国聚落，都基本吻合。 在地下国，苔藓主要用于，食用。大部分藓类植物体内没有毒素，少数有毒藓类在经过加热水煮之后毒素也可以被消除。于是，一些地下国人会收集藓类进行腌制，制作成菜，以弥补饭桌上只有工业合成食品的尴尬。 它们存活容易，分布广阔，坚韧坚强，无所畏惧。从极南到极北的辽阔国土，都能够找寻到它们的身影。墙壁、地面、盒顶、地板的缝隙……绿色的身影无所不在，就如同同样生活在地下的人。 微小，但却强大。 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来到地下国的。可能是第一批幸存者无意间带入了它们，可能是穿梭于地底的人类与变异生物扩散传播了它们，也可能，它们原本就生活在地底，只是，我们发现了它们。 不可否认，在饥荒年代，在地下国建国初期甚至现在，藓类都为人们的舌头做出了接触的贡献，然而，人类和藓类还是有斗争的。 所有被捕猎者对猎食者都会有反抗的。 所有的被捕食者都在进步，就如同人类可以打败比他们凶猛数倍的变异生物建立安全之地一样，藓类，也在进步。 与普通的藓类相比，毒藓在地下国的存活几率更大，竞争优势更强。多数人可以轻松分辨毒藓与普通藓类的区别，而毒藓消毒的麻烦使他们进而选择食用安全无害的藓类。这就导致了毒藓与普通藓类的数量比例日益相差更大。 单体毒藓对人类的影响是有限的。人类不会因为吸入指甲小一块毒藓释放出来的有毒气体和孢子而对自己造成立即可见不利影响，但当毒藓种群繁衍扩张到一定范围——比如书桌大小或者覆盖整个盒子大小的时候，那它们就会对在其中的人类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了。而若是提及大面积毒藓爆发的后果……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先锋者镇了。 “手套！铲子！覆盖剂！” 山厚实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斯派斯的大街小巷，即使看不见他的身影，也不难想象此刻的一队队长正奔走于各处，脸红脖子粗地喊着。 “除藓的时候都注意着点！眼睛放尖，不要落跑了一点绿星子！” 大个子的身影出现在一队正蹲在墙根除藓的斯派斯人背后，一声下去吓得前面一帮人集体抖三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那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山已经迈着大步走到别人那里去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都注意起来！初步判断是因为季候的原因，最近杂藓的生长很活跃！大家一定要仔细注意，千万别漏了一个缝隙！” 布莱尔富有爆发力的好嗓子也在斯派斯各处奔走着，大块头走路虎虎生风，完全看不出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战斗一般。 “墙角！砖缝！天花板！” 山的身影再次穿过劳作的人群，并且顺路蹲下身将莫比太太盒子门牌号码摘下来，带着作业手套的大手一把抓住号码牌后面的杂藓层，揪了下来扔进一旁用来暂时存放杂藓的金属大桶之中。 “收纳箱底！盒顶！号码牌后！”做完这些的大个子又补充提醒了一句。 “都积极一点，除藓是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生活！”年近四十的达斯特镇长也在除藓的队伍中，以身作则地督促着镇民。 学校前面的炉灶烧着没有烧好的蚯蚓汤，然而锅炉前面变成了一堆女人——烧火的女人们，等汤的女人们，试味道的女人们，看孩子的女人们，聊天的女人们。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男人走来，除了治安队看场子的男人外，都是来询问汤烧完所需的剩余时间的。 总之，炉灶旁清一色的女人。 事实上山将所有排着队在锅灶前等着的男人们都召集起来了，一共三百四十六人的队伍人不多却显得浩浩荡荡——女人们听说是要除藓了本也要起身加入，然而被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山拒绝了。山认为女人们应该在肉汤前好好等着就好了，这种守卫村子的活计由男人们做便好…… “我不得不说你这真特么是个不太正确的决定……” 加西亚看着一众没有经验的男人们或是撅着屁股或是跳着脚在街头巷尾盒子内盒子外清理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摇头苦笑，让一帮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用他们在工地开拓镇子的粗糙技术来做除藓这种精细的活儿，就好比让水灵灵的莫尔兹家二女儿去扛起工地上的破石锤砸石头一样的画风违和。 “我只是下意识地喊了男人们，喊完才发现好像喊错了……”在大街小巷走了一遭的山回到学校前，听见加西亚对自己的抱怨，不由得耸了耸肩。 “不是好像……你告诉我有多少大老爷们儿在家里能把工地里刨出来的纤维织成粗巾织成汗衫的？”加西亚一副败给你了的模样，对着正在扭动着屁股的地上的一拨人努努嘴，“喏，你看看他们，在那儿捣鼓快两分钟了，连一小块墙角都没清理干净……” “但是现在换女人们上我们治安队的威望不就低了？”山无奈地却坚定地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其实找点其他办法补救也未尝不可。”布莱尔也巡视一圈回来，就这加西亚和山的话题插了进来。 “你还有其他办法？”加西亚瞥了一眼大块头满身的肌肉。 “嘿，你还别激我！”布莱尔反而笑起来，“我还就真有个办法。” “哦？”这次轮到加西亚和山惊讶了。 “咳咳……男人们，都给本队长听好了！”布莱尔咳嗽了两声，突然地提了嗓子喊起来，“半个小时！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肉汤就烧好了！到时候！每个人！听好了是每个人！每十克杂藓换一碗肉汤！” 立时间四下里一片混乱，喧闹声和讨论声夹杂着一两句骂娘声就哄地更加热闹起来。肉眼可见地一些人屁股的扭动速度便快起来了。 “听好了！每十克杂藓换一碗肉汤！是净重！除去泥土的净重！每十克一碗！每个人！”布莱尔继续扯着嗓子喊着，“肉汤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你是镇长家的儿子还是裁缝店的女儿！统统十克一碗！带着你和你女人的份努力除藓吧男人们！……” 扯着嗓子吼了一大段话，顿时效果卓绝，四下里的所有人动作都有了一个不管是质还是量上都肉眼可见的加快幅度。 “怎么样，这个法子不错吧？”看到效果的布莱尔转过头来双手抱胸对着对面的两个人笑道。 “行啊，布莱尔，有你的啊！”山大笑着狠狠地搂了一把布莱尔的肩。“这样一来我的过错就完全被弥补了！” “哈哈，加西亚领队，你认为呢？”获得赞赏的布莱尔又对着面带微笑的加西亚挑挑下巴。 “啧，你这动作让我想起了我班上做对题目来找我要奖励的小屁孩……”加西亚咂咂嘴，不置可否。 “嘿！？”布莱尔顿时就不高兴了，撸起袖子就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 “嘛，先别急着想打我。想想自己还喝不喝得到肉汤先吧。”加西亚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布莱尔一愣。 “来来来我重复一遍你刚刚的话啊，咳咳，”加西亚清清嗓子，“肉汤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你是镇长家的儿子还是裁缝店的女儿！统统十克一碗！不要九九八！不要五八八！只要十克整！” “……” 数秒钟尴尬的沉默。 “嘛，我并不是想讲冷笑话……总之，懂了？” “没懂。”布莱尔很直接地摇摇头。 “每个人！每个人啊伙计！你不是每个人嘛？人人平等啊伙计！你这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啊！你这是好好的一个写游戏规则的写着写着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啊！”加西亚一个暴栗敲到了布莱尔的脑袋上，“你看看现在的场面，所有男人们嗷嗷叫着，你到哪儿去找着十克？” “……”布莱尔眨着眼睛，“大不了……大不了不吃了呗。” “你说这话可真昧着良心……”加西亚白了大块头一眼，然后笑起来，“你能，你真能。” “啊。我能。”布莱尔犟着嘴应了一声。 “你能你继续，我跟山去找杂藓去了。”加西亚朝着大块头挥挥手，然后对着旁边的山吼了一嗓子，“山！” “啊，哦。”一队队长发愣的表情倒是分外可爱。 “走了！我之前布置迷宫的时候看见学校里面还有些杂藓，这会儿正好进去把里面都打理一下。” “哦。” 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 “嘿！你们等会儿我！” 大块头最终还是跟上来了。急火火地，显然还是无法断绝对蚯蚓汤的念想。 空气中，蚯蚓汤的味道慢慢地扩开来了，那是一种截然不同于鱼汤、藓菜汤或者卡卡路饼汤的味道，香气逼人。 正文 第十二章 所以说那三秒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到最后也没能弄得到十克的杂藓，即使加西亚信誓旦旦地将他们领到数个自己印象中有杂藓的盒子，却依旧无奈地发现，每个地方都被因为布莱尔一句话而变得格外积极的斯派斯男人们翻了个底朝天。 “嘛，至少还有个小半碗。”加西亚看着自己手里托着的绿色植物，掂了掂虽然没有十克但大概也至少有了三四克，于是摇头笑起来，对着一旁找的比自己还少的两个撕裂者队长瘪了瘪嘴。 治安队是没有办法收回自己说出的话的，无论他们说的是什么。海德老师建立治安队第一天就树立起这样的规矩，理由是这样做才能让治安队获得全镇人的尊敬。一个言而有信的队伍，才是队伍强大的基础，同样，一个令行禁止的队伍，才是能守卫整个村庄的队伍。 于是摇头笑笑往回走。 “不就是一碗蚯蚓汤么。” 回到学校旁边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往后了，男人们都拿着自己半个小时内搜刮到的战利品在街上重新排起了队。有用手直接抓拿着的，看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克与加西亚持平的程度；用小袋子装着满满一把的也不在少数，这些人笑容满面，一看就至少赚了两碗三碗的分量——不仅把自己的赚回来了，还帮自己的女人孩子也赚回来一碗肉汤。 不过最让人惊讶的却是雷蒙德这小胖子。小胖子虽说是在布莱尔发令以后才发力除藓，却出乎大家以外的挖了满满两个口袋。就他自己说是自己耳聪目明，能先别人一步看到没有被找到的杂藓，不过在更多人看来这小胖子完全是走了狗屎运，说不准是从哪儿一次翻出来了一大块全部被这小胖子一个人挖走了呢。不过有这样想法的大多都是自己没找到多少的人了。 女人们从杂物间推出两辆计重车摆放到锅炉与长队的中间。计重车是一种靠着杠杆与金属零件测量物体重量的可以移动的设施，具体工作原理斯派斯人不得而知，这两台计重车据海德老师所说还是从远在跨越了三个大危险区的柯尔特省带回来的科技品，据说使用千年也不会有半点的偏差，而且经过专业人士调控精确度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个计量单位……嘛，此时说这些话却是有些偏离话题了。总之女人们搬来计重车在长队前，男人们在计重车前自然而然地排着长队，把自己收集的杂藓放到计重车的计重臂上，再由一旁的女人查看数据后给烧汤的女人们报告一声，让男人们自己去舀汤喝，一个轮回下来，没什么波折，却也是十分顺畅，大家都很自然地准守着治安队制定的游戏规则，安分守己地拿着自己应得的一份。不得不说一句已经离开斯派斯的海德·马尔克斯功不可没。 而称重好了的杂藓被带着工作手套的女人重新收集起来扔进计重车后面的大型收纳筐里，等肉汤分发完毕以后统一搬运到发电厂附近几个盒子大的的有毒藓类处理器统一处理成无害藓类并腌制成居民日常食用的咸菜分发到各家各户，这里便不再细提了。 加西亚三人回来的晚，自然而然地就排到了队伍的末端，雷蒙德等一众治安队队员也都在末端守着，想是都因为找杂藓晚了耽搁了时间。 “辛苦大家了，还是我说话的时候考虑的不太周到。”布莱尔一脸愧疚地看着自家的二队队员们。 “喂喂喂，别光跟自己队员道歉啊，我们一队也被你拖下水了，亲爱的布莱尔队长~”山在一旁咋咋呼呼地鼓动自己一队的队员们对二队队长进行语言攻击。 这两队十个人顿时躁动起来，一言一语地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说起来一队二队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两队之间相互开开玩笑而已。不过由于队长在旁边鼓动，还是显得有些引人注目了。排在前面的男人们渐渐都转过来看两眼。 “别闹了。”加西亚摇摇头，提前制止了两边队员声音的分贝越来越大然后全镇瞩目的局面，这种局面在加西亚掌管治安队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发生，相反还发生过很多次……所以说两个臭气相投的一根筋撕裂者同时做队长上面没有个人压着迟早分裂……加西亚无奈地想着，然后问向安静下来的两队人。“总之大家都还有肉汤喝吧？” “有肯定是有的，就看多少的问题。”山手下的一队队员接过话茬，“因为隔壁的队长的缘故，大家开始找的时候已经晚了，能找到的自然也就不多。” 说着，那青年从自己口袋掏出一把杂藓，“像我这种也就是平均数了，掂量一下七八克的样子，够换大半碗汤。” “我也差不多大半碗。” “小半碗，我去的时候已经到处都是人了已经。” “大半碗，估计能到一碗。” “大半碗。” …… 一帮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但左右都是半碗，最多的也就只拿到一碗的分量。见此情景，布莱尔不禁连声告罪。 “隔壁的队长，这事儿不怪你，治安队本来就应该和大家平等嘛。”一旁的一队队员不禁笑起来。 “就是，我们挺你。”自家的队员也接话。 “你不去把这大虫子肢解了带回来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没得喝。”自家队员凯恩笑道。 “就是，至少大家都还有的汤喝，能解解嘴瘾。”安德烈也笑起来，眼神朝着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雷蒙德飘过去，“更何况，也不是大伙儿都没抢到嘛，至少，某个一直不说话的小胖子……呐，我说是吧，雷蒙德。” 安德烈撞了雷蒙德一下，小胖子顿时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啊，你们说什么？” 小胖子一愣，一脸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 “别装了，你两个口袋都满满的，是个人都看得见！”凯恩一把拉开雷蒙德护在裤子口袋上的手掌，伸进手去一把掏出来满满一只手的杂藓。掂量两下别说十克，估计连二三十克都有了。这还是光左边口袋的，右边口袋估计还有这么多。 “哎哎哎！我的肉汤！”小胖子顿时急眼了，一把把杂藓夺回自己的手上，“还给我！” 然而四下里一片泛着绿光的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尤其是三个头领级别的家伙，看着对面小胖子的丰硕战果顿时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哟，小胖子战果挺好的啊，给队长看看？”自家的队员布莱尔是一点也不客气，伸出手去就问小胖子要。 “我，我自己的！”小胖子看见自家队长“人畜无害”的可怖笑容，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然而最终食欲战胜了恐惧，雷蒙德强调着杂藓的所有权。 “嗯？”布莱尔挑了挑眉毛。 “人，人人平等！”小胖子抓着杂藓，把手缩进自己怀里，一边犟着嘴重复着自家队长半个小时前说过的至理名言。 “嘿！你这熊孩子！”布莱尔顿时就语塞了，又不好发作，毕竟人人平等确实是自己说的。语塞了一会儿，大块头索性投了个求助的目光给加西亚。 你是领队，你看着办吧。那小子手里至少有七碗汤的份子钱。 从布莱尔投来的目光中，加西亚很容易得掌握了大块头的心理活动。不禁哑然失笑。想了想，加西亚清清嗓子，对着小胖子微笑起来。那笑容温和纯洁如同教堂的圣母，温柔而直指人心。 “嘛，雷蒙德，你听我说……” 但是在雷蒙德看来这个笑容无异于丧钟的前兆。上次看到自己领队脸上升腾起如此危险的笑容，是在这家伙给自己送来最新的一批炸弹的时候…… 雷蒙德回想着，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加西亚说的话已经接近尾声了。想想自己也就失神了两三秒的样子，然而小胖子只觉得一阵完全听不懂的外语传进自己耳朵然后自己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手上好不容易弄来的杂藓给送了出去，转瞬就被瓜分了干净。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就剩下一个口袋的杂藓了，手上，已然空空如野。 “下次还是自己把东西送出来吧……”雷蒙德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凯恩，“领队刚刚说了什么？” “太快了根本听不清楚！”凯恩的表情如同看见天神，对着自己的领队满脸崇拜，“刚刚的语速！一秒钟内至少说出了一百……不，两百个字！然而每个字都说的那么清清楚楚！” “……”雷蒙德咂咂嘴，“所以说刚刚的三秒钟内加西亚领队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哦，我模仿不出来！”凯恩满脸的遗憾，“这种口才这种语速这种演说，大概此生也只能欣赏这一次了！真是我凯恩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啊！” “所以说刚刚三秒到底发生了什么？！”雷蒙德快哭了。 “哦？雷蒙德？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知道吗？你刚刚的表情就像见到了地神一样！满脸崇敬地就把手里的份子钱交了出去你忘了吗？！”安德烈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雷蒙德，像是看着一个神经病人，一秒钟后安德烈恍然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刚刚的情绪太过激动你的大脑自动屏蔽了你刚刚的记忆，啊一定是这样！” “所以说刚刚的三秒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 正文 第十三章 胖子的野望 时间过得飞快，尤其当你在做一些重复而且单调的工作时。上工的铃声刚刚敲响，挥舞了几下锄头，下工的铃声便接踵而至。而一觉睡醒虽是新的一天，闹醒你的却依然还是熟到不能再熟的旧铃声。 “当~当~当~当~当~当~~~”斯派斯镇政府议会厅顶上的大钟缓缓地敲了六下，新的一天便开始了。斯派斯大钟是一个机械的设备，它由钟盒和控制室两部分组成，并由一名接受过培训的钟盒管理员看管，然而在外界人看来，钟盒管理员看管的目的不过就是每天在吃早饭吃午饭和吃晚饭的时候各给钟盒的控制室拧一下发条罢了。 清闲的工作。一般来说这个工作由……斯派斯镇镇长本人负责。目前代劳的是镇长喜欢敲钟的小儿子。小达斯特会每天早上早早的起来等在钟盒的外头，等到控制室那头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开门把固定在动力装置上的敲钟桩拆下来自己抱着亲自敲出节奏相同的六下。 “起床啦！”十八岁的小达斯特总是跑进去，怪叫着，然后一把抱起比自己腰还粗的横铁桩。 清晨的斯派斯，虽然没有阳光，但是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新鲜的气息。镇子的几个街口都安插着先辈们带过来的空气萃取器，通过水力发电给萃取器提供能量，将流经的地下水分解成适合人类呼吸的氧气。而另外生成的气体和镇子里每日产生的废气据有关人员所说是经由另外一根向上的总管道释放在了斯派斯穹顶之上的泥土里。研究人员数百年前发现，氢气等气体可以有效避免变异生物的入侵，而氢气密度轻于氧气，再也没有比将它释放在穹顶上层土壤更完美的守卫方法了。即使是这次入侵的两条，额，最后变成了九条的蚯蚓们，也都是从侧面侵入进来的。 完美。 经过一晚上的修整与新鲜空气制造，昨日与蚯蚓战斗的硝烟味已然被排尽。清晨的街道充满着湿漉漉的新鲜气体。呼吸一口，心旷神怡。 远远地，斯派斯大钟悠长而辽远的声音一声声地传来到了起早的雷蒙德老先生耳朵里。 “小达斯特今天也是一样的活跃呢。”鹤发童颜的老先生靠坐在摆放在盒子门口的椅子上，陶醉地呼吸着清晨的第一口空气。盒子里，定好时间的闹钟的声响也微弱地传出来。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双耳闹钟在床头左摇右晃地震动着，让人丝毫不怀疑再过个几分钟这闹钟完全可以从床的东侧震动着摇晃到到床的西侧。然而闹钟想闹响的那个人还是没有丝毫起身的愿望。 硬枕头，粗被子，硬土床。斯派斯标准配置。 床上，面朝下趴着一只半裸着只穿着三角裤的胖子。 胖子一个大字把被子推到床边，哈喇子流了满枕头。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闹钟锲而不舍地，不把胖子震醒决不罢休一般。胖子的眉毛终于是皱起来，扭动了一下身体闭着眼睛伸出手来到处瞎拍着。东一下，西一下，再东一下…… 呀，拍到了。小胖子终于是循着声音拍对了位置，然而刚重重地拍下让自己清静了一会儿，小胖子朦胧中却听见了一个纯净无暇的声音。 “雷蒙德——” 那声音细弱丝线，却清澈纯净，如同下凡的圣子，降落人间。雷蒙德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然后转了个身又沉沉的睡过去。 “雷蒙德——” 那声音又纯澈地响起来，悠悠扬扬仿佛从极远处晃晃荡荡地飘过来。雷蒙德咂咂嘴，睡得还是香甜。然而小胖子潜意识里却觉得这声音似乎在那儿听过，而且潜意识里自己觉得这个声音背后所代表着的绝对不是自己想遇到的事情…… 是谁？是谁？是谁？ 睡梦中，雷蒙德强迫自己想起来，他看见梦境中有一道光，他朝着光亮处跑去，然而跑得颠颠簸簸东倒西歪，仿佛脖子手跟脚都被拘束着，使不上半点力气。 终于，慢慢地还是走到了光源处，他惊喜地往光源处瞧去，然后发现光源刷的一下子就变得无比耀眼。 “雷蒙德！”一声粗犷的喊声同时响起，雷蒙德从睡梦中惊坐起来。 “呼——还好只是个梦。”小胖子满头虚汗，心悸地摸摸自己的胸口。然而转瞬间他便愣住了，自己，自己竟然是穿着汗衫的！往下看，大裤衩儿竟然也完好地穿在身上！ 雷蒙德慌起来，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脸上不太对劲，原来是一根手电筒的光直接打在了他的圆脸上。雷蒙德顺着这道光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的三个上司，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笑眯眯地盯着他。 “咕嘟。”小胖子咽了咽口水。“领，领队，两位，两位队长，呵呵，呵呵，您们三人有什么吩咐……” “别紧张，我们只是想和你做个游戏。”一脸横肉的山做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容。 “嗝儿——”雷蒙德顿时一个抽抽重新晕了过去。 …… 行者，又叫迷宫行者，奔跑者，是一个相对于撕裂者来说稍微稀少一些，但在地下国同样重要的职业。 行者善于奔跑，长途奔跑或许吃力，但是短途爆发却是所有职业中要求最高的。一个高级行者，被要求至少要能在瞬间跑动速度超过普通的帝2163号制式子弹通过第六型号制式手枪打出来的速度。当然，这个此刻提了有些遥远，不过，即使是初级行者，在法令上也是明文规定五十米速度至少跑入六秒五。行者，行如风。 行者善于暴击。他们或许不擅长缠斗，不擅长死磕，但是他们懂得在最恰当的时机把自己的匕首插到最恰当的位置上去，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好的行者通常都有着死亡收割机的称号，无论是面对变异生物还是敌对势力的同胞，行者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对方的弱点并加以精确打击，这，也是行者与撕裂者和枪斗师之间的另外一个差别。 行者善于躲藏，善于隐蔽。他们善于利用地形地势作用于自身成为掩体，他们善于发现隐蔽在迷宫各处的陷阱和他们所要追踪的猎物，他们可以抓住敌方的弱点在敌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击必杀。理论上，行者可以胜任与各种地势地形的探查任务和刺杀任务，在现实军旅中也是如此，迷宫行者多被用于组织小型侦查营和深入敌后的刺客营。他们，是战场上的会动的眼睛与滴血的匕首。 …… “什么！？你们要训练我当行者？！” 雷蒙德的最张大得能吞进一个半拳头。小胖子摇着头不敢相信，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听到了本年度最好听的笑话。 “我说，几位上司，你们不是纯心来玩我的吧，我怎么可能当行者，你看我这么……” “你可以的。” 加西亚打断了雷蒙德还没说完的话，对着雷蒙德斩钉截铁地说。 “相信我们，你可以的。” 布莱尔也接话道。 “你虽然是个胖子，但是我们观察过，你的爆发力反应力以及感知力都是具有极大天赋的，你不是职业者，却可以在昨天那么大的一条蚯蚓的追击下安然无恙，可以远距离便听见我们的交谈，甚至可以在全体都只收集到一点点杂藓的时候独自搜刮到超过六碗的份子钱……” “我那都是侥幸”雷蒙德苦着脸，千百个不承认。“你看……”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山也是一句，又把雷蒙德没说完的话堵回了肚子里。 “你可以的，相信我们。”加西亚再一次重复了一开始说的话。“我从学校档案室了解到，你，雷蒙德，基本学校时代便有着做行者的梦想，那时你还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然而，你的最终考核因为物理没有达A最终没能拿到初级行者的从业职格证和身份徽章，要不然我们治安队就能迎来第五名职业者了。” “那我现在的物理也拿不了A啊！”胖子申辩着。 “哦？那这是什么？”加西亚眉头一挑，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比巴掌小一点的厚厚的再生纸小本子，本子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公式概念和草稿。 许久的沉默。 “那，那我现在胖成这样了……” “你可以瘦下来的，如果你够努力的话。”布莱尔拍拍小胖子的肩，然后把他扶起来，“看见了么，告诉我这儿是哪儿？” 一个崭新的盒子迷宫阵映入眼睛，肉眼可见迷宫里各处不规则的地形和一些裸露在外的明置陷阱。雷蒙德不敢相信的再次张大了嘴，“工地旁边新筑起的盒子区？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现在开始到七天以后商队归来它不再是盒子区了，它，是你雷蒙德的训练场地。我用昨天晚上一个晚上的时间在这里布置了不下于四十二处明暗陷阱，六种崎岖地形，只要你点个头，今后的七天里你将在这里接受最严酷的训练，我们三个人将会从迷宫的三个不同方向拦截狙击你，什么时候，你能在半个小时内，逃出我们的追捕并且走出迷宫阵，你的训练才算成功。而不管你是超时还是被抓到，统统会……” “……被我们三个按在地上一顿打。” 许久的沉默。 “那就开始吧。” 正文 第十四章 再来！ “雷蒙德，你的腿是被蚂蚁吃了吗？拿出你逃命的本事来！连我都跑不过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考行者！” 布莱尔粗犷的声音从雷蒙德的背后传来，雷蒙德心中一凌，步子提得更大了些，然而片刻之间便被彪悍的二队队长从背后揪住了汗衫一个过肩摔砸到了地上，而后便是一脚毫不留情的飞踢，二队长将倒地的小胖子一脚踹到了拐角的墙上。 “咳，咳。”雷蒙德揉着肚子倒地咳嗽着，他觉得自己肚子里一阵翻滚，连昨天的隔夜饭都要被这一脚踹到吐出来。“咳，咳，布莱尔你特么真踢啊……” “你同意的。”拐弯口的另一边，山的身影从另一边追上来。一队队长也是一脚，踹中倒地的雷蒙德的腹部。顿时，胖子只觉得喉头一酸，一滩酸水就喷了出来。“加西亚说了，你这个人如果对你不狠的话你会把训练只当成游戏，所以，这一脚，是告诉你，给我认真点。” 山的声音雄厚而有力度，雷蒙德抬起眼睛向上看去，山逆着盒子里的灯光站着，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边缘的轮廓如同金属一般泛着反光，在那个瞬间高大而又庄严。 “初级职业者……”雷蒙德喃喃。然而刚自言自语了五个字就被从顶上传来的加西亚的声音掐断。那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啧，果然呢，这人哪，总是要自己先尝试一下才知道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加西亚蹲在雷蒙德头顶的墙上——工地旁新建的盒子区因为刚刚完工还没有装配好盒子顶——加西亚蹲在雷蒙德头顶的墙上，看样子是从旁边的道路爬上去的，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在小胖子看来不甚熟悉的闹钟。 “咳，我的闹钟。”雷蒙德咳嗽着皱起眉头。 “他们两个把你从家里搬运过来的时候我顺手从你的床头拿的。正好缺个计时的工具。”加西亚满不在乎地回这话，一边看着闹钟上的时间咂咂嘴，“两分……二十七秒，啧啧啧，你好歹也撑个三分钟啊，年轻人，难道说你……” “咳，咳……”小胖子咳嗽着，挣扎着站起来，“你特么才不行……咳，咳，我刚刚一时没有注意，分了神，才导致……” “我不要借口！”加西亚的声音骤然提起来，“不行就要去练！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一天！我要的是行动！这次我们只是给你提个醒。休息一下十五分钟以后第二次训练，我要看到的，是行动。” 装满水的水壶从墙上扔下来，笔直地砸中布莱尔的头，然后落到地面上。 “山，布莱尔，我们走！” 加西亚的身影从墙上跳下来，然后三个人便转身往迷宫的出口走去。雷蒙德脸上阴晴不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三个人，突然之间心头火起，蹲下身把水壶捡起来就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喝掉两大口，然后抡圆了胳膊把没盖盖子的水壶就这样朝着离开的方向砸回去。 “去你娘的！老子还能跑！老子不要这十五分钟！” 水壶洒着水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铛的一下砸到了远处加西亚的后脑勺。 “啧。”顿时，四个人，不同意味地同时咂了下嘴。 然后胖子和加西亚就都发了狂地跑起来。山和布莱尔对望一眼，摇头大笑起来也追了上去。 …… “三分十一秒！你的脑子是被门夹了是嘛！？山！布莱尔！给我抡圆了打！十五分钟以后继续！” “再来！” …… “四分二十秒！你踏马总算有点长进，也只是有点而已！给我打！十五分钟以后继续！” “再来！” …… “三分五十四秒！你脚掉粪坑里的吗？越跑越慢！给我打！狠狠地打！十五分钟……这次有点重半个小时以后继续……” “你麻痹……再来！” …… “四分二十二秒！” “再来！” …… “三分五十六秒！” “再来！” …… “四分三十秒！” “再来！” …… “再来！” …… “再来！” …… 闹钟的计数器飞快地往上跳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闹钟的计数器跳到了十二，上工的男人们唱起了午饭歌吃起了午饭，雷蒙德与加西亚四人这边也暂时收工吃起了营养餐。 鼻青脸肿的雷蒙德很不服输地仰躺在C6区域的土地上，喘着粗气，朝着旁边吐出一口白沫子。然后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两颊的两个酒窝。 “怎么……怎么不玩了？我还能再战他二十个回合！” “先吃饭。”加西亚端过来两碗卡卡路粉糊，一碗放在雷蒙德的脸左边，一碗自己捧着吃两口，又拎过来一条烧鱼，对着小胖子笑道。 “发电机组管理处的俏丫头送来的，小胖子你挺有福的嘛。” “嘶——湾子小姐……”雷蒙德挣扎着坐起来。看向那条烧鱼。 “啧，总之我是不知道你看着这条鱼会不会脑子里都是你那小情人的样子的了，不过你再不动筷子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把它吃掉了。毕竟烧鱼虽说不是稀奇玩意儿，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每天吃到的。” “我吃！我吃！” 小胖子一把抢过筷子动起嘴来，连刺都不挑就把鱼肉往嘴里送。 “呵呵，慢点，没人跟你抢。人家湾子听说了，这两天你训练，准备天天给你做点鱼送来补补营养。” “湾子，湾子……她人呢？”雷蒙德咀嚼着鱼肉，突然站起身来。 “早走了。怎么？你还想着这会儿去找她聊会儿情话不成？啧啧啧，好好儿看看你脸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吧~” 加西亚扔过来一面镜子，上面清晰地照着雷蒙德此刻鼻青脸肿的情状。 “啧……”雷蒙德悻悻地坐下来，继续吃鱼。 “你们两个郎情妾意的还差这一会儿？”加西亚打了个哈欠，“等这几天训练结束，我们跟着商队去一趟英西职业鉴定中心，你把初级行者的徽章给摘下来，你回来提亲都没人管着你……” “我吃饱了！”雷蒙德放下筷子，再一次站起来，晃动着他小肚子上的赘肉，“开始吧。”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哪怕是你这个胖子也不成。”加西亚把雷蒙德再次拉坐下来，“好好吃饭，一个小时以后我们继续。” …… “四分三十秒！有进步！注意脚下！下次不要被我设的绊脚索绊倒了！十五分钟！” “再来！” …… “四分四十六秒！给我把迷宫地形记好了！一个行者还能在岔道口被三个人同时堵到！？十五分钟！” “再来！” …… “四分五十！时刻注意你的周围！身为布置师的我不可能什么都不放！十五分钟！” “再来！” …… “五分二十秒！反应力反应力！你刚才是不是偷偷想你的湾子小姐了！？” “咳，我没有！” “十五分钟！” “嘶——再来！不要十五分钟！给我把每次换成十分钟！” “好！十分钟！” “再来！” …… “五分二十三秒！十分钟！” “再来！” …… “十分钟！” “再来！” …… “十分钟！” “再来！” …… “再来！” …… “再来！” …… 训练有时尽，一天很快就过去，当斯派斯大钟的声音敲了六下，下工的男人们三五成群地哼着小调往家走，雷蒙德这边的训练计划也告一段落。迷宫的出口。四个大男人都横七竖八的躺着，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对雷蒙德来说，这一天自然很累，但却很开心。至少，他知道，不论是领队还是两个队长，都在帮他下功夫，而且也没有刻意地在训练失败的时候狂扁他一顿……嘛，至少都是看着位置打的，光疼，却对身体没有多大伤害。 “开玩笑，作为职业者怎么可能不掌握弱点攻击？你那小身板弱点虽然多了点，要找一处全是五花肉不伤筋骨的地方还不容易？” 布莱尔粗犷的声音在雷蒙德的耳朵边上炸开来。 “……嘛，说的也是。” “嘿呀——”加西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总之今天效果不错，散了散了，这几天我们的工作我已经安排你们的队员和同事帮忙接替了，你们回去都好好休息一把，明天早上六点继续……雷蒙德，我希望明天不需要我们三个再去你家把你一路搬过来。” “啊哈哈……”小胖子干笑两声，也随着爬了起来。 四个人很快都爬起来，沾满一身的泥污。 “给。” 加西亚又扔给小胖子一个小瓶，里面听声音装着一些颗粒物体。 “治伤丸，从普泽药房顺路买来的。” “顺路……”雷蒙德脑中浮现出药房和工地对于自己家一南一北的差异，也没法点破，于是挠挠头嘿嘿笑起来。 “只到怎么用么？一次两粒，一颗吞服，一颗打碎外敷……” “知道，要两粒在一起才更好嘛！” 小胖子拿着药跑远了。 “哈，这孩子，训了一天了跑的还挺快。” 加西亚摇头笑起来，剩下的三个人于是互相告别也回去歇息了。 一夜无事，不谈。第二日早上六点，四人又重聚在训练地，经过一晚上的修整大家的精神看起来都不错，小胖子脸上的肿也消去不少，于是便继续训练，修整，训练，再修整。 如此再五日。雷蒙德从开始时的两分二十七秒到后来的六分钟再到后来的十分钟成功脱围再到后来脱围时间的慢慢减少，进步神速。 直到，第七日，清晨，从镇口传来远行道上传来的铃铛声。 商队回来了。 正文 第十五章 我回来了 商人。一个在人类历史上永远不会消失的职业。从第一天有人类有了商品概念开始商品交易开始，商人就作为一个重要的社会发展指标，存在于人类社会当中。他们让存在于不同地区的物资流通。 不可否认，大部分的商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从事了商贸这一行业，然而，也有例外。 比如各个聚落负责与外界交流沟通的行商。 在地下国，能够自给自足的聚落其实很少，大部分的聚落，都是因为满足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而存在，然而却或多或少地缺少了一些人类发展的必然条件，或者是矿产，或者是资源，亦或是科技产物——西南边境举例，有铁矿的地方，比方说布鲁诺镇，却缺少了足够的淡水资源和除了卡卡路合成食品以外的食物，有淡水的地方，比如说斯派斯，却缺少了铁矿与科技产品。诸如此类，行商的目的，便是用自己的聚落的优势产物去与对方聚落换去我们需要却缺少的资源。 斯派斯的商队存在的意义，也是如此。 因为铁矿与科技的缺乏，家用的科技产物与冶炼产物，从家用的手摇发电机到精巧一点的金属产品，都要依赖于行商每两个月一次的远行与回归。 “叮铃~叮铃~” 铃铛声，随着商队的行进有节奏地响动，镇口传来一阵略显沉闷的铃铛声，听声音铃铛应该是很大，而且锈蚀。 远行道是一个可以供十个人手拉手并排行进的石头隧道。道路在镇子的最东面，连接了穹顶的石壁上一个一人半高的石洞背后。石洞是一个硕大的半圆，看起来浑然天成，然而在斯派斯人口口相传的历史中，这洞口却是第一代斯派斯人从遥远的繁华区迁徙过来时开凿而成，斯派斯的所有现在，都是依托着当时开凿的这个洞口而建成的。 石洞的名字叫做回归，寓意着踏入此洞的人都能平安归来。 斯派斯行商每两个月从回归石洞洞口踏上远行道，带着镇子上的特产前往遥远的外界，同时也带着镇子人的祝福。边境小镇与其他边境小镇的沟通，边境小镇的丰足生活与发展，一百多年来，全靠这支队伍。 铃铛声虽然锈蚀，却传得很远。在东面巡逻的治安队首先听见了铃铛声，然后是东边的居民。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商队回来了！”此起彼伏的传话声便在街头巷尾响了起来。 传话声很快传到了斯派斯钟盒，喊醒了钟盒控制室里正在打盹的小达斯特。 “商队回来了！” 小达斯特笑起来，然后跑到钟盒里，敲响了斯派斯大钟两个月才敲一次的十二下。 于是整个斯派斯都醒了。 …… “商队回来了。”雷蒙德站在自家门前，面无表情地捏着手心。 经过七天的训练雷蒙德无论是肚子还是脸都小了一圈，此时的他虽说还是体格庞大了点。却已经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 盒子外面人渐渐多起来，大家都朝着东面走去，雷蒙德看着人流涌去的方向发着呆，手心里，默默地捏出了一丝汗水。 “发什么呆呢，走了。”突然之间，小胖子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发呆中的雷蒙德朝前面一个踉跄，皱着眉朝后面看去，却发现身后站着与自己一同训练了七天的上司们。 “加西亚，山，布莱尔……” “啧，你这样把布莱尔放在最后说布莱尔很不开心啊。”加西亚的笑容依旧纯净，“是吧，布莱尔。” “别听这个不正经的瞎说！”布莱尔走上前去勾住雷蒙德的肩膀，“想什么呢，跟我一起去接商队。” “走不走了，人越来越多，没有治安队看着可不行。”山表情却是有些严肃，“再不走我把你拖走了胖子。” “走走走！”雷蒙德听了这话却是笑起来，圆脸上露出两个标志性的酒窝，“不过山你现在可不一定拖得到我了。” …… “人群，疏散！退到黄线后面！” “留出空间给商队，不要堵在洞口了！” “靠着回归石洞的人都让开！让商队进来！” 有两种人被称之为英雄，一种是守护者，一种是先驱者。治安队属于前者，斯派斯的商队便属于后者。然而，大家对守护者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亲近，而对先驱者则有一种狂热的崇敬甚至崇拜了。镇子上的第一台收音机，第一台发电机，第一台计重车，甚至建立治安队的海德老师，都是作为先驱者的斯派斯商队从镇子外面输送进来的。守护者让人们的生活有了保障，然而，先驱者让人们生活得更好。 铃铛响起的时间很短，即使是从第一声铃铛声开始算起，到现在也不足三分钟，然而回归石洞前已经聚集起了镇子上的一小半人。大家纷纷聚集在回归石洞前，簇拥着等着商队的回归。治安队在一旁维持着秩序，把站的离洞口太近的人赶到旁边，在洞的两侧插起陶土桩子，拉起黄线，给即将归来的商队让路，然后便与镇民一同等待。 “来了么？” 来迟的山拉住架设好黄线的自家队员问道。 “还没来呢。你知道，商队的铃铛总是能传得很远。” 铃铛声飘飘扬扬，从洞口传来，声音在隧道里打着弯。听起来格外飘忽。 隧道很长，据商队说走完整个隧道到达岔道口需要整整十分钟。而商队配备的铃铛却能随着商队的行进传到很远，第一声铃铛响起时，他们才到隧道那头。 十分钟很长，却也很快。铃铛声由远及近地慢慢清晰起来，商队也慢慢近了。终于，眼睛好的人看见了隧道内模糊的声影。 “来了！”前排的人开始欢呼起来。 “看见了！”站的稍微靠后的人们也喊起来。 站在黄线里面靠后的加西亚也笑起来，他看见了商队里面自己熟悉的身影。一个老人，一个比海德老师还老二十岁，当年带海德老师回来的老人。 一个，自己不懂事的时候经常欺负的老人。 一个，镇子上所有小孩，都经常欺负的老人。 一个，值得所有人称他为英雄的人。 一个，不承认自己是英雄的人。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老兵。一个，跟我父亲一样的老兵。” “治安队，原地踏步！”加西亚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笑容压下，然后喊起来。 “是！”顿时，两排看着黄线的治安队队员包括山和布莱尔都表情严肃起来。队员们整齐划一地踏起步来，有节奏的脚步声渐渐压下了所有围观者的喧嚣，只片刻，回归洞口前就只剩下了治安队的踏步声和洞口内传来的无比清晰的铃铛声。 “立~定！”刷刷，随着两声洪亮的击打地面的立定脚步声，整个斯派斯都安静了。只剩下节奏如一的铃铛声。 “叮铃——叮铃——叮铃——” 缓慢的铃铛声，无比坚定地靠近。不知为何，整个斯派斯，都肃穆了。 洞内模糊的剪影渐渐清晰，终于，那支被众人等待已久的队伍，出现在所有人眼睛里。等待在石洞前的人眼睛却都模糊了。 我们的商队，又一次回来了。 一个老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带着同行的四辆板车，十二个拖着板车的中年男人，满载着四车的货物，回来了。 而那个铃铛，就挂在老人的拐杖上，老人每走一步，铃铛便发出一声锈蚀的沉闷的响声。一如老人的年纪。 老人今年七十岁。 他已经带着斯派斯商队走了整整五十四年。 从他十六岁那年接过自己早逝的父亲的班开始。 老人的父亲死于五十四年前商队的意外事故，老人的儿子死于十五年前大牙蚂蚁大规模入侵的的保卫斗争。 然而老人没死。 老人有一个疯了的妻子，她今年六十八了。 老人的妻子叫索菲亚。 老人的名字叫肖恩。 “老兵肖恩又一次回来了。” 老人笑。拄着拐杖，却是昂首挺胸。他对所有人笑着说。 回归石洞的正对面，路的那头，那正立着的老兵肖恩广场上自己年轻时候的纪念像，也笑起来。站在纪念像下的索菲亚老奶奶，同样也笑起来。 “我回来了。”老人对着远处做着口型。 “欢迎回家。”老奶奶对着这边做着口型。 一如五十四年前。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正文 第十六章 即将结束的平静 物资和拖车很快被镇民们簇拥着拖到了肖恩广场的中间，四辆满载的硕大拖车围绕着肖恩纪念像放置，商队和治安队慢慢地把拖车中的物资搬运出来，在车子前摞成小山。 成捆的生铁和铁制品，铁锹、铲子，用来擦拭陶器表面的铁砂纸。新换代的手摇发电机，手电筒、收音机。用于女人们编织的成捆的植物纤维和肌腱，保养仪器的油，药品，糖果，以及其他。 说是商队，不如说是物资分发队。商队对外的贸易方式是以物易物不假，但对于自己镇子上的人们，却是直接派发的方式，每家每户多少油多少盐多少酱油多少糖果，诸如此类。而至于派发完了补充交换物资的问题，则是直接从镇子的库中拿出镇民们每隔几天自觉存放进去的腌制鱼肉、工地上烧制的土砖以及用大桶直接灌取斯派斯富足的淡水。 镇民们排队领取物资，井然有序，十分融洽。没有多少吵闹喧嚣，偶尔有小孩子为了吃到更多糖果哭闹和家长的训斥，也只是片刻，便又恢复祥和。 山和布莱尔领着治安队在人群中防止着意外情况的发生，而风尘仆仆的商队一行人则是直接解散了各回各家歇息去了，只留下年迈却依旧精神飒爽的肖恩先生和加西亚在肖恩广场外围的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和故事。肖恩先生讲旅途的见闻，那些加西亚知道或不知道的各个镇子的传说与趣事，加西亚讲镇子的日常，讲莫比太太讲老比尔讲疯掉的却还记得肖恩先生的索菲亚老奶奶，讲治安队讲蚯蚓入侵。 “又两个月没见了。”肖恩先生年纪大了，却是很爽朗健谈，身子骨也硬朗。即使是镇子上几乎最长寿的人了也丝毫不把自己当成上了年纪的老人，跟加西亚说活就如同同辈一样。 “嗯，两个月了。”加西亚应一声。老人没有长辈的架子，自己却不能不守着晚辈的礼仪。只是言语间也不拘谨，毕竟多年聊下来，早已熟稔。 “先生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加西亚看着广场上攒动的人群，看向人群里面的四辆拖车和治安队。 “跟以前一样，今天分发物资再装箱好了，休息一晚，明天就走。”肖恩理了理自己的老旧军大衣，这大衣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尘仆仆早已破旧不堪，棉絮从衣服边角的破洞里冒出头来。然而军大衣在斯派斯是很昂贵的东西了，这种衣服也只有镇长家和肖恩先生各有一件，还是当年侥幸遇到从更加繁华地带输送物资到边境繁华地带的边境行商时磨破了嘴皮子才交换过来的。此话不提。到现在也有三十多年了。 “这衣服，估计穿不久了。”加西亚瞥见肖恩的动作，莞尔一笑，“不如叫镇长把他压箱底的那件送你换上。” “这话你已经说了三年，从你开始做老师的那年开始就跟我讲了。”肖恩用指甲盖把冒出头的棉絮压回去，笑着说。“放心，这衣服还能再穿几年。就跟我这老骨头一样。” “您老还年轻着呢。再活三十年不是问题。”加西亚也笑。 闲聊间，远处物资的分发也到了尾声，闻着排队的镇民们三三两两地抱着东西散去，渐渐地看见被围在人群中间同样渐渐变矮变少的那几摞物资。 “看起来差不多了。”肖恩先生掸掸衣服下摆的灰尘站起身来，“我去找人把要拿去交换的东西装车装好，就可以回去歇息了。” “这种事情让治安队来。”加西亚拦住了老当益壮不服老的肖恩。“我还有事要跟您说，关于雷蒙德的……山！布莱尔！带治安队去帮肖恩先生把拖车把货装起来！”加西亚提了提嗓子，把远处巡视歇息的两个队长喊了过来。 “肖老先生您说。”山和布莱尔对加西亚的使唤略微不满，但听见肖恩先生的名字却是恭恭敬敬地过来对着老人鞠了个躬。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你们的鞠躬，三个小伙子同时对着老家伙我鞠上一躬我岂不就成了祠堂里供奉着的灵位了？”肖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摆摆手，“还是以前的单子，两车水一车砖一车腌鱼，再塞个七八罐的腌咸菜。” “好的。”治安队很快就拉着四辆空车到各处装货去了。 “说吧，雷蒙德，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会跑的小胖子，怎么了？”肖恩低下头去继续顺其他地方露出的棉絮。 “是这样的，我想请您这回顺路带他去英西职业鉴定中心去考下初级行者的徽章……我想他有能力考得到的。” “一个小胖子去考行者……呵呵，老人家我七十年来倒还是第一次见。” “谁不是呢？不过包括我包括治安队两位队长在内都认为雷蒙德确实可以去闯一闯鉴定所的等级测试，还请老先生费个神带他一起了。” “既然海德那兔崽子的亲传徒弟都这么说了，老人家我还是相信你的眼睛的……不过他一个人去可不行。” “啊？”加西亚一愣。 “离英西镇大概一百公里的溶洞里面那条地下河不知道为什么改道了，我觉得这次出门可能会出点事情……我打算把你和你们治安队的两个队长也带上。再加上你刚刚说的那小胖子，四个人。” “呀，这感情好！”加西亚一阵惊喜，但接着就被肖恩白了一眼。 “收收你那小孩子性子，我刚才说了，我隐约觉得这次的出门跟以往不同。” “嗯，知道了。” “你也回去休息吧，顺便告诉一下你的四同伴，明天早上六点钟，回归石洞集合出发。” “好的。” 于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就各自分别朝着自己家走去。加西亚顺路找到正在装箱的山、布莱尔和雷蒙德三个人，三人格子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的同时，也引来了治安队同伴们的羡慕和祝贺。 “雷小胖，这次一定要给我们再考个职业者回来啊！”说这句话的凯恩，他狠狠地搓着雷蒙德比他矮半个头的头，然后自己的肚子就被小胖子的胳膊肘狠狠地捅了一肘子。 “雷蒙德，看你的了。”小个子安德烈倒是比雷蒙德还矮半个头，然而说的话却简短而让人血脉膨胀，“回来，你就是副队长。” “队长，什么时候我们队也再出一个职业者啊！你看隔壁队都两个了~”这句话自然是隔壁一队的队员们对着自家的队长诉苦的声音。山摇摇头笑笑，然后脸色一正就敲了问问题的队员一个暴栗。 “还不是你们不争气！听好了，都好好给我操练着！我两个月以后回来，看看你们里面要是有进步大的好苗子，我也把他训练过去考职业者！” “吼！”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声吼，一队的奋斗指数片刻之间就被点满到了满星。 …… 不久，便到了下工时间。随着下工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回到家中，治安队也将拖车装好一帮人一起拖到东边的回归石洞门前摆好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大街小巷的盒子里就都传来了饭菜的炊香。 而斯派斯很快也重新陷入了宁静之中。只留下盒子里时不时的欢笑和盒子外亮着却不是照的很远的小功率永动灯光。 …… “老爹，妈，明天我跟着肖恩老爷子一起出一趟门。”这是加西亚的声音。 “行啊，肖恩老先生可是镇子上的英雄，你跟着他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的。”这是加西亚妈妈的声音。 “你看看你哥哥！再看看你！好好学学你哥哥知道吗？”这是加西亚老爹的声音。 “哦。知道了。”丹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认错。 “好了，别说弟弟了，我像他这么打的时候还往肖恩纪念像头上撒过尿呢。”加西亚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着弟弟。 “嘿，你小子！”加西亚老爹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上火。 “好了，吃饭。”这是加西亚妈妈的声音。 “哦，好的。”加西亚老爹同样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怕老婆。 …… “湾子，明天我就走了……”这是雷蒙德的声音。 “我知道，好好考，你昨天说过，考到初级行者回来，就……”这是一个柔弱娇嫩的女声。 “就到你家提亲。”雷蒙德语气坚定。 “嗯。”湾子的声音微不可闻，只发了半声，然后就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 “远行……可以提升自己的能力吧这次。”这是山的声音。他攥着挂在脖子里的祖上的护身符，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 “远行……吃的……肉……呼噜呼噜……远行……” 啧，这个是布莱尔的声音。 …… “丹，海德老师的笔记本我就放你这边了。你有空好好读读。”盒子外面的灯光照射到盒子里，在墙上映出两个人影。较高的那个手中似乎拿着一个长方形的本子，它把本子递到较矮的那个影子手里。 “嗯，我会的。”较矮的那个接过本子，把本子放在怀里收好。 …… 这一夜，除了极少的人以外，不知为何，明早将要出发的人都没睡得着。加西亚看着熟睡的弟弟，不知为何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平静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他摇摇头把这个意义不明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逐出去，睡不着，索性翻身起来把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从背包里倒出到床上再仔细地检查一遍，再一一地装回背包里，重新躺回床上。 “远行啊……” 加西亚最终还是慢慢地睡去了。 ===========这里是第一次出现的分割线=============== 第一卷平静到这里就结束了，由于这一章要讲的东西比较多，所以昨天晚上没有写好……准确讲是写好了但是读起来觉得写的不好，所以一直拖到今天，对不起各位了。明天一天要在路上颠簸一天回老家，不知道还能不能及时把第二卷开起来，总之国主我尽力给大家带来我认为满意的《地下国》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敬请期待明日晚可能出现后天一定出现的第二卷——第二卷涟漪。 ==============这里是预告的分割线================ “我还是七十年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地下溶洞啊！” …… “绿色的镇子……有人吗？” …… “停下！这是十年一遇的地震！快趴到拖车下面！” …… “蟑螂！蟑螂！见鬼！这是蟑螂！” …… “山！我杀不死它！我把它头砍下来了还是杀不死它！！！” …… “加西亚！快抓住我的手！” …… “肖恩！！！” …… 正文 第一章 坡 “没人知道坡是怎么存在的，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天然还是人工，有多大有多长，反正老人家我在这坡上走了五十四年，它的岁数肯定比我大。” 肖恩拄着拐杖，行走在队伍的前头。整支商队跟在老爷子的后头，十二个汉子拉着四辆拖车慢慢地在坡上朝上走。 “都跟紧点，即使是安全的路线，坡上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安全。” 坡是一个到处是顶天立地的石壁和柱子的区域，据说是远古地下河流水冲刷侵蚀改道再侵蚀造就出来的天然巨大地下空间。远古的人们把类似的地方叫做喀斯特地貌，石林？溶洞？记不清楚，书上是这么说的。 然而在斯派斯，大家把回归隧道外面的这片土地，叫做坡。看不到边界的坡，生长着各种石柱石壁的坡，蕴藏着着危险之路和繁荣之路的坡。 坡很宽，很大，虽然商队在其中因为石柱石壁的遮挡视野受限行驶缓慢，然而依旧不能抹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斯派斯人成功走到过坡的边缘的事实。镇子上对坡了解最多的，也只有领导商队五十四年的肖恩了。然而就连肖恩也不知道，坡的深处是什么样子的。在领导最初的几十拨商队成功开辟出安全行商路线以后，肖恩便再没有过深入过坡的经历。 “别东张西望地，跟着肖恩老爷子走。”山对着第一次因出远门而好奇的雷蒙德低声教育道，“坡的深处有传说中可以吸人魂魄的怪物，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命。” “别扯那些骗小孩子的神怪故事，雷蒙德我只是胖，又不是小孩儿。”雷胖子闻言缩了一下伸出去摸石壁的手，然后白了满脸横肉的山一脸，继续摸起来。 “山有点迷信了，不过还是看着路的好。”加西亚把背上的鼓鼓囊囊的行囊朝着上面捋了捋，转过头来对着好奇心满满的雷蒙德说。“坡上面不比家里，这里地方大，石林石壁也太多，太相同，如果没有走过好多次的人带着，一不小心就会陷在里面出不来的。” “你看有些岔道上面的石壁有用红石画出的叉……”加西亚明了名嘴，又把头背回去，似乎默默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了这一条安全的路线，斯派斯牺牲的人，太多。” 雷蒙德骤然愣住，数分钟前商队才刚刚从一处岔道转弯过来，他的手上还有着那处岔路石壁上红石印迹擦在手指的淡痕。 “听到没，收手。”山一巴掌拍到雷蒙德摸在石壁上的肥手上，把胖子的手打下来。 “嘶，老山你轻点。”胖子回过神来，缩回来自己已然有些红了的肥手，放在嘴边吹着气，“打坏了你赔啊。” “就是，打坏了人家家里的小娘子怎么办？自己的相公不就少了一只手了？”布莱尔在一旁笑着挑事，却也有意地引导着话题朝着轻松的方向走，“雷蒙德可比你小子强多了，你看人家才十六岁就有了小情人，你十六岁的时候还在镇口玩泥巴呢。” “说得像你有老婆一样。”山也反过来同时嘲笑布莱尔。 “都别吵了，安静点。”加西亚的声音穿过挡住背影的行囊传到后面来，“你们这样后面拉车的前辈们没法儿认真看路的。” “真奇怪，领队平时不是这个脾气的，这一上路怎么像变了个人。”小胖子低声嘟囔起来，然而转瞬便被同样严肃下来的布莱尔勾住了肩膀狠狠地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 “好好走路。闲话等扎营再说，你看后面的前辈们。” 雷蒙德转过脸去看后面的队伍，此时的坡坡度比转弯前陡了点，拖起来有些费力，十二个三十来岁的壮年大汉绷着胳膊拖着车，即使是扎营时最爱开玩笑的马迪大叔也是神情严肃，咬着牙关。 于是整个商队便只剩下了众人的发力声和拖车轮子撞在地面小石子上的沉闷声响。拖车上装着的手摇灯灯光因为拖车的摇晃在地上也照射出摇摇晃晃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拖在拖车的前后两头。 肖恩先生拐杖上的铃铛在出了回归隧道的那一刻便收了起来，距先生说是因为坡的深处有一些会被响动吸引的变异生物，沉闷的铃铛声在坡上将会传的格外远，无疑是为那些生物竖立起来一个发着光的灯塔。铃铛严格说来的作用只有两个，一个是在快到达聚落的时候告诉前方聚落我们到了，另一个就是在商队有成员失踪的时候通过铃铛声告诉对方商队的位置，让掉队的队员和拖车成功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不过这种方法在召唤来队员的时候也有一定的风险召唤出听到声音的变异生物……然而幸运的是几十年来大部队都紧跟着领路者的步伐，用到铃铛第二个功能的时候倒是屈指可数了。 换下铃铛的肖恩先生同时便携的手电固定在了自己与风衣配套的帽檐上，此时那手电正照应着前方，不算宽阔的两张石壁之间一片亮堂。 商队就在这自己发出的声音和光亮中缓慢地走着。 “来个人帮个忙，卡住了。”偶尔传来后方拖车队伍里这样的话。然后肖恩便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大伙儿帮着把卡在前面的石头移开，要么是敲碎，然后汉子们重新拉起拖车开始行进，肖恩才重回自己领路的岗位上。 斯派斯不比那些大地方，有先进的交通工具和发达的运输科技，书上说，先进地带的商队远行都是靠着用电的会走路的大家伙和用钢铁铺成的道路，然而斯派斯拥有的最先进的运输工具也就是这几辆镀漆的金属拖车了，在没有这些镀漆拖车前就连拖车也要每年换上几辆，因为在潮湿的空气中车子更容易锈蚀和腐烂。钢铁铺成的道路？更是没有，石头倒是不少，整个坡百分之九十五的地方都是那种坚硬潮湿的光滑石头表面，剩下百分之五的地方是石头缝里潺潺流过的地下河水。 倒悬的石钟乳滴下一滴清水，在下方的水坑里泛起一圈涟漪。 然后拖车的轮子压过浅坑，溅起水花，只留打散的看到底的水面和水面被打散着远去的车队倒影。 大约走了十五六分钟的样子，又过了一个岔道，商队开始直行，道路也开始宽阔起来，显然是过了比较危险和难走的那段陡坡，商队里面这才重新传来对话的声音，拖车队里面传来嘘声和叹声以及擦汗的声音，以及汉子们只是为了消除疲劳和沉闷并没多大意味的老旧段子。前面领路的肖恩老爷子也对着治安队四人里与自己交情最深的加西亚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了闲谈。 “加西亚来坡的次数，应该是最多的了吧。” 老爷子包着皮套的拐杖底部在地面发出传不远的声响，似是为了老爷子走路做着支撑，然而即使肖恩老爷子今年七十，这拐杖起的作用也更多的只是导路而已，老爷子身形硬朗，走起路来还是虎虎生风，说起话来也含着一口中气。 “确实，算上这次，我已经来了有七八次了，不过都是五六天的短途，队伍到了英西镇就把我放下来了，后面的湾水镇和布鲁诺矿区都还没有去过。” 加西亚耸耸肩，“老爷子你总说我年纪小。” “确实嘛，我记得你第一次跟着我走商道的时候才十二岁，那时候海德都还没走呢。” 肖恩的笑声爽朗而有力，当年加西亚作为毛头小子的事他这里可是历历在目。 “我记得那时候你海德老师为了纠正你对我的观念专门把你送我这里来体验一把远行的，说你小子总是对着镇子里我的像子撒尿……嘿，你不记得，那老小子说起这个的时候吹胡子瞪眼的，一把你小子不成器的样子。” “记得倒是记得……”加西亚有些尴尬，心说自己带领的治安队还在旁边并排走着呢，您老人家说这个也不考虑考虑我以后领导队伍的困难……然而毕竟肖恩是老前辈还是镇子上的英雄，他开心，那作为小辈的自己也跟着笑就好了。于是面露谦逊，“我小的时候确实有些顽劣了……” “哪里哪里，你看你现在不挺好，三年前就考到了初级布置师的徽章，现在在学校里做做老师比我小时候牛多了啊！” 因为距离近，老爷子的声音震得加西亚耳朵有点生疼，然而毕竟自己的队员都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接话，谦虚不好，应了却也会留下骄傲的印象，于是尴尬地又挠头笑两声，直接绕过了肖恩老爷子对自己的夸奖，“没有没有，肖恩老爷子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商路上走了快四年了，不能比不能比……” “真的不一样诶……”这里加西亚正尴尬着，却突然听见后面三个人的窃窃私语，雷蒙德小声地对着旁边附耳过去的布莱尔说着悄悄话，“你看领队今天比在斯派斯的时候谦虚多了。” “就是就是，看他平时在治安队都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即使是前几天大虫子入侵的时候都是一脸淡然……” “我也这样觉得……” 诸如此类。 加西亚自然是听见了后面三人的小声交谈，然而介于肖恩老爷子的存在不好立刻回过头去把六只耳朵都拧个遍，只好在心里默默地骂着三个说悄悄话的家伙，心想着一会儿到了扎营地再收拾你们，然后笑着脸跟肖恩老爷子继续闲聊。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聊的，不过就是些关于坡的传说和肖恩老爷子这五十几年走在坡上的心得感悟，然而加西亚渐渐地沉浸到对话中还是被老爷子多年来的经验感悟所吸引了，开拓商道的经验，有很多的地方在自己看来都值得自己深思与学习。关于岔道如何选择的知识，关于危险变异生物如何在远处辨认的知识，关于如何在迷路时通过水流声和水流流向辨识方位的知识，不一而足。 “好了，暂时就聊这么多吧。” 而正当加西亚听的起劲的时候，突然发现老爷子结束了这些话题，然后停下了脚步，提了嗓子转身朝着后面喊起来。 “扎营休息！” 原来商队已经过了刚刚错综复杂难以辨认的第一段岔路，已经到了比较宽敞的一段空旷区域了——一个开阔的高顶地带，区域里面的石柱统统在地上倒成七八截，风化侵蚀，在商队和老爷子发出的灯光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区域比起来路地势略微地低了些，四通八达地有着个八个岔路口，和连接岔路的地方连接起来如同一只蜘蛛的八只脚和肚子。这里是商路上靠近斯派斯的第一个扎营地点——蜘蛛扎营区。 扎营区的中间，靠着一段倒下的巨大石柱的地方，有几个简陋的倒在地上的棚子和带着发电炉的荒废大锅。 “蜘蛛营地到了。不过看起来似乎被出来觅食的虫子们摧毁了些。” 肖恩先生远远地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棚子，渐渐地眯了起眼睛，然后对着后面的商队低声说道，“你们先等会儿，我去看看。” “我去，您歇着。”加西亚拉住了正准备上前的肖恩老先生。 “嫌我老？”肖恩瞪了加西亚一眼，试图摆开拉住自己袖子的手。 “怎么可能，不过有我这小辈在这儿怎么说也轮不到您的。” 加西亚给后面的三人使了个眼色，让三人看住点老爷子，别让老爷子涉险，并且拒绝了三人代替自己过去的念头。 “你们在这儿守着老爷子和商队。”加西亚抽出了腰间的小刀，笑着往蜘蛛扎营区的中间走去，“听学校老师讲你们没一个上生物习性课的时候好好听讲的，这叫我怎么放心。” =============================分割线=============================== 感谢读者【狩钰】588打赏！！！国主很开心！这是今天发现的最高兴的事情了！（由于之前打赏的基本上都是熟人朋友，我还在想是不是我写的不够好……）另外【我是老沈我最**】打赏588，嘛，老沈杠杠的！还有各个书友们对国主的打赏国也都记在心里了！至于悲伤哥哥和我自己打赏的……我就不感谢了。 另外还让国主高兴的一点就是一不小心发现《地下国》上新人作者新书榜了！目前正在榜上中间的位置，嘛，求书友们的打赏和推荐票啦~~~~~ （今儿个国主高兴！待会儿还有一章！） 正文 第二章 新来的恶邻居 加西亚老师握着小刀朝着扎营区的深处走去，远远地看见中心位置的棚子的四个塌了三个，仿佛被不知名的物质拖拽着倒下一般。然而棚子的四周似乎并没有东西存在…… “可能是走了，也可能是弄塌棚子的东西躲在旁边的石头后面……” 加西亚朝着遍布扎营区的石头环顾了一圈，虽然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整个扎营区仿佛没有一点声音一般。然而加西亚的心里面却是慢慢地提了起来，三年来在治安队工作的经验告诉他，安静的地方不一定是安全的，正相反，地下的捕食者们，很多时候，喜欢在猎物上门之前安静地等待，待猎物完全踏入攻击范围，再给猎物致命一击。 他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朝倒塌的棚子移去。 身后的商队慢慢地变远了，大伙儿都提着一颗心看着加西亚前进。毛躁的布莱尔和雷蒙德看着一点点行进的加西亚觉得心里像是被爪子抓挠又被一颗石头压在胸口一样闹得慌，然而山两只手一手抓住一个人的领子就直接将两人往后拉退了两步。 “冷静，看领队的。”山语气沉着安静，“面对这种环境，布置师比我们撕裂者有办法。至于你……初级都没考过的行者还是省省心吧。” 于是两个人就都安静下来。整个商队都安静下来。 越靠近中心区，周遭的环境就变得越来越安静，加西亚一度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这周围连轻微的水响都没有。然而并不是，仔细看去，扎营区的地面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一些半透明的白色绳状物体，那些白绳有略略看上一眼已有手臂上的动脉血管粗，而越往中间，这些白绳布置地越密集。 凭着加西亚过人的眼里，他很清楚地看见，那些白绳并不是由粗糙的植物纤维搓简单揉成的绳索，它们更像是一气呵成的，一出现就作为一整根绳索而存在的东西。 “这是……丝。”加西亚面色一凝，然后皱着眉头苦笑起来，“看起来，我们的蜘蛛营地来了一些恶邻居呢。会吐丝的……不得不说这个扎营区的名字起得真是太妙了。” 他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握住小刀的手默默地把刀还插进了腰间的刀鞘里，转而朝后面的行囊摸去，反手从背囊中掏出两颗圆滚滚的带了引线的陶制小球。 “面对那种东西，想要只靠小刀取胜，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还是自己做的这些小东西安全一点。” 加西亚嘀咕了一声，然后小心地继续朝前走。 那半透明的白丝越来越密，离中间还有一会儿的时候加西亚已经觉得似乎到了一个布置在大地上的简陋的丝网中了。然而却也不是专门编织的网，只不过是丝线多了一些有些地方粘黏在了一起变成了网状而已。 “不是专门编的网。”加西亚皱起了眉头，“地行蛛不会没事做在这没有食物来源的蜘蛛营地筑巢……即使这里的名字带着蜘蛛两个字。” “那么只有可能是……路过了。”加西亚最终还是用另一只手再次从腰间拔出了小刀——靠着中间的丝线越来越密集，即使是一直在低头看路和抬眼看四周威胁的情况下，加西亚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踩上了一根。 粘稠。 这是初级布置师的第一想法。白丝踩到脚上，如同踩到斯派斯的一两岁的顽童不小心拉在街上的排泄物一样，顿时就感觉一阵恶心。 脱不开。 这是第二个想法。加西亚试图抬起脚脱离那让人恶心的感觉，却发现难以脱离，那丝线跟地面贴合得倒不是十分紧密，轻轻一抬脚就可以从地面脱离，然而却是死死地粘连在自己的脚上，如同甩不开的狗屁膏药。 “见鬼。”他低吟一声，下意识地重新又抽出刀准备去割开那黏在脚上的丝线。 下一瞬，他的耳边响起了突如其来的破风声。 以及，不属于人类的低声嘶吼。 …… “地行蛛，属地下国八级危险生物，危险程度大于排名在它之下的单体大牙蚂蚁、单体吸血虫等九级危险体，避光，不喜群居，一只成年地行蛛往往拥有一窝通常是五只地行蛛幼崽与……一个被吃掉的伴侣，嘛，你们知道蜘蛛这种生物比较不可理喻，从他们的母体开始就喜欢同类相残，母的吃掉公的，然后小的长大再吃掉母的……” “（哄笑声以及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讲完这种蜘蛛不端正的生活作风我们再来讲讲它们的个头以及习性问题。好了好了下面别闹了……地行蛛，成年体的大小通常是……安德森！” “报告老师，我没说话！” “我让你把你旁边的快睡着的加西亚叫起来。” “额，好的老师。” “成年地行蛛的大小大概有……啪（拍书声），加西亚，别睡觉了！站起来复述我刚刚讲的话！” “哈欠~（瞌睡声）地行蛛属于地下国八级危险生物体，避光，不喜群居，不过也不是什么终身搞独立主义的侠客了，每每到了交配期雌雄蜘蛛就会顺着对方分泌的气味和激素找到对方进行生殖交配活动，不过由于自己娘和老子没教育好，导致这个种族从上到下都养成了人吃人哦口误蛛吃蛛的优良穿透……” “（哄笑声以及惊叹于打瞌睡的同学竟然能够如此演绎海德老师的课堂内容的赞叹与不敢相信之声）” “嘛，我继续……交配期开始到了一定程度以后雌蜘蛛开始不进食，由雄蛛出去捕食给雌蛛，然后半个月以后可能是蜘蛛娘食量大了，对老公不满了，说你既然上街买不到菜回来就自己给老娘做菜吧（哄笑声），于是把自己老公一口一口地嚼碎吞进肚子。嘿，你别说，鱼肉味，咔吱脆（教室里克制不住的哄笑）。然后蜘蛛娘发现没人给它每天端茶送水也安生了，开始一个劲儿地生孩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加西亚从自己的前排开始一个一个地摸着脑袋数到后排）（更大的哄笑声）。” “啪（又一次的拍书声）。好了大家安静。” “嘛，海德老师，我说的怎么样？”少年看着自己老师的眼睛问道。 “讲的比我好。你继续。”中年人投来鼓励的目光。 “额……”少年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讲，愣了愣神然后索性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咳咳，然后就是生完孩子的地行蛛守寡老妈没了老公独自奋斗抚养五个孩子的悲惨故事（哄笑声与阵阵叫好声）……” “……嘛，故事的结局就更悲惨了，守寡老妈因为食物不够被五个不孝子残忍分尸（哄笑），不过换个角度想也可以是，唔，发现亲生母亲竟然是杀害亲生父亲的残忍凶手，五孝子大义灭亲替父报仇——虽然办法跟自己老妈一样残忍……” “（哄笑声和叫好声，连讲台上的中年人都叫起好来）” “接下来讲地行蛛的大小，成年地行蛛大概有，哝，四个我同桌的头这么大以及三个我同桌的头这么宽，嘛，安德森别瞪我我说的是事实（哄笑声）……” “……地行蛛没有坚硬的甲壳，然而它却有着可以轻易把两个安德森拎起来的力气和把一个安德森从头到脚劈成两个的锋利爪子（哄笑声），嘛，别瞪我，大不了下次不拿你做例子了。……” “……地行蛛的牙齿里有着可以融化一切结构成分蛋白质的毒素……” “……地行蛛喜欢用网捕食，然而其中也有些懒得结网的异类喜欢直接拉着两条丝就出去拉客的（哄笑）……” “……地行蛛的捕食特点……” “……成年地行蛛的应对方法……” “……不小心踏入丝网应如何自救……” …… 一节课只有四十五分钟，很快便下课了，然而，就是这样一节课，让加西亚第一次找到了别人对自己的鼓励和对自身的肯定，同样的，也让讲台上已经教书数十年的海德·马尔克斯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孩子。 “告诉我一遍你的名字。”课后，走廊上，海德对着在教室的角落接受着同学赞扬的少年走去，轰散了一群围在他要找的少年身旁的少年。 “您不是知道么？”加西亚疑惑地皱起了眉。 “我想听你自己说一遍。”中年人淡淡的笑着。 “加西亚。”少年不解。 “全名。”中年人笑容不变。 “加西亚·隆。”少年扁扁嘴，他并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自己这个单音节的姓氏。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不再叫加西亚·隆了。”中年人亲昵地揉了揉少年本就杂乱的头发。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中间会多一个姓。” …… “我会去跟你的父母商量的。” “以后，你叫‘加西亚·马尔克斯·隆’。” …… 耳边传来不属于人类的低吼，而在低吼传来的电光火石之间，加西亚的思绪便飘忽到了十年前第一次见海德老师的记忆深处，而后又在电光火石间回过神来。 低吼亦在那个瞬间逼近，加西亚眼角的余光看见从自己左手边扑过来的那团黑影，有着锋利的八条脚爪和两只尖锐的獒牙。 泛着冷光。 地行蛛。 “我等你很久了！” 加西亚大吼一声，而后便把手中藏着的两只陶**朝着那黑影张开的大口扔过去。 ========================分割线=========================一点三十九，这个点还有醒着的书友嘛，有的话可以在书评区吱个声~~~~第二更！ 正文 第三章 收获 爆弹在空中旋转着，被来自加西亚的爆发的劲力转瞬之间便送了出去。黑影窜出的时候离加西亚只有不到半人身高的距离，两颗陶制爆弹便在顷刻之间击中了那黑影张开的大口。 更准确地将是大口之中泛着冷光的獒牙之上。 “咔。” 爆弹重击到獒牙之上，加西亚看见那颗锋锐的牙顿时就被砸的往口腔内侧偏了几分。那一刻不知为何一种奇妙的换位体验出现加西亚的心中——少年觉得那地行蛛一定很疼——就像吃早餐的时候被一颗石子崩到自己的牙一样。 “嘶——”加西亚不忍地皱起了眉。然后抬起扔出爆弹空出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崩到蜘蛛牙的两颗爆弹毫无意外地将蜘蛛的整个头颅，从口器开始炸了个漫天花雨。 “我很抱歉让你在爆炸之前还感受了一番牙疼的快感……”加西亚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任由溅射的蜘蛛前端残片和汁液洒落一身。 重物落地的声音。 失去头和包括两只螯爪和前半段躯体的地行蛛重重地砸到了加西亚前面的地面上，爆炸导致的不规则断面往外渗出着汁液，数秒前来势汹汹的变异生物已然变成了新鲜的尸体，只剩下螯爪在地面无意识地抽搐着。 “死了。” 加西亚缓缓放下捂住眼睛的左手，手背上被刚刚汁液和残片的溅射溅射到了不少蜘蛛的组成部分，他皱着脸朝着旁边的地上把手背上的东西甩到地上。 头上和身上也是，喷射的蜘蛛组分溅了布置师一身，就好像洗了个蜘蛛澡，带着毛的躯体残片和断成几截的前端触肢跟汁液一起黏糊在了加西亚的身上，那感觉，就好比——走在斯派斯的街上被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醉汉吐了一身的酸水以及鱼肉和藓菜的混合物一样。 “自从年前山失恋喝醉酒吐了我一脸以后……真的是很少有这样的诡异体验了。” 蜘蛛的体液糊在身上的感觉让加西亚很难受，感觉整个人都被闷了一层。他扭了两下，试图把头上沾着的东西都抖下来，然而无论是触肢残截还是躯体残片都同样糊在他的身上。加西亚只得带着这一副让人胃部不适的模样，四下里环顾起来注意着有没有别的危险。 消灭这种蜘蛛以后不久前诡异的危险感就从加西亚心里消失了。然而四下里也的确没了什么危险——加西亚提着精力等了许久错综的蜘蛛丝之上终究是没再看见第二只地行蛛的出现，在确认着周围的确只有这一只蜘蛛，再无别的威胁以后，他终于是长虚了一口气，狠狠地踢了死去的地行蛛一脚，随便在旁边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下背包坐下来，开始试着把自己头上身上这些恶心的东西都扒拉干净。 “老爷子！可以过来扎营了！” 布置师狠狠地把黏在头发上的那根触肢扯下来甩到地上，然后朝着远远地看着情况的商队喊了一嗓子。 事实上也不用加西亚喊，在看见加西亚自己坐下来清理身子的时候，肖恩已经指挥着商队往这边移过来准备扎营了。商队一行人从最前面的拖车遮罩中掏出几把铲子和刮刀，互相分发了一阵，便一同过来开始清理遍布在地上或疏或密的蜘蛛丝和收集死去地行蛛身上有用的东西。 …… 坡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危险与机遇并存。每一块新区域的发现，都代表着新的物产与资源，而每一只变异生物的杀死和捕猎，都意味着商队在与贸易之中获得更多的收益。 就拿最普通的大牙蚂蚁来说，每只大牙蚂蚁的杀死代表着杀死大牙蚂蚁的商队将获得一块以上比较完整的四个巴掌大的中型蚂蚁甲壳以及三块一个巴掌大的小型甲壳，而一块巴掌大的蚂蚁甲壳便可以在英西镇的贸易区换取一块刻着地下国第一任元首耶罗元首肖像的铁合金币，每一块铁合金币可以在英西镇的食品加工工坊换取到等量于斯派斯合成食品加工工厂分发给斯派斯居民一天的卡卡路合成定食份量。 硬币是地下国各个聚落之间进行交易的第一参照——从耶罗元首在地下国发行第一批铁质硬币开始，耶罗铁便在各个聚落的商品交易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以物易物有以物易物的局限性，于是所有的商品便逐渐都以耶罗铁标价起来。比方说，一块巴掌大的蚂蚁甲壳在交易区的标价为一耶罗铁，四块巴掌大的则是十个耶罗铁。比方说，每一条斯派斯人腌制的腌鱼在交易中售价半个耶罗铁，每瓶腌制藓菜的售价为两个耶罗铁……诸如此类。 耶罗铁占据着商品贸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人们用它交易，生活，判断物品的价值，继续交易。耶罗铁之上还有由第二任元首发行的罗姆银和画着第三任元首莱茵哈顿的哈顿金，然而在贫乏的边境贸易之中，耶罗铁就已然是全部了。 毕竟，贫穷。 此事暂且不谈。比起大牙蚂蚁，地行蛛毕竟是高了一个等级的变异物种。高出了一个等级说明这种生物比蚂蚁难杀死，同时，也说明了每捕猎一只地行蛛获得的收益比捕猎一只大牙蚂蚁的收益高出不少。 然而这些收益也只有常年在商路上走动的人比如肖恩老爷子才会去算了…… “治安队的人在贸易上面就是一群只知道吃的野蛮人。” 肖恩老爷子曾经无数次地咬牙切齿守护镇子的这帮家伙浪费商品价值——将入侵镇子的蚂蚁从甲壳开始就打烂撕裂，将从地下冒出来的拳头大的石头虫直接用铁器拍扁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将成年体七级的变异蚯蚓撕成七八段烧汤给镇子上的人分着吃…… “真野蛮……”肖恩老爷子嘟囔着走到被加西亚炸掉小半个身子的地行蛛面前，心疼起来，“你看看，这好好的蜘蛛，就这样被你毁去了小半个，獒牙没了，胸板没了，前面的两只触肢也没了，这可都是钱哪……。” “知足吧老爷子，换了布莱尔他们来这蜘蛛就不是被炸开一小半的问题了。”加西亚从一旁停靠的拖车上接了水正在洗头，听到老爷子一副心疼粮食的声音顿时笑起来，“再说了，炸掉脑袋不是还留了大半个身子嘛。脏器啊螯爪啊蜘蛛胸前的毛啊不都还在嘛。老爷子别欺我少年不懂事啊，您忘了，贸易价值可还是您亲自几年前带我上路的时候顺便教我的呢。” “那你就不能换个创口小点的方法？要知道，一颗完整的地行蛛獒牙换出去能买我们六条腌鱼，一根手指长的地行蛛前端触肢卖出去也有三个耶罗铁……唉。” 老爷子说着说着也没了脾气，只自顾自地狠狠地叹了口气表示惋惜。毕竟事出突然，换了自己在那个情况下连保持无伤击杀的可能都没有，就也不应该来苛求娃娃辈要做的更好了。 “换个积极的角度想，其实收获挺大。”加西亚把一脸盆混着杂七杂八东西的浑水倒到一旁的地面上，抓起挂在拖车扶手的粗巾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你看，地行蛛的消化袋还在，十二个耶罗铁，八个螯爪就炸碎了一个，剩下七个每个还能卖十个小钱，这边又七十个。胸板碎了卖不到好价钱，不过胸板上的绒毛可以制痒，也能入药，我想药房里轻松松地卖到三十个小钱每一百克应该没有问题……” “总共加起来，也有个百十来块钱了。收获不错。”加西亚最终总结起来。 “呵呵，你说的倒也有道理。”肖恩闻言笑起来，虽然还是觉得可惜，却也是一扫心中的不快了。 “老爷子活了七十年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留着让我自己来想罢了。”加西亚这个时候却是腼腆地谦虚起来，带上工作手套蹲下身和肖恩老爷子一起收拾打理地行蛛的尸首，“至于更小的创口，我这个布置师是暂时做不到了，毕竟无论是提前布置陷阱还是用爆弹搞突然袭击，都创口太大。我想……我们需要一个习惯运用匕首一击致命的行者。” “会有的。”肖恩老爷子抬眼去看向跟着商队一起打理营地的雷蒙德，小胖子正和三个中年男人一起抱着倒塌棚子的三根同样倒地的支撑柱试着把棚子重新立起来。然而小胖子力气不够，鼓着腮帮子试了两次最终还是被旁边看热闹的布莱尔拎着领子拉到后面自己亲自上阵。于是笑起来，“做老师的看人一般不会太差。” “嗯，会有的。”加西亚也笑。“我也觉得我看人不赖。” ……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这边收拾着杀死地行蛛得到的材料，另一边商队的众人也在热火朝天地打理着营地。布满了蜘蛛丝的地面逐渐干净了，黏在棚子和支撑柱上的丝也被清除下来。大伙儿把棚子重新立起来，棚子之间的大灶也重新生起电来——同为初级撕裂者的山和布莱尔在众人的唆使下再一次地对上了眼，借着摇动电热灶的手摇发电机作为比赛，比起了卖力气的较劲儿游戏。 很快，电热灶上架着的大锅里，水便开了。大伙儿开始往锅里加从镇子上带出来的食材。 那之后不久，食物的香气便弥漫开了。 正文 第四章 海德 一只地行蛛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有脑袋的时候张牙舞爪，炸掉脑袋以后，三个头宽的地行蛛残躯数分钟内便被一老一少两人收拾了干净。 肖恩老爷子用捆绳将七只螯爪捆起来扔到车上，蜘蛛胃袋和脏器洗净表面后装进罐子中也密封起来，至于从胸板和背甲上刮下来的绒毛，则是干燥以后用布袋子收起来，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蜘蛛的体液和蜘蛛丝也被布置师收集了一些装进行囊中。无论是粘液还是丝线都可以用来做粘合剂，另外蜘蛛丝在布置陷阱的很多时候都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营地处的汤早已烧开，食物也准备好。于是老人家就和少年一起过去和大家一起休息聊天起来。 说是食物，其实也不是多么美味的东西。十七个人围着锅子坐成一圈，然而锅里的汤也就是随便地放了一些盐放了一些藓菜以及两条腌好的鱼。卡卡路饼倒是被放进去很多，十七八块的样子，足够一群人都每个都吃个七八分饱。 说是汤，其实倒不如说是带了鱼肉和藓菜的咸味卡卡路粥了，线路上不乏很长的路途遇不到扎营区的时候，那时候只能就着清水吞咽干瘪的食物，此刻到了扎营区，自然是架起锅煮一些热的东西。汉子们围坐在锅旁吃着热腾腾的鱼肉粥，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讲着笑话。 “给，你的粥。” 老爷子给自己舀了一碗，顺便也翻着锅底给加西亚来了一碗厚的。 加西亚也不跟老爷子客气，捧来那碗热粥就喝起来，咸咸的，带点鱼肉和藓菜的鲜味。就是喝的过急有些烫嘴，又不愿在人前表现出来，只好在舌头上转一圈就强忍着吞下肚去。 布置师只觉得从舌头到胃里面都有些灼人，过了半分钟才平复下来。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肖恩终究是活了七十年的人，看着加西亚表情不对就知道被粥烫着了，于是笑笑开始吹起自己的那一碗。“都说饭好吃粥烫人，吃粥这么急，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烫死了。” 他捧着厚厚的陶碗给升腾着热气的粥吹着气，然后沿着碗的边缘把边角处稍微冷了点的粥一点点吸进嘴中。 “嗯。”加西亚摸了摸脖子背，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被老人家逮到做的不好的地方抓住机会教育两句。赶忙应了一声，抬眼朝两边看去看到没人发觉自己的窘样，于是学着老爷子的喝法也喝两口。然后拿着筷子开始小口小口地扒拉起来。 “嘿，我跟你说，这两个月不见我家婆娘，我婆娘可想我了！” “看你这一说我就知道昨天晚上肯定没睡个好觉吧！” “哎，瞧你说的，温特能一直奋战到天明？我看才来两下就趴在他婆娘肚子上睡得跟死狗一样了吧！” …… 围成圈坐着的商队里面并没有女人，所以男人们也就经常开着这些粗俗却拉近感情的玩笑。加西亚坐在边上，喝着粥听着旁边的男人们扯着嗓子吹牛开玩笑，突然就会心地笑起来，商队的这种生活倒也挺好。他心想。 “几点了？” 商队里突然有人这样问道。 “七点多了。” 肖恩先生从怀里掏出怀表，捏开来看了一眼，又合上去塞回了怀里。 “那么吃饱喝饱就找地方各自写着吧……守夜排班顺序都记得么？” “记得。” 人群里稀稀拉拉地回了一句，听起来是四个人的声音，肖恩抬眼一看也正好是四个，负责上班夜的守夜的中年汉子。 “那就休息吧。温特，你们四个到点了也不要撑，把别人摇起来换班。” “好的，领队。” 被唤作温特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然而老实人却是经常做这种苦自己帮别人的傻事。这会儿被肖恩点出来嘿嘿一笑，却不知道到底是听没听进去了。 吃饱喝足，大家便在四下里找了地儿躺下就开始休息起来。除去四人守夜剩下十三个人，睡在四个棚子里倒也不是很挤。 经过一天的奔波劳累，汉子们很快便熟睡进入了梦乡，棚子里渐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毕竟都是卖力气拉车的男人们，里面很多甚至还是当年治安队退役下来的人，生活作风粗犷无可厚非。然而加西亚却是一时间睡不着了，在家里自己和弟弟丹睡一个盒子一张床已成习惯，此时到了睡觉的时间，陡然看不到自己弟弟的脸，一时间倒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辗转反侧地难以入睡，又觉得旁边布莱尔的呼噜声越来越响，摇也摇不醒，于是便坐起身拉起帐篷的帘子走出去。外面不远处亮着便携灯的灯光，一眼扫过去是守夜的人。加西亚朝着那光走过去，心想着要不叫那边随便一个过来睡觉，自己去顶个班。 然后就被不远处突然传来的话惊了一下。 “怎么，睡不着。” 加西亚身子一抖，然后下意识地抽出了刀，然后却是发觉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哪有变异生物还会说话的，再想这声音像是肖恩老爷子的声音，于是朝着左前方看过去，依稀间看见不远处老爷子的身影。 老爷子不知为什么也没有睡觉，坐在营地前面的大石头上，那石头曾经是石柱的一段，却是不知为何崩断倒塌到地上变成几截。 “嗯，有点想弟弟。” 加西亚也不藏着，腼腆地笑两声说出了实情。 “睡不着就来聊会儿？” 石头不小，挤着坐大概可以坐下三四个人。肖恩拍了拍手边的空处，对着加西亚发出邀请。 “嗯。” 于是少年和老人就坐在营地前的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历史，聊学问，聊家常，聊营地，聊人生。老爷子是个很健谈的人，换个角度想其实也很博学。在加西亚看来，肖恩先生的知识量其实与海德老师也有的一比，只不过，后者的知识储备不知道来自何处，前者的渊博知识却是来自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积累和行商经历了。 “见多了，眼界自然就宽了。” 不知道海德老师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至少在肖恩这里，这句话挺对。 于是不知不觉又讲到了海德老师。 “老爷子，你当时第一次遇到我海德老师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呢。” “那会儿，二十年前了吧，真要说起来是在坡上发现的……这倒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在坡上面看到活着的人，虽然找到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昏迷不醒，不过最后还好是救回来了。” “昏迷不醒？”加西亚倒是第一次听肖恩细谈他当年在路上救起海德老师的经历，皱起了眉毛，“是被变异生物伤到了？” “不。”老爷子摇摇头，神色有些怪异，“是脱水。当时你老师看起来像是没喝一滴水在坡上走了三天甚至更久，然而坡里面其实很多地方都有地下河流过，即使没有地下河石头缝里也有清水产出，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可以通过水响找到水源的位置……现在想起来还是奇怪得很。” 老爷子最终耸耸肩，“管它呢，这个世界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太多了，谁知道你老师当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身上没半点伤口，却像个脱了水的人干。” “那你们熟了以后没有去问吗？”加西亚很不解。 “怎么没有，海德刚来那几年我每次回镇子都要跟他提这个，然而每次说到这个那小子都跟我笑，而且是意味深长的那种，我就奇了怪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在那儿摆神秘有意思么？但是你老师乐意，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过问了……说起来你问你自己比问我有意义多了，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传弟子，老小子连他的姓氏都传给了你摆了明的是要拿你当他的接班人了。” “我……我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 加西亚回想着海德老师跟自己相处时候的点点滴滴，然而的确是没有哪次是谈论过有关老师来镇子的原因之类的话题或者是老师自己的故事……记忆中的海德·马尔克斯就犹如一阵斯派斯镇子上刮过的一阵风，给镇子造成了影响，却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同样，也没人知道他去向了哪里。 即使是自己这个亲传弟子。 海德留给自己的，也只有十几年来的谆谆教导和放在教师收纳柜里面的不算太厚的笔记本了。 记载了老师阅历和智慧结晶的笔记本，带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段落和一些看得懂的配方以及别的知识。 “那些看不懂的符号段落……”加西亚咀嚼着这句话，“或许老师还是留了自己的一些故事给我吧……只不过用的是我看不懂的方式……” 家乡话？家乡文字？都有可能，然而在从未走出过边境的加西亚来说，那只是一些趴在泛黄的纸张上的看不懂的段落，段落间有区别的只有符号的多少而已。 “海德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加西亚躺倒在石头上面，沉默半晌，有些自嘲地笑笑，“啧，本来是因为想弟弟出来透会儿气想着回去继续睡的，这会儿弟弟不想了却是想起了海德老师……” “书上说布置师一般都想得多。” 肖恩慈爱的拍拍加西亚的大腿，让他少想点事情。 “放轻松孩子，你会睡得着的。什么都不要想，想着你的面前有一块卡卡路，两块卡卡路，三块卡卡路，四块卡卡路……” 老爷子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缓，加西亚试着将脑子里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只想象着老爷子话语中的场景，不知不觉中，终于觉得眼皮子打架，然后沉沉睡去。 …… 这一夜，他梦见了还是个十一二岁孩子的自己，梦见了引导自己童年的海德·马尔克斯。 “海德老师！”加西亚梦见自己在海德老师的办公室问老师来到镇子之前是做什么的，“海德老师，你来斯派斯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那时候啊……也是一名老师啊。”加西亚看见自己的老师皱起了眉毛似乎在怀念着。 “那……什么样的老师呢？” “一个……” …… “嘟——”商队的集合哨在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准时响了起来。 加西亚的梦境中断了。 正文 第五章 老兵和英雄 守夜的人换了两轮。商队的集合哨便响了起来。温特捏着金属片做的哨子发出尖锐的声音，睡在棚子里的人便一个一个地被喊起来。 营地终究只是暂时落脚的的地方，商队只在蜘蛛营地休息了一夜，便又开始了第二日的征程。 被哨音喊醒的的加西亚发现自己侧着身子躺在营地锅灶前的石头上，肖恩的破旧风衣盖在自己身上，衣服的一角压在自己腰下。 刚醒的加西亚还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抓着风衣的领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发现自己身上盖在属于肖恩老爷子的衣服。 “大衣……” 加西亚这才想起来自己行进在商路之上，掀开大衣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四下里商队的汉子交错地走动着，把睡觉的草席卷起来捆好扔回拖车上，营地前的锅灶不知何时已将昨晚剩下的鱼肉粥加水重煮了一遍，冒着热气的锅里还留着几人份的饭量，估计是有一些跟加西亚一样起得晚的人。 肖恩穿着粗制的汗衫，枯萎干瘪的肌肉从汗衫的袖子里露出来。他坐在电热灶前面一圈圈地摇着发电的摇杆，给粥保着温。从加西亚的角度看到的是一个缓慢摇动着摇杆的端坐的背影，在周围的微弱光亮中加深着阴影与身上的光。 老爷子最终还是老了。加西亚轻叹了口气，拎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披到自己身上的破旧大衣，走到了老爷子的身后。“肖恩先生，你的大衣。”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话语让肖恩身形一顿，然后就看见一只手捧着折好的大衣放在了自己右手边的地面上。 “谢了。”加西亚淡淡的说着。他并没有直接把大衣披回老爷子的身上，按照老爷子的性格这样反倒会让他觉得不快，觉得是认为他老人家老。于是在走过去的时候便把大衣轻轻地折了起来，平放在地面上。 “睡得好么。” 肖恩看了摆在一旁的大衣一眼，继续摇起了摇杆。 “托您的福。”加西亚笑，“锅里的粥，是留给我的么？” “两人份，等你吃完了我好收拾。”肖恩边摇边说。 碗在靠东面的装水拖车上，昨天吃完粥的人拿来洗碗，便顺便放在了拖车的板子上。大小不一的厚陶碗，也没有选头，于是随便拿了一只过来，两三口将不烫不凉的粥喝了个干净。 “听见了么，远处传来的水声。” 老爷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加西亚一愣。 “你仔细听。” 老爷子接过加西亚手里的空碗，开始收拾。 布置师眨着眼睛坐在地上咀嚼着老爷子的意思，然后偏着头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起了四周传来的声音。交谈声，脚步声，收拾东西的声音，以及，仔细听便能听见的水流声音。 “水声？”加西亚皱起了眉，“怎么了，挺正常的。” “昨天晚上声音还没有这么大。”肖恩拿沾着水的粗布擦着锅缘。 …… 行商不容耽搁，在坡上，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即使是在较为安全的扎营区和行商线路上。所以说能早一分到达商路中的聚落，便尽量早到一分。 这日清晨，只约莫收整了小半个小时，汉子们鼓着劲儿把四辆车上的照明灯都摇满了电，商队便再次上了路。 石坡，石壁，石柱，石林。直行或转弯，岔路或坦途。或缓或急或上或下的坡，或快或慢或上或下行进的人群。拖车两边的石壁石柱在灯光的照应下都蒙上一层清冷的白光，拖几道长长的影子，稍远的地方也都打着轮廓，朦朦胧胧地看得出远近高低。 加西亚看着那或高或低或远或近的轮廓慢慢地都远去了，消失在光亮照不到的黑暗处，就像出现又隐没于黑暗的择人而噬的齿。 注意看的话每颗通向齿缝的牙齿上面都有着或深或浅的红石叉痕。 “在商路还没被开拓的年代，每年，每个月，都有人在坡上死去。” 肖恩先生拄着拐杖走在队伍的前头，偶一瞥发现自己的忘年小友目光游离于两侧的柱壁，神情恍惚久久地发着呆，轻叹一声，出言将加西亚拉回神来。 “啊……” 加西亚回神过来，却不知该如何应答，也可能是还没完全回神过来，不经大脑思考地便说出口来，“那那时的领队没有把他们救得回来么？” 话刚出口加西亚便发现了不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哪里有什么别的领队？镇子上的商队，从五十四年前起就一直是肖恩老爷子了，自己这话…… “因为领队也没了啊。” 肖恩却是转回头去，看不见表情，只听见云淡风轻的话语。 然而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辛酸。 “我的父亲，以及我父亲之前的领队，没有一任是超过两年的……” “……你知道，很多时候，走错岔道或者走到坡的深处，整支商队，就都没了。” 老爷子脚步如常，如同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加西亚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的跟在老爷子后面走，然而身形萧索步履蹒跚。 见加西亚不开口，老爷子也不去问，索性自顾自地讲下去。 “看见那些红石的划痕了么，或深或浅的痕。一道痕，就是一道辛酸的往事，就是一个走错路回不来的人。” “浅的，是跟后面拖车队汉子一样的普通人或职业者，而深的，就是领队……” “因为领队也没了啊。”加西亚的心里仿佛一瞬间塞进了很多沉重的东西，数分钟前肖恩老爷子云淡风轻的言语再次击打在了他的心上。 嘴角苦涩，想开口，却像缝了针一样说不出话来。 而肖恩却像开了话匣子，一肚子的话往外倒。 “他们经历的危险和困难远比我们现在多得多，每一次商路的拓宽与改道，都建立在领队和队员们前仆后继的牺牲之上……” “……五十四年来我看见过无数的岔路里灯光照射下去看得见他们的尸骨——被掏空吃尽的骷髅，残破的骨架，或者连骨架都没有，唯一能看见的只有散落地面的遗物——一把剑、一块怀表，运气好的能留下一封遗书……” “……然而遗书里面交代的，也都是些叫后人们不要步自己后路要开拓创新之类的昏话，都是些可爱而可笑的人呐……” “……我也早就留下了一封遗书哩，然而却一直用不上，因为我的父亲那一辈，其实已经把商路确定了大概的方向了……” “……我肖恩·阿离莫五十四年来唯一做到的……其实只是顺着他们开拓好的商路，一遍一遍地走着而已……” “……他们为了镇子的利益和开拓拼搏致死，而我，却一直带着队苟且地活着……” 老爷子讲到这里，突然就顿住了，然而也只是顿住了一两秒，又开始继续朝前走，叹口气，即使是背对着，加西亚也能感觉到老人的憔悴。 “……他们才是英雄，而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老兵而已……” 不，加西亚摇头，肖恩你不应该这么想。他很想去拍拍老爷子的肩，大声告诉他你也是镇子上的英雄，你为镇子的付出不比前人少……然而这一拍却是始终伸不出手去，小辈对长辈的礼仪，对最长辈的尊敬，不管双方熟稔到什么地步，也做不出像自己和自己的同辈那种勾肩搭背互相骂娘的举动。 加西亚只能默默地跟着那个背影走，在心里默默地说， “……他们是英雄，你也是……” …… 怀表上的字又走了大半圈，商队渐渐地听见了愈发靠近的水响。肖恩先生出发前给过每个人手绘的商路地图，这时候，显然是靠近了地图上标记的无源河区域。 一条，从没有人走到过的坡的深处流过来的河流，没有人成功走到过它的源头，于是，索性就将他叫做无源河了。 河虽无源，却不是无劲，隔了老远，在岔道里便听见拍击石头的汹涌波涛。 “无源河到了？” 加西亚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啊，老爷子，按照你的地图不是还有个小半个小时的路么？” “这也就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了。” 肖恩皱着眉头在自己的随身笔记上又记下一笔。 “河改道了。而且……如果我没猜错，昨晚过去以后，这河……偏得更厉害了。” 正文 第六章 无源河 商队在靠近水响的岔道里慢慢地朝着水响走去。流水的响声在地下回荡得很远，那是河水击打嶙峋的岸所拍击出来的声响，哗啦啦地在坡上回荡着吵着耳朵，听久了让人莫名地翻燥起来。 “真特么吵吵。” 行进中，布莱尔皱着眉头朝着并排走着的山嘟囔一声，然而这声音立时便被水响盖了过去。 “啊？你说什么？” 山眉毛比布莱尔皱的更厉害，满耳朵都是哗哗的杂音，如同耳鸣。 “我，说。真，特，么，吵，吵！” 布莱尔一字一顿地凑到山的耳朵重新喊了一句。 “我，也，觉，得！” 山扯着嗓子回应布莱尔。 然后两个人就觉得眼前一亮，抬眼看过去肖恩老爷子转过头来正对着他们笑，头顶打光灯的光亮明晃晃地刺眼睛。然后两人头上就被老爷子的拐杖一前一后地敲了两个暴栗。 “好好走路，少说话。” 咚咚两下，看的加西亚在旁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脑袋，嘶，听起来真疼。他心想。 老爷子转过头回去，头顶的灯光打着前路，照出弯弯绕绕的道和两旁的石壁。两边的石壁潮湿而光滑，生长着喜暗喜湿的苔藓，摸到手上湿漉而冰冷。 越往前走鼻子尖嗅到的空气就越潮湿，而再往前拐了个小弯，无源河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 河面不宽，就着商队扫上河面的光看去，反着光的波涛大概只有三四个人身长。然而却很湍急。离河岸还有数米，加西亚便觉得奔涌的河水带起潮湿的风在自己的脸上吹过去。 猛烈的风。 “果然……”水面出现在了灯光范围的那一刻，加西亚就看见老爷子变得比之前更严肃起来，摊开记录行商地图和事迹的行商笔记，在上面某段文字上画了个叉，又在下面添了几行，借着纸张表面的灯光隐约看见是关于河水改道的记录。 肖恩先生在离岸边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奔腾的河水一言不发。帽檐上打光灯的光远远地照射到河的另一头走在后面拖着车子的汉子们也很快看到了河流的全貌，以及自己的领队停下脚步的状况，人群中渐渐响起交头接耳的私语声。 “见鬼，无源河又改道了。” “四天前从这边返回的时候我记得还要往那边去一点。” “何止一点，我记得这块石头，来的时候我还在上面睡过一觉，你看看这会儿。” 加西亚听见后面的人谈到什么石头，转过头去发现是指着一块大半部分都浸在了河水中的大石块，说话的人站在水里摸着石头感慨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水面已然到他膝盖的位置。 “水位……” 加西亚摸了摸鼻子，岸边的部分到了膝盖么……那河中心该有多深…… “这里四天前还只是一处靠近无源河的宿营地的。”肖恩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着河面，仿佛河面上应该有什么东西存在一样。“无源河宿营地。但是这会儿已经看不见原来的棚子了……估计早就被河水冲走了，或者沉到了河底下。” “宿营地……为什么会选择无源河做宿营地？这里不是不安全么。” “不，很安全……至少在河不改道的时候是的——这里平坦开阔，因为河流每隔几年就会改一次道，变异生物觉得危险吧……所以平时没有什么变异生物靠近，而且视野好，遇到危险也可以及时撤离。”老爷子解释道，“变异种基本上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像这种危险的不适合生存的地形，没什么变异种会喜欢的。” “我五十四年行商三百多次，平均每二十来次就会遇到一次河改道……不过，这么大规模的改道，却是第一次。” “苏伦！”老爷子突然朝着旁边议论纷纷的汉子们喊过去。 “懂的！”人群中站出来一个精壮的半裸汉子，约莫二十来岁，汗衫被汉子披在肩膀上，像是吸满了水的毛巾。加西亚认识这人，虽然上学的时候没有拿到职业者的徽章，但是好像特别会游泳，于是毕业以后就被老爷子收到商队里来了，专门来应付这种无源河改道的情况。 那汉子边走出来边把脚上的鞋子蹬到旁边的地上，汗衫也朝鞋子上一扔，加西亚看见苏伦麦色的肌肤，八块腹肌和人鱼线清晰可见。 “这次的改道幅度比往年要大很多啊。”精壮汉子站在河边下了下腰，便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水流也比以前下来的时候急多了！” 汉子在河面上露了个头，对着岸上喊了两声，然后又潜下去开始往对面游。 肖恩老爷子替苏伦打着灯，灯光照射下，加西亚看见水里面精壮汉子朝着对面飞速游去的身影。 汉子的身影越来越远，几分钟后加西亚看见苏伦重新出现在了对岸，汉子攀着岸边的石头好像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休息片刻，又一个猛子扎了回来，朝岸上丢过来一个圆柱的带着摇杆的金属制品，然后爬上了岸。 “领队！这次的水比去年急好多！” 上岸的苏伦来不及擦拭自己往下滴水的头发和身子，就朝着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摇摇头，扔过去一块大的粗布浴巾。 “先擦身子，擦完说。” “嗯。”苏伦结果扔过来的浴巾，然后便在自己身上抹着边描述着自己的感受，“原来的无源河营地沉到了靠近河中心的位置，那些棚子都不见了大概是被水冲走了，隐隐约约看见我们烧饭的锅和灶沉在河底。扎个猛子下去拿不到过，我给把做灶的发电机捡上来了。” 精壮汉子拿着浴巾在自己的头上使劲地搓着，一边蹲下身去把自己刚才扔上来的东西捡起来在众人眼前晃两晃。 “拿来我看看。” 加西亚嗅了嗅鼻子，从汉子手上接过还带着水的发电机。 “果然。” 发电机于是在众人手上传阅，引来一阵的议论和叹息声。 “这种不防水的发电机，进了水，估计是不能用了……” “好可惜，要两百多耶罗铁呢……” …… 汉子见众人接过发电机拿在手上讨论着，也不打扰，索性等大家话语都低下来才继续说， “这次改道以后河水比以往急了太多，你们也看见了，即使是我，过河都需要快五分钟……”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讶声，仿佛精壮汉子游泳游五分钟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啧，说的好像就他一个人会游泳一样。” 小胖子闻言有些不屑，抱着胸对着一旁的布莱尔小声说道。 “就是，我就不爽他这话，这游泳的工作换做是我也能做。” 布莱尔也撇撇嘴表示嘲讽，然而下一秒两人就被后面站着的高出他们半头的山敲了两下后脑勺。 “人家能在商队里面混这么多年肯定有他的本事，我记得你们在加西亚领队刚当领队那会儿也嘲讽他没什么本事，最后呢？不要自己给自己挖坑才好。” “他哪里比得上加西亚领队，你看领队，一串爆弹布下去就宰掉一头让我跑得半死的大肉虫子。”雷蒙德不以为然，同时下意识地捧了捧自己的领队。 “就是，更何况谁看不起领队了？我布莱尔可从来没说过瞧不起领队的话。” 布莱尔也在那儿应声。 “啧，”山翻了翻白眼，“我记得……算了随你们吧。” 他突然觉得跟两个崇尚“谁拳头大谁说话”的墙头草谈立场坚定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至于布莱尔曾经有没有瞧不起加西亚的行为……管他呢。 另一边，苏伦的侃侃而谈也到了尾声。 “……所以我觉得，这次这河，我们过不了。或者说，我们过得了，但是我们的拖车和货物，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让我们一次一次地跟我们一起带过河去！” “那怎么办！” “就是，那怎么办！” “难道原路返回么？” 商队顿时就炸了锅，大家纷纷表示了对接下来的解决方案的担忧以及没有意义的瞎嚷嚷。 “安静！” 沉默了很久，听着旁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老爷子的眉头拧得越来越深，终于是开了嗓子稍微提了提声音，说出两个字。 人群立刻便安静下来，老爷子的话在商队一直很有威慑力。 “我们，朝上游走。” 正文 第七章 峡 逆流而上。 肖恩紧锁着眉头，过了半晌，对商队这样指挥道，众人倒是一点异议也没有，听见指挥便拉起拖车重新上路，沿着河岸朝着上游走。 “为什么逆流？”山不解，“往下走走到平坦的水流缓下来的地方不是就可以直接渡河了？” “往下走没有更缓的地方了。”肖恩并没有回头，他便走路边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十三年前发大水改道的时候走过下面……死了五个人。” 于是治安队的四人就都不说话了。 “那往上走会到什么地方？”沉默片刻，还是加西亚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我也跟您一起走过几次商道，从来没看到你带大家走过上游……” “自己拿去看。”肖恩此时似乎正好将手上的笔记本看完了，抬头看路的同时捏着笔记本的一角就递到了后面来。 “行商笔记……”加西亚挑了挑眉毛接过来，映入眼帘的一页就是老爷子刚刚看的一页了。 “无源河大概地形图……”少年布置师看着笔记靠在顶上的几个字一字一字地看过去。标题之下是抽象的地图，用几根粗的线条代表着无源河的流水，线条上的箭头代表流向，线条的两边和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红色和黑色的标记。 “我们现在在那个中间的黑色圈子里。”老爷子指着线条中段的一个黑色圆圈说道，“安全区，无论无源河怎么改道都涉及不到的地方——不过也只是理论上了，你看无源河营地的地方也在黑色圈子里……那几根有些地方重合的粗线条代表着无源河每次改道的大概流向。” 加西亚在纸上看见黑色圈子里有一根新添的粗线条，听肖恩解释下明白是这次河流改道的位置——正好穿过原来认为是绝对安全区的扎营区。 “那我猜上面那个……在线条左右两边各一个的黑色小圈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加西亚看着笔记的地图，忍不住猜想起来。 “是的。”老爷子忍不住投过去赞赏的目光，然而此刻赞赏却是不合时宜了，于是顺着加西亚的话往下说，“那儿是石崖。” “石崖？这边和对面各一个？” “是的，石崖。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带着商队从那儿走过……石崖在的地方是河坡的一个阶段差，无源河从两块石崖底下流过去……” “那就是峡谷了。”加西亚顺口接道。 “峡？”老爷子挑挑眉毛，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有这个称呼。 “我也没见过……只是小的时候听海德老师讲的，两山之间，流过水，叫峡。” “那就是了。”肖恩老爷子笑起来，“海德那小子倒是挺会起名字的。” “嗯……”“峡”这个名字是海德老师起的？加西亚挠挠头，算了，不去揪着老爷子这个口误来说事吧，赶路要紧。 …… 河岸并没有很陡，然而却一直是上坡。老爷子和治安队四个只需要走的人并没有多么吃力，然而商队拖着车的汉子们却时刻感受着向上的缓坡。汉子们拖着车朝上走走停停，几个小时下来也往上走了很多路。 加西亚一直顺着靠着河岸的地方走，他看见河水与岸边的差距慢慢增大，然而并不是水面下降了，只是河岸一直在往高处攀。刚开始还是蹲下身一只手可以摸到水面的距离，半个小时的行进以后，蹲下身去要大半个胳膊才能用指甲尖碰到水。一个小时以后就再也碰不到水面了，连水响都有些嗡嗡的从远处传来的意思，打着手电筒朝着下面照去，水面在超过一个胳膊的的地方闪着波光。 商队整整行进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走过去，打着手电朝下面照射过去都没办法再清晰地照到水面，只能依稀地看见灯光下很远的地方有着粼粼的光。 无源河还在，却不在存在于众人的视野之中，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是朝着远处照射过去的灯光下裂了一道没有边际的大口子的坡，与坡上嶙峋的怪石和散落各处连接穹顶与地面的石柱。 石崖，到了。 两块石崖之间隔着三人宽的裂缝，裂缝之下是峡。 “到了。”肖恩在离石崖还有两人宽的地方叫停了商队。灯光照射着裂缝，黑漆抹乎，深不见底。 “这里……”山站到石崖的边上，朝着对面望，两岸的距离与三个小时之前比起来并没有减少多少，依旧是三人的身位，然而这里却不能像之前那样游过去。 “跳过去？”布莱尔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肖恩老爷子，“我们职业者是没有多大问题，可是货物怎么办……” “这就是我请你们来的目的了。”肖恩老爷子神情严肃起来，“在镇子上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想到了河水有可能会再次改道的事实，所以，我想到了石崖……因为不管怎么改道，河水都是从石崖之间流出来的……所以，这里，是解决这次改道问题的最佳地点……” “所以说老爷子这次让我们几个过来本来就是想让我们帮忙……在峡上想办法弄出一条路来？”加西亚瞅了瞅根本看不到有多深的悬崖地下，隐约的听到下面传来的水响，然后少年布置师抽了抽嘴角。 “这根本不可能！”小胖子听到自己的领队这样讲，顿时跳脚起来，“三人身位的距离，怎么做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做出通过石崖的路来！” “老爷子，你这有点难为我们了。”加西亚看了一眼帮自己说出心里话的雷蒙德，心想着小胖子这心直口快的性子要改改的同时，也缓缓地摇起头来。 肖恩老爷子却是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缓缓地踱步到不远处连接穹顶和地面的石柱旁边，抚摸着石柱光滑的表面，似是而非地说着与治安队四人的质问毫不相关的话， “你知道，这坡里面，到处是这样的石柱——头大身子小的，头小身子大的，顶天立地的，断成两截的。在河流改道的下游大多是断成几截倒在地上或者被水冲走，然而到了石崖上面……大多数石柱就好比这根我一只手都抱不过来的巨大柱子，头顶穹顶脚踩大地，给人以安全感……” “老爷子你想说什么？”山堆起了眉毛，一脸苦相，“山我小的时候学没上好，听不懂你们这些文化人拐着弯子的说话方法。” 老爷子瞥他一眼，继续摸着石柱说起来，“看这根石柱，它足足有三个人高，比镇子里的最高的穹顶离地面还高……如果，我们在上面系上绳子呢？” “绳子……”加西亚摸着鼻子思考起来，“老爷子的意思，是用足够坚固以及足够长的绳子做出让我们从这边滑到那边的绳缆？” “不愧是海德老师调教出来的学生。”肖恩先生赞赏地点了点头。 “可是对面怎么办呢？谁去把绳子带到对面给系到那边的石柱上？”山却是问题多，不过从另一方面将却也体现出他考虑的周到。 “笨，谁说一定要别人把绳子系到另一边的柱子上去才能过河？”布莱尔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自己搭档的机会。 “哦？你聪明，你有办法？”山硬着脖子反击。 “嘿，听说过一句话么？叫做办法总比困难多。”布莱尔眉飞色舞。 “我倒是听说过另外一句话，叫做吃人的猛兽不会说话。”山打了个哈欠抠起了鼻子。 “啧……”布莱尔咂了咂嘴，强压下想跟跟一直和自己抬杠的山打一架的冲动，转过去跟肖恩先生鞠了个躬，“老爷子，我想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而且这个任务本来就是应该由力气大的撕裂者们来做，所以，就让我来做吧。” “哦？你打算怎么做？”肖恩先生饶有兴致地盯着大块头看。 “很简单，提前在这边把绳子捆到石头上去，让力气大的撕裂者鼓起力气扔到对面就好。” “给，绳子。” 迎面飞来厚厚的一团捆起来的粗绳，一眼扫下去大概有个十来米。抬眼看去却是自家的队长，加西亚拿着一个拳头大的爆弹，在手里扔着玩，边扔边说。 “说吧，要炸哪一根？是我左手边这根要一人横抱的，还是要右手边这根两头小中间大的纺锤？” “那根两头差不多长的吧，纺锤形的那个，我怕待会儿扔过去绳子从上面脱开了。” “好嘞！”加西亚爽朗一笑，半眯了个眼睛瞄了个准就把手里的爆弹对着左手边石柱顶端与穹顶连接的地方扔过去。 “轰——” 一阵回声与烟尘。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那柱子还是好好地在那儿立着，只是顶上碎了一小块地方。 周围所有人都朝着失误的少年布置师看去，加西亚的脸瞬间就红了。 “啧……失误失误，再来两颗。” 加西亚故作淡定地哈哈笑了两声，反过手去重新摸出两颗拳头大的爆弹。偏着脑袋想了想又摸出第三颗，一起朝着那柱子再次砸过去。 一阵连环的爆炸声，石柱终于是倒了下来。 正文 第八章 撕裂者的本职 倒下的石柱激起一圈震动，加西亚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震了两震，然后飞溅的石头星子崩过来一小颗砸中了自己的额头。☆百度搜索（三％四％中文｝☆ “啧，真特么晦气……”加西亚揉揉额头，对着倒下来的石柱努了努嘴，“呶，大块头，你要的柱子。” “好好看着，你这石头脑子！”布莱尔捋着绳子，朝着一旁双手环抱看着热闹的山不遗余力地嘲讽着，山摇头笑起来，耸了耸肩，对着嘲讽自己的布莱尔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行你来，我看着。 从山蔑视的眼神中，布莱尔分明读出来这样的话，于是回敬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朝着那石头走过去。 我就行了，哪像你？男人，最怕说自己不行。 山哑然失笑。 走向倒地石柱的布莱尔将绳子打了个活扣，叼在了自己嘴里，然后朝着自己的手掌唾了两口唾沫，故作玄虚地搓揉一番，便蹲了个马步，鼓着气托起那沉重的柱子。 绳子从嘴里掉出来，正好套到了柱子上面，然后就是慢慢地把绳结往石柱中段抹。 说来很长，其实很快，从开始到现在没花去两分钟，布莱尔已然利用这些简易的东西做出了一个结实的……重锤。 “看，做好了。接下来只要把这石头扔到对面去就好了。” 布莱尔解说着，一边把那活扣又系了一圈，系得更牢些。 然后便是长达两分钟的修整，加西亚看见布莱尔一吸一呼地调整呼吸，调整着状态。 “好戏来了。” 他轻轻地撞了撞身边看着自己的布莱尔队长的巨大力气不停小声赞叹的雷蒙德。 “啊，什么？” 小胖子回过神来。 “你的队长要开始扔铅球了。” “诶？！”小胖子一愣，然后眼睛便瞪得如同拳头眼一样大，转过半个脑袋来看向自己的领队，“真的？” “当然是真的，哝。”布莱尔抬了抬下巴，“不过你好像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 回过头去，布莱尔竟然已经搬起了石头，钢铁一般膨起的肌肉上虬龙一般的筋脉跳动着。 “呵——”一声低吼，布莱尔扛着石柱站起身来，然后腾腾腾的十几步走到了离石崖边缘只有两三步距离的的地方，而后后退三步，右脚在地上死死地踩了两下踩紧了，整个身子都朝后仰去。 “呵啊！”一声大喊，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跳起来，大块头的身子如同压紧了的弹簧一样一下子松开劲来，将扛着的石柱抓住前段一下子朝着前上方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扔出的石柱顿时像是上了发条的螺旋，在空中转起圈来，同时如回旋镖一样旋转着朝着对岸甩过去。 “抓住绳子！” 旁边传来加西亚拉着嗓子的提醒，其实也不用他提醒了，在加西亚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布莱尔已然拉住了旋转着飞速前进的石柱后面长长的尾巴——怕被飞出的冲劲儿拉断柱子没有提前固定在这边的绳索，随着抛出物的旋转在那柱子后面划出一条长长的连接这边地面的弧线。 布莱尔一把拉住那拖在石柱后面充当尾巴的绳索，空气中顿时传来绳索与手掌摩擦的声音。 在地上扔着的绳索一圈一圈地卷着盘在一起，加西亚看见那圈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缩小着，刚说出叫大块头抓紧的话不到八秒，那绳索盘成的圈已然缩小了二分之一。而抬眼看去，飞出的石柱也已然到了离对岸不远的空中。 “抓紧！” 加西亚大喊一声，尽管自己没有那一身蛮力，也过去抓住了绳子想出一份力。然而手掌才抓住绳子不到一秒，就觉得整个手上都火辣辣的疼。 “到那边去做你的指挥，老子这样的粗人皮厚，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儿哪里吃得消这力道！” 布莱尔一把推开过来帮忙的布置师。 “哎我……”加西亚却也无力反驳，捂着手掌偷偷地朝着手掌上看一眼，才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面，自己的手掌已然被磨破了一层皮，印出血来。 “就是，去旁边呆着，这儿我来。”正欲说话，一双糙手从旁边伸过来把加西亚朝着后面拉了过去，原来是山。同样有着一双糙手的大个子却是不再在旁边看热闹，而是走上前来，站在布莱尔身后一同拉起了飞速往前面飞去的绳索，顿时，空中飞着的石柱行进速度就慢了下来，“更何况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我们撕裂者的本职。” “这会儿不抬杠了？”布莱尔使着劲，却还不忘抽出空子来笑一声。 “让你一个人来你弄得动？”山一脸嫌弃，“就怕还没过半分钟就被拉到悬崖底下去了。” “啧。”加西亚咂了咂嘴，退到了后面，跟老爷子站一排。满眼无奈。 “每个人有每个人该做的事情。”老爷子笑笑，从衣兜里摸出一块膏药，递给加西亚，“给，贴上吧，你那嫩手还能握得了这飞的比长毛地鼠还快的绳子？” “嗯。”加西亚继续无奈地应一声，内心里却是满腔的愤恨与不甘，“见鬼，每次到这种要力气的时候自己怎么都柔弱地跟个女孩子似的……”他心想着。腮帮子鼓起来，然后朝外吐出一口浊气，算了，还是看着两个八尺大汉怎么对付着东西吧。 抓住绳子的两人很快控制住了飞行的石柱的速度，石柱也很快减速了很多，终于砸到了对岸，摩擦着朝着远处滑动过去。 而这边，残留地面的绳索也不多了，一眼看去盘成的圈子最多也就剩下小小的几十来圈。 还能撑到……五秒。 加西亚看一眼绳索，心念一转，便估算出来。 “抓紧时间！还有五秒！” 加西亚朝着抓着绳子的两人喊起来。 “收到！”前方传来两人异口同声的回应声，让人难以想象两人在平时是一有空就想着互相抬杠死对头。 “抓紧！”布莱尔咬咬牙，双手用劲将虽然减速然而速度还是不慢的绳子直接一个用劲往后面拉了一段，在自己的手上裹了一个圈。 “站牢了！”山也咬牙，蓄着力一个跺脚竟是将地上往下踩出一个浅浅的凹印。大个子直接一个弓步死死地扎到了地上，整个脸涨的通红。 然而两人合力竟是一瞬间就将那绳索拉停下来，石柱在对面原地摩擦着，泛起一阵烟气，却终究没有再往后面移动多少。 “呼，成功了……”看着对面停止在原地不再移动的石块和把两岸之间连接起来的绳索，加西亚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水，显然是紧张过度导致的。毕竟这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自己无法知道事情的结果，终究是没办法淡定下来。 而前面一直发力的两人就更惨，无论是一开始就在的布莱尔还是中途加入但是后来大出力的山都是浑身湿透，抓着绳子瘫坐在地上。 两手红肿，然而因为职业原因却没有磨出多大的伤口，只是擦破了表面的几层茧子和老皮，露出里面的嫩肉来。但是肯定是很疼了……就连远处的加西亚看到都觉得心里一阵抽搐仿佛身临其境，更不要谈作为当事人的两位初级撕裂者。 “呵……就当返老还童了。”布莱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张着手正正反反的看了十几眼，而后苦中作乐地笑起来。 “挺好。”山也笑。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山却还有着说别的话的力气，抬起手握着手中的绳子朝着这边的加西亚挥挥手，“喂，领队，这个得你来帮忙了，我们走不动了。” “呵呵，好嘞！”加西亚也不摆架子，跑过去接过绳子顺便扔给两人一些随身带的止疼片之类的药物，就拉着绳子的剩余几米爬到了这边石柱的顶上，找了一圈凹进去的地儿将绳子在石柱上死死地拉了两三个绳结。 “原地休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过峡谷！” 从柱子上跳下来，加西亚终究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对着商队众人呼喊起来。然而喊完却是发觉自己似乎是僭越了，抢了应该原来是肖恩老爷子的活儿。 “没事，你说我说一样！”肖恩老爷子却是笑笑过来拍了拍布置师的肩膀，也对着满脸崇敬的商队众人用平常没有的方式也跟着几个少年孩子来拼活力，一样的扯起了嗓子大喊起来。 “原地休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过峡谷！”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九章 恐高的小胖子 呼啸的风声，少年抓着固定于滑索上的金属支架，从石崖一侧的高处朝着另一侧飞速滑去。###三##四##中文##444ZW.Com 加西亚从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的耳旁呼呼地起了一阵狂风，呼啸着从自己耳朵旁边略过，两边的事物尖叫着朝着他身后跑去，前方的石崖沉默着扑面而来，不经意地朝着下方一瞥，深不见底的峡如同长着大口等待进食的深渊巨口，散发着让人颤栗的气场。 加西亚打了个寒战，回过眼来重新看向眼前，景物的飞速变换让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索性提了喉咙就喊叫起来， “呜——！” 长长的啸音从少年布置师的口中传出，惹得这边已经过来了的肖恩老爷子一行人会心地笑起来，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毕竟觉得好玩。” 老爷子摇着头笑起来，然后就看到加西亚抓着绳索远远地滑了过来，松开双手稳稳地落到了离众人两三米的地面上。然后朝着前面学着小人书上的动作做了一个谢幕鞠躬，朝着众人的方向点头示意，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发笑。 “收收你的小孩儿性子，加西亚领队！你这样你的队员不会服你的！” 商队中有汉子对着布置师调笑起来。 “他们敢！” 加西亚朝着声音的来源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然而想想那人说话也有理，自己这次有点激动了，于是还是稍稍收敛了小孩儿心性，抱着一颗依旧激动无比的心走到旁边的拖车处去休息，等待对岸剩下的人飞渡过来。 拖车全部都在石崖的东北侧排列摆放着，每个拖车上都盖着厚厚的一层油纸，用粗绳捆着，几分钟之前这些拖车也享受了与人相同的飞行待遇，由几个支架固定着从滑索上面一并轻轻松松滑了过来，算是解决了商队一直困扰着的难题。 对岸此时还剩下三个人，治安队的三个飒爽少年，好吧我承认讲是两个彪形大汉和一个圆润的小胖子可能更为合适，三个少年，与刚刚过来的加西亚一起，负责着殿后的工作。 “喂，领队过去了，接下来是谁？” 山一直眯着眼睛看着加西亚的进度，此刻看见加西亚朝着自己这边三个人回头招手，朝着两个伙伴说道。 “按照刚刚抽签的顺序应该到了雷蒙德了。” 布莱尔应声。然而那应该过去的小胖子却是没有应声。 “雷蒙德？” 布莱尔眉头一挑，又喊了一遍小胖子的名字。 “……” 然而旁边却依旧没有回应。转过头看去，大块头却是发现了万分有趣的一幕——那圆润的小胖子脸上一脸的鱼肝色，沉着脸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耶罗铁一样。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已经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一左一右站立好久了，跟村子里那摆在那儿的肖恩纪念像一样。 “我说……你不会是恐高吧？” 布莱尔不禁哑然失笑。然而雷蒙德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在哪儿凝视远方。 “喂！” 布莱尔在雷蒙德的面前摇摇手，见还没有反应于是把这尊站姿奇异的护法人像朝着后面轻轻地推了推。 “啊……啊？” 雷蒙德才好像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仿佛一脸茫然地看着带着一副“败给你了”的模样扶额的山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着自己的布莱尔。 “恐高的小胖子……到你了哦。” 布莱尔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跟古铜色的肤色映衬着，显现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 “我……我才不恐高……” 小胖子目光躲闪着，不去看一脸八颗牙齿微笑的大块头，犟嘴起来，然而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大有听不见的趋势。 “哦？那就，去吧？”布莱尔朝着滑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怪异的声调，就跟斯派斯街道上跟小孩儿抢糖果的无良大叔一样…… “不……不去，我还没准备好……” 雷蒙德目光躲闪得更厉害，甚至直接把头转到了旁边去。 “快去吧，我们两个还等着呢。” 布莱尔循循善诱，一脸的老师光辉，仿佛是瞬间跟做了三年老师的加西亚人设对调一样，满脸的仁师光辉。 “……” 这回小胖子索性不回话了，只摇头表示着自己的不乐意，一脸的鱼肝色倒是憋得颜色更深了。 “啧，布莱尔你会不会做人？” 终于，一旁沉默不语的山皱着眉头开了口， “人家小胖子都说了不想去了，你还这么苦苦地用言语相逼，你叫他怎么办？” “啊……” 雷蒙德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的神灵一般，心想着，还是隔壁队长好，你看看我队长，一天到晚就知道逼我去…… 然而内心独白还没说完一半，就听见那边“救苦救难的隔壁队长”继续发话了， “你这么逼有效果么？你说这么多话有效果么？说有什么用，直接上啊！” “……” “……” “有道理。” “哪门子的有道理啊喂！” “确实有道理。” “……” “……” “喂喂喂，队长，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我经过一个星期的训练可不是以前那个跑不过你们的小胖子了啊，我很能跑的啊，你们抓不到我的，不要乱来啊……” “过来，小胖~（微笑脸）” “不要乱来啊……你干嘛！不要过来！我不过去！” “老山帮我从后面按着他！（瞬间变脸）” “好嘞！”（刷——） “哎！哎！哎！隔壁队长你不厚道！你这是擒拿啊！你竟然对着一个本分守纪从不违法违规的良好斯派斯公民施展治安擒拿！我我我……哎！山你干嘛！别碰我脚啊喂！” “老山说得对！对付你这种小子，就要用特殊手段！” “哎哎哎！你干嘛！你拿绳子干……你把我的脚捆起来干嘛！还来！你……” “闭嘴！”布莱尔着对着雷蒙德粗暴地喊了一嗓子。 “我不闭！你们快把我放开！我不去！我死都不过去！哎哎哎！你们把我手也捆起来干嘛！快放开！不放开我……” “闭嘴！”这回是山的声音，一块粗布顿时塞进了小胖子的嘴里。 噫，简单粗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说什么？”布莱尔拿绳子把小胖子的手腕又捆了两圈，打着结，看向帮忙按住依旧死死挣扎的小胖子的山。 “谁知道呢？”山耸耸肩，“大概是一些感动感谢的话吧。” “唔鼓系努度噫！”雷蒙德对着隔壁队长怒目圆瞪，那眼神仿佛能吃人。 “他又说什么？”布莱尔跟山一人抱起小胖子一边，把胖子抱着朝着滑索走。 “不知道，听起来好像是我会感谢你一辈子？” “啊，我觉得也是，毕竟我们成功拯救了一个恐高少年的恐高症呢！”布莱尔万分的开心，开怀起来仿佛一个纯洁无暇的孩子。啧，不过自然是装的。 “呜呜呜呜呜呜！！！” 雷蒙德脸红脖子粗，脖子上的筋都鼓起来了，然而被粗布堵着的嘴里声音反而更加含混不清，只听见加了好几个分贝的呜声，两人纯当声音更高的感谢了。 “呜呜呜呜呜呜！！！” 小胖子的手被绑到了滑索的支架上，他看见布莱尔拿着绳子死死地又在支架上绕了七八圈。 “呜呜呜呜呜呜！！！” 他觉得身后一左一右传来两股大力，把自己朝着对面狠狠地推了过去。 耳畔响起了呼啸的风声。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哇！” 雷蒙德终于是成功地吐出来塞进嘴里的那块沾满口水的粗巾。 “布莱尔！山！我*你们俩大爷！！！”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章 深渊之下的……眼睛 呼啸的风声，被捆住手脚挂在滑索上滑向对面的雷蒙德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也就骂捆住自己的两个禽兽的时候没看清楚状态能够扯着嗓子骂两句，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真的在处在了空中，而且还在飞速滑行的时候，顿时便吓得整张脸都白了。###三##四##中文##444ZW.Com 深不见底的深渊，黑漆漆的如同一张随时等待着时机吞噬自己的大口，不知为何就让小胖子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 雷蒙德看着自己的下方，一言不发，然而，眼力稍微好一点的人都能看得见，小胖子的身子的抖动幅度明显不是正常的抖动幅度——他像糠筛一样地抖着，若是放到了地面上估计两腿也已经软掉了…… “雷蒙德！不要看脚下！” 耳边突然传来加西亚的声音，布置师两手在两颊做成喇叭，对着明显被吓坏了的小胖子喊起来。 “啊？”雷蒙德木木地看着脚下，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后终于是反应过来，然而目光却依旧没有从脚下的深渊抽离，只是呆呆的回了句，“啊……” 恐高的人在高处的时候反而更加容易往下面看，雷蒙德也是如此，小胖子只觉得下面的深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吸引着自己的眼睛，完全挪不开…… “我……我挪不开！” 雷蒙德试着去采纳加西亚的建议，然而却始终挪不开眼睛，于是带着哭腔喊起来。 “那就把眼睛闭起来！”加西亚的声音再次传来。 “啊！好！” 雷蒙德一愣，然后心里暗道自己果然是被吓傻了，连最简单的闭眼都没有想到。于是赶忙紧紧地闭起了眼睛，恨不得用眼皮把整双眼睛来来回回地遮个七八次，顿时眼帘里一片黑暗，什么深渊什么对岸什么滑索都看不见了。 于是才有了些安全感，然而也没有很多——耳旁的风继续呼啸，时刻提醒着雷蒙德自己还在空中。 然而，突然，这风声就消失了。 “咯噔。” 小胖子觉得自己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跳到嗓子眼，什么情况，怎么停了！？他分明的发现自己……停在了空中。 摇晃着，停在了空中。 “见鬼！怎么停了！？” 耳旁传来来岸方向自家队长的声音，布莱尔的声音满满的无法置信。 “我去！这离对岸还有好几米呢！怎么就停了？！” 这是山的声音。 “停……停了？”雷蒙德喃喃，“骗人的吧，不会吧！” 他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刚刚滑过一大半的滑索，以及，前面距离自己两三米的石崖，和石崖上一脸不敢相信的众人。 “我真的……停在了空中？” 雷蒙德继续喃喃。 视线里，远处商队的众人一个个的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拳头，肖恩老爷子的拐杖都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却因为惊讶顾不得去捡。 “我是在……做梦吧？这滑索对岸低来岸高，怎么想都不可能……”雷蒙德脑中突然这样想起来……对，做梦，我一定在做梦……就是，怎么可能……这种违反物理常识的事情……想到这里，他终于是从那惶恐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以一种坚定声音把想法说给自己听，把自己因害怕而颤抖的身子抚平。“我一定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就是！我一定在怎么可能！这种违反物理常识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里！我敢打赌自己下一秒就会醒过来！这踏马就是场噩梦！” 说到后面，他甚至自顾自地喊起来，给自己壮胆。 然而，叫喊以后，却是长久的沉寂。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岸的同伴们依旧惊讶地看着这里，如同愣神。 他，还是被捆着手脚，停止在，本不应该停止运动的滑索上面。 没有运动。 更没有醒过来。 一时间，如同死寂。 “哈哈，哈哈，哈哈……” 雷蒙德干笑起来，然而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 “醒过来啊！” 他继续大喊起来。 然而，依旧没有变化。 于是他明白，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真的停在了空中。 被悬挂着，停在了，绳索上。 …… “我，停在了空中……”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应该……” “这是为什么……” …… “雷蒙德！别慌！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在想办法！” 耳边传来加西亚强作镇定然而还是听出来慌张的声音。 “见鬼……连领队都难以保持镇定的事情……” 这一声下去雷蒙德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印象里的领队一直都是淡定自若的状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从没有像这会儿这样，靠着大嗓门给别人一种镇定的感觉…… “太聪明反而也是不好……” 雷蒙德自言自语了一句冷笑话，然而却是笑不起来。小胖子的脸色慢慢地沉下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喃喃自语。然后让自己静下心来去看四周的环境。 前面，是离自己还有三米多的对岸，后面，两个队长离自己有十来米。两边，空荡荡的是蜿蜒着裂缝的坡，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 深渊…… 目光移动到了脚下的深渊，雷蒙德的目光便再次无法挪开了。这次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 悬崖下面有东西。 “加西亚！悬崖下面有东西！” 雷蒙德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加西亚的名字，只是下意识地喊了觉得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的名字…… “什么东西！” 加西亚被雷蒙德突然的喊声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在在在靠着你们那边的悬崖下面！” 雷蒙德面色发白，嘴唇发抖，然而还是强忍着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刷——加西亚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是飞出去的，他朝着悬崖边上奔过去，趴在边上朝着下面望去。 “……” 一只眼睛。 在靠着对岸的深渊里，一只眼睛，正在闪着渗入的红光。 “肖恩先生！一只眼睛！” 加西亚立刻转过头去对着同样焦急的肖恩喊道。 “一只发着红光的眼睛！或者是某种仪器发出的红光！好像就是它把雷蒙德定在空中的！” “怎么可能！”肖恩老爷子瞪大了眼睛也跑过来，然而悬崖下，确实……“这不符合逻辑！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这不符合常识，然而，现在的状况是，那东西确实把雷蒙德……” “滴！” 话刚说到一半，悬崖下突然传来一声清脆而穿透的“滴”声。 “是某种仪器！某种仪器的启动声！” 加西亚一愣，然后喊起来，而后就觉得突然之间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外力，把自己伸出悬崖外朝下面望去的头和半个肩膀往下用力拽去。 “有什么在拖着我！” 加西亚骤然失声，头部和肩膀传来的巨大吸力让他觉得事态不妙，双手撑着试图把自己拖回悬崖里面，然而那吸力却是越来越大。 “咔！” 又一声清脆的响声，然而这次却是拽着雷蒙德的绳索。 靠着人多的这边的部分骤然断了。 加西亚猛然一惊，手下的力气一瞬间分出去不少，下一刻，他的双手就被前下方传来的吸力重新压了地上。 然后，加西亚就觉得自己的前胸压着地面，如同杠杆一样朝着悬崖下面翻了过去。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悬崖下的溶洞 要掉下去了！ 加西亚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去应付这个情况。(三四中文WwW.444zw.Com)脑中清楚地告诉自己要做些什么，然而双手包括身体肩部以上的部分似乎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被那不知名的外力拖拽着拉扯着朝着悬崖下翻了过去。 “啪！”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声扣紧的声音兀的从加西亚的脚踝上传来，耳旁传来肖恩老爷子压着劲从喉咙底下传来的粗声， “别担心，有我！” 肖恩老爷子的右手死死地扣着加西亚的左脚脚踝，试图将加西亚从悬崖边上拖回岸上来，然而却并没有什么作用，来自悬崖下的力量甚至将两人一起吸扯着朝着悬崖下拉去。 肉眼可见两条白白的鞋印子从老爷子的双脚与地面的接触部位摩擦出来，并且渐渐拖长。 “男人们！都过来！帮忙！” 老爷子索性朝着身后大吼一声。 其实也用不着这样去喊，从加西亚遇险到老爷子来救再到老爷子不支甚至不到一秒，看到老爷子抓住加西亚脚踝的时候，众人已经动了起来。老爷子发令的时候，商队中跑的最快的温特已经跑到了与老爷子持平的地方，扣住了加西亚的另一只脚踝。 那之后后面跑来的人们终于也到了老爷子身边，男人们排成长队，后面的人抱着前面人的腰或者抓住加西亚的脚一起往后发力，如此五六人，才终于堪堪与悬崖下传来的不知名力持平。 又几人加入进来，加西亚才觉得自己压在悬崖边上的身子终于有了向后慢慢运动的趋势。 布置师觉得自己的胸骨在地上压的生疼，脚踝处商队众人的力道与前方悬崖的力道一正一反地作用到自己的身上，加西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拉满的弹簧，拉的死死地，骨骼都要被弄得脱臼起来。然而却总算是暂时没了坠崖的危险，他感应着前胸处传来的力道，自己分明的已经慢慢向岸上移过去了。 然而，加西亚这边暂时没了迫在眉睫的危机，雷蒙德那边，却是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危机之中！ 被捆着手脚的小胖子前一刻还在惊诧自己突然停在了空中，如同可以在那一瞬失去了重力，下一秒，却发觉悬崖之下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自己，又能动了！？ 然而若是只是这样这却是一件好事了，毕竟能动说明自己可以顺着滑索滑到对面去，脱离这原因不明意义不明的险境。但是，事实是，在雷蒙德发现自己能动的同时，他感受到了绳索上传来的那“崩”的一声。 绳子，靠着对岸的那一头，赫然断了。 雷蒙德顿时顺着被下方力量拉扯着下落的绳索飞也似地朝着悬崖底下滑了过去。 “见鬼！”“见鬼！”“见鬼！” …… 一瞬间，无论是对岸还是来岸的人们，或者是半个肩膀和头还压在悬崖外面的加西亚以及正感受着下落的猛烈冲击与风声呼啸的雷蒙德，都异口同声地爆了这样一句粗口。 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捆着的雷蒙德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中。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所有人都愣住的后果是，作用在加西亚脚踝用于抵消悬崖下拉力的力瞬间就消失了一大半—— ——加西亚也朝着悬崖下坠落下去。 连同拉着加西亚脚踝拉的最紧的肖恩老爷子，一起，朝着悬崖下面坠落下去。 悬崖下，深不见底，只有那不知名的仪器，闪着渗人红光的指示灯，带着运转的轰响，持续地，朝着悬崖上作用着来源不明的吸力。 …… 加西亚终于是醒了过来。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行囊和商队的拖车摆在一起，掉下来的时候身上甚至只带了一把用来防身的短柄小刀，连一颗简易爆弹都没带，用于照明的手摇手电更是不可能随身携带。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死……” 加西亚在黑暗中瘪了瘪嘴，心想着自己或许在悬崖地下靠近无源河的岸上。然而四周却并没有水响，仔细地听过去倒是能听见石头上缓缓滴水的声音。 “不在河边……那我在哪儿？” 黑暗中的布置师皱起了眉头，再没有什么比既然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又发现自己看不见身旁任何东西更让人恐惧的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踏马受不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 加西亚低声爆了个粗口，然后无奈地摇摇头想到，然而自己还是掉下来了，享受着这什么都看不到的可怕感官…… “啧……” 沉默地在黑暗里坐在地上坐了小几分钟，加西亚索性站起身来。 “这样一直坐着也不是方法啊，先站起来看看能不能……咦？” 站起来的时候加西亚的脚突然感觉似乎踢到了一个软中带硬的物体。 “似乎是……一只带着老茧和老人斑的手？” 加西亚顺着感觉摸过去，他摸到了一只手，以及手上方的胳膊，大衣，肩膀…… “肖恩老爷子……” 加西亚瞳孔猛然缩了一下，老爷子怎么也跟我一起下来了？ 然后想起来在最后关头大家大多都被雷蒙德的坠落吓得六神无主，只剩下老爷子还抓着自己的脚踝，于是就导致了悲剧的诞生——老爷子，也掉了下来。 “不知道老爷子还……”加西亚锁着眉头，心中有些害怕，自己的存活估计是偶然，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还没死……但是老爷子就…… 还好，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到了老爷子的鼻尖下，老爷子的鼻息平缓，像是只是睡着了。 心中松了一口气，加西亚试着去推醒老爷子。然而老爷子却是不知为何睡得很死，连推了好几遍都没有醒过来。 “估计是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才这样睡得这么死……希望脑袋不要有事才好……”加西亚这样自顾自的想着，然后想到了老爷子的头上似乎有着便携式的手摇远光手电。 “希望不要在掉下来的时候丢掉才好……” 加西亚自言自语着，摸向了老爷子的脑袋，所幸自己的运气并没有那么差——手电安静地在老爷子的帽檐上固定着。取下来，手摇两下，便见一道微弱的光从手电的镜面里照射出来，然后因为没有持续摇动充电有没有储备电量而迅速黯了下去。 “哈哈，没坏！” 到这会儿，加西亚终于露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开心的笑容，他开始挥着膀子给手电筒充起电来，一分钟以后，终于，手电开始发出了稳定的光。 整个洞穴，也在这一刻被照亮了。 是的，洞穴。 加西亚发现自己并不是身处河滩，而是身处于一个不知名的洞穴之中。 老爷子酣睡在自己的左侧后方，被捆着手脚的雷蒙德竟然也在洞穴之中，同样酣睡着。 “洞穴……” 加西亚喃喃自语起来，打着手电走到离苏醒位置不远的洞穴洞口。 “这是……” 外面，是悬崖。 往上往下都是石壁的悬崖。 洞穴就镶嵌在这石崖的中间。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比五个夜神省的穹顶加起来还要 加西亚顺着石崖朝下打着光照去。★好看的小说上###三##四####中文##444zW.Com★ 光滑的石崖像是被流水冲刷侵蚀了数百年，从这里往下照去已经能看见最下方河水泛着光的波浪。 我们在……大概……三个人或者四个人高的地方…… 加西亚这样想着，多年治安队布置师的经验让他的预判能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这样的能力在上次蚯蚓入侵的时候已经得以体现，比如说对蚯蚓在什么时候到达什么位置的预判，对在哪里布置炸弹能够一举击杀敌方的判定，诸如此类。 眼中的距离不一定真实，然而却也差不了多少。 “总之虽然不知道怎么到这里来的，不过从这里直接跳下去绝对是会死的……” 加西亚摇摇头，转回去看倒在地上睡大觉的一老一少。少的那个身上还缠着捆住手脚的绳子。 “啧，绳子……” 加西亚走过去解开捆着小胖子的绳索。由于没有时间观念，加西亚并不知道那绳索在小胖子身上捆了多久，不过抓起胖子的手准备解开绳子的时候加西亚发现雷蒙德的手被勒得冰凉，显然是长时间手部供血不足导致的。 绳结不知为什么扣的是死扣，试着解了两下，却是分毫不动，反而将指甲缝拖得生疼。 “真是那两个家伙的作风……” 加西亚心里浮现出那两个满身肌肉的壮汉的身影，腹诽了两句，然后吐出口浊气，手上的劲力又加大了些。 两只手的手指已经是弄得通红，然而却依旧解不开那恼人的绳结，加西亚索性去用牙咬，这才将雷蒙德手腕的绳结一点一点地解开来。 解开手部绳结的雷蒙德却还是没有醒，这不禁让加西亚对小胖子的睡眠能力啧啧惊叹了。 “这胖子，真能睡。起来啦，脚上的绳子自己解。” 加西亚推了推胖子经过锻炼略显紧实的身子。 然而胖子被推得摇摇晃晃，却是没有丝毫醒过来的意思。 “啧……起来了！” 加西亚又摇了摇，见还没有反应索性站起身来用脚向踢皮球一样踢了踢小胖子的肚子。 “唔……好困……” 小胖子这才翻了翻身，挠挠肚子，含混不清地说着梦话。 加西亚气得笑起来，这样的状况你还能睡得这么安稳？我都快急死了！于是又是两脚，踢到雷蒙德的背上。然而迎来的却还是梦话。 “你让我睡会儿……” 小胖子含混地吐着字，手伸到背后去挠挠被踢痒的腰背。 然后不管加西亚用什么办法去叫他都叫不醒了。最多就是像这样刚刚一样说两句应景的梦话。 “这家伙……” 加西亚锁起了眉头，这家伙怎么这么能睡……上次去他家里把他连床一起捧过去训练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能睡啊。 然而毕竟怎么弄都弄不醒，加西亚只好等他自己醒过来了。 “或许是之前被吓得太厉害，这会儿才熟睡了吧……” 于是转回去去叫醒同样睡着的肖恩老爷子。 老爷子这边却是好喊多了，只是轻轻地推了几下，便看见老爷子眼皮子渐渐地动了。 “唔……” 肖恩睁开了眼睛，睁开的眼帘里浮现出加西亚的身影。 “加西亚？” 老爷子撑着地面直起半个身子，然后朝着四面看过去。 放在地上的手电筒发着光，将手电前面一直到石壁的部分明暗分明地照着。至少两个半人高的洞穴，一个手电显然照不了全部，然而却能照到一部分。 “我们这是在哪儿？” 老爷子含混地问着。喉咙里因为太久没说话含了一股痰。老爷子咳了两下，然后偏过头去把痰朝着远处的地上吐掉。 “我们这是在哪儿？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洞穴？” 这回的声音清楚了。 “是的，洞穴。”加西亚点点头，然后有点无奈地笑起来，“然而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洞穴……我们在悬崖下面，但是离最下面却还有差不多一半的距离……” “悬崖中间？！”肖恩的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怎么可能？！” “呶，手电给你，自己去看。” 状况特殊，加西亚也不管什么礼数周全，把手电直接塞到了老爷子手里，用下巴指了指洞口对面的石崖 “老爷子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 肖恩半信半疑地看了加西亚两眼，然后握紧手电站起来朝石崖走过去。 顺着悬崖再一次向下亮起了手电的灯光。 光线顺着石崖往下，再一次照到加西亚不久前照到的，离洞穴有至少三人远的水面。 “多高？” 老爷子锁着眉毛走回来。 没有主语，然而加西亚知道是在问自己。 “差不多三个人的高度。”加西亚百无聊赖地扣着地上的石子，把石子扣下来在手上扔着玩。“您知道，我干了三年多的布置师，看距离的方面……” 跟聪明人说话只说一半，尤其是老爷子这种有着七十年阅历的老人家。 加西亚耸耸肩，抓住了抛上去的石头。 “大概就是这样。” “……”肖恩先生顿时沉默了，片刻以后头转到熟睡的小胖子身上才又开口，“雷蒙德？” “嗯，我回想了一下是跟我们一起掉下来的。不准确讲小胖子比我们还早掉下来，毕竟我这儿有您跟商队在后面拉着还撑了会儿……” “我是说他怎么还睡着？”老爷子皱着眉，蹲下去推了推小胖子的肩膀。 “不知道。”加西亚再一次抛起了小石头，“可能是体质缘故，小胖子一旦睡着就很难叫醒，敲锣打鼓都不行……不过以前没有现在睡得这么死，这一次估计是吓坏了才这样的……” 肖恩老爷子不信邪，也学着加西亚之前的法子再推了推，见没有效果也正着反着各踢了两脚。 然而结果只是在小胖子身上又加上四个鞋印子而已。 “真能睡。” 在伸着手指在雷蒙德鼻尖确认小胖子不是死了以后，肖恩老爷子也无奈地摇起了头来，然后手电筒转向了更加应该转向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周围我们到什么地方了吧……找找路。” 肖恩先生把手电筒调成散光，顿时，光亮暗了些，然而照射范围却扩大了很多——从手电里照射出来的光立刻就把大半个洞穴都照亮了。 然后手电筒就被老爷子已不小心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加西亚抛着用来消减压力石子也一个没接稳掉到了地上。 “七十年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地下溶洞……” 老爷子看着手电照亮的洞穴顶部喃喃。 加西亚也看着远处的穹顶发呆。 整个洞穴，靠着石崖的这边已然是两人高的穹顶了，而往里面去几个人的身位，穹顶更高。 三个人高？四个人高？五个人高？ 不，至少有六个人高的穹顶…… “……比五个夜神省的穹顶加起来还要高……” 不知为什么，加西亚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在书中看到的这样的话。 “……书上说天空很高，比五个夜神省地面到夜神省穹顶的高度加起来还要高……” “夜神省……” 加西亚也喃喃。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穹顶之上 这悬崖上的石洞自然不是书上说的天空，然而此时此刻的加西亚却是忍不住生出“这里的上面是天空”的错觉——手电照射到的地方，这片地下洞穴的穹顶，足足有六个人高。☆百度搜索（三％四％中文｝☆ 地下的地面与穹顶之间，高度普遍不高，斯派斯的最高点到地面的距离不过两个成年人身高，坡上的高度高低不定，低的地方比起斯派斯的盒子还要低上一些，一个成年人从穹顶低的地方走都要弯腰而过，高的地方却会比斯派斯里高上一些，然而却也不会高上很多，最多三个人的高度，更高的地方，也只有不常见的一些地下洞穴里了。 然而，如同这次的洞穴，却从未见过。 “六人高……不，七人高……” 加西亚仰着头呆呆地看着洞穴顶上，漫射的手电光打到溶洞顶部的虽是很少的一部分，却能够把顶上的光景照个七七八八。 粗糙的顶，上面依稀的刻着些什么。 “那是什么？”加西亚眯起来眼睛把目光聚焦起来，洞穴的顶部光滑而平整，然而却好像故意似的凿着大大小小的洞穴。 “不知道。”肖恩老爷子也凝视着头顶的奇怪穹顶——那本应该光滑平整的穹顶上，到处都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人工开凿的孔洞，那些孔洞以一种怪异然而看起来却很舒心的排列方式布置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有着某种固定的排列顺序。 “老爷子也不知道么？” 加西亚咂了咂嘴。 “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 老爷子张着嘴回了一句，然而眼睛却还盯在头顶的奇怪穹顶上。 穹顶之上，那些凿孔大大小小地排列在一起，并看不出互相之间的联系，然而加西亚仔细看过去，每一个凿孔之外好像还有一条用凿子凿出弧线，那弧线比起凿孔来浅上很多，也淡上很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弧线？” 加西亚挑了挑眉毛。 视线顺着弧线走过去，却发现这弧线最后还是回到了凿孔之上。每个凿孔的边缘都有着一圈弧线，从凿孔的中心穿过，最后还回到凿孔之上。每条弧线长度不一，有的看上去是一个小小的不太正宗的圆形，有些看上去却是一个扁长的椭圆。 “这些东西肯定有什么联系……” 加西亚看了很久，他觉得这些凿孔的排列组合之间蕴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魔力，心中莫名地感觉这上面画着一个新世界，然而却始终抓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转过头去对着肖恩老爷子这样说。 “三岁小孩儿来看都能说出来跟你一样的话。” 老爷子白了少年布置师一眼，看的加西亚脸上一烧，回过头去又对着那穹顶壁画研究起来。 “姑且就叫它壁画吧，毕竟不像什么装置什么标志啊之类的，倒是更像书上说的用来装饰房顶或者记录古代辛秘的壁画……这壁画之间肯定隐藏着一些讯息，或者是一些有关这里的历史……但是靠着我们两个肯定是看不出什么头绪出来的……” 摆在地上的手电闪烁了两下，然后光线慢慢地暗了下来。老爷子于是停下话来，俯身捡起手电用力地又摇了两圈。 “……总之先不管这些奇怪的凿孔了，我们也不知道在这洞里面呆了多少时间了，出去要紧。” 老爷子边摇手电筒边说。 “确实。” 加西亚也点头，把视线从洞穴的穹顶收回。即使是不收回目光也看不见顶上了，因为老爷子已经又把手电筒调回了原来的模式，冷白的远光清晰地照着洞穴的地面。 “说起来还真高啊……” 布置师对着不再看得到顶的穹顶惊叹了一声。那穹顶这会儿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了，然而却又不是平常时候看着斯派斯盒子里的朦朦胧胧看得到顶的黑，而是那种深邃的看不到深度的黑。 就跟坡上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一样，里面仿佛藏着很多东西，很多我们不懂的东西一样。 “确实……”老爷子应了一声，“以前从没想过石崖底下还会有一个洞穴，更没想过这地方还会这么高……” “嗯。” 老爷子拿着手电筒在四周石壁上扫着，然而一圈扫下来却没有看到有什么可以出去的通路。老爷子又从右往左再扫了一遍，还是没有。 “或许没有出口？” 加西亚这样想，然而这个念头只在心头转了一圈便烟消云散了，头顶的穹顶怎么看怎么不像自然产物，分明是某些人为了某种目的而建造在这里的，那么这洞穴里面肯定也有着通向外界的出口。 老爷子显然也是这样想，于是锁着眉放弃了这个试图靠着随便的扫视找到出口的办法，走到了石壁的边上，准备拿手电打着石壁慢慢地一米一米地仔细看过去。 “对了，雷蒙德醒了么？”老爷子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还在沉睡的雷蒙德，于是这样问了加西亚一句。 “没吧……”加西亚回过头去看一眼，“嗯，没……” “按理说也该醒了。” “我去再踢两脚看看。” …… “喂，雷蒙德，该醒了！” 加西亚又推了推倒地小胖子，但雷蒙德只是静静地睡着，砸吧了下嘴巴，没有任何动静。 “……” 加西亚的眉头拧了起来，不应该啊…… “喂，起来了！” 他再次抬起两脚踹了上去，然而小胖子却只是被踢得翻了个身，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鬼！老爷子！你来看看，我是没辙了！” 加西亚以手扶额，朝着一旁找寻出口的肖恩老爷子喊道。 “还没醒？！” 那边传来老爷子无法置信的声音。 “没醒！睡得跟死了一样！唯一让我知道这小子没死的地方就是这小子还在打呼了！” 加西亚无奈地说。 “啧……” 肖恩老爷子调转过手电，朝着这边走过来。 老爷子自然也是先推两下，推不动再站起来踹两脚，然而却依旧没有作用。 “真是见了鬼了……”老爷子也皱起了眉头，加西亚看到肖恩老爷子两条眉毛挤起来挤出一道川字。 “啧……”老爷子看了两眼身上多处脚印然而依旧沉睡的雷蒙德，敲着额头沉思起来。 “……”加西亚也摸着鼻子看着沉睡不起的雷蒙德。 目光的注视好像起了点效果，小胖子的呼噜声开始越来越大起来……开什么玩笑！ 加西亚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开。 “老爷子有想到什么么？” 加西亚看向了还在捶着额头的肖恩老爷子。 “总感觉有什么很关键的东西……”老爷子捶着额头，然后突然停下，把头抬了起来，如同恍然，“加西亚，你记得我们是怎么下来的么？” “掉下来的啊……”加西亚眨了眨眼睛，然后意识到老爷子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于是摸着鼻子想了想，“老爷子的意思是……那个红色的指示灯？” “嗯。” 老爷子点点头，表示默认。然后一老一少就都沉默起来。 “我刚刚在这边找过一大圈，然而并没有看到那个发着光的指示灯。” “老爷子醒过来之前我在悬崖那边看过……也没有看见。” “……” “……” “把雷蒙德翻过来！” 老爷子突然这样喊道。 其实也不用喊，在老爷子才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加西亚已经明悟了老爷子的意思，然后飞速地蹲下身去将小胖子朝旁边推了过去。 雷蒙德在地上滚了个圈，翻个个个儿，然后趴到了地上。 雷蒙德的背上，靠着腰的地方，隐隐约约的闪着光。 红色的光，从汗衫里面洇出来。 ===============这里是忏悔的分割线================= 我忏悔！！！我有罪！！！我拖更了！！！我今晚五更！！！！！！（（（★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红色石头 红色的光，在灰白的汗衫下若隐若现。(三四中文WwW.444zw.Com)坡上的温度不高，一般人都会穿上两件，然而治安队的崽子们显然不是一般人，除了体质羸弱点的加西亚套了两件以外，其余的三个人，都只套了一件汗衫就出来了。当然，那三个人里面，两个是因为壮，一个是因为胖就对了。 壮的两个不知道在哪儿，胖的这个倒是在地上躺着。 呼呼地睡大觉。 雷蒙德真的是一直在睡，即使是加西亚将他翻了个个儿翻到旁边去的这会儿，小胖子也还是没醒，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地一声一声地打着呼噜。 红光就在小胖子腰下随着呼噜声的起伏一闪一闪地洇出汗衫。 “是它？”肖恩老爷子不确定地拧着眉毛。 “是它。”老爷子拉自己的时候没注意正常，然而一直头朝下的加西亚却是见过的。 他记得这个颜色，跟在悬崖上面往下看的时候看到的颜色一模一样。 然而那时候看它好像比现在更亮一些…… 或许是隔着衣服的原因？ 加西亚沉吟一声，然后伸出手去，掀开了遮着这块肉的汗衫。 那之后就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显得黯淡了——那是一块红色的拳头大的石头，发着光的红色石头，然而大半块石头已然嵌入到了雷蒙德腰间的肉里，闪出的红光从内而外印在皮肤上，并不能朝着更远的地方扩展。只有一小块裸露在皮肤以外，闪着渗人的光。 这样隔着衣服看起来自然就比先前来的黯淡了。 “嵌在腰肉里的石头……” 加西亚看着这个诡异的状况，有些呆滞。眼前的情况也确实有些诡异——那块拳头大的石头深深地插进了大半到雷蒙德的腰部，然而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甚至在旁人看起来仿佛那石头天生就应该在雷蒙德腰间镶嵌着似的，这样反倒更有美感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加西亚组织语言组织了很久，然而却依旧找不到能够形容眼前这个景象的形容词，于是只能这样转过头去问向更加见多识广的肖恩老爷子。 然而肖恩先生这会儿却也呆滞地定在原地，听到加西亚的询问想了很久，最后无奈开口， “你问我……我问谁？” 老爷子显然也想不出什么能够形容的语言，到最后只是说出了我问谁去之类的反问话，又看着小胖子腰间嵌着的石头，看了很久。 “我以为，是某种仪器的指示灯来着……没想到是一块石头。” “我也以为是仪器……” 加西亚也羞赧地看着那颠覆常识的事物，那石头在雷蒙德腰间安静地嵌着，如同一颗夺目的红宝石。加西亚盯着石头看了好久， “不过，我倒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可以肯定雷蒙德的贪睡不醒是由于这块石头简间接或者直接触发出来的了……到现在还不醒，连踢也踢不醒，除了这个解释以外，其他解释实在是都解释不通。” “……” 加西亚摸着鼻子沉思很久，然后蹲下身来，拿手掰住那石头裸露在皮肤表面的部分，试图去把石头从雷蒙德的腰里面扣出来看看。 “这东西如果把这石头抠出来……” 加西亚这样说着，然后手部用力。 石头动了。 加西亚看见那石头慢慢从小胖子腰间凸出来，然而与此同时，熟睡的小胖子却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仿佛加西亚摆弄的不是嵌入腰间的莫名其面的石头，而是他雷蒙德与生俱来的东西——比如胎记，比如指甲一样本来就应该在身上存在的东西。 加西亚看见雷蒙德脸上冒出大汗来，整张脸扭曲到一起，身体也开始因为疼痛扭动起来。 “见鬼……老爷子，过来帮忙！小胖子的力气不知道怎么就变大了！” 布置师试图去按住小胖子继续把石头朝外拉，然而却被小胖子一把把手甩了开去，挣脱了加西亚的压制。 老爷子的力气比起加西亚大不到哪儿去，即使是听到加西亚求助的时候就扑上去按着，也没能按住几秒，同样就被雷蒙德挣脱开来，更是把肖恩老爷子一把甩到了旁边的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见鬼，这小崽子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肖恩老爷子摔倒在地上，然而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爬起来，而是想到了不久前在蜘蛛营地看见小胖子搬营地支柱都搬不起来的景象。 “不应该啊！” 老爷子又补了一句，然而并没有什么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我们的布置师加西亚刺客也跟老爷子一样迷糊呢，而唯一可能知道原因的雷蒙德本人，此刻，却处在自我无法脱离的深度睡眠中。 “我的夜神！他把那石头整个按回体内去了！” 突然之间，老爷子听到旁边加西亚这样的一句惊呼。定睛一看，小胖子扭动之间竟然是无意中翻了个身继续扭动，那原来镶嵌在腰侧、本来就已经没多少裸露在皮肤之上的石头，这一扭动之下，彻底地被压到了腰肉里面。 “见鬼！” 加西亚爬起来过去一脚把雷蒙德踢回趴在地上的状态，然而已经是晚了，那发着红光的石头已然全部被压进了皮肤下面，只剩下一块跟皮肤平齐小块石头表面，还在皮肤上发着闪烁的。 红光本是没有生命的，然而加西亚却分明地从红光的闪烁中看出了一种类似嘲笑的感觉。 “……” 加西亚看着那发着光的石头，看了好几眼，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伸出手指去，又把石头往雷蒙德身体里面推了一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这样做能让他不再看见这个让他挫败感超强的鬼东西，总之他这样做了。 于是那石头彻底的没入了雷蒙德的身体里，只剩闪烁的红光透过皮肤隐隐地穿透出来，洇在皮肤上洇出一圈肉红。 “这下彻底没办法了……” 回过神来，加西亚看着自己的杰作，无奈地自嘲地笑了笑。 “啧，不怪你，这东西太诡异了……好在这孩子只是睡着了，没有像那些走错路的前辈一样在坡上没了，待会儿出去跟商队会和以后带到英西的中心医院去看看那边的医生有没有办法。” 肖恩老爷子拍了拍加西亚的肩膀，把加西亚拉起来。 “虽然喊不醒雷蒙德，但是路还是要继续走的，总不能就一直困在这搞不清楚状况的石洞里面吧。这地方到处都是用常理解释不清的东西……我总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会出事。” “嗯。”加西亚站起来，有这种感觉的人不止肖恩老爷子一个，加西亚自己也隐隐地有这样的感觉，这地方很不寻常。然而具体什么地方不寻常这会儿却搞不清楚，只觉得现阶段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比较好。 这感觉，就像没带武器闯进了大牙蚂蚁的老巢？ 啧，这是个不恰当的比喻，毕竟加西亚到现在也还没有同时遇到三只以上的大牙蚂蚁。 总之就是一种“尽快离开”的感觉了，这里的万事万物都散发着一股“高级”的气息，然而加西亚却自知无论自己还是肖恩老爷子这会儿最多也就算个“初级”。 于是加西亚站起身来打着手电和老爷子一起在石壁上能够出去的通路。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在石壁东侧一处靠下的地方找到一个凸起的圆形石头，想了想，加西亚把那石头按了下去。 于是左手边的石壁上传来了一阵阵的震动和轰隆隆的响声。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雷蒙德的体重 加西亚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手电筒照射之下，石壁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一条缝儿，如同一道缓缓开启的石门。(三四中文WwW.444zw.Com) 不，那就是一道缓缓开启的石门。 一老一少两个人凑到石门跟前朝着石门之后看去，石门后面，分明的有着一条通向远处的路，打着远光往那边看去，那道路曲折蜿蜒，然而却是一直往上衍生的，在市动力煤就可以清晰地看清楚道路的坡度。 “哈哈，我就说这里有出口的吧。” 找到出口的肖恩老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大龄顽童，手舞足蹈地挥了一会儿夸了会儿自己，看的加西亚会心一笑。 老爷子之所以能够长寿，大概也有这样的因素在里面吧，毕竟爱笑的人精神头都会一直很好。 加西亚这样想着，然后把目光投向那边睡着依旧没醒的雷蒙德身上。 “所以说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雷蒙德背出去了？” 加西亚挑了挑眉毛，看着小胖子最近几天稍微练掉一些但是还是很大的大肚子咂了咂嘴。 “啧……我觉得或许拖着走会比背着走是个更好的办法。” “哦得了吧，你的队员，你舍得拖？”老爷子眼角带笑，看着加西亚，“不过你要是真的要拖的话我也能理解，毕竟是布置师嘛，布置师都是弱身子，理解理解。” |“嘿，我背，我背！” 加西亚摇了摇头笑起来，倒不是被老爷子的激将法激到了。因为某种方面说老爷子说的是实话。加西亚只是不想拂了老爷子的面子，而且毕竟是自己的队员，老爷子也老了，总不能让老爷子来背吧…… 于是一座小山就这样压到了加西亚的身上……咦？ “咦？不重？” 背上雷蒙德的时候，加西亚突然一愣——手里的重量最多只跟自己差不多重，然而几天前称量雷蒙德体重的时候至少有一个半自己的重量？加西亚这样想着，一脸的不相信，然而雷蒙德就在自己的背上，容不得自己不信，于是又出现了一个违背物理事实的状况——一百七十多斤的小胖子，现在，竟然突然之间只剩下一百三十斤都不到了，并且还是在体型身高一个都没变的情况下…… “这不科学！” 加西亚忍不住叫出了声。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天惊讶的次数比以前一个月都多。 “怎么了……太重？” 一旁传来老爷子关切地问候，老爷子也知道加西亚身子不如那些撕裂者什么的厚实，所以背人这种事情也只是逗逗他，实在不行还是自己上。 “不……真要说的话……太轻了。” 加西亚喃喃道。 “哈？”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我耳朵不好，你再说一遍？” “我说，太轻了！”加西亚提了提嗓子，对着老爷子把声音提高了些。 “嘿，小伙子可以啊，最近有跟着你们治安队的两个撕裂者队长锻炼身体？” “不是……跟着他们锻炼身体什么的以后再说啦，”加西亚挠挠头，又把熟睡的雷蒙德往背上提了提，“我的意思是，雷蒙德，好像变轻了。” “变轻了？怎么可能……” 老爷子下意识反驳道，然而那句“这不符合逻辑”刚到嘴边就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今天遇到的不符合逻辑的事情还少么？他这样想着，然后换了口气， “怎么个变轻法？” “在斯派斯前几天我们有给雷蒙德做称重，那个时候小胖子有足足一百七十几斤，而现在……”加西亚把从背上滑下去一些的雷蒙德再次往上面提了提，小胖子恍如处在另一个世界中一般，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估计只剩下一百三十斤左右了。” “……”肖恩老爷子沉吟一声，“给我背背看。” 于是加西亚把雷蒙德放下来，然后老爷子便将小胖子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真的跟体型差很多啊！” 老爷子也发出这样的惊叹声，然后无法置信地把小胖子放下来左瞧右瞧。 “不应该啊，这个体型，怎么着也得有个一百六……” “我觉得应该是那刚刚全部没入小胖子身体的石头的作用……”加西亚下意识地摸了两下鼻子，说道，“老爷子还记得吗，我们掉下来之前，有一段时间，悬崖下面是传来了一阵把人往上托的力道的，小胖子就在这力道下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往上托的力道……”老爷子把眉头拧起来，不久又放下。 “先不考虑这些问题了，先走回去找到商队再说。” …… 石门早就大敞开来，透过老爷子手里的手电可以看到蜿蜒向上的通路。那通路不同于坡上的其他地方，倒像是一开始从斯派斯回归石洞往外走的那种狭长隧道，没有什么岔路，也没有那些宽阔的地带，只是一条道直接走到底。 加西亚和肖恩老爷子就背着雷蒙德在这隧道上慢慢地朝上走着，一边随意聊着一些缓解沉默带来的未知恐惧感的话题。 书上说，人的精神在黑暗中和沉默中最为脆弱，长时间看不见光听不见声音对一个人来说是最大的折磨。 对这个说法加西亚并不相信，然而“人类恐惧黑暗和寂静”却是无论加西亚还是肖恩老爷子都一致认同的事实了。 黑暗倒是有办法，老爷子的手电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在隧道中通行的光亮，然而手电再怎么提供光亮也没办法提供解除沉默的声音来，于是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突然之间加西亚想到这样的问题。 “对了，老爷子，我们上去以后，商队会到那儿？” “不知道……毕竟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在下面睡了多长时间……”老爷子摇摇头，“我这会儿倒是感觉自己有些饿了，但是谁知道这个有些饿到底是真正的有些饿还是饿晕以后慢慢习惯的错觉？” “……”加西亚沉默片刻，“老爷子的意思是，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商队到哪里了是么……那我们还怎么走？” “怎么走？靠腿走啊！难不成你还想我背你？”老爷子这时候倒是爽朗一笑，“哈哈，放心吧，老人家我走坡走了五十四年，这点意外情况而已，见多了。” “嗯……”加西亚这才稍稍的放下了心来。 然后隧道里就陷入了许久的沉默。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听起来怪渗人的。”最终还是加西亚先受不住沉默，毕竟比起肖恩老爷子来，他只是一个来过几次坡的新人，这种突发事件更是第一次遇到，表面上再镇定，终究是免不了心里慌张。 “习惯就好了。”老爷子却是笑笑，“跟着商队出来免不了会遇到一个人落单的情况的，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慌的话，基本上是没救了。” “……受教了。”加西亚沉吟片刻，朝着老爷子那边道了个恩。 隧道说是与斯派斯的形状相近，然而，这里的隧道长度比起斯派斯来却是长太多了，约莫走了大半个小时，一老一少两个人才带着一个昏睡的小胖子成功回到了平日里老爷子走路的坡上。 走出隧道的那一刻，加西亚觉得整个人的视野都开阔了——眼前是相比之下更为熟悉的坡，熟悉的石柱石壁，熟悉的穹顶和地面，以及手电打过去石柱石壁后面拖着的熟悉的影子。 然而不知为什么，加西亚总觉得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暗中注意到了自己一样。 “偏离了安全商路……” 老爷子突然这样说。 “啊？”加西亚一愣，“那往哪里走，从下面上来的路只有这一条……” “我是说偏离了正确的行商路线。”老爷子从怀里掏出泛黄破旧的笔记本，翻起来，“看见旁边的那些石壁和石柱了么？你看着四周都画着大大小小红叉，说明这里是前人不小心走错丧命的地方。” 老爷子看着四周石壁石柱上熟悉而又陌生的红叉标记，对照着笔记上的相似地形一页一页地找着， “哈，找到了，我看看……这儿一片有十来个大的红叉……” “……” “见鬼！这里有十来个大的红叉！”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石虫巢穴！”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顿时，加西亚的寒毛就竖了起来。 危险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去摸背后的小型爆弹，然而却只摸到了熟睡的雷蒙德富有弹性的屁股…… “见鬼……” “见什么鬼，快跑！！！”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石虫 石虫是一种不太常见的变异物种。▲WWW◇444zw●CoM〃它们以坡中的某种石屑为生，通过藏于管状口器中的螺旋磨齿把石头磨成石屑然后进食。 一般情况下认为，这些白色的虫子们较其他的地下生物比起来，更为温顺，或者说温和，它们一般情况下行动速度缓慢，并且只以石屑为生，甚至不会去主动攻击过往的行人。 习惯群居的石虫通常数十只一起居住，它们的居住地通常就在能够支持它们进食的特殊石料产地附近。一般情况下是随便的在地里打个洞钻进去，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坑解决了。 总之这是一种温和的动物，它们很温和，十分温和，非常温和…… ……在你没有闯进它们的领地范围之前。 …… “那如果行人不小心闯进了石虫的领地呢？” 年幼的加西亚曾经这样问自己的老师。 “哦，什么时候你遇到了石虫一家的时候可以亲自去试试。” 海德老师摸了摸长着络腮大胡子的下巴，思索着说。 “诶？” 小加西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想这对提高你的奔跑速度会有很大的提升。” 海德老师微笑着摸了摸小加西亚的脑袋。 “是……么？” 小加西亚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自己的老师这样笑起来有点……不怀好意？ …… “卧槽有啊！真的有啊！” 坡上，特殊石料区域，加西亚背着熟睡的死胖子，不停地躲着从背后突袭以及从脚下冒出的大大小小的白色蠕虫，心里把当年对自己说那话的海德老师正着反着各自骂了七八十遍。 “有个鬼啊！连命都要没了好不好！” 布置师嚷嚷着，然后火急火燎地往旁边跳了一步，躲开了又一只从地下的石洞里钻出来的石虫，却还是一时不小心被另外一条石虫撞了个满怀，顿时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整个人连同背上的小胖子一起被击飞到了天上，撞到穹顶以后又弹回来撞到地上。 所幸的是这一撞之下恰巧把加西亚撞到了两条石虫地洞中间的空处，石虫们的领地意识很强，然而领地范围却并不广，它们只会去把闯进它们石洞周围一米的不知死活的家伙撞走而已，至于已经被撞走的加西亚同学，这些温顺的石虫们才没有时间去给这倒霉货来个华丽的三连击四连击五连击呢，感觉到自己的窝旁边没人了就纷纷钻回去进食了。 “呕……” 加西亚被击飞到空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到这时才想起来呕出一口酸水，吐到了一旁的地上。 小腹和后背都被重击了一下，加西亚感觉整个人都扁了。 这当然是错觉，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无论是被石虫撞击的小腹还是撞到穹顶的背部都火辣辣的疼，撩起衣服摸过去明显的有了一大片的擦伤。 手电筒在老爷子察觉到石虫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有抓好掉到了地上，所幸的是调的漫射模式，就着昏暗的光无论是加西亚还是老爷子都能依稀看到四周的景象，以及撞伤它们然后又缩回去的白色大虫子。 加西亚当然是被虫子打出了击飞效果，背上的雷蒙德都被打得和加西亚分开去，一左一右地残血瘫在地上。然而另一面的老爷子却是状况好得多，毕竟石虫只攻击闯进攻击范围的倒霉鬼们，在坡上带队五十四年的老爷子怎么可能被这小小的石虫打到？ …… “……只见老爷子左晃右晃，在布满暗雷的石虫分布地如入无人之境！” “……老爷子现在已经晃掉了一个虫洞了，好，又一个！……” “……哎呀，左手边的石虫对老爷子的做法表示不满，它决定追上去了……” “……好！石虫追上去了！它追上去了！它准备从背后偷袭……” “……一个冲撞！石虫冲上去了！” “……好！撞到了……哎呀！石虫选手这个冲撞没掌握好啊！” “……干的漂亮！老爷子一个闪躲，完美地闪过了石虫选手的冲撞，漂亮！接下来是反击了！老爷子……” “……哎呀老爷子没带武器，老爷子干不过石虫选手……老爷子决定逃跑了！好，完美的逃跑！石虫选手腿脚不便，追不上老爷子……” “……哎呀，石虫选手放弃了！石虫选手放弃了！石虫选手退回了洞里……” “……真是漂亮的一战！老爷子成功击退了石虫选手一号，哎！二号石虫选手表示不满！” “……二号选手也被击退了！……” “……二号把攻击指令传给了三号！嘿！说到这三号选手啊，那可不一般，它可是一号选手和二号选手共同的老子！老子出马，一个顶俩，就让我们看看这三号老子能不能……” “……然而三号并没有能够拦住老爷子！好！闪避！闪避！闪避！闪过啦！……” “……” …… 啧，大概就是这样了……不要在意画风的突然转变，总之老爷子很轻松地甩开了那些因为圣人闯入而暴躁但本质温顺的石虫。 毕竟多年的经验在那儿，虽然不是职业者，老爷子却拥有着很多初级职业者都没有的预判能力和机动性。 “喂，小伙子，没事吧。” 一双手出现在加西亚的眼前，抬头一看，老爷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加西亚的前面，布满皱纹的脸上冒着些汗水，大衣敞开着，然而看上去很是轻松的样子，脸上的汗水也只是剧烈运动遗留下来的痕迹而已。 “老爷子很能跑啊。” 加西亚自嘲地笑两声，然后抓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站起来。 “没有，也就是走坡走得多了点。” 老爷子把加西亚拉起来，理理衣襟，笑笑。 “那边昏迷的小胖子看起来比我还能跑呢。” 肖恩老爷子朝着旁边依旧熟睡着的雷蒙德努努嘴。 “至少比我能跑多了。” 加西亚笑着摇摇头，掸了掸身上的脏东西。 “毕竟布置师身体贫弱嘛。” 老爷子却没再反驳，翻到顺着口接话道。 加西亚也不反驳，这个嘲笑布置师的梗已经被玩烂了。 贫弱么？或许吧，布置师在所有职业体系里面的确是最体力贫弱的一个，不过比起普通人来，还是占了上风的。 只可惜说这话的通常都是两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撕裂者队长和这个比自己爷爷还大一辈的商队领队…… “唉……” 加西亚垂下头叹了一声，不去想这些事情了。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地上，即使是经过这么强烈的撞击和突变的状况，雷蒙德依旧一脸恬淡地睡在地上，还带着点呼噜声。 “……”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老爷子在一旁咂咂嘴，说道。 “估计嵌在腰上的那块石头。” 加西亚这样说，然后沉默半晌。老爷子终于是接话了， “英西镇有个做手术很好的援护者，等到那儿了叫她帮忙看看。” “嗯……”加西亚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把雷蒙德再次背起来。 “身体吃得消么？” 老爷子亲眼看见加西亚被石虫击飞然后撞到穹顶上再弹回来，于是关切地问道。 “没事。”加西亚笑笑，“接下来去哪里？” “地图上前面好像有一座废村……我们往那儿走。” “废村……” “是啊，废村。”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跟先锋镇一样的绿 这一路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魑魅魍魉，可能是附近的一片地方都是石虫一家的采石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异生物愿意在这里建筑巢穴，也可能是附近资源困乏，满足不了除了石虫以外的别的生物的正常生存，总之，加西亚一行人在遇到石虫以后，短时间内并没有再遭遇什么危险的生物。(三四中文WwW.444zw.Com)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纯粹的运气好而已。 姑且把刚刚遇到石虫的地方称之为“石虫聚集地”吧，从石虫聚集地到地图上废村的位置大概十来分钟，并不是很长的路，然而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进食与喝水的缘故，一老一少走的很吃力。 “我觉得按照我们这个进度下去，没有被变异生物杀死，反而一个被渴死一个被饿死……” 背着雷蒙德的加西亚嗓子有些干，声音发出来都是哑的。 “快到了……” 肖恩老爷子喉咙里也是吃不消，然而皱着眉头却流露出一种比让人信服的自信，也许是多年领队培养出来的信服力，也许是真正知道前面有水而流露出来的自信心，总之老爷子的一番话却是让加西亚耸了耸肩静下来继续走。 “还有多久？” 背着小胖子的布置师最终只是问了老爷子这样的问题。 “按照这个速度再过……十分钟。” 老爷子环顾四周，对着笔记上的地图眯着眼睛看一会儿，语气确凿。 “那就走快点了……不管是废村还是好村，总之肯定是会有水源的，否则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建立村落。” 加西亚闻言咧着干裂的嘴唇笑笑，喉咙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进了沙子，显然是缺水过多导致的声线。 “省点力气。” 老爷子操着一样沙哑的声音回道。 “嗯。” 加西亚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会儿的声音并不好听，声带和喉咙摩擦着如同生锈的车轮和车辙，于是干笑两声闭上嘴，只是腿上的力气却不知不觉间加大了些。 一老一少于是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赶路。 坡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什么突发事件的话，这里一般情况下甚至能够听见你自己走路的声音，比如现在。 脚步声，一种有节奏的拖拽感从地面与脚底板摩擦的地方传到加西亚的耳朵。这是一种奇怪的声音，会被稍大的说话声掩盖，然而当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却会慢慢地占据你的耳朵，就跟两旁手电筒照射不到的黑暗一样。 如果你注意看，就会觉得黑暗像你逼来。 两旁的黑暗，笼罩而来的脚步声，在一片寂静的坡上显得格外醒目与刺耳。 恐慌感。扑面而来。 若是在平日里，加西亚一定会去找些话题来抵消这种恐慌感，然而此刻少年自己的嗓子已经哑得说几句话都觉得是从深渊穿上来的恶魔之声，于是只能冷着脸承受着这精神上的高压。 然而却是浑身难受。总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地上的脚步声就是黑暗中未知生物的脚步。 “啧……” 加西亚咂了下嘴，拖了拖雷蒙德的屁股，眉头皱的更深了。 然而反观老爷子，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更准确的说是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无惧与释然。 老爷子终于是发现了加西亚的异样，于是咧开干裂的嘴唇笑起来， “放轻松，想像你是在斯派斯就好。” 老爷子干涩的声音传入加西亚的脑中，把加西亚从那种茫然与慌张的思绪中拉回来。 “啊……”被看穿心理活动的加西亚脸上一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的，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突发事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老爷子背着手走在前头。干涩的声音却仿佛一支清醒剂注射到后头。 值得一提的是，老爷子的拐杖在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就拉在了石崖上面，没有带到下面来，然而加西亚惊人的发现，没有拐杖的老爷子，走路速度反倒比有拐杖的时候快上少许。 “七十来岁要什么拐杖？”对此老爷子倒是解释的很爽快，“我用拐杖全然是因为商队那帮小子认为我需要一根拐杖，找布鲁诺镇的铁匠给我打的。” 宝刀未老。 只有这样的说法了。 加西亚无奈地笑笑，比起这样的一个老人家，自己差的还是太多。 “小伙子，路还长着呢。” 肖恩老爷子突然又这样说一句，敲进了加西亚的心坎。 “每个人都是从弱者不断成长成强者的。你看我现在这样，好像什么都懂，我在第一次陪我父亲走商路的时候，连最简单的认路都不会呢。” 老爷子的嗓音因缺水而撒呀，但在加西亚陷入自我怀疑的内心中却彷如天籁。 于是布置师抬头挺胸起来。 坡上视野范围被各种石柱石壁遮挡，加西亚并不能看见前方很远的地方的景色，但当一片安静下这一老一少又转一个弯后，便离目的地不远了。 转过弯，坡陡然就宽敞了不少，四下里原先支撑穹顶和大地的石柱和石壁大多被清空，残存在地面上的零零碎碎的都是些不会很大的石头和石头风化与研磨成的粉灰。 这还是这几天以来加西亚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石粉或者说泥土，蹲下身摸一下，细腻光滑。 “废村要到了。” 老爷子眯着眼看着地上的粉灰。 “废村要到了？” 加西亚捻了捻两指之间的粉灰，有些喜出望外。 “你看到这些与之前环境不相同的粉末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 老爷子理了理大衣的领子。 “为什么？” 加西亚不解。 老爷子却不接话，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布置师。 “额……”加西亚拉了下嘴角，好吧自己想。“这种石粉……会使这里适合居住？” 少年布置师侧着脑袋说出这个不太令自己信服的理由。 “不全是。” 老爷子这回却是接话了，赞许地看了眼加西亚，然后讲出了他所知道的一些事实。 “把石头磨成粉末是一个可以最大限度的提升居住面积的方法，你知道，坡上不比斯派斯、英西这种松软的可以扩展压缩的土层，并不常见，比起我们将泥土挖掘然后挤压烧制成砖，坡上的别的地方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去开拓村落领地了。” 远光灯打着地面，从眼前往远处照出一片亮处，被碾碎了磨成粉的石头散落地面，空气中传来闷闷的水声，远远的，一个村庄的轮廓出现在这一老一少的视线。 “到了。” 终于，老爷子这样说。 “废村，斯麦尔。” “斯麦尔……笑的意思？” “曾经是，直到我的父亲最后一次出行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寓意……” “……而现在，不是了……” “斯麦尔……是怎么没的？” “绿了。” “……跟先锋镇一样的绿？” “跟先锋镇一样的绿。” （（（★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绿村斯麦尔 老爷子口中的废村斯麦尔似乎对老爷子而言有些别样的回忆呢……<\p>加西亚暗自里叹了一声，老人家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无法忘却的往事，更何况是肖恩老爷子这种多年执掌商队的领袖。(三四中文WwW.444zw.Com)<\p>于是抬了头去朝前看。<\p>废村斯麦尔，已然在手电筒的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p>透过手电的远光，加西亚看见那远处的村落带着一点绿意，而随着一老一少的脚步慢慢地走近，这绿意在加西亚眼中越来越浓。<\p>直到，两人于废村的距离让加西亚能够基本看清废村的样子。<\p>“这……”<\p>加西亚看着眼前的村落，一脸的骇然。<\p>“这就是……废村……”<\p>入眼的，是满满的绿意。<\p>布满整个村落的苔藓。<\p>墙上，街道，盒子，一切肉眼可以见到的地方和一切肉眼见不到的缝隙。<\p>看着这一切，加西亚的脑中突然就蹦出来一个词，“肆虐”。<\p>肆虐的绿。<\p>“这就是废村。”<\p>肖恩老爷子也陪着加西亚站在这个荒废的村庄的前面，长叹一口气，然后久久不语。<\p>“废村斯麦尔……或者说，一个更贴切的名字，绿村斯麦尔。”<\p>“感觉……好美。”<\p>突然之间，加西亚鬼使神差地说出这样的一句。<\p>“是啊……会让你死的美。”<\p>……<\p>靠近绿村的地方，加西亚明显感觉空气中似乎多了些什么物质，说不出来，总之觉得自己的鼻腔有些异样，痒痒的，像是吸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p>“高密度的孢子。”<\p>肖恩老爷子锁着眉毛，向一旁边的加西亚解释道。<\p>“这些苔藓无时无刻不在朝着四面八方投放它们的种子，哝，就是这些你觉得吸进去很怪异的空气里的东西……这些孢子促进了苔藓的繁殖，同时，也加速了斯麦尔的毁灭……”<\p>“嘶——”“嘶——”<\p>两声撕布条的声音，加西亚眉头一挑，却看见肖恩老爷子把自己穿在里面的衣服从腰腹的地方撕下两大块来，大小虽不一样，但却都能遮住嘴巴和鼻子。<\p>“这些东西尽量少吸点……毒藓的孢子能够释放微量的神经毒素，当你吸入的孢子总量达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这些东西就能一举摧毁你生理技能的防御体系……”<\p>老爷子把撕下的布块递给加西亚一块，指着离废村大概十来米外的一处打水机。<\p>“看到那个没有？打水机。这就是我说的能够解决我们喝水问题的地方……去那儿喝个饱然后把布条打湿了蒙脸上我们抓紧走……这地方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p>“……嗯。”<\p>加西亚点了点头。<\p>……<\p>斯麦尔村落之外的打水机看起来很是老旧，打水机的受力臂上积满了粉灰，摸上去厚厚的一层。打水机上插入发电机的孔明显已经生锈腐蚀，不过什么都没有的加西亚和肖恩老爷子也用不到发电机，两个人稍微的把打水机的支撑臂擦了一下就开始用死力气慢慢地打水起来。<\p>流出的水开始时是带着铁锈的黄色，再打一会儿就好了，流尽了铁锈颜色的水重归无色，哗哗的从水龙头里流出来。<\p>雷蒙德被加西亚放在了一旁的地上，一直背着小胖子还要打水在此刻饥肠辘辘的加西亚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雷蒙德自然是依旧熟睡着，然而小胖子虽然没醒，体内的新陈代谢却是仍旧在进行的，就着调成漫射的手电筒的光依稀可以看见小胖子的嘴唇也有几分干裂。<\p>一老一少终于是用手捧了几捧水尽兴地喝了个痛快，甘甜的地下水清凉甘洌，顺着喉线往下滑，几捧下去终于是滋润完了整个喉咙。然而还不满足，于是咕噜咕噜地又来了两捧。<\p>解了渴的加西亚自是不会忘了不远处依旧在睡觉的雷蒙德。只是此刻的雷蒙德究竟还能不能算在睡觉，加西亚也不清楚，按理说再困的觉到这会儿也该醒了，然而即便是现在几日没喝水几日没进食，也没见小胖子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p>“还是叫昏迷更加贴切吧……”<\p>加西亚这样自言自语着，把令您的拉起身，坐起来，用手捧着往小胖子嘴里喂水。然后却有看见雷蒙德喝了水以后脸上浮现出他标志性的笑容，还砸吧了几下嘴巴像是在品尝清水的味道。<\p>“果然还是叫在睡觉吧……谁家的昏迷还能做出这样惬意的表情？”<\p>加西亚挑了挑眉毛，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苦笑。<\p>“总之不管什么原因，这家伙就是不醒就对了……踢也踢了掐也掐了，连人中都给掐肿了……”<\p>“还在想怎么才能把雷蒙德叫醒呢？”老爷子脱下身上的衣服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冲着凉，露出一身的腱子肉。<\p>加西亚看见老爷子后背有三道疤痕，看起来像被一把有着三片刀锋的刀同时撕裂了又愈合一般。<\p><\p>“嗯……总之有点担心……”加西亚组织着语言，尽量少地表现自己担心的情绪，“不过到了英西镇一定能治好的吧……”<\p>“……”<\p>肖恩先生停下冲凉的动作，转过头来默默地看了加西亚几秒，又转回去继续洗头，“嗯，会的。”<\p>“谢谢先生。”加西亚自然看得出肖恩老爷子在安慰他，但是这个时候即使只听到一句安慰的话，内心都会坚定好多。很多事情，你只有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自己能做到，自己这样是正确的，是会有好的结果的，你才能坚持做下去。<\p>揉了揉脸，加西亚强迫自己微笑起来。<\p>“会好的。”<\p>他笑起来，把托着坐起来的雷蒙德又放倒下去，雷蒙德沉睡着，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有嘴角两个甜甜的酒窝一直在脸上浮现着，仿佛在做着一个柔美的梦。<\p>“呵。”加西亚看着小胖子那没事人一样的笑容，情不自禁地也学着笑起来，老爷子朝这边瞅一眼，两个人，四个酒窝。<\p>老爷子笑着摇摇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渍，然后把脱下来的汗衫重新穿到身上。<\p>“别笑了，放下小胖子就过来把布条打湿吧。这里空气太脏，到别的地方再找地方歇脚。”<\p>“嗯。”加西亚应一声，走来。他看着被汗水濡湿一点的布条很快被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打湿。<\p>“接下来怎么走。”布置师把布条蒙到脸上，在后脑勺上打了个活扣布条并不是很宽，只能堪堪把鼻子和嘴的一半蒙起来，看起来煞是滑稽。<\p>加西亚拿鼻尖顶顶自己的脸上的布条，感觉湿漉漉的，而且没办法覆盖整张脸，老大不适应，然而毕竟是为自己的健康考虑，于是耸耸肩，把布条往眼睛下面再拉了拉，感觉鼻尖上下两侧的宽度差不多了，才罢休。<\p>老爷子无奈地看着这年轻小伙子的强迫症行为，翻了翻眼皮，也把属于自己的布条扎到脑袋上，蒙住鼻子。<\p>“走了。绕开斯麦尔走，地图上面往东面走两个小时的路程就可以接到商路上去……如果幸运的话。”<\p>老爷组朝着远离绿村的方向走开去，<\p>“不管怎么说，先远离这里吧……连空气都是脏的。”<\p>“嗯。”<\p>加西亚点点头附和，蹲下身重新背起雷蒙德就准备转过头去。<\p>然而就在此时，布置师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阵奇怪的声音。<\p>“像是什么东西在藓类植物上走动的声音……”加西亚皱起眉头来，喃喃道。<\p>“你说什么？”<\p>老爷子离得比较远，一时没有听清。<\p>“村子里，有东西。”<\p>加西亚眉头皱的更紧，他侧着耳朵听了一阵，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一般，渐渐地，听见愈发清晰的“沙沙”声。<\p>“我也听见了。”<\p>老爷子攥了攥拳头，神情也严肃起来。<\p>“要跑么？”<\p>加西亚慢慢地挪过来询问。<\p>“慢慢地朝远离村子的方向退，坡上很多生物对误闯自己领地的其他生物具有地衣，然而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善意，慢慢地退出它们的领地……”<\p>老爷子小声地跟加西亚说，然后拉着加西亚慢慢地朝村外方向挪。<\p>“沙沙，沙沙。”<\p>从村子里面传来的声音却是没有随着这一老一少的移动而变小，依旧越来越近。渐渐的，无论是老爷子还是加西亚都能清楚地听到从村子里传来的沙沙的响动。<\p>老爷子带着加西亚往远处挪，不出声，然而眉头却皱的更深了，侧着脑袋又听了小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p>“这个声音，听上去好像是……人在走路？”<\p>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很大的不确信。<\p>“……这鬼地方会有人？”<\p>加西亚瞪了瞪眼睛，仿佛在确认老爷子有没有诓自己。<\p>“可是听起来确实像人的脚步……”<\p>老爷子小声地说，然而这观点连他自己都不信。<\p>“……”<\p>加西亚沉默下来。片刻以后抬起眼看向老爷子笑起来，<\p>“是不是人，喊一声不就知道了么？”<\p>“……那万一不是人怎么办？”<\p>老爷子挑了挑眉毛。<\p>“跑就好了啊。”<\p>加西亚耸耸肩，指了指他们现在地和村口的距离。老爷子看了看这至少有十来个人身位的距离，笑起来，这么远，确实能逃得掉了。<\p>加西亚也笑，于是少年布置师冲着斯麦尔村的方向喊起来，<\p>“喂，对面的！是人的话应一声！”<\p>加西亚分明地感觉对面的脚步声骤然一顿。<\p>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p>没有声息，无论是加西亚与肖恩这边还是远处村子里面。加西亚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就跳到了每分钟两百下，屏住气不敢发出一句声音。<\p>片刻之后，那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p>一双皮革材质的鞋子，出现在了村口加西亚视野可见的地方。<\p>鞋子后是腿，更之后是下半身和肚子，然后，是上半身。<\p>从墙壁之后慢慢地挪出来。<\p>一个人。<\p>一个男人。<\p>（（（★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络腮胡子不眨眼 加西亚看见从布满苔藓的墙壁后面缓缓走出的男人。(三四中文WwW.444zw.Com)先是穿着皮鞋的脚，然后是下半身，接着是肚子和上半身，以及，最后带着帽子的头颅。<\p>“嘿，还真是人。”<\p>加西亚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偏过头去对着肖恩老爷子笑起来。<\p>“虽然我想说这荒郊野外遇到活人是一件可能性非常小的事件，但是……”老爷子眯着眼睛朝着墙壁后看着出现的人影瞅了瞅，也笑起来，<\p>“看起来运气不错？”<\p>对面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透过手电的光看过去，一顶大毡帽下面，黝黑的眼珠子反射着手电的光，显得炯炯有神，络腮胡子在脸颊上肆虐着，看起来像是好久没有剃过胡子了，隔了老远就能看见大胡子在脸颊两侧和下巴上横溢地生长着。<\p>络腮胡子一身的行头在老爷子捏着的手电筒的灯光下反射着冷光，像是某种金属的光泽，然而仔细看过去却发现并不是金属，只是某种不知名的皮革。<\p>“非富即贵。”<\p>加西亚眼角抽搐了一下，皮革的衣服……这种配置，在整个斯派斯……哦不，在整个边境都不一定找的出一个巴掌的人来，这络腮胡子，来路不简单。<\p>一旁的老爷子比加西亚看的更为深远，<\p>“这是鼠皮。”<\p>老爷子的声音传进加西亚的耳朵里，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然而更多的是不敢相信。<\p>“七级变异物种无毛地鼠？”<\p>加西亚瞪大了眼睛。<\p>“恐怕是……”<\p>老爷子眼睛眯成一片缝隙，在远处男人的身上仔细地扫着。<\p>“这男人，不简单。”<\p>不管怎么说，在这荒郊野外遇到活人总算是好事，尤其是两个手无寸铁只有一个手摇发电的手电筒的人遇到一个看上去非富即贵的长得壮实的中年男人。<\p>对于富人们来讲来自边境的自己两个身上没什么好抢的，更何况还是跟大部队走散身上只有一个手电筒的两个人。<\p>嘛，当然这个想法并不是很对有些富人反而更喜欢抢劫穷人啧这个想法我们暂且不提。总之老爷子思索了一小阵子，便露出了从心底洋溢出来的笑容，<\p>“看起来我们的安全有保障了。”<\p>老爷子对着加西亚这样说。<\p>“确实。”<\p>加西亚也笑。<\p>对面的男人从墙壁后面露了个面，然而并没有再往两人的方向走了，只是站在靠着村口的墙旁边，盯着两人看，看的两人心里发毛。<\p>“额……”<\p>加西亚被盯得浑身不舒服，他看见络腮胡子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自己，瞳孔里面反射的手电的光线又反射回自己的瞳孔，像是一条直视的视线。<\p>“对面的朋友！您是从内陆来的冒险者么？”<\p>最终还是肖恩老爷子开了口，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对面的络腮胡子喊道。<\p>然而络腮胡子并没有搭话，甚至理都没理老爷子，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继续看着这边一老一少两人。<\p>“嗯……”<\p>加西亚觉得这络腮胡子莫名地有些不讨喜，这样有礼貌的问话连回都不回一句，却是碍于不知道对面的听力如何，只好把这个不满的嘟囔埋在心里面。<\p>毕竟人家大富大贵嘛，而且敢独身一人在坡上闯荡，肯定有些资本，说不定人家手里还有那种只在富贵人家流通的枪呢，万一惹得人家一个不舒服掏出枪来一枪崩了自己跟肖恩老爷子两个人，那就不值得了。<\p>“……”<\p>老爷子也有些悻然，遇到这种连问话都不理的家伙，不过礼节还是要做足的，于是就纯当是对方耳背，又提了提音量，吊着嗓子再问了同一句，<\p>“对面的朋友！您是从内陆来的冒险者么？”<\p>内陆并不是斯派斯人喜欢的对繁华地带的简称，然而从繁华地带来的人们却大多数以内陆和边境两个词把自己家园和斯派斯一类的地方区分开来，于是一般情况下为了表示尊重对方，边境的居民们在和繁华地带来的人们搭讪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会自称边境人并且尊称他们为内陆人。<\p>其实没人喜欢这样叫。加西亚在心里腹诽着，感觉这样莫名其妙地就低他们一等……不过叫内陆和叫边境总比叫繁华地区和贫困地区更好一点，不是么？<\p>这一回对面总算有了回应，然而那络腮胡子似乎是哑了，依旧是没有说话，就着手电照射过去的光，加西亚看见那络腮胡子的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似是默认了肖恩老爷子的说法。<\p>当然这个微不可查的点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因为动作幅度太小，加西亚都快觉得是不是那个瞬间自己眼睛眨了一下产生了络腮胡子点头的错觉。<\p>真正的回应是在这个微不可查的动作之后，加西亚看见络腮胡子朝着自己和肖恩老爷子这边招了招手，像是在打招呼一般。<\p>“他在朝我们打招呼？”<\p>加西亚挑了挑眉毛。偏过头去转向老爷子，问道。<\p>“我倒是觉得他在招呼我们过去。”<\p>老爷子朝着络腮胡子所在的地方努努嘴。络腮胡子好像生怕这边看不见一样，招手的幅度大的即使再退后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得清清楚楚。<\p>“噗，这男人的动作好搞笑，像是刚学会招手的婴儿一样。”<\p>加西亚看着络腮胡子笨拙的动作，不禁笑起来。<\p>“别笑，或许这就是他们内陆人打招呼的方式呢？”<\p>肖恩老爷子努力保持着严肃，然而从眼角的皱纹看过去，加西亚也不难发现，老爷子也被远处络腮胡子的动作逗笑了。<\p>“过去看看？”老爷子提议道，“既然人家都邀请我们了。”<\p>“嗯。”加西亚点点头。“顺便问问他是怎么不带面罩就在村子里呼吸的，啧，城市人就是法子多。”<\p>于是一老一少两人就抛下了退后的念头朝着绿村朝着络腮胡子走过去。<\p>越往村子走空气里脏东西的浓度就越高，即使隔着起了过滤作用的湿布条，加西亚还是觉得有些脏东西穿过布条被自己吸进了肺里。<\p>老爷子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加西亚看他一路皱眉，眉头越皱越深，布条下的鼻子耸动着，看起来各种不适应。<\p>然而不远处的络腮胡子对这污浊的空气却仿若没有任何不适感，加西亚远远的看见大胡子的脸上没有半点皱眉的痕迹，虽一直不说话，然而神情却很是自然，看起来可以在这空气里自由地呼吸。<\p>一个最合理的解释突然冒上心头，这络腮胡子是不是装备了某种作用于鼻子的呼吸装置呢？那么不说话也好理解了，因为在绿村的附近空气质量太低，可能一开口就会有数不尽数的孢子从口腔进入体内……<\p>啧，想想就不寒而栗。<\p>加西亚抖了抖身子，回过神来，想把这个想法朝着旁边的老爷子分享一下。然而刚想开口却意识到自己这会儿也在这个空气污浊的地段，一开口那些很显然对人体有害的孢子就会成群结队地涌入自己的口腔。<\p>“啧，还是这些内陆人技术高。”<\p>加西亚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了对方的技术地位，他心想着，你看看我们，什么配置？两根从身上扯下来的沾水大布条，皱着眉头在这儿乱闯；人家什么配置？看不出来，不过肯定是很好的东西，你看人家在这肮脏空气里面呼吸多自然，神情多自然，呼吸着这么污浊的空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p>“……”<\p>等等，我刚刚说什么了？<\p>眼睛都不眨一下？<\p>……<\p>加西亚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络腮胡子的眼睛看。<\p>那双瞳孔，涣散无神。<\p>只有从手电里射出到他瞳孔的反射光。<\p>空气中兀的就飘散了一股诡异的气息。<\p>“这络腮胡子……不是活的……”<\p>加西亚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顿时抓起肖恩老爷子的手臂就把老爷子拖着往回跑。<\p>“？”<\p>老爷子传来一个疑问的眼神。<\p>加西亚也不管空气里有多少对人体有害的孢子了，边跑边对着老爷子大声地吼起来，<\p>“快跑！这家伙是死的！”<\p>话音刚落，耳畔传来两声呼啸的破空声。<\p>（（（★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腐生藤与苏醒的雷蒙德 两声破空声的速度并不是太快，然而却带来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仿佛被这破空之物击中就会立刻死亡一般，无论是加西亚还是肖恩老爷子都心生警兆，下意识地往两旁躲避过去。###三##四##中文##444ZW.Com<\p>“啪！啪！”<\p>两声软体击中地面的声音，加西亚下意识回头看去，却看见两条有两指粗的藤蔓直直的击中他与肖恩老爷子刚刚在的地方，老爷子身手敏捷，在藤蔓袭击过来的时候躲避同时也顺便把手电重新调成漫射模式，透过昏暗的漫射光加西亚隐约看清藤蔓的样子，那藤蔓生的并不粗壮，只有两指粗，然而藤蔓的前端长有倒刺，看起来却是张牙舞爪。<\p>“藤蔓……”<\p>加西亚眼角一抽，他看见藤蔓从地面慢慢地又缩回去，带着地面的一小块土皮。他仿佛脑补了藤蔓抽到自己身上的场景。<\p>然而更让加西亚惊诧甚至惊恐的却是顺着藤蔓的来路看到的一幕——这两指长的藤蔓，竟然是从那络腮胡子的袖子里伸展出来的！<\p>“腐生藤！这是腐生藤！”<\p>肖恩老爷子瞳孔一缩，而后喊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名字。<\p>“六级生物腐生藤？见鬼！！”<\p>加西亚一愣，而后整张脸都青了。<\p>……<\p>六级变异物种腐生藤，其原型体以无从查证，然而就史料记载，这种藤蔓在大破灭之前便已存在，是一种历史久远渊源深厚的物种。腐生藤以动物及人类尸体为生，在古生人种迷信神灵的眼中，认为这是魔鬼的象征，取名为魔鬼藤。吃人诶，魔鬼的象征，不是么？小朋友晚上要好好睡觉哦，要不然魔鬼藤会爬进房间来吃掉你哦！<\p>好吧，我开玩笑的。<\p>大破灭以后，极端的环境与辐射打破了魔鬼藤的生存环境限制，让它们得以较少地受地形约束生长于地下，然而大破灭也同时剥夺了腐生藤作为魔鬼藤时候的神秘感，让人们逐渐知道，它们以前以为的魔鬼藤，其实只是不喜光的、生长在尸体上的普通植物而已。<\p>腐生藤的真面目，只是一种人畜无害的可爱的小东西而已，它们从来都只是食腐植物呢。<\p>所以，遇到腐生藤的你，千万不要慌张，哦，亲爱的，这种植物非常温和，它们从来都不寄生到活的生物身上的……<\p>……它们一般会先把你弄死。<\p>然后再爬到你的身上给自己扎个小根。<\p>接着像操控木偶一样遥控着你完成各种有趣的小动作。<\p>有趣的生物，不是么？<\p>——《地下生物等级划分及习性详解第三版海德·马尔克斯编写》<\p>……<\p>“去你妹的可爱的小东西啊！”<\p>加西亚回忆起当初看海德老师编写的《地下生物等级划分及习性详解》这本书上面的内容介绍，顿时感到了海德老师老师对他的学生们的满满的恶意。<\p>“它们果然正在试图把我弄死啊！”<\p>加西亚侧身翻滚，又躲开从络腮胡子袖子里飞射出的一根二指粗的腐生藤，一边喘着粗气朝着不知道现在在哪儿的海德·马尔克斯吐槽，<\p>“还有老伙计你这书编的不对啊！这哪里是操控木偶！？”<\p>“啪！”<\p>又一次险而又险的滚动。<\p>“这明明是藤蔓发射机啊喂！”<\p>加西亚无奈地找着教科书里的槽点，一边一次次险之又险地从藤蔓的袭击中擦身而过，然而由于背上背着一个雷蒙德影响身体灵活性，加西亚的身体还是有六七处地方多了好几道撕下小块皮肉的擦伤。<\p>肖恩老爷子由于不要背人，状况稍微好一些，虽然身上也有四五处擦伤，只不过大多擦到那件旧大衣的上面，把原来就补丁片片的军大衣撕扯的更加伤残，看的老爷子一阵肉疼。<\p>而加西亚背上的雷蒙德的状况显然更糟，加西亚发现自己遍体鳞伤的同事，下意识地朝着背后的小胖子调过头看去，才发现小胖子的背上大半张汗衫都没了，大半个背都被藤蔓的倒刺擦了个血花飞溅……<\p>可怜的小胖子。<\p>不过所幸的是，雷蒙德终于醒了。<\p>如果按照后世的史书记载，他们当年的雷蒙德将军是伴着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仰天长笑苏醒的，伴随着天地异象和神主赐福，然而事实上……嗯，把笑换成啸或许会好一点？<\p>“啊——呀——哈——啊——”<\p>这是一句痛得咬牙切齿觉得一声啊已经不足以满足抒发背上痛苦于是用了三个转音来更好地表示背上的剧痛的仰天长啸，自带扩音器和转音音效……<\p>“好——痛——啊！！！”<\p>加西亚的耳朵里闯进雷蒙德那拥有足以刺破耳膜的分贝的噪声，容忍心点满的加西亚静静地听完雷蒙德的全部哀嚎，然后淡淡地说一句，<\p>“所以说现在可以从我背上下来了么？”<\p>“啊？哦哦哦不好意思……”<\p>雷蒙德这才发现自己如同大背包一样趴在加西亚的背上，于是赶忙从自己的领队背上跳下来。<\p>“轰！”<\p>地面发出一阵轻微的摇动，加西亚看着跳下来的雷蒙德，瞪大了眼睛——小胖子这轻轻一跳之下，竟是生生地跳出了两米的距离！<\p>“你怎么做到的！？”<\p>“啊？什么？什么怎么做到的？”雷蒙德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我还想问你呢，我们不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吗？这里又是哪儿？我们……”<\p>“雷蒙德小心身后！”<\p>不远处传来肖恩老爷子的示警声。与此同时，一声凌厉的破空声从小胖子背后传来。<\p>飞射的腐生藤！<\p>“什么？”<\p>雷蒙德又是一愣，下意识地转朝后方，然后自己的双手便不经大脑思考一般抓住了正在飞射而来的腐生藤……<\p>“见鬼，这是什么东西！？”<\p>小胖子大叫着，直接两只手一用力，捏爆了这根欺负了加西亚和肖恩先生好几分钟的藤蔓。<\p>“……”<\p>“……”<\p>无论是加西亚还是肖恩先生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怎么描述……沉睡的小胖子突然爆发怪力捏碎了来袭的腐生藤？传奇小胖子碾压六级魔鬼藤？<\p>被捏爆了一根藤蔓的腐生藤本体自然是不爽的，于是小胖子成功地吸引到了仇恨，两根藤蔓从络腮胡子的左右袖口同时飞射而出，目标便是小胖子的左胸心脏之处！<\p>……然而毫无意外地被雷蒙德左右手各抓住一根，直接再次地捏爆了。这个过程中小胖子甚至没有抬眼去看着两条藤蔓一眼，直接凭感觉就抓住了两条飞射中的藤蔓，并且，生生地捏爆了对方。<\p>“怎么还有？还两根！？”<\p>小胖子捏爆藤蔓才发现这两根藤蔓意图攻击自己，于是很火大地四处搜寻着藤蔓飞射的源头。<\p>很快，他便看见了一脸茫然的腐生藤宿主——那个有着络腮大胡子的男人。<\p>“啊哈，找到了！”<\p>雷蒙德这样说，话音未落，小胖子就像飞出去了一样扑向了那个两次攻击自己的络腮胡子。<\p>“这速度……”<\p>加西亚与肖恩老爷子几乎同时的瞳孔一缩，这速度，太快了！<\p>几乎是一条带着残影的移动轨迹，雷蒙德就已经从原来呆的位置狂奔到了络腮胡子的位置，然后只一拳，就打爆了络腮胡子的胸膛。加西亚看见雷蒙德的拳头穿过络腮胡子的胸膛，从背面穿出来，带着一片**的黑红以及一段腐生藤核心。<\p>“真特么恶心……”<\p>雷蒙德皱着眉头，忍着呕吐的感觉，把再无法采取任何动作，只有间歇性神经抽搐的腐生藤尸体从手臂上捋了下来，掉落在地上。<\p>像一个被玩坏的玩具。<\p>“见鬼，这小胖子身上在这段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p>加西亚怔怔的看着大放异彩还浑然不知的雷蒙德，喃喃道，<\p>“难道是融进他腰里的那块石头？”<\p>正想着，不远处战斗胜利的雷蒙德却再一次轰然倒下。<\p>（（（★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雷蒙德瘦了 “不用太担心，看起来只是累坏了而已……让他睡吧，虽然不知道他沉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至少确定了一点，他的确是在睡觉而不是有生命危险的。▲WWW◇444zw●CoM〃”<\p>老爷子离倒地的雷蒙德比较近，见着雷蒙德倒地便着急地跑了过去，以为小胖子是遭遇了腐生藤临死反扑而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所幸过去查看之后发现小胖子只是再次晕倒在了地上，并没有遭到什么伤害，看样子只是单纯的体力不支而已。<\p>“的确……即使不算想想我们几个也有快一天没吃饭了，喝水也只是刚刚才喝到一点而已……”<\p>加西亚默默地瞅了一眼自己瘪下去的肚子，龇了龇牙。<\p>“别龇牙了，不想饿死就赶快走，英西镇离我们现在的位置还有很远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得饿上大半天。”<\p>“哦——大半天……”<\p>加西亚无奈扶额，他的肚子现在已经严重抗议了，再饿上个大半天，估计就真的是前胸贴后背了。<\p>“别露出这种表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p>老爷子拍拍加西亚的肩膀，<\p>“想开点吧，要不是地上躺着的这个突然发威，我们这会儿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呢。现在至少……我们的生命安全问题解决了不是？”<\p>“你这么说倒也……”加西亚用手指挠挠脸颊，而后感觉到了手臂上的擦伤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又把抬起的手臂放下，顺带吸了一口冷气。<\p>“……”老爷子自然是注意到了加西亚周身七八处的伤痕的，这些伤痕大多是被倒刺划到的擦伤，属于腐生藤的倒刺东一块西一块地撕裂了加西亚的衬衫和皮肤，留下渗着血水的伤口。由于背着一个人的缘故，加西亚在刚刚与腐生藤的战斗中被擦伤不少，大半个汗衫都被淡淡的血水染红了，靠近闻起来有一股不算浓郁的血腥味。<\p>“好在腐生藤生存的附近百米内是不大可能会有那种可以循着血腥味找过来的变异种的，否则就我现在这伤口，站在这儿分分钟被盯上然后被各种蜘蛛啊虫子啊找过来灭口……”<\p>加西亚倒是乐观，即使是被这浑身的口子搞得一刻不停的辣辣的疼，却还是能笑着自嘲两句。<\p>“真的没关系么？”<\p>肖恩老爷子却是看出加西亚的勉强，投去关切的目光。<\p>“哈哈，没事，嘶……”加西亚想挠头傻笑来的，然而下意识抬起手臂却同时引动了手臂和腰下两个部分的伤口，于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才抬起半条手臂便条件反射似的缩了回去，而伤口处又没法子碰，于是只好默默地吸着凉气，龇着牙齿，一边还维护着自己身体各项状况良好的形象，“哈哈，哈哈，没关系的，这点小伤。”<\p>“……”老爷子撇了撇嘴，摇摇头，这孩子，太要强。<\p>要不逗逗他？<\p>“那雷蒙德还你来背？”<\p>于是老爷子这样说。<\p>“啊？啊。”<\p>加西亚一愣，下意识就想苦下脸，然而却看见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于是只能咬咬牙，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没问题，交给我！”<\p>于是笑着咬牙切齿地运动起来胳膊蹲下身去试图把雷蒙德挪到自己的背上。<\p>然后就被因为蹲下这个动作而引动的各处伤口疼得趴到了地上。<\p>“你真的没事？”<\p>老爷子环抱起来自己的胳膊，挑了挑眉毛。<\p>“没，没……事……”<\p>加西亚撑着地爬起来，声音从牙缝里龇出来。<\p>“算了还是我来吧。”<\p>看着这样的情况，肖恩老爷子终于是苦笑着叹口气，自己蹲下身去把雷蒙德背到了背上。<\p>“你这孩子，服个软就那么难么？这样以后有你吃亏的。”<\p>“我……”加西亚这才发觉老爷子原来早就看出自己在故意扮演出一个没事的角色，然而一时间也确实不知道回复什么好，于是只能尴尬地笑笑，默默从地上爬起来。<\p>“嘿嘿……”加西亚再一次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去想挠挠头，然而又再次地牵扯了伤口然后自己被疼得龇牙咧嘴。<\p>“啧，活受罪。”<\p>老爷子再次摇摇头，暗自里叹口气，迈开了步子。<\p>“走了，赶路吧。”<\p>老爷子这样说，抓着雷蒙德的胳膊把雷蒙德在背上颠正了。<\p>“小胖子挺壮实的嘛。我觉得完全可以叫小壮壮嘛。”<\p>老爷子突然这样说。<\p>“啊？”<\p>加西亚一愣，然后朝着老爷子手上抓着的雷蒙德看去，才发现雷蒙德的胳膊肘竟然多出了以往决计见不到的轮廓分明的肌肉线——那种只有在布莱尔和山的身上才能看见的属于一直锻炼肌肉的人才能有的筋肉轮廓。这种轮廓，决计不是经过简单的几天的追击训练就能达到的效果，它至少要一两年的高强度锻炼才有可能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出现。<\p>“真是见了鬼了……”<\p>加西亚瞪大了眼睛，目光顺着雷蒙德的胳膊往上延展上去，慢慢看到后背的部分，这一看之下却让他更加惊诧了——小胖子的后背，那被腐生藤倒刺擦掉一大块皮的后背，竟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结了疤？！<\p>“嘶——”加西亚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是因为疼痛了，而是因为惊异。雷蒙德身上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违背常理，然而却又真实地发生在他的身上，这使得加西亚不禁陷入了沉思，“雷蒙德……”<\p>被肖恩老爷子背着并且沉睡着的雷蒙德自然是听不见加西亚的喃喃自语的，小胖子歪着脑袋睡着大觉，嘴角带着依旧是有着两个甜甜的酒窝的笑容。<\p>等等，这笑容上的酒窝似乎，浅了些？<\p>加西亚离老爷子离得并不远，看老爷子背上的雷蒙德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清楚地记得，以前的酒窝，比现在深上好多。<\p>或者换句话讲就是雷蒙德瘦了？<\p>加西亚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扫了扫雷蒙德偏朝自己这边的脸，发现雷蒙德两颊显得脸大的两颊肉竟是消失了不少，原来圆滚滚的脸在这样的变化之下竟也是变得有些像国字脸了，颧骨和下颚骨在这一变故之下都显现了出来。<\p>如同大病初愈的康复者，整个人瘦掉一大圈。<\p>然而却更像从一个自制不够身形肥胖的小胖子变成了一个久经锻炼一身筋肉的强壮者？<\p>加西亚摸了摸鼻子，一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渐渐成型，他需要证实一下。<\p>“……老爷子您先把雷蒙德放下来。”<\p>加西亚对着老爷子这样说。<\p>“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雷蒙德沉睡不醒还有那块嵌进雷蒙德腰里的红色石头的作用了。”<\p>（（（★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