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嫡女》 正文 《世家嫡女》主要人物及其关系 年代背景:秦国弘烈年间,秦都郢城 慕容皇家:皇帝慕容烈,大皇子慕容沣,二皇子慕容燕,三皇子慕容默,四皇子慕容易,五皇子早殇,六皇子慕容启。大皇子和六皇子为皇后所出,二皇子和五皇子为柳贵妃所出,三皇子为萧妃所出,萧妃的妹妹嫁与耿庆疏。四皇子为如妃所出。 姬家:将军,世袭护国公,史上出过四位皇后,当今皇太后与皇后皆是姬家人。男主人公姬如彦。姬家老太爷已辞世,姬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承袭护国公,有一个女儿是当今皇后,当今皇太后是姬老太爷的妹妹。护国公也只有一个嫡出的儿子姬如彦,还有一个庶出的儿子姬如陵,一个庶出的女儿姬清婉。护国公有两位姨娘,分别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沈家:太傅,当朝第一世家。女主人公沈淇,沈太傅沈严松嫡长女,其母冯素莲因生她难产而去世,沈家老太爷与老太太生有两儿一女,大儿子沈严松承袭爵位,二儿子沈严卫经商,常年在外。女儿沈凤媛嫁与柳家。沈淇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大哥沈赫,另有两个庶出的妹妹和一个庶出的二哥沈宜。二妹沈嘉是秦姨娘所生,三妹沈沫是陆姨娘所生,虽然后来被抬了正室夫人,但陆姨娘生沈沫的时候是妾,沈沫仍算庶出,二哥沈宜是华姨娘所生。 冯家:书香门第,冯家冯素莲嫁与沈家沈严松为妻,但难产而死。冯家老太爷与冯老太太生有一儿一女,女儿冯素莲。儿子娶柳家嫡女为妻,未娶妾,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冯纪文,女儿冯兰若。 柳家:书香门第,柳家老太爷与老太太都已辞世,柳家人丁稀少,几代单传,柳老爷娶沈凤媛为妻,生有一儿一女,儿子柳念远,女儿柳枚。柳老爷的妹妹嫁到冯家。 姚家:镇军大将军,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姚文青(与姬如彦交好),女儿姚婧。 公冶家:右侍郎,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公冶蒙(心性善良,同沈赫交好),女儿公冶婷与公冶诺(脾气不好,爱惹是生非,与姚婧交好)。 温家:左侍郎,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温均与温云(同姬如彦交好),女儿温淑慧(温柔贤淑)。温家与公冶家是死对头。 耿家:耿庆疏辽北大都督,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耿怀贞,女儿从小是当男孩子养的(与沈琪交好)。耿庆疏娶的是萧妃的妹妹。 ———————————————————————— 基本就是这些了,不一定全部出场,但整理出来让读者更明白一些~~~ 正文 001.慕容默去世 秦都郢城已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起初只是淅沥沥的下,今日却雨势渐大。听说城周边已有村庄被淹,流民涌入城中,不知过了多少个无眠的夜晚。 沈淇正与父亲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眼看这雨今夜铁定是停不了了。 “老爷,老爷!”远处沈管家急急的跑来,都没顾得打伞,被雨水淋得湿透,面色焦急。 “什么事?”沈严松看到沈管家的样子,就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爷,宫里来消息,说三皇子殁了,让您赶紧进宫。” 沈淇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父亲一颤,手中的伞滑落在地,一句话没说就提步往府外走。 “父亲等等!”沈淇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听到了什么消息,跑着追上父亲,“带我一起去吧!” 沈严松沉默着望着她,心下不禁叹气,终是点了点头,“也好,不过不知今夜是什么情形,到了宫中千万不要乱跑。” 沈淇强忍着不安,点头。 前不久父亲透露,皇上意欲给她与慕容默指婚,怎么才几日的功夫,他就殁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她要去见他,说不定他正好好的待在皇宫里呢。 皇宫的大门紧闭,沈淇只觉得像做梦一样,听见哗啦啦的雨水从宫檐上落在地上,她才感觉有那么一点真实。 “太傅大人,里面请!”走在前面的小太监引着沈严松进了御书房,沈严松回过身望了沈淇一眼,因有外人在,便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不要乱跑,安心等着。 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沈淇看到皇上颓废的坐在龙椅上,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紧。 “沈大小姐,外面天凉,要不您到暖阁里等着吧。”沈淇身旁的小宫女见她望着御书房出神,出言提醒。 沈淇回过神,心中莫名的惶恐不安,不远处有个避雨的竹亭,沈淇指了指说道:“无妨,我就到那里等着吧。” “那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吧。”小宫女见沈淇穿的单薄,殷勤的说道。 沈淇是沈家的嫡长女,而沈家身为当朝第一世家,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小宫女自然不敢怠慢。 “快点快点!”一旁的石子路上,不停的有太监宫女走过,每个人都穿着一身缟素在雨中急匆匆走着,沈淇这才明白,原来是真的。 只觉心中堵得难受,仿佛又看到那个在狩猎场上为她挡下利箭的少年,倨傲的、不可一世的出现在她面前,从那时起,她就把他放在了心里,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本来她是想,若皇上真给他们指婚,那她就在大婚之日对他说:“我可是喜欢了你好多年的,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 可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 沈淇站在御书房外的竹亭中,手脚冰凉,雨水自亭檐流落下来,把她阻隔在了这一方之地,她紧盯着御书房的殿门,盼望父亲能早些出来,出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远处一小太监端着什么东西从身旁走过,沈淇只觉眼熟,蓦然想起这小太监好像是慕容默身边的人,忙把他叫了过来,看到他手里的布料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小太监认得沈淇,不敢怠慢,忙恭敬的答道:“回沈大小姐,是三殿下的衣物。” 是慕容默的衣物……沈淇不自觉伸出手,想用手触摸,却又猛地缩了回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这都是他贴身的衣物啊。 “这是要拿到哪里去?”她轻轻的问出口,倒有点像自言自语。 “送到灵堂,皇上吩咐明日为三殿下立衣冠冢。”小太监声音竟有些哽咽。 沈淇却在听到小太监的话后大惊,衣冠冢!“为什么要立衣冠冢?”声音也不自觉提高。 正文 002.立衣冠冢 那小太监却一瞬间面色苍白,刚才只顾替三殿下悲痛,如今才察觉自己失言,忙跪了下来,“奴才……奴才不知。”就连发出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怎么会立衣冠冢呢?”沈淇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异常震惊。 “奴才不知,奴才、奴才告退。”还没等沈淇再说什么,那小太监已经连跑带爬的跑远,只留沈淇一人兀自失神。 衣冠冢…… 衣冠冢本是为找不到遗体的死者而设,可皇上为什么要为慕容默如此?莫非根本就没有慕容默的遗体?要不然如何解释这衣冠冢之说?可慕容默既然在宫中溺水,就必定会有遗体,要不然又如何认定他已身亡的事实?既然二者说不通,其中就必有蹊跷。 沈淇静下心来,仔细想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听管家说慕容默是失足落水而亡,可慕容默明明是通水性的,且在宫中,有那么多的奴才侍卫,怎么会轻易溺水?如今又得知了立衣冠冢的事情,她心中疑惑更甚,慕容默死的太突然了,又疑点重重,让她不得不怀疑慕容默是否真的逝世的消息。 不过不知道,皇上为慕容默立衣冠冢,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没有找到慕容默的遗体,看了看御书房,父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而很多事情她也明白,父亲不会轻易告诉她。 今晚突然传来这个消息,皇上召集众位大臣深夜前来御书房,本就不寻常,若是跟朝政有关,父亲更不会说与她听。沈淇看着身旁急匆匆走过的宫女们,心中闪过一念。 她要去灵堂看个究竟!到底实情如何,看一眼便可知晓。 沈淇虽不在宫中生活,但喜寐公主出嫁前,时常邀她进宫,是以对宫内也算熟悉。可今夜宫里的守卫比平时足足多了两倍,沈淇一路小心翼翼,却还是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 尾随着几个宫女来到放置慕容默灵柩的宫殿,可见宫殿外有众多侍卫把守,就连进入殿中的宫女太监都要一一盘查,沈淇躲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心下焦急万分。 “什么人!”一声厉呵穿透雨声传来,沈淇一惊,知道自己已经被殿外的侍卫发现,急忙往回跑去,可没跑两步,就感觉胳膊被人拽住,接着就不由分说的被那人拉走,沈淇心想,这下完了,擅闯灵堂可是死罪! 这时胳膊已经被人放开,仔细一看,不远处正是刚才待过的竹亭,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俊朗的面容虽被雨水打湿,但棱角分明的脸庞依旧给人震撼的感觉,一袭白衣不像是侍卫的装束,沈淇却又实在不知眼前的是何人。 “你不要命了吗,竟敢在那种地方鬼鬼祟祟,被他们逮到就算是你也小命不保。”那男子面上无多少表情,但语气却像是与沈淇相识。 虽说面前男子的语气令沈淇心中不快,但刚才毕竟是人家救了自己,屈膝说道:“多谢公子相救,请问公子……我们认识吗?” 那男子嘴角上扬,好看的笑容极容易让人迷住心神,“沈大小姐不记得在下是应该的,在下与小姐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看着面前男子,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若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此等容貌应是不会忘记才是。 男子眼中的黯然一闪即逝,“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也罢,反正很快又会见面的。” 正文 003.宫中遇陌生男子 听见男子似自言自语的语气,沈淇心下感到莫名其妙,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但却不得不猜测眼前男子的身份,皇上膝下子嗣不多,除却早殇的五皇子与三皇子,就只有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六皇子年纪尚小,看眼前男子的年纪与大皇子、二皇子相当,可看衣着服饰,虽然同样尊贵奢华,但却并不是皇子的装扮。能在皇宫内出入的,除了众位皇子与皇亲国戚外,还有几大世家的公子,但不管是谁,眼前这男子的身份必定不可小觑。 “都说沈家大小姐心思玲珑剔透,想必已猜出一二了吧?”男子一改刚才的黯然,对着沈淇淡淡一笑。 “都是旁人抬举罢了,公子不愿告知,沈淇自是不敢强求,今日多谢公子相救,若有缘再见,希望能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那男子听见这四个字,神情蓦然一窒,望着沈淇有些出神,直到看见远处的小宫女抱着一件披风走来,才说道:“会再见的,但谈不上救命之恩,更无须报答了。”说完便转身离开,很快隐身在黑暗之中。 此时小宫女已走到近前,“沈大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不要淋生病了才好。”说着便把披风披到沈淇身上,扶着她到不远处的竹亭里坐下。 “你可看到刚才与我讲话那人?” 见小宫女面上有疑惑,沈淇便道:“罢了,没看见也无妨。”那人说很快又会再见面,以后的事他又如何知晓? 灵堂也进不去,只好等父亲出来,沈淇坐在竹亭里,心绪比之刚才平静不少。 此时见御书房的殿门打开,沈严松与几位同朝的大人相继从御书房出来,每个人脸上表情不一,但看沈严松面色深沉,不知有什么心事。 沈淇见最后与父亲一同出来的姬国公也已走远,才走到沈严松的身边,急急的开口,“父亲,三皇子他……” 沈严松沉默片刻,带着沈淇往宫外走去,三皇子去的突然,她的心中肯定一时无法接受,沈严松看着焦急的女儿,终是开口,“淇儿,三皇子已然不在了,为父知你难过,但这已成事实,望你看开一些。”沈严松神色哀叹,沈淇是沈府的嫡长女,也是唯一的嫡女,沈严松对这个女儿异常宠爱,生怕她有一丝不痛快。 沈淇没想到沈严松会说这样的话,但还是试探的问道:“那为什么要立衣冠冢?” 沈严松大惊,“你听谁说的!” “父亲,您实话告诉我,三皇子是不是还活着?”她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猜测,说出口心里也是一惊。 “当然不是!别乱说!”沈严松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有些心惊,但又实在不忍心对她发火,只好压着声音说道:“立衣冠冢那是皇上的旨意,休要乱猜测!明日三皇子逝世的消息便会公诸于世,举国齐哀,你可别乱了分寸!” 沈淇知沈严松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这下也不敢再言语,上前挽着父亲的胳膊,讨好的说道:“父亲不要生气,女儿知道错了,不问就是了,我们快些回去吧。”父亲让她不要乱了分寸,她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说这些话是什么罪名,在旁人面前,她自是不会提及,沈家大小姐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沈严松这才缓了神情,二人快步走出了皇宫。 正文 004.老太太处请安 那夜从宫中回来,沈淇便病倒了,淋了那么大的雨,怎可能不生病,也幸亏她身子一向强健,病的还不算严重。只是老太太、老太爷听说她病了,担心的不得了,硬是让她在床上躺了四五日,这才准许她出房间。 她每日都让疏桐出去打探消息,听说慕容默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皇上悲恸不已,竟也跟着病倒了。 如此,大秦朝三皇子逝世的消息,传遍了全国,举国齐哀。但不知为何,沈淇总觉得心中惶恐不安,许是不愿意接受慕容默身亡的消息。 若说她与慕容默感情多深倒也不见得,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一厢情愿,怕是慕容默早就忘了有这样一个人曾被他救过。 但正是因为喜欢了这么多年,眼看着皇上就要赐婚了,却突遭变故,她才无法接受。 总觉得就像一场梦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沈淇看着今日天气不错,便想着要到老太太院里去请安,刚走两步,便又让疏桐回房给她拿了件披风,虽说如今已经立夏,天气也逐渐暖和了起来,但她大病初愈,老太太见她穿的单薄又该念叨了。 老太太和老太爷好静,本来是住在后院的几所大房子里,但去年搬到了竹林旁边的一个小院里。沈淇因是嫡女,母亲又早早的去世,也自己占了个院子,从沈淇的小院到老太太那里,还是有些距离的。 老太爷近几年也清闲了下来,只管养养花草,府中的事基本都不过问了,就连旁人去请安,他都懒得见。 穿过府中一小片竹林,就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淇儿给祖母请安!”沈淇进了屋子,对着首座上合不拢嘴的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忙让人扶了起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起身给沈淇见礼,她这才发现,陆夫人和几位姨娘还有两位庶妹都在,还真是难得。 “我的宝贝孙女儿,快来祖母这里,让祖母好好看看,病了这几日越发消瘦了,身子可还有不利索?”老太太朝沈淇招手,沈淇连忙走了过去。 “没有了祖母,已经好全了,是淇儿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的淇儿一定要健健康康的。”老太太宠溺的拉着沈淇,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大小姐与老太太都是有福气的人,一定会健健康康的。”秦姨娘笑着说道,她一向嘴甜,最会逗老太太高兴了。 “就你嘴甜!”老太太看来今日心情不错,一直乐呵呵的。 “老太太与大小姐可是府里最尊贵的女人,当然最有福气,可不是我嘴甜。”秦姨娘笑着瞥了陆夫人一眼,只见陆夫人神情不自然,瞪了秦姨娘一眼,在老太太面前,倒没发难。 陆夫人以前也只是位姨娘,沈淇的生母去世多年后,她才被扶了正,但老太太与老太爷都不待见她,府中其她人也都会见风使舵,不大把陆夫人放在眼里。 下面这些你来我往,老太太自是都看在眼里,却不甚在意,又拉着沈淇絮叨了许久,却见沈严松从内堂走了出来,想是在里面同老太爷讲了会儿话,沈淇也明白了为什么今日陆夫人与几位姨娘一同来请安,原是父亲在这处,这也难怪了,平日里也没见她们这么有孝心。 “老爷,张公公来了。”不久,沈管家在门口对沈严松说道。 “快请!”沈严松忙起身走至门外,这时张公公也进了院子。 “太傅大人,皇上派咱家来宣旨呢。”张公公与沈严松颇为熟悉,也不再说那些客套话,径直说了来意。 正文 005.入书院前的嘱咐 沈严松一听,忙招呼屋里人出来接旨,一大帮人从屋里出来,连后堂的老太爷也不例外,众人跪倒在院里,张公公哎呦了声说道:“皇上特意吩咐了,说沈老太爷与老太太年纪大了,就不必行礼了,还不快扶起来。”说着,张公公身后的几个小太监连忙将老太爷与老太太扶了起来,老太爷与老太太则忙谢恩。 张公公这才宣旨,“皇上有旨,自明日起,凡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嫡出子女均得入俸林书院读书,不得延误。钦此!” 皇上的旨意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不知皇上为何这样安排。 俸林书院位于郢城长青门处,离皇宫不远,是皇家建造的一所宫外书院,专门供朝中大臣家的世子读书的,目的是为朝廷培养人才,但从先帝时期就搁置不再启用了,而如今皇上却让嫡出子女均入学,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沈淇想起自己的大哥并不在府中,因着前几日大雨,沈赫一直在城外的庄子上照看着,不知能不能赶的回来。 她跟父亲一说,父亲这才想起这件事,忙让人去庄子上通知大少爷,务必让他连夜赶回。 沈淇总觉得自从接到圣旨后,父亲一直心神不宁,很不像他平日的作风,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果然,傍晚时分,沈严松便把沈淇叫到了前院的书房。 待丫鬟布置好茶水,沈严松挥手让旁人都下去,书房内就只留沈淇一人。 沈淇见父亲神情严肃,也正了正心神,刚想开口,便听父亲讲道:“你一直是我们沈家的掌上明珠,家里长辈将你保护的太好,从不肯让你知道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但今日皇上已下旨,为父不得不叮嘱你两句。” 果然是为了今日皇上的旨意,沈淇原先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如今听父亲如此说,便知其中大有文章。 “皇上让我们去俸林书院读书,莫非和朝政有关?”俸林书院旨在为朝廷培养人才,可是让她们这些女子进书院,又是为何? “你知道的,为父不可能告诉你太多,有时候,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为父希望你一直无忧无虑,做我们沈家的掌上明珠,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沈严松不禁叹息,眉头紧皱,望着沈淇的眼中满含深意。 沈淇走到父亲跟前,蹲下身趴在他的腿上,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强烈的不安。 “父亲,女儿是沈家的大小姐,理应担负起沈家的责任,其实就算您什么都不告诉女儿,女儿也知道,皇上一直忌惮着我们沈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后半句沈淇没有说下去,她是怕真的有这么一天,可沈家对大秦朝一向忠心耿耿,大概唯一的错处,便是锋芒毕露。 听沈淇这样讲,沈严松竟有些欣慰,这样的心思,怕是能够进退得宜,将来也能少些灾祸。 “你明白这些就好,你们入书院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为父尚不能确定,只等你入了书院后,看情况而定,再有,一定保重自己!”沈严松将手放到沈淇的额头上,为她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发丝,有些事,他还没做出决定,但看着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他又如何舍得? 沈淇伏在父亲的腿上,恬然一笑,“有大哥在,您就放心吧。” “赫儿他……”沈严松犹豫,终是开口,“赫儿不去书院才是最好的,对于皇上而言,我们沈家,有你一个就够了。” 正文 006.入俸林书院 沈淇不能完全听懂,不禁问道:“可是皇上下了旨意,大哥不去的话,岂不是抗旨吗?” “他当然会去,但不会待的太久,树大招风,沈家是该收敛一些了。”沈严松将沈淇拉起来,让她到旁边坐下。 “还有一点,明日入书院后,不管你和谁走得近都没有关系,但是切记,不可与姬家世子过多往来!” 沈家身为当朝第一世家,在朝堂上关系盘根错节,沈家二老爷常年在外经商,家中财富富可敌国,一直为皇家所忌惮,但姬国公府是唯一能与沈家比肩的大家族。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姬两家的关系向来冷淡,一是源于两家的自觉,二来则是皇上的授意,大秦朝唯一可比肩的两大家族若是联合起来,怕是会让皇上寝食难安的,如此不可不防。 是以沈严松让沈淇不得与姬家世子过多来往,她心中了然,就算父亲不说,她也会这样做的。 和父亲谈过之后,她反倒觉得心中放松不少,最近一件件大事接踵而至,压的她快喘不过气了。 她只要端着沈家大小姐的尊贵,行为处事自是错不了,这些年,虽然父亲从不让她知道朝堂上的事,但家中的教养却一点不肯放松,很多事,从旁人口中得知,她便可推敲出一二。 只是终有一事让她心心挂念,父亲让她不要再关心三皇子的事,哪怕在外面听见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理会。 沈严松这样讲,也是因为心中担忧,俸林书院里都是世家子女,多多少少对朝堂上的事也知道一二,就怕到时候有些事情让沈淇牵扯其中,是以提前嘱咐。 翌日清晨,沈赫终于是赶了回来,其实本来从庄子回来,无须这么久的,但几日大雨连绵,道路极其难走,沈淇本还担心大哥要赶不回来,现在也可放心了。 沈赫本也不大,比沈淇大三岁,也不过才十九岁,但因是家中的长兄,是故要成熟一些,平日里就帮沈严松打理一下府外的生意,但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 沈淇等着疏桐将在书院要用的东西一一打点好,便跟着沈赫出门了。 行了近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俸林书院,疏桐掀开帘子,扶着沈淇下了马车,因俸林书院规定,入学的少爷小姐们一律不得带侍从婢女,是以沈淇与沈赫进了书院,就打发疏桐她们回去了。 刚走进俸林书院,前面一个老妇人便走了过来,对着沈淇问道:“这位可是沈太傅家的千金?” 沈淇点了点头,朝那妇人略微施礼,“沈家长女见过夫人。”不知这妇人是何身份,但以礼相待总归没错。 那妇人在心中暗自点头,这沈家大小姐人长得标致,又如此懂得礼数,真是难得。“我是宫里的孙嬷嬷,是教小姐们规矩的。” 孙嬷嬷又对旁边站着的沈赫说道:“这位就是沈大少爷了吧。” 沈赫与孙嬷嬷见礼,便朝东院走去,而沈琪则被孙嬷嬷带到了西院。 听孙嬷嬷说,因小姐与少爷学的东西不同,是以分别在东西两院,但用膳均是在演练场旁边的一大片竹亭中,膳食是由自家的丫鬟小厮每日按时送来。 孙嬷嬷似乎对沈淇颇为亲近,态度也甚是和蔼,还主动说以后会对她格外照顾一些,沈淇自是感激不尽,但也知道,孙嬷嬷如此待她,只是因为她是沈家的大小姐。 正文 007.又遇宫中男子 孙嬷嬷走后,沈淇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觉得右耳际空荡荡的,一摸才发现戴着的红翡翠滴珠耳环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若是普通的耳环也就罢了,但这一对是她去年生辰的时候老太太赏给她的,平时舍不得戴,今日戴着来书院,竟然弄丢了。 沈淇匆匆把行李放下,往来的路上找,应该是在下了轿辇到房间的这一段路丢的,现在来的人还不多,应该还能找到。 从房间出来,沿着来时的路一路找过来,眼看着就要出书院了,可还是没有发现耳环的踪迹,莫非刚才有遗漏的地方? 要是真的找不到也就无妨了,只是不免可惜。 沈淇刚想转身回房间,便听见书院门口马车停步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往前看,只见从马车上跃下来一年轻男子。 身着白色福纹长袍,腰间系着金丝祥云带,简单缀着一枚淡绿色玉佩,发髻盘着轻巧的镶金小玉冠,面容俊美,凤眸星目淡淡一瞥,竟将目光定在了自己身上。 沈淇一惊,这男子……不就是那晚在宫中遇见的那个吗?彼时夜色昏暗,她只觉那男子长相俊朗,如今青天白日下,竟没想到他如此出众,单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便觉周围皆黯然失色,生生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男子淡淡一笑,朝沈淇这边走来,却在刚移步时戛然而止,低头皱着眉将靴子移开,但见刚才踩过的地方一只红翡翠耳环露了出来,金环圈已经扭曲变形,但物件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他本也不甚在意,却见不远处的沈淇急急的跑了过来。 沈淇眼尖,看到那男子脚下有东西闪闪发亮,心下一动,便知应是自己的红翡翠滴珠耳环。 待走过来捡起一看,耳环损坏严重,面上便不大乐意。 “这是沈大小姐的?”那男子从沈淇指尖拿过,放在眼前细细端详,“戴是不能戴了,但这红翡翠是极好的物件,若沈大小姐不介意,我找人取下来嵌在更名贵的金圈上,你看可好?” 沈淇定了定心神,客气的说道:“那倒不用了,并非多名贵的东西,只是家中老太太赏的,格外爱惜罢了,就不劳公子费心了。”沈淇作势要拿回来,谁知那男子却并不松手。 唇边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将腰间缀着的淡绿色玉佩解下,塞到沈淇的掌中,“我既将你的耳环踩坏,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赔你,只好忍痛割爱,将我家传的玉佩赠与你,还望沈大小姐不要嫌弃才好。” 听他说是家传的玉佩,沈淇下意识攥紧了手掌,生怕自己拿不住掉在地上,遂又摇了摇头,将玉佩寄到他面前,“既是公子家传的玉佩,我又怎好拿去?况且我本也无意要公子的任何赔偿,一只耳环罢了,公子无需在意的。那晚在宫中承蒙公子相救,沈淇还未尽报答之意,若公子不介意,就当沈淇还了公子的恩情吧。” 沈淇一直伸着手,那男子却未动,只是目光一直定在沈淇身上,开口说道:“原来沈大小姐还记得我,只是当日你声称救命之恩,如今却想拿只耳环便抵了恩情,沈大小姐的命,便这般不值钱吗。” 正文 008.拿只耳环对付我 沈淇皱着眉头,毫不避讳的迎着那男子的目光,那晚他明明说谈不上救命之恩,更无须报答,今日却又这般无理,当真是反复无常。 “所以……这便是一码归一码,怎可将你我之间的纠葛如此轻易的抹了去。”那男子抬起手指,触碰到沈淇的耳垂,沈淇一颤,左耳上的耳环便被眼前男子轻易取了去,“两只耳环本是一对,形影单只多不好,等我找人做好,一定还你一双。” 沈淇面上微红,心中已有怒意,看这男子衣冠楚楚,竟是这般轻佻! 如此便也不顾忌什么救命之恩了,满含怒意的说道:“既然公子坚持如此,我也不再多说,这对耳环也不必再还给我了,既然公子喜欢,我便当做丢了便是。只是此玉佩乃是公子传家之宝,怎好放在我手中?若它日损坏,我又如何赔偿的起?还请公子收回吧!” 那男子皱眉,侧过身去,“什么传家之宝,逗你的罢了,这玉佩还不如你的红翡翠值钱呢,如此说来,还是我占便宜。” 沈淇强忍着怒气,右手紧攥着玉佩,转身便离了。 那男子望着沈淇怒气冲冲的背影,失笑。 当年慕容默救你一命,你便将心交付于他,如今换做是我,你便拿只耳环对付我了吗。 这厢沈淇往房间走去,手心全是汗,拿着那只玉佩放在眼前,看起来很普通,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即使如此,沈淇也想着要好好保存,万一哪天他要回去,发现一点损坏,怕是又要纠缠不清了。 刚才沈淇被孙嬷嬷引着进房间时,房间内并无旁人,此时再进来,发现两位貌美的女子正在整理各自的床铺。 那二人见沈淇进来,微微一笑,其中一个便说道:“你也是住这间房的?以后我们三个便作伴了。” 沈淇见二人面色和善,乐意交往,便问道:“不知两位姐姐如何称呼?妹妹沈家沈淇,年方十六。” “我认得沈姐姐,温家温淑慧见过姐姐,我与姐姐是一年生的,但我生日要小一些。”只见另一女子走到沈淇面前微微屈膝,一身蓝色水烟衫,落地绿草长裙,青丝轻轻挽起,别一支紫玉镂金花簪,右侧点翠步摇轻颤,说不出的柔美动人。眉目如烟,肤若凝脂气若幽兰,竟是从未见过的绝美之姿。 “我比你们大一岁,年方十七,耿家耿怀贞。”最先开口的那女子说道。 沈淇只见这女子一脸喜庆,身上无多装饰,面容清秀,倒也干净利索。 “原来是吏部左侍郎与耿大都督家的两位千金,沈淇有礼了。”沈淇微微欠身,便走到温淑慧身边,忍不住说道:“妹妹真是美极了,我竟从未见过这等美人儿。” “你也这样觉得?我刚才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淑慧进了来,我还当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呢。”耿怀贞笑着附和。 只把温淑慧说的面色通红,不再理睬她二人。 要说这吏部左侍郎家的大小姐温淑慧,沈淇只知其人,从未见过,亦无多了解。倒是耿怀贞的事迹略微听说过,只知道其父乃是辽北大都督,近年来常年镇守辽北,耿怀贞则与母亲留在了京城,大都督膝下只有一女,从小就当男孩子教养,只对舞枪弄棒感兴趣。 今日得见,倒觉得只是个清秀活泼的小姑娘而已,倒不见得像传言那般。 正文 009.姬家世子姬如彦 三人将各自的床铺整理好,也接近中午,想着家中小厮应是已把午膳送来了,便结伴往用膳的竹亭走去。 还未走近,沈淇远远地便看到沈赫与公冶蒙坐在一起,公冶蒙为吏部右侍郎家的大少爷,与沈赫交好,二人自小便是形影不离。 沈淇刚想到他们跟前,想着身边还有温淑慧,便作罢了,温家与公冶家,向来不睦,在朝堂上便是死对头。 随便找了张石桌坐下,沈淇一瞥,竟发现旁边的竹亭里一人甚是眼熟,便是早晨踩坏她耳环的男子,幽然的气质在人群中甚是显眼。 温淑慧望着沈淇淡淡一笑,并未言语,倒是耿怀贞大大咧咧说道:“不要再眉目传情了,饭菜都凉了。” 沈淇一愣,竟是面上一红,“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好奇那人是什么身份。” “你跟我们还装什么,今天早晨我都看见了,你们在书院门口举止亲密,话说,他到底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沈淇无奈,早晨他们在书院门口,定是不少人看见,可这耿怀贞讲话毫不避讳,什么眉目传情、举止亲密,她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害臊,果真是如传言那般,大大咧咧、率真直爽。 “哪有嘛,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今晨是他踩坏了我的耳环,要赔给我罢了。” 温淑慧疑惑,不禁问道:“沈姐姐竟不认识他?” 听温淑慧的语气,沈淇怎么觉得自己不应该不认识他? “我真的不认识,妹妹莫非知道?” 温淑慧温婉一笑,竟好似不相信,“姬国公府的世子姬如彦,沈姐姐竟不认识?”姬家与沈家是京城唯一可比肩的两大家族,沈淇竟不认识姬如彦,她怎么会相信。 沈淇一听,那人竟是姬如彦,也不怪自己不认识了,难怪那晚他能在宫中出现,想必是跟随姬国公进宫的。 想起那晚他说的二人曾有一面之缘,沈淇不禁想到,是她被慕容默所救时,在那个狩猎场上,与他匆匆一瞥而已。 想起慕容默,沈淇心下黯然,只觉食之无味。 “你们知道的,沈家与姬家关系向来冷淡。”无须多说,她们定能明白,都是世家子女,没有比这更敏感的了。 待用过午膳,竹亭中的人陆续离开,想着孙嬷嬷说下午会有一位绣娘过来,几人便径直去了云纺司。 等着人都到齐,大家互相介绍后,孙嬷嬷才开始给大家讲俸林书院的规矩。 其余倒也没什么,只是书院规定不能带外人进入书院,但她们是可以出去的,若是晚上不在书院留宿,需要请假,批准之后方可,否则亥时之前必须回到书院。 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没有人会在意。倒是没多久教大家女工的珍娘进来,耿怀贞却一直皱着眉头。 说到女工,沈淇与温淑慧倒是无多担忧,琴棋书画、绣品女红,她们虽不是样样精通,但自小便接触,倒也拿得出手。 只是这可苦了耿怀贞,她自小当男孩子教养,只会舞枪弄棒,对琴棋书画毫无兴趣,更别说女工了,怕是连绣花针都不会拿。 孙嬷嬷和珍娘都是宫里出来的人儿,也知道在座的这些小姐们都是不好得罪的,讲话都颇为客气。 只是刚回到房间,耿怀贞便倒头躺在榻上,一脸哀怨,“这可怎么办?那珍娘竟这么折腾我,我可是连绣花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我去哪儿弄件绣品?” 正文 010.针尖对麦芒 原是为了解大家的基础功夫,珍娘限每人在明日太阳落山之前上交一件绣品,旁人倒也没什么,但耿怀贞就…… “要是明日什么都拿不出来,还不被旁人笑话死啊。”耿怀贞看着一旁的沈淇与温淑慧,满脸哀求。 温淑慧眉眼处尽是笑意,看着耿怀贞为一件绣品无奈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就算我们现在教你,也来不及了呀,你就简单的绣两针便是,反正珍娘只是要了解每个人的基本功。” “我都不会拿针的……”耿怀贞小声嘀咕,“况且拿出那样的绣品,也太丢脸了。” 沈淇噗嗤笑出声来,故意道:“这有什么丢脸的,我们耿大小姐可是女中豪杰,怎屑于这种小女子的玩意儿。” “你再说!”耿怀贞气极要打沈淇,被温淑慧笑着拦住。 “好了沈姐姐,你就别揶揄她了。”温淑慧坐到耿怀贞身边,拿过她手中的针线,“我教你怎么下针,你就先自己摸索着绣,之后我再给你补几针可好?”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估计耿怀贞也就做做样子绣两针,多数还要淑慧帮忙,所以翌日一早,温淑慧便早早的起床,而耿怀贞则跑去了集市要给淑慧买零嘴吃。 只有沈淇一人,坐在院子里失神。 昨晚她梦见了慕容默,梦见她到灵堂里打开棺椁,却发现里面没有遗体,她心中大惊,转过身却看见了慕容默在她的身后,她吓得后退,慕容默却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给他报仇。 她从惊吓中醒来,却再也睡不着,自从慕容默出事之后,她的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那些她知道的有关慕容默的一切,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 儿时的慕容默倨傲、不可一世,可渐渐长大之后,他却待人谦逊温和、爱民如子,人们都说,三皇子温润如玉、赤忱温厚,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她怎能接受,这样一个人骤然离去。 一阵微风吹来,将她的神思拉回,转身想回房去完成那件绣品,却见温淑慧急急的跑来,汗珠挂在腮际,许是跑的急了,面色红润,这要是让男的看见,还不把心神迷了去? “怎么了这是,跑的满头大汗,如今天气热了,当心中暑。” “沈姐姐,你快去看看吧,耿姐姐和姚婧要打起来了。” 姚婧是镇军大将军家的千金,性情最是嚣张跋扈,耿怀贞又是个从不肯吃亏的人儿,她们俩碰在一起,岂不是针尖对麦芒? 沈淇不敢耽搁,忙跟着温淑慧离开。 “因什么事儿?” “不清楚,但听着她们吵了两句,好像说什么步摇的事儿。”温淑慧轻摇了摇头,耿怀贞正吵得火热,哪顾得上给她解释啊。 “步摇?”沈淇不禁皱眉,“耿怀贞不是从不戴步摇吗?” 她们住的房间都在二楼,沈淇刚走出二楼的楼梯口,便看到她们的房间外围满了人,只听见耿怀贞大声说道:“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他表妹和我有什么关系?” 正文 011.嚣张跋扈的姚家大小姐 沈淇与温淑慧挤到耿怀贞的身边,拉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们来的正好,要是打起来了还有帮手。”耿怀贞见她二人过来,面上大喜,对着姚婧更是不惧。 沈淇心想,要是打架可千万别指望她与淑慧,她们两个绝对会拖后腿。 “果然是一点教养都没有,男不男女不女的,动不动就打架,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假小子!”姚婧冷哼一声,身后有公冶家姐妹俩撑着,她一点都不担心。 耿怀贞一听这话,就跳起来了,就要上前动手,好歹被淑慧拉住了。 别说耿怀贞了,就是沈淇听到姚婧的那些话,心里也有怒气,耿怀贞性格是像男孩子,但面容清秀,只是平时不善妆扮而已,怎么到了姚婧口中,便那么粗鄙俗气呢。 “淑慧你别拉我,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谁的气呢,今天这事儿没完!”耿怀贞挣脱淑慧拉着她的手,却见淑慧站到了她的前面。 “姚大小姐,你好歹也是名门千金,怎地讲话如此粗鄙,不管你与耿姐姐是因何事争吵起来的,但就凭刚才你那几句话,也应该向耿姐姐道歉!” 温淑慧一向温婉,沈淇听见她这几句严词厉色的话,也惊了一惊。 “道歉?真是笑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对我趾高气扬!”姚婧说着上前一步,扬起手便给了温淑慧一巴掌,幸亏耿怀贞在旁边拦得快,她死死抓着姚婧的手,但还是看到温淑慧脸上被指甲划过一道红印。 “淑慧你还愣着干什么,现在不还手要等到什么时候!”耿怀贞用力抓着姚婧的手,含怒望着温淑慧。 刚才姚婧的手招呼过来的时候,温淑慧一愣神,现在只觉羞怒交加,但她还做不出打人这种事,示意耿怀贞放开姚婧,昂首说道:“刚才姚大小姐骂耿姐姐的话,现在看来,还是用在你自己身上才合适!” “放肆!区区一个侍郎的女儿,也敢这样跟我讲话!” 沈淇看着姚婧丑陋的嘴脸,和刚才动手扇淑慧的样子,强忍着动手的冲动,移步到姚婧面前,那气势直逼着姚婧往后退。 “能进这书院的人,都是半斤八两,姚大小姐何苦如此瞧不起旁人?吏部侍郎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吏部掌握着朝廷官员的任免大权,我劝姚大小姐还是积点口德吧,免得姚大将军被你这张嘴给害了!” “你!”姚婧再蛮横无理,也知道沈淇不好轻易得罪,只是冷声说道:“不就是一个侍郎吗,就算是吏部的尚书大人在我爹面前也要低眉顺眼的,区区一个侍郎,给我爹提鞋都不配!” 沈淇看着温淑慧气的蛾眉倒蹙,身子止不住的发颤。而姚婧身后的公冶家姐妹俩面上也不大好看,公冶大人为吏部右侍郎,温大人为吏部左侍郎,姚婧这话说的,竟是一点也不考虑公冶家姐妹俩的情绪。 “原来姚大将军这般尊贵啊,堂堂的正二品大员竟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沈淇轻笑,从未见一个人轻狂至此。 正文 012.从二楼坠落 姚婧神情一窒,怒瞪着沈淇,镇军大将军品阶才是从二品,但因手握兵权,又依附着姬家,是以在朝堂上是除沈家与姬家之外,第三个不敢得罪的家族,此时沈淇拿品阶说事儿,姚婧竟无从反驳。 谁知沈淇又将目光移向了公冶家姐妹俩,抬手扶了扶刚才挤过来时微斜的发髻,含笑问道:“公冶小姐,你们说是吗?” 姚婧心下一惊,连忙回过身,她刚才竟忽略了公冶家姐妹俩,只见她二人神情尴尬,面色铁青,“沈淇,你休要挑拨离间!姚姐姐才不是那个意思!”公冶婷面对沈淇说道。 而公冶诺则拉住姚婧示意她们没有放在心上。 “哦?不是哪个意思?” “你!”公冶婷一愣,竟发现自己入了沈淇的套,人家刚才并没有说什么。 “算了,看在你哥哥公冶蒙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沈淇说的风轻云淡,却更加惹怒了公冶婷。 “他眼里只有你,哪还有我们这两个亲妹妹!不要在我们面前提起他!” 公冶婷的话正好被从东院走过来的姬如彦听到,他脚步略停,目光锁定在二楼那个娇俏的背影上。 而此时二楼上的沈淇并未发觉楼下一人正盯着她看,她只是在听到公冶婷的话时,略微皱眉。 “行了!耿怀贞,那步摇你是让还是不让?”姚婧见事情越闹越大,不耐烦的冲耿怀贞说道。 “当然……不让!”耿怀贞刚才就一直憋着火,本来一支步摇而已,若是姚婧客气一点好话好说,她耿怀贞也不是小气的人,自会双手奉上。 可她偏偏仗着姚家大小姐的身份,还把姬世子抬出来,说那步摇是要送给世子表妹的见面礼,不让也得让! 仗势欺人的耿怀贞倒是见得多,但仗旁人势欺人的她还头一次见,如今闹到这个地方,别说把步摇让给姚婧了,就是打她一顿都是客气的。 “哼!从没见过假小子戴步摇的,可真是稀奇!”姚婧凤眼一瞥,嘴角讥笑。 “你再说一遍!” 耿怀贞憋着的怒气再也忍不住,温淑慧哪里能拉的住她,就在沈淇没来的及反应时,就看到耿怀贞冲过去同姚婧厮打在一起。 耿怀贞拎着姚婧胸前的衣衫,杏目圆睁,而姚婧身为大将军的千金,手上也有两下子,沈淇和温淑慧怕耿怀贞吃亏,也不敢上前拉她。 公冶婷和公冶诺见姚婧要落下风,上前去一人一边扯住耿怀贞,沈淇见状也不管不顾了,上前去拉扯,几个人扭打在一起,甭提多混乱了。 不知是谁推了沈淇一把,她往后一踉跄,正好看到公冶诺扔出的镯子砸到温淑慧额头上,温淑慧一吃痛人便瞬时倒了下去,耿怀贞大惊,一把推开公冶诺就去扶淑慧。 公冶诺被耿怀贞一推,正好推到沈淇这边,她见沈淇还未站稳,心思一转,伸手又往旁边推了一把,沈淇只顾着关注温淑慧,这下被人一推,本来就没站稳的双脚一滑,顺势往后倒去。 腰际撞到身后的栏杆上,竟翻了一个身从二楼直直的坠下,她还来不及呼救,便听到温淑慧惊恐的声音,“沈淇!” 正文 013.又救了你一命 温淑慧的这声呼喊,所有人都听到了,耿怀贞快速跑到栏杆边上,待伸出手已经抓不到沈淇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下坠。 沈淇来不及看所有人的表情,心里不安的想,只是二楼而已,应该死不了吧,可万一摔的半身不遂,她后半生怎么活呀。 她感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却在下一瞬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沈淇愣神,许久没有反应。 姬如彦见状,将她放下来,手臂则紧紧的环住她,生怕她站不稳摔倒。 沈淇入眼处是一精致的金丝边纽扣,她缓过神慢慢抬起头,一张俊美却含怒的脸正紧盯着自己,她往后倒退,却被姬如彦紧紧环住,动弹不得。 “姬……姬世子。”这一刻,她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姬如彦环住她的腰身,又含怒望着她,让她感觉又惊又恼,但想到刚才他又救了自己一命,心中便又是感激,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姬如彦听见沈淇的声音,却未言语,刚才看着她从二楼坠落,身子比意识更迅速的掠过来,伸手接住她的那一瞬间,只剩下恼怒。 沈淇扭动了一下,惊魂未定的说道:“还、还请姬世子放开我吧。” 姬如彦却环的更紧,冷冷的说道:“我又救了你一命。” “姬世子的救命之恩,沈淇无以为报,日后世子若有用的到沈淇的地方,沈淇一定义不容辞。” 沈淇想着,她沈家大小姐应该也是有点用处的吧,却感觉到姬如彦周身越发冰冷,嗤笑道:“沈大小姐莫非还有耳环?或者是簪子镯子手链之类的,不过那些东西我可用不到。” 沈淇又羞又恼,面上涨的通红,这人真是好生奇怪,明明救了自己,却又故意拿话揶揄,本来对他满是感激,这下却荡然无存。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姬如彦终于是放开了她,望着匆匆赶来的沈赫,轻轻说道:“我想要的,你现在给不了。” 沈淇刚想开口,却见姬如彦已经转过身去,沈赫快步走到她身边,急急问道:“怎么了?你有没有事?” 沈淇望了望姬如彦,对沈赫道:“我没事,是姬世子救了我。” 她看到沈赫略微皱眉,却还是对着姬如彦施礼,“姬世子的恩情,沈家铭记在心。” 姬如彦摆了摆手,转过身对着沈淇,薄薄的唇边噙着一抹得逞的微笑,“你刚才说什么?” 沈淇神思微转,不知他这笑是为何,忐忑的说道:“我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说若是将来我有用的到你的地方,你定然义不容辞,是也不是?” “是……是。” “那就好,你且记着今日的承诺,日后我不会客气的。” 姬如彦说完,沈淇便看到温淑慧和耿怀贞她们急急的跑到面前。 温淑慧额前发丝低垂,隐约能看到发丝间的红肿,想是她故意用青丝盖住,耿怀贞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还被她责怪小题大做。 沈淇心知,温淑慧是故意不想让耿怀贞担心。 旁边的姚婧见姬如彦同沈淇那么亲密,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略微整理了凌乱的衣衫和发髻,上前一步,待看到姬如彦旁边的姚文青目光一直落在温淑慧身上,心中更加愤然,他竟然不先关心自己这个亲妹妹,却望着温淑慧作甚! 正文 014.是我沈家大小姐干的 沈淇上前查看温淑慧的伤口,此时淑慧的两个哥哥温云和温均也过了来,几个人围着淑慧,好不担忧。 此时却听到姚婧辩解的声音,“世子,我本看中一支步摇,想送给苏儿表妹,可谁知被耿怀贞抢了去。” “你胡说!明明是我先看中的!”耿怀贞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什么叫自己抢了她的? 姬如彦幽深的眼眸一瞥,甚至懒得去看姚婧,冷冷的话语便从凉薄的唇边传出,“苏儿最是柔婉不过,她若知道你为了一支步摇跟人大打出手,甚至将人推下阁楼,那她怕是受不起。” “不、不是我!”姚婧急急的解释,生怕姬如彦误会她分毫。 姚婧虽性子嚣张蛮横了些,但面容却是貌美如花、明眸生辉,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此刻在姬如彦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这不重要。”姬如彦还未讲完便提步就走,一双玄色祥云靴子踩过地上的落叶,那响声直教人觉得冷漠疏远。 是谁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害沈淇从二楼跌落,她们便都有错。 姚文青与温家兄弟俩亦跟着姬如彦离去,东院的人便只剩下沈赫与公冶蒙,这西院毕竟是女子的院落,他们不好多待,嘱咐了几句便也离去。 “我们回去吧,淑慧的额头要上药。”沈淇和耿怀贞一人一边搀扶着温淑慧,看到她的伤口,不免心有怒气,不愿和姚婧她们多待。 “姚姐姐,不能让她们轻易走了!”公冶诺将右手臂托到姚婧面前,只见滑白如雪的藕臂上一条长长的划痕,有的地方破了皮,沾着未干的血迹,看着也挺唬人。 姚婧凝眉,这温淑慧的伤比公冶诺严重的多,这个时候要是算账的话,她们这边注定要吃亏。 公冶婷也在后面拽了拽公冶诺,谁料公冶诺一下子甩开,不满的说道:“姐,难道你也不帮我吗?” 公冶婷面色难看,心知妹妹的脾气,是不肯轻易吃亏的,刚才一行人立在院子里,她看到公冶蒙一直铁青着脸,眸中含有怒气。 其实她一直想得到哥哥的认可,也想像姚婧一样有哥哥疼爱,可她知道,她和妹妹总是让哥哥失望。 “是谁抓的?”姚婧终于不耐烦。 “是……”公冶诺一顿,刚才场面如此混乱,她确实不知道是谁抓的,但看对面的三人,眸中闪过狡黠之色。 “是温淑慧!”公冶诺手指温淑慧,质问,“是你报复,我扔出去的镯子根本没想到会砸到你,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却下手这么狠!” 温淑慧见公冶诺指向她,眸色一黯,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耿怀贞抢在了前头,“公冶诺,你少胡说!那伤口是我抓的,有什么冲我来!” 公冶诺神情不屑,“就是温淑慧!” 沈淇双手紧握成拳,闹了一大早上,她们还真不嫌累得慌,公冶诺的性子跟她哥哥真是截然不同,还有这姚婧,嚣张跋扈,一点都不讲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反正她们就是认定了要无理取闹。 沈淇怒瞪着公冶诺,一双凌波目中此刻满是怒火,凉薄的唇吐出冷冷的话语,“就说是我沈大小姐干的,看公冶府的人敢不敢到沈府讨公道!” 正文 015.呆傻的公冶大哥(为索家二爷钻石加更) 一句话惊得众人哑言,沈家大小姐待人一向温和,从不仗着沈府气焰嚣张,在郢城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无人不夸,却不知发起怒来如此有震慑力。 果然沈家大小姐这个名讳很吃得开,再也没有人多说半句,只看着沈淇冷冷的眼眸便噤了声。 “还有……”既然要算账,当然都要算一算!“虽然刚才一片混乱,但我知道是有人故意推了我一把,以至于我从二楼坠下,你们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小心自己的小命!” 最后一句话着实狠了些,但沈淇也知道,只要沈府决定要对付的人,非死即伤,而伤……还不如死。 沈淇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便扶着温淑慧上楼,面色渐渐缓和。 姚婧几人望着沈淇离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姐,怎么办?她要是知道是我推的她,会不会真的……”公冶诺面色惨白,紧拽着公冶婷的衣袖,沈家的势力她们再清楚不过,入学前,父亲再三叮嘱,万不可得罪沈姬两家。 “慌什么!刚才那么混乱,她哪知道是你,吓唬我们罢了。”公冶婷心虚的望了一眼刚才沈淇摔下来的地方,嘴硬的说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冶婷和公冶诺身子一颤,转过身便看到公冶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大哥……我们没有。” “不用再狡辩了,我刚才听的一字不差!”公冶蒙的声音充满怒气,“诺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么高的阁楼,万一她真出了事,你以为沈府会放过你,会放过公冶家吗!何况我与沈赫情同手足,你若伤了沈淇,我又如何同沈赫交代!你怎么能下的去手,事到如今,你却只知道推卸责任,丝毫悔过都没有吗!” “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担心沈淇罢了,何曾关心过我们两个亲妹妹?如今出了事,自然也不用你来说教!”公冶诺见大哥如此严厉,本来心中便有些担忧,此时却全是委屈,丢下这话便跑开了。 公冶婷见妹妹哭着跑开,连忙去追,公冶蒙心中一痛,不自觉皱了眉头,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 这边沈淇和耿怀贞送温淑慧回房,见她额头肿的老高,隐约可见血迹,便到后院的水房去打盆热水来。 刚下阁楼,便见公冶蒙在楼下踌躇。 “公冶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公冶蒙因与沈赫自小玩到大,沈淇也把她当作亲大哥一般。 “淇儿,温大小姐……有无大碍?”公冶蒙见沈淇下来,眸色一亮,讲话却有些吞吞吐吐。 沈淇将公冶蒙当做亲大哥,讲话自然不客气,“公冶大哥,不是我向着淑慧,公冶诺下手实在是太重了!玉镯多坚硬呀,直接就往头上招呼,不是要人命吗!” “这么严重啊?”公冶蒙一惊,脸色渐渐苍白。 沈淇见公冶蒙如此认真,不忍心,“那也倒不是,只是伤口处肿的老高,破了皮。”平日里公冶蒙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怎地这会如此呆傻? 公冶蒙似松了口气般,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这是上好的金创药,诺儿她鲁莽,你帮我替她向温大小姐道歉,就说、说我公冶蒙愿为她做任何事。” “我才不要替你传话,你自己上去才显得有诚意嘛,我还要去后院打热水呢。”说完沈淇便往后院走去。 还未走进后院的水房,却见远处墙边有一人鬼鬼祟祟,沈淇悄无声息略微靠近,却心下一惊,那人,是慕容默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正文 016.求沈大小姐救救三殿下 那晚在宫中,她没问清楚慕容默的事,今日这小太监又为何在俸林书院里鬼鬼祟祟? 转眼间,那小太监出了书院的后门,沈淇尾随着他从后门出来,因俸林书院位于长青门处,本就偏远,出了后门便是一大片林子,又在半山腰处,平日里极少会有人。 待快要穿过林子,沈淇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跟着,却见那小太监突然停下了脚步。 还没等沈淇反应过来,那小太监却转过身来,突然跪在了她面前,“求沈大小姐救救三殿下!” 沈淇一下愣在原地,半响才发出声音,“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求沈大小姐救救三殿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淇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救慕容默?这话从何说起? 那小太监给沈淇磕了一个头说道:“那日在宫中,奴才看您望着三殿下的衣物流泪,就知道沈大小姐对殿下情深意重,只好斗胆来求您,望您能救救殿下。”说完那小太监又不停的给沈淇磕头。 沈淇听得这话,就知为慕容默立衣冠冢的事原来是这小太监故意透露的,沈淇让他先起身,到现在,她神思才略微清明一些。 “慕容默他……他还活着?” 那小太监点头却又摇头,便从头说道:“那日奴才与三殿下路过凤仪殿旁的春水塘,殿下见水塘里的荷花开的好,就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可不久便起风了,奴才看那天又是要下雨,便催促殿下回宫,可殿下向来是惜花之人,不忍离去,奴才只好回宫拿雨具,可在回来寻殿下的路上,就看见宫里的人都慌慌张张的,他们说……说三殿下溺水身亡了……”那小太监说着便哽咽了,沈淇心里也很难过,但还是让小太监接着说下去,既然他让自己救慕容默,肯定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可奴才自小就跟在殿下身边伺候,知道殿下是极通水性的,且那水塘的水并不是很深,殿下哪有那么容易就……所以奴才当时觉得殿下肯定是被人害的。直到皇上身边的小林子找到奴才,让奴才准备一些三殿下的贴身衣物,奴才觉得奇怪,就偷偷的打听到,这些衣物是给殿下立衣冠冢的,他们根本就没找到殿下的遗体。” “可春水塘就那么点大,若真落了水,怎么会找不到?”听那小太监这样说,沈淇不禁疑惑。 “宫里的水塘都是通到宫外去的,但奴才回去拿雨具的时间也不长,按理说不能找不到。所以奴才才觉得三殿下可能还活着,奴才想着,三殿下是不是不敢回宫,或者是被什么人抓了起来,虽然奴才并不确定,但如果殿下真的还活着并遇到了困难,还希望沈大小姐能帮帮殿下。” 小太监说完,沈淇也终是知道了慕容默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几日一直在下雨,下雨的时候落水是很危险的,水塘边的石头又湿又滑,不太容易爬上来,在那种情况下身亡也是可能的,但不会找不到遗体。 虽然小太监说的完全是推测,但她总觉得,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说不定,慕容默果真还活着呢。这小太监自小跟在慕容默身边,想必对慕容默极为了解,既然他有这种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放心,哪怕你不来找我,我也一定会寻他的。只是若你猜测的是真的,我又该从哪下手呢?你说有人会害他,可想过是谁?还有,若并未找到三殿下的遗体,皇上又为何宣布三殿下身亡的消息?” 正文 017.绝望的境地 沈淇有太多的疑问,可她虽喜欢慕容默多年,但其实二人并无往来,是以对慕容默的事也并不是很了解,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小太监想了想,却也并不是很确定,“许是皇上觉得殿下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吧,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大雨不停,皇上觉得殿下的遗体被冲走了也说不定,又或者皇上通过别的方法证实了殿下的身亡,奴才也并不清楚。但奴才相信殿下还活着,哪怕只有一线生机,虽然奴才没有证据证明谁会害殿下,只是跟着殿下久了,怀疑……” 沈淇见小太监不再说下去,不禁问道:“怀疑什么?” 那小太监还是没有出声,沈淇顿觉奇怪,又问了几声,却见他表情像凝固了一般,沈淇大惊,上前用手轻轻一推,那小太监就倒了下去,嘴巴还张的,想说话的样子。 沈淇连连后退,一脸恐慌,他……他竟然死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说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 沈淇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颗心剧烈跳动着,周边树叶唰唰作响,夏日午后的烈日照在沈淇面上,灼的她睁不开眼睛。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还如此突然,她大着胆子想走上前,却突然感觉颈后一痛,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感到冰凉的物体落在眼睛上,沈淇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眸,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一瞬间便将沈淇全身打湿。 她慌乱中坐起身,扫视四周,她记得她刚要走到那小太监跟前,后颈一痛便倒了下去,是谁将她打晕?又是谁杀了那小太监? 小太监!沈淇大惊,呆愣的望着正前方,此时哪里还有小太监的尸体! 她刚想起身,便又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忍不住一阵抽搐,将手覆在脚踝处,却见脚踝一片青肿,两个红点分外显眼,试着动了动脚,额头冒出丝丝细汗,很快被雨水冲走。 这可怎么办,动都动不了,雨又下的这样大,低头看着两个显眼的红点,这是被什么咬了?会不会有毒? 人人都道沈家大小姐心思玲珑,性子极好,可此时,她却气急败坏的忍不住大声呼救。 “救命啊!有没有人呐?救命……”用力的呼喊被唰唰的雨声湮没,在茂密的树林里显得格外无力。 “救命呀……”可尽管如此,除了呼救她想不出任何办法,她已经顾不得湿透的全身,只觉得右脚踝疼痛难耐,稍一动便忍不住吸气,额头上便又有细汗冒出,这一冷一热的后果便是头昏昏沉沉,做起的身子又生生倒了下去。 “救命……有没有人……”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最后气若游丝,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指望会有人来救自己了,深山中,本就很少有人来,何况如此恶劣天气,能有人还真是见鬼了! 不知老天是否感知到了沈淇的绝望,更加变本加厉,倾盆的雨水迎面而来,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沈淇!”蓦然听见这一声呼喊,沈淇浑身一僵,生怕是幻觉。 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眸,不远处一颀长的身影正望向这边,暴雨如注,横亘在二人之间,隔着雨幕,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沈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焦急。 那人踩着雨水一步步走来,沈淇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看着他像救世主一般降临。 那人面容逐渐清晰,沈淇却呼吸蓦然一窒,是姬如彦!想不到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寻到自己的,竟然是姬如彦! 正文 018.意想不到的温柔 姬如彦几步并作一步朝沈淇走来,眼见沈淇躺在地上,一双凤眸中有晶莹的液体,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此时却紧盯着自己。 睫毛一闪,眸中的液体便顺着眼角流出,姬如彦才敢确定那是泪水,伸手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中,并没有错过她面上的神情。 是惊喜、是感动、是不可思议、是委屈。 委屈?姬如彦抬手替她擦拭泪水,才发现自己这个举动是多么愚蠢,泪水早已被雨水冲走。 “你……”姬如彦刚要开口,耳边便传来沈淇若有似无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沈淇仿佛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话语吐出,头一歪,便倒在了姬如彦的怀里。 终于,终于有人来救她了。 她已没有力气哭泣,却任泪水默默流下。 姬如彦揽过沈淇,将她打横抱起,在雨中,一步步走着。 沈淇疲倦的晃动了下眼皮,姬如彦面色明明是冷冷的,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沾满了雨水,一滴滴顺着脖颈淌下,发髻上的小玉冠有些歪斜,平白地显出放荡不羁之感。 紧抿着双唇,浑身气息冰冷,可不知为何,沈淇却觉得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如此安心。 出了树林,便是长青山的半山腰处,姬如彦抱着沈淇走入一略宽阔的山洞,雨水沿着洞口渗入,所幸洞深处未被雨水浸湿,有一处上面铺了一些干草,姬如彦将沈淇放在干草上。 只听她似疼痛的一声抽气,姬如彦皱眉,便看到她脚踝处青袜脱到一半,露出里面的青肿。 “被蛇咬了,为何不早说!”一声低吼,震得沈淇一颤。 未及开口,姬如彦便率先俯下身,薄凉的唇贴上沈淇疼痛的脚踝,一股清凉顺着脚踝传遍全身,她怔怔的愣了半响。 “啊!疼!”直到一股锥心的疼痛传来,她才清醒的意识到,姬如彦在帮她把毒血吸出来。 姬如彦抬首,将口中毒血吐到地上,又俯身去吸,这下使沈淇彻底清醒,薄唇的清凉已抵不过疼痛的火热,沈淇不自觉抓紧了姬如彦的衣袖,感觉他每吸一下,疼痛便加重一分。 “好、好了没有?痛死了。” “活该!无端地跑到林子去干嘛?”林子深处便是长青山,常有毒物出没,若不是书院周边洒了驱虫粉,皇上也不敢下旨让他们这些世家子女入俸林书院,长青山人迹稀少,她一个人怎敢随便到此? “也不是我愿意来的,不是没办法嘛。”沈淇实在是没什么底气,她怎么知道会有蛇出现,还趁人之危。 “这种蛇的毒性并不强,且发作较慢,足够你走回书院了,你怎么如此没用?”姬如彦似无意问道,手脚麻利的替她整理好脚上的青袜。 “那蛇趁人之危,竟趁我晕倒的时候咬我,结果我醒后,脚踝已经肿成这样了,动也动不了。” 晕倒?姬如彦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为何晕倒?” 沈淇一惊,才记起眼前人的身份,刚才自己深陷绝地,他寻到自己,将她救起,又抱她进山洞避雨,还为她吸出毒血,她差点就忽略了他的身份。 他可是姬国公府的世子,是一个与沈府非敌非友的存在,她能将自己经历的告诉他吗? 何况,此事牵扯到慕容默,她怎能如此掉以轻心! 姬如彦顺手在洞里捡了些未用过的干柴,堆在一起,用火石打火,许久未听见沈淇的答复,不禁疑惑,“嗯?” 沈淇敛了心神,转移话题,“你今日又救了我,算起来,已救我三次,我怕此生再也报不完你的恩情了。” 姬如彦静静听着,火光映着他俊美的面庞,一袭华服与这破陋的山洞格格不入,他又扔了几根柴火到火堆里,面上竟有一丝自嘲,喃喃道:“你记着的是三次,但又何止三次?在你的心里,我又有什么重要的,至于救你的事,你还不是想忘就忘?” 正文 019.快点把衣裳脱下来 “你……”沈淇不明所以,印象中的姬如彦都是给人一种冷漠疏离之感,尊贵的身份与强大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何曾露出如此心伤的神情。 沈淇心中竟闪过一丝不忍,他刚才的声音极小,沈淇并未听清楚,只好又问道:“你刚说什么?谁不重要?” “罢了!快点把衣裳脱下来。” “什么?你想干嘛?”沈淇大惊,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洞里,他竟然让她脱衣服? “难不成你想穿着那湿透的衣裳,在这山洞里过一夜?”姬如彦不去理她,自顾自地将身上宝蓝色的锦缎长袍脱下,搭在火堆旁的干柴架上。 沈淇望着姬如彦古铜色的肌肤,面上发红,直接红到了耳根,“你、孤男寡女的,怎、怎能如此无礼?” “哦?如何对你无礼了?莫不是沈大小姐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坦诚?”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将“坦诚”二字讲的极重。 “那、那倒也不是。”知道说不过他,只能装傻。 想她堂堂沈家嫡长女,在旁人面前心思玲珑、伶牙利嘴,怎地在姬如彦面前便如此呆笨呢。 姬如彦轻笑,伸手拨弄柴火架上的锦缎长袍。 姬如彦微勾唇角,眸中含笑的样子正好被沈淇看到,不禁心叹,真是个绝世美男,竟鬼使神差的说出口,“若你是个女子,如此倾国倾城之姿,定能颠倒众生。” 诚然,话说出口,她便后悔了。 果然姬如彦一瞬间沉下了脸色,眸中有淡淡的不悦,竟将他比作女子! “额……呵……不是不是。”她连连摆手,姬如彦却未再理她。 “姬世子身份尊贵,乃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太后的亲侄孙,又如此英俊潇洒,眸中生辉,恐怕到姬国公府求亲的人都要把府门踏破了吧。” 姬如彦背对着她,听她一人喋喋不休,眸中终是恢复了一丝喜色,却冷冷开口,“我姬府的门槛颇高,又岂是旁人轻易近得的?” “是是是,当然了!”沈淇继续吹捧,眼睛瞥向一旁的宝蓝色长袍,“这宝蓝色袍子可不是一般人轻易能驾驭的,若无姬世子这般气质,穿在身上反倒弄巧成拙了,也只有像姬世子这般尊贵的人才配得上这宝蓝色。” 姬如彦沉默,不明白她到底意欲何为,索性不开口。 沈淇双手环胸,感觉到湿透的衣裳黏黏的,冻得浑身冰凉,只好再接再厉,“素来传闻,姬世子待人温和,赤忱温厚,最是好性子,是顶顶完美的人,依我看啊,这些还不够,单说今日姬世子为我口吮毒血,真是舍己为人,大公无私啊。” “哦?素来传闻?是谁传的?”这些话如此耳熟,不正是众人口中的三皇子慕容默吗。 “坊间都是这样传的啊。” “那我倒是孤陋寡闻了。”姬如彦敛眉,如此吹捧自己,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其实你还不知道,传言多的呢,还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姬如彦适时打断,实在不想她再将旁人的称赞挪用到自己身上,何况那人还是慕容默。 沈淇倒是一愣,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看你那袍子也快干了,借给我穿好不好?” “为何?”将袍子给她穿,那自己穿什么,“难不成沈大小姐喜欢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正文 020.是她主动的 沈淇面上又是一红,忐忑的说道:“我冷。” 姬如彦瞥了眼她浑身湿透的衣裳,说了句,“自己来拿。” 沈淇一喜,连忙过去将他的长袍取下,仰首示意,“你转过去!” 姬如彦竟真的听话的转过身,沈淇迅速将身上的湿衣裳脱下,将他的长袍穿在身上。 袍子在火堆旁烤久了,穿在身上暖洋洋的,上面还残留着姬如彦身上淡淡的冷梅香,如此想着,心神摇曳,竟生出别样的滋味来。 “好了没有?” “嗯。”沈淇正了心神,姬如彦也转了过来。 “啊,你……”沈淇手指着姬如彦,面上的表情让人无法捉摸。 “怎么?” “你的嘴唇怎么肿了?”沈淇忽的想起,莫不是刚才为她吸毒血的缘故? 姬如彦皱着眉头,指尖碰触到薄凉的双唇,眸中竟闪过一丝玩味,“这次换你帮我吸了,这可是你报恩的好机会。” 魅惑的声音传入沈淇的耳中,她一瞬间晃了心神,竟上前一步,将双唇贴上了他的红肿。 姬如彦一愣,直到明显感到唇上的触感,面上竟有些不自然。 沈淇待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慌得要离开他的双唇,可此时,姬如彦哪里肯,抬起一只手环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扶住她向后仰的后颈,双唇有意的吮吸。 沈淇呼吸蓦然一窒,身旁的火光将她烤的浑身发烫,自己的贝齿,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的舌尖撬开,她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姬如彦尽情的掠夺她齿间的甘甜,淇儿,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陌生的感觉闯过全身,沈淇的身子忍不住发颤,一发软便站也站不住,姬如彦感到她身体的变化,手上的力道更甚,缓缓离开她的唇,只停留在表面,手掌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轻拨她的耳垂,却惹的沈淇一声娇柔低哼。 他眉目间尽是喜色,忽又将唇贴紧,一点点攻城略地,唇舌纠缠不休,将彼此气息交融,发烫的手掌在她后背抚摸,宽大的袍子穿在她身上并不合身,晃动间却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姬如彦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沈淇软软的伏在姬如彦身上,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浑身烫的厉害,神思也渐渐模糊。 终是,他没有太过于着急,慢慢的放开了她,眸中的一丝不安一闪即逝,手掌抚摸着她发烫的脸庞,轻声呢喃,“淇儿,若你不是沈家的人该多好,若有一日……你可会怪我?” 陌生的感觉渐渐消失,可身体还是发烫的厉害,沈淇渐渐恢复了神识,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揽在怀里,淡淡的冷梅香无尽的诱惑。 天哪!她刚刚做了什么!她竟然被姬如彦俊美的外表与魅惑的声音诱惑了!她缓缓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记起来了,竟是她主动的! 姬如彦宽厚的手掌温柔的抚摸她的发丝,她却心如擂鼓,感觉身体越来越烫,似有千斤重。 “淇儿……” 该死!又是这种魅惑的声音,像带着魔力般呼入她的耳中,可是,为什么身子如此沉重,她好像站不住了。 好晕啊,好热…… “淇儿。”感觉到沈淇的身子全部靠在他的身上,他低头看去,眉间微蹙,竟是晕过去了? 在与他亲吻过后,竟然晕了过去,她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021.苏儿表妹的帕子 姬如彦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眸中满是疼惜,原是发烧了。 难怪,刚才她的身子就很烫,他还以为…… 将沈淇抱到一旁的干草上,给她挪了个舒适的位置,姬如彦从腰间取出一白色绣梅手帕,转身到洞外用雨水将手帕打湿,又返回来擦拭她额头上的虚汗。 将长袍的领口处解开,缓缓擦拭她的身子,可没过多久,又有虚汗冒出来,他便再到洞外接雨水、拧手帕,然后回来再擦拭一遍。 如此反反复复,竟折腾到大半夜,听见洞外雨声渐小,姬如彦疲惫的坐到沈淇旁边,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温润的肌肤柔光若腻,芳泽铅华,修眉联娟,唇若樱瓣,如此沉睡,竟是说不出的娴静安然,柔情绰态。 她的美貌,是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柔态万方。 一个沈家嫡长女的名头,便足以吸引世人的目光,谁还在乎你的容貌呢。 是啊,你可是沈家嫡长女。 姬如彦渐渐清醒,方才,他险些无法自持,险些抛下一切只愿换得与她片刻相守,终是作茧自缚,黄粱一梦罢了。 沈家,姬家。 淇儿,你可知我爱你有多难?我若想得到你,除非……可若真到那一日,你可会怪我? 翌日清晨,沈淇悠悠转醒,动一下身子,感觉依旧很乏,身下干草铺的很厚,一夜睡得相当安稳。 旁边姬如彦坐在地上,后背倚着大石,竟是这样睡了一夜吗?想他堂堂姬家世子,怕是从未如此狼狈过吧。 洞里的火堆早已燃尽,沈淇蹑手蹑脚,生怕惊醒熟睡的姬如彦,她知道,她昨夜发烧,姬如彦照顾她临近半夜。 不禁又多看了几眼他熟睡的面容,头上发髻有些凌乱,倚在石头上偏感觉有些张狂,眼眸闭合,说不出是安详还是烦躁,薄凉的唇看似发白,生机了无,因长袍穿在沈淇身上,他只能裸露上身,双臂环紧,应是有些发冷。 沈淇赶紧拿过早已经干了的衣裳,将姬如彦的长袍换下来,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昨夜…… 想起昨夜那个吻,她不禁面红耳赤,情动时的一声“淇儿”,仿佛像梦一样,一点儿都不真实。 从未想过,她与姬如彦会有诸多纠缠,入书院前,父亲嘱咐,不可与姬家世子过多往来,可她从未去招惹他,但二人偏又一次次的牵扯到一起。 他一次次救她于危难。 第一次相救,她擅闯宫中灵堂,若没有姬如彦,她也未必会被那些侍卫抓到。 第二次相救,她从二楼坠落,当时院中诸多人,若没有姬如彦,旁人未必不会出手相救。 如果说前两次相救不是必然,那么这一次呢?长青山脚人迹罕至,又遇大雨,更不会有人前往,她身种蛇毒,命在旦夕,若没有姬如彦,她必死无疑! 父亲的嘱咐,她犹记在心,但姬如彦的这诸多恩情,她又如何能置之不理?无论如何,她始终是欠了他。 姬如彦,在不连累、不伤害沈家的前提下,我沈淇,愿为你倾尽所有,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待沈淇将衣裳穿好,又理了理有些散落的发髻,待回过身,却见姬如彦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面上轻笑。 沈淇一惊,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方才自己换衣裳…… “你……你醒了?” “你终于换好了,当我是铁打的身子。”姬如彦站起身,手上接过那件宝蓝色长袍便穿在身上,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 “对不起啊,我昨晚应该衣服干了就还给你的。”谁知道她竟然晕了过去…… “还发烧吗?”姬如彦一改嬉笑的神态,略微严肃的问道。 沈淇摇了摇头,除了身子还乏外,烧早就退了。 说着拿过干草上的一方手帕,叠起来准备放在袖子里,“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已经脏了。” “脏了就扔了吧,一个帕子而已。”他倒不甚在意。 可沈淇不知是直觉还是什么,竟脱口问道:“看这素白手帕上的一枝红梅,颇具高洁之态,只是针法略显生疏,莫不是哪位女子送的表白之物吧?” 姬如彦一愣,面上不大自然,含糊说道:“你想多了,是苏儿表妹拿来练手的。” 正文 022.三番两次送上门 随便练手的帕子,他也珍贵的随身携带吗,不知为何,沈淇心里终归是有些别扭的,但又说不出原因。 “昨晚……” “昨晚你发烧了,我可照顾了你整整一夜,想我平生第一次如此费尽心思的照顾旁人,竟是你沈家大小姐。” 沈淇一愣,她本想说昨晚他们…… 可姬如彦是在故意逃避吗,是想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是那个吻对他来说根本不足轻重? 虽然是她主动的,但终归是姬如彦占了便宜,想她长这么大,还从未与一男子如此亲密过,他竟全然不在乎吗? 既然如此,她就当被狗咬了! 待反应过来手掌被自己的指甲掐的生疼,她才松开手,气鼓鼓的说道:“沈淇何德何能劳烦姬世子屈尊降贵,不过世子对沈淇的大恩大德,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了,这条命都是姬世子救的,若有一日姬世子想要了,尽管拿去便是!” 姬如彦蹙眉,“何苦说的这样严重?” “一点都不严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 姬如彦见她话中带气,便不欲多纠缠,“我们即便起身回书院吧。” 回书院的路上,姬如彦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而沈琪则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才走了一小段路,沈琪额上便冒出丝丝细汗,虽说脚踝处的毒血都被姬如彦吸出来了,但那青肿却不易立即消除,走起路来费劲不说,还有疼痛感。 在后面慢慢跟着,但终归坚持不住了,又见前面的姬如彦竟未曾回身看她一眼,心下便觉有些委屈,索性在林子里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便坐了下来,大不了等会自己慢慢走回去。 沈淇才刚坐下,前方的姬如彦便停下脚步,仿佛身后沈淇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 看着姬如彦一步步往回走,沈淇心中窃喜,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你自己先回去便是,何必管我这个累赘。” 姬如彦略微皱眉,她这一路是怎么了? “我若不管你,昨日便不会来寻你,也不会在山洞里过夜了,如今你再说别让我管你,会不会太晚了?” 沈淇想着他昨日冒雨相救,自己会不会有些过分? 便看到他缓缓弯下身,背对着沈淇,“上来。” 他要背着自己吗,沈淇有些犹豫,手臂便被姬如彦拽过搭在他的肩膀上,往上一托,人便稳稳的趴在他的背上。 姬如彦二话不说,抬脚便走,沈淇刚想挣扎,触摸着他坚实的背脊,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冷梅香,人便安静了下来。 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允许自己一次次同他如此亲密? 一路无言,沈淇担心姬如彦背着自己走这么久会不会累,可见他步伐稳健,丝毫不见一丝疲累,便不再言语。 直到要进俸林书院的后门,她才忍不住开口,“你、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要是让旁人看到,终归是不大好。 姬如彦倒也不扭捏,径直把她放了下来,可沈淇双脚刚一落地,腿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情急之下抓住姬如彦的胳膊便往下拽,也不知她这一拽用力过猛,还是姬如彦尚未反应过来,竟被她拽着两人一同倒了下去。 沈淇躺在地上,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姬如彦,神色有些尴尬,“我、我不是故意的。” 姬如彦却不慌不忙,唇角上扬,“不管是不是有意,你三番两次主动送上门,以为我会一次次放过你?” “那、那你想干嘛?” “你说呢?”姬如彦微微俯身,两人鼻尖碰触到一起,沈淇呼吸蓦然一窒。 “珍娘的课好生无聊,讲的我都要睡着了,等会儿大家到了倾月楼可不要客气,中午我请客!”书院内传出姚婧的声音,还有旁人的起哄。 沈淇听着她们快要走出后门,急着去推身上的姬如彦,他却笑着一动不动,好似要故意给她难堪。 “她们要出来了,你快起来呀!” 沈淇见姬如彦似玩味的摇了摇头,心下更急,不禁出口说道:“要是让她们看见我们这个样子,肯定是要误会的,你就不怕你那小表妹知道了要伤心?” 正文 023.被他威胁,进退两难 “休要再胡说。”他假装嗔怪,眸子里却全是笑意,“若让我起来也不是没有法子,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即可。” “什么事?”沈淇死死盯着书院后门,急切问道。 “昨日你为何进入林子,在林子发生了何事,须一五一十告诉我。” 沈淇一愣,这件事…… 昨日的事情牵扯到慕容默,她怎么能随意告知旁人,若慕容默果真没死,且遇到了危险,告知了姬如彦万一害了慕容默怎么办?当今太后与皇后皆是姬家人,何况皇后膝下生有大皇子与六皇子,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可若不答应姬如彦,姚婧她们出来看到这情景…… 误会她二人事小,可父亲明里叮嘱过,不可与姬家世子过多往来。再有,皇上本就开始忌惮沈家,若她再与姬家世子有什么,那沈家不更成了皇上的眼中钉了吗。 几番思量下,竟是进退两难,沈家与慕容默之间,纵然她有身为沈家大小姐的责任,但又怎可轻易出卖慕容默? “你若再不说话,她们就真的出来了。”姬如彦轻咳一声,出言提醒。 沈淇此时,越看他越觉得生气,这人怎么如此奸险,竟威胁于她。 听着门内渐近的脚步声,索性心一横,“好,我会告诉你,你快起来!” 先把眼前事解决,小太监的话日后再想办法圆过去好了。 姬如彦手一用力,便从沈淇身上弹了起来,此时姚婧她们正好从门内出来,沈淇长呼一口气,好险。 姚婧与公冶家姐妹俩走在前头,身后还有两三位小姐,再有东院的姚文青,温家两兄弟,共十几个人。 众人乍一出门,便见姬如彦立于门外,一袭宝蓝色长袍有一丝凌乱,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在泥泞土地的背景下,古井无波,不染纤尘。 反观一旁躺在地上的沈淇,面容有些呆滞,额前发丝将半边脸遮住,莹绿色百褶裙上沾了许多泥土,双手慌张的乱动不知该放在何处。 “怎么?自己不快点起来,还指望我拉你一把吗?”姬如彦唇角一丝冷笑,瞥过躺在地上的沈淇,眸中闪过厉色。 沈淇恼怒,也不顾旁人神情各异的目光,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方一抬脚,便一阵抽痛,便立在原地不动,缓和一下。 “你……你们!”姚婧杏目圆睁,手指向姬如彦,又指向沈淇,竟吱唔了半天没说出话,沈淇实在不明白,姚婧有什么好生气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温云看了眼沈淇与姬如彦二人,犹豫着还是走上前,覆在姬如彦耳边低语几句,姬如彦听后神情微变,因着诸多人在场,很快把情绪很好的隐藏,用仅能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姚文青为人太过于正直,此事还是你与温均去办吧。” 温云不动声色地点头,又将目光移到沈淇身上,与她点首示意,终是没有问出口。 “世子,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她昨日一夜未归,莫非你也……”姚婧终是忍不住,满含怒意的冲到姬如彦跟前,面对姬如彦时,好歹语气缓和很多。 姬如彦并未看她,只是出声说道:“我只不过出来转转,见她受伤,将她捡了回来,毕竟是沈府的大小姐,若出了事,对书院来说,也是个麻烦。” 这话,仿佛是对想一探究竟的众人说的。 说到沈府的大小姐,众人均收敛了几分,又听姬如彦的语气,并不像是与沈淇有什么的,也决定不再多舌。 只有姚婧气势汹汹,依旧不肯罢休,“怎么就那么巧,她每次出点事都让世子遇上了,莫不是她蓄意勾引世子吧?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正文 024.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请假?(稍后还有一更) 姬如彦神情明显寒了几分,姚婧犹不自知,跟在世子身边这几年,何曾见过他与女子亲近过,向来是连半句话都不肯多说的,可那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下沈淇,如今又与她一夜未归。 姚婧此时见到沈淇就来气,恨不得她滚出书院,永远不与世子见面才好。 “还不住嘴!堂堂一个大小姐,成何体统!”姚文青对妹妹虽然疼爱有加,但一向严厉,此时听她讲什么“勾引”之事,顿觉替她羞愧,连忙出声呵斥。 姚婧显然对姚文青是忌惮的,气势收敛很多,但还是不甘心的说道:“俸林书院可是有规定,若无请假,亥时之前必须赶回书院,沈大小姐不会是仗着沈府嫡长女的身份不把规定放在眼里吧!” 姬如彦眸中闪过凌厉之色,刚想开口,便听沈淇轻笑一声,“姚大小姐怎么知道我没有请假?” “昨日亥时之前见你没回书院,孙嬷嬷可派人找了你一夜,要不要我们现在去对质?”姚婧倒是有恃无恐,虽然孙嬷嬷并未大张旗鼓,但怎会瞒过她的眼睛。 “想不到姚大小姐如此关心我,此等盛情真是令我惶恐,连孙嬷嬷找了我一夜都一清二楚。”沈淇料定孙嬷嬷派人找她,必是暗中进行,别说她一夜未归,传到沈府不好,就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也要怪管事的不尽心。 所以沈淇并不怕到孙嬷嬷面前对质,她与姬如彦一夜未归,若这事传了出去,牵扯不可谓不大,孙嬷嬷定能明白其中深浅,只是姚婧向来口无遮拦,沈淇倒怕她会乱传。 “我早已向孙嬷嬷请过假,至于为何会遇到姬世子,这恐怕不应该来问我吧。”沈淇绕过姚婧,也不理看热闹的众人,径直往书院内走去,对待姚婧这种人,不想硬拼就只能避开,与疯狗斗,能有什么好处? 姚婧冷哼一声,看着沈淇离去的背影,心下暗道:你以后最好离世子远一点,要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姬如彦神情则渐渐缓和,细看之下,竟有暖色,他这算什么?救了她、照顾了她一夜,最后她竟是不领情吗? 也不多说什么,昨夜没有睡好,又冻了一夜,便也快步走入书院。 姚婧本来与众人约好到倾月楼的,这下也没了兴致,竟撇下众人一个人跑了。 姚文青不免尴尬,便对众人致歉,“婧儿脾性不好,你们多多担待,我们还是快到倾月楼去吧,今日大家都不要客气,我请客。” 沈淇强忍着回到西院,刚才在众人面前还能坚持,此时离了人前,便再也坚持不住,一瘸一拐的往房间走去。 此时恰好耿怀贞从房间出来,一见沈淇,急急地跑过来,“你昨晚去哪了?我和淑慧都要急死了!” 沈淇歉意一笑,“出了点事情,回去再说吧。” “呀!你的脚怎么了?”耿怀贞见沈淇走路不大稳妥,一瘸一拐,连忙用力扶住她,怕她站不稳。 只见沈淇唇角一咧,“你、你轻点,快放开我。”本来没事的,被她用力拽着的胳膊倒疼的很。 耿怀贞倏的放开,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习武之人,手劲大了些。” 沈淇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与耿怀贞一同回了房间。 正文 025.一腔热血,注定错付了(评论10加更) 温淑慧躺在床上,手上正拿了本书,见沈淇进来,忙把书放到一边,“你终于是回来了?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淑慧本想问她昨夜去哪了,但见沈淇被耿怀贞架着,走路一瘸一拐,便只顾她是否受伤。 “没事的,昨日在林子里被蛇咬了,毒液已经吸出来了,只是青肿还为消,走起路来不大利索。” 沈淇被耿怀贞扶着到一旁坐下,见温淑慧额头上破皮的地方已有结疤的迹象,不免担心,“昨日公冶大哥可有来给你送药?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痕。” 淑慧的额头上要是留疤了,耿怀贞怕是不会放过公冶诺。 听沈淇问她,温淑慧面上竟是一红,柔婉一笑,“没那么严重,不会留疤的,你放心吧,公冶少爷的药很管用。” “淑慧,公冶大哥人很好,与他两个妹妹不同,你受伤他心中一直很愧疚,望你不要怪他。” “怎么会呢,是公冶诺伤了我,与公冶少爷什么关系呢,你放心好了,我分得清,何况,公冶少爷确实人很好。”温淑慧拢了拢散落的发丝,粉面娇羞,甚是迷人。 沈淇方觉淑慧说起公冶大哥神色不同,就听耿怀贞在一旁嚷嚷,“昨日公冶少爷来给淑慧送药,两人含情脉脉的望了许久呢。” “休要胡言!沈姐姐你别听她瞎说。”温淑慧面上娇羞,紧张的拉着沈淇的手,“公冶少爷对我颇为照顾,一来是他妹妹伤了我,二来也是看在沈姐姐的面子上,可见公冶少爷心里是有沈姐姐的。” 这下换做沈淇紧张了,连忙摆手,“你想到哪去了?我与公冶大哥像亲兄妹一样,他也是把我当亲妹子看待的,你可别想歪了。” “只是,温家与公冶家向来不睦,淑慧,你若想与公冶大哥在一起,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温淑慧神色一黯,忽又摆了摆手,“沈姐姐快别这样说,我只是欣赏公冶少爷的为人,哪里就扯到男女情事上了,莫要再提他了。” 沈淇也只能点头,只是心里还是希望他俩能终成眷属,公冶大哥文韬武略,心思细腻,淑慧温婉动人,绝世之姿,真可谓一对璧人。 “先别谈其他的了,沈淇一夜未归的事情,可不能瞒着我们。”耿怀贞也一屁股坐到沈淇边上,眸中甚是担忧。 “昨日我见有人在后门鬼鬼祟祟,便跟了出去,谁知到林子里那人却不见了,而我却在林子里迷了路,后来被蛇咬伤,再后来就被姬如彦救了。” 原谅她对她们说谎了,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结果你们就一夜未归?”耿怀贞瞪大了双眼,眼珠提溜转,一瞬间不知道脑袋里想了多少画面。 沈淇忍不住白她一眼,“昨晚下那么大的雨,我又受了伤,只好在山洞里过了一夜,我倒是想回来呢。” “什么!你们孤男寡女的在山洞过了一夜?”耿怀贞更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张小脸兴奋不已。 “喂!打住!把你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收起来!”沈淇双手托着耿怀贞的脑袋,左右摇晃。 耿怀贞被她晃得晕晕的,温淑慧才插得上话,“看来姬世子又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啊,倒没见他对谁这般热情过,只是姬世子这腔热血,注定要错付了。” 沈淇与温淑慧相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神情,姬家与沈家,向来避之不及,姬如彦的举动,确实不寻常。 沈淇一直觉得温淑慧像个女中诸葛,对朝堂诸事了解颇多,又聪慧过人。 而耿怀贞一向大大咧咧,耿大都督又远在辽北,是以她并不清楚朝堂上的事,自然也无法明白沈家与姬家的关系。 不待她问淑慧话中何意,便被淑慧打发了出去,“眼下还是沈姐姐的伤要紧,虽说毒血已被吸出来了,但还是请太医来看过才妥帖,耿姐姐快去禀告孙嬷嬷一声。” 耿怀贞只好不情不愿的出门。 沈淇略一思量,对耿怀贞开口,“还是将孙嬷嬷请过来吧,就说我腿脚不方便,还烦她过来一趟,我有话对她说。” 正文 026.沈淇的演技 待孙嬷嬷进了来,耿怀贞与温淑慧二人退了出去,沈淇则对着孙嬷嬷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孙嬷嬷一迟疑,连忙将沈淇扶了起来,“沈大小姐可使不得,这不是折煞了老身吗。” 沈淇扶着孙嬷嬷一旁坐下,端过已泡好的茶,恭敬的说道:“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儿,伺候贵妃多年,宫里哪个不敬着嬷嬷?沈淇是小辈,别说给您行礼,伺候您也是应当的。” 孙嬷嬷面露得意之色,她是柳贵妃的乳母,是贵妃身边第一得力的人儿,在宫里都算得上半个主子了,但还是摆了摆手道:“沈大小姐快别这样说,大小姐身份尊贵,天生就是享福、当主子的命,哪用得着伺候人呀。” “可沈淇刚入书院,就坏了书院的规矩,还请嬷嬷责罚。”说着便要屈膝,幸亏孙嬷嬷扶的紧。 孙嬷嬷早知沈淇将自己叫来是因昨夜的事,试探问道:“昨日,沈大小姐可遇着什么难处了?” 孙嬷嬷是多通透的人儿,知道沈淇同姬如彦一夜未归后,就知里面大有猫腻,是以并没有直接问出口。 孙嬷嬷一问,沈淇竟红了眼眶,语气也是委屈至极,“昨日……昨日沈淇差点丧了命,再也见不着嬷嬷了。” 沈淇竟真的掉下几滴泪来,孙嬷嬷大惊,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这样严重,若是沈淇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孙嬷嬷的脑袋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昨日下午,沈淇见一人在后门鬼鬼祟祟,心下生疑,便跟了出去,谁知那人进了后面的树林里便不见了,而我却迷了路,嬷嬷也知道,那林子大得很,进去了哪那么容易出来,都怪我自己不好,见那人形迹可疑,恐他对书院不利,竟傻傻的跟了出去。” 孙嬷嬷爱怜的拍了拍沈淇的手,又问道:“那然后呢?沈大小姐被困了一夜?” “可不是嘛,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竟在林子里被毒蛇咬伤,天又下着大雨,我……”沈淇抬手拭泪,摸样好不害怕。 “嬷嬷,沈淇差点就再也见不到父亲,见不到祖父祖母了。” 沈淇早已哭成泪人儿,孙嬷嬷这下也自责不已,“都怪老身不好,竟没想到沈大小姐会进了那林子,我若派人去林子找,又怎能让大小姐受这般苦楚!” “嬷嬷可千万不要自责,都怪沈淇,怎么能怪嬷嬷呢。” “昨日一夜沈大小姐可都在林子里?并未与姬世子在一起?”这件事也令孙嬷嬷担忧许久,这沈淇可是柳贵妃内定的人,可千万不能与姬家有了联系。 沈淇一脸茫然,“嬷嬷是说姬世子也一夜未归吗?沈淇着实不知,我是今早才遇到姬世子的,是他把我救了回来,要不然我现在肯定还在林子里打转呢。” 原来是这样,孙嬷嬷暗自舒了一口气,“沈大小姐回来了就好,让您受苦了,等会太医来了,让他好好看看,您再哭下去,嬷嬷我可就心疼坏了。” 沈淇果真止住了眼泪,“那沈淇一夜未归之事?” “沈大小姐说什么呢,您昨日明明已向我请过假,说要回家住一晚的,怎么会一夜未归呢。”孙嬷嬷心思转得快,忙不迭说道。 沈淇暗自一笑,抬手抹去面上仅剩的泪珠,恭敬行礼,“嬷嬷您走好,沈淇有伤在身,失礼了。” “沈大小姐好好歇息便是,我过两日再来看您。”孙嬷嬷一身轻松,麻溜的走了出去。 只是耿怀贞与温淑慧回来后,忍不住大笑,竟没想到沈淇在孙嬷嬷面前装的如此像。 一开始沈淇确实是装出来的,想骗过孙嬷嬷罢了,但说着说着便真动了情,昨日情况那么恶劣,若没有姬如彦及时出现,她怕是真要丧了命。 正文 027.谁在背后出主意? “什么?你和姬世子在书院外被姚婧她们逮到了?”耿怀贞一脸担忧,凭谁都看出姚婧对姬世子心思不一般,这下沈淇被她逮到,又怎会善罢甘休。 “什么叫逮到啊!我又没做亏心事。”沈淇对耿怀贞的用词实在不敢恭维,她姚婧又不是姬如彦的正品夫人。 见温淑慧娥眉微蹙,沈淇笃定的说道:“淑慧,你也觉着不对吧?” 耿怀贞愣了愣,她们打什么哑谜呢,什么对不对的。 温淑慧轻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沈淇,“去倾月楼虽说从后门走要近些,但书院前门实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后门外小径荒凉,靠近林子,她们为何非要从后门去倾月楼,像是知道你们在那里,故意等着似的。” “这个我也想到了,可姚婧绝不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公冶诺平日里虽嘴上不饶人,但心思连姚婧都不如,莫非是公冶婷?可她又是如何知晓昨夜之事的?”沈淇略一思量,姚婧身边也就公冶家姐妹俩,公冶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实在不知她的心思如何。 “若真是公冶婷,那以后可要好好防范了,能知道你与姬世子的行踪,又能掐准时辰你们何时回来,这心思可不简单。”温淑慧芙蓉面上露出凝重之色,若说公冶婷能知道沈淇未归倒也没什么,毕竟大家同住西院,只要花点心思便能察觉,但姬世子的行踪又岂是旁人可轻易掌握的?她怎么就能知道姬世子会与沈淇一同回来?时间还刚刚好。 “其实这件事情表面上她是在帮姚婧,但细想之下……”沈淇凝眉,唇边不禁泛起一丝冷笑,这公冶婷真是好心思,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吗。 “是为何?”耿怀贞忍不住插嘴,她终于是听明白了,原来姚婧她们是故意从后门走的。 “凭沈家如今的威望,秦都敢与沈府一较高下的家族有几个?” “自然仅姬国公府一家。”耿怀贞想也未想便答道。 沈淇敛眉,连耿怀贞这个从不知晓朝堂之事的人都知道,可见是无人不晓了。 “那若是……沈家大小姐与姬家世子纠缠在了一起,结果如何?” 耿怀贞一惊,“沈家与姬家联合,那不是要变天了吗!” 沈淇连忙捂住耿怀贞的嘴巴,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有些话放在心里便是,万不可宣之于口。” “那这么说,公冶婷的目的竟是沈家?”耿怀贞好不容易转过心思。 “或许并不是公冶婷。”沈淇摇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怎么又不是了呢,刚才说是公冶婷,现在又说不是,那到底是谁?”耿怀贞是彻底被绕晕了,她本就心思简单,哪会考虑这么多。 “淑慧,你帮我分析一下。”沈淇唤过温淑慧,她聪慧过人,或许能推敲一二。 “公冶蒙与我大哥自小交好,正因如此,公冶府与沈府一向亲近,虽说公冶家并非依附沈家,但若是沈家不好了,对公冶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温淑慧点首赞成,但还是说道:“沈姐姐要知道,所谓树大招风,想让沈府不好的大有人在,若依此判断,并不容易揪出幕后黑手。” “正是如此才觉得可怕,沈家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沈淇心下叹息,沈府对大秦朝忠心耿耿,为何连皇上都不相信。 “听你们这么说的话,这件事要不就不是公冶婷干的,要不她就是有别的目的。”耿怀贞听她二人分析,似乎只有这样解释。 “你好歹活络了一回。”沈淇笑着打趣,心下却似惊涛骇浪。 别的目的?还能有什么目的呢?莫非真不是公冶婷在背后给姚婧出主意?那又是谁? 正文 028.不妨试她一试 “这些事情我反正是不懂的,既然那么多人想对沈家不利,那就与姬家联合了又何妨,只要对皇上忠心就是。”耿怀贞不禁撇嘴,这些事情可真是麻烦,幸亏她父亲常年镇守辽北,要是留在京城,定也要缠上这些麻烦事。 “你呀!”沈淇忍不住伸手朝耿怀贞打去,“刚与你说不可宣之于口,你偏不长记性,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不禁害了沈家,更要害了大都督。” 温淑慧起身将门窗关上,鹅黄色长裙飘至沈淇与耿怀贞面前,神情凝重,“这俸林书院本就是皇家书院,里面不知有多少宫中的探子,我们以后讲话一定要小心,不可再谈论这些敏感话题了。” 耿怀贞听温淑慧这么一说,惊的不得了,但好歹声音小了下来,“果真如此?那这么说,我们在书院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不就像坐牢一样吗?” 如此想着,耿怀贞便浑身不舒服,她从小自由惯了,府中无一人敢管制她,如今在书院,竟被人监视?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温淑慧笑着安慰她。 沈淇却想起了入书院前与父亲的谈话,父亲说她们进书院的目的不单纯,那皇上究竟为何让她们这些世家子女入俸林书院读书呢? 二楼回廊内,姚婧与公冶家姐妹俩正从房间里出来,瞥见不远处的房间门窗紧闭,公冶诺不禁冷哼,“大白天的门窗紧闭,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公冶婷却拉住妹妹的衣袖,让她少说两句。 姚婧想起中午在门外见到的那一幕,眸中恨意乍现,“只要她敢打世子的主意,我定饶不了她!” 房间内温淑慧见耿怀贞渐渐明白,几人都不再多言语,她才起身去打开门窗,毕竟炎炎夏日,关着门窗难免令人生疑。 谁知刚推开一扇窗,便见远处公冶婷拉着公冶诺的身影,心下顿生一计。转过身对着沈淇温婉一笑,“沈姐姐想不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公冶婷给姚婧出的主意?” 沈淇一喜,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试她一试。” 温淑慧走到两人跟前,小声嘀咕,耿怀贞顿时拍手叫好,沈淇也连连点头,确是妙计! “只是我那两位哥哥与姬如彦交好,未必肯帮我们,这事还得麻烦沈大少爷了。”温淑慧笑言,温云与温均向来唯姬如彦命是从,定是不肯帮忙。 “这个你放心,我的事不就是大哥的事吗。”提起沈赫,沈淇不禁蹙眉,“真是好生奇怪,我一夜未归,又受了伤,大哥竟也不来看看我。” 正疑惑间,便听门外有人禀报,“沈大小姐,公冶少爷来了。” 沈淇连忙让请进来,正好可以先跟公冶大哥说一下。 公冶蒙进来,一脸焦急,在看到沈淇时,紧绷的面容才松了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受伤了?沈赫刚托我好好照顾你,你就出了事,要是真有个好歹,让我如何交待?” 正文 029.沈家二老爷出事 沈淇含笑请公冶蒙在外间坐下,又亲自给他端过一杯茶水,这才开口,“小伤而已,太医已经看过,无碍的,公冶大哥不必挂心,对了,你刚说大哥托你照顾我?”沈淇疑惑,这是何意? 公冶蒙一脸凝重,本不打算告诉她的,但纸终归包不住火,她早晚会知道,“淇儿,沈家二老爷在邢州出了事,沈赫他连夜赶了过去,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你放心,我会替沈赫好好照顾你的。” 二叔?沈淇一惊,二叔做事一向稳重,这些年在外经商,虽说并不是一帆风顺,但他自个儿都能摆平,可这次却从郢城将大哥叫了去,可见事态严重。 “可知出了何事?” 公冶蒙摇头,“我只知道四小姐被送了回来。” 沈芸是二叔的独女,因在沈家排行老四,都称四小姐,沈芸年纪小,虽说还未及笄,但自小便跟着二叔走南闯北,性子成熟且做事沉稳,这次竟被送了回来,到底出了何事? “不行,我得回趟沈府,要不然这心里不踏实。” “就算你回去了也无济于事,你又能帮上什么忙?何况你现在有伤在身,若是回去了,还要被人照顾,又惹得老太太担心。” 公冶蒙清俊的面容棱角分明,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旁人质疑,从小到大,她若是犯了错,父亲或大哥训斥她,往往她撒个娇就过去了,但若是公冶大哥严肃起来,她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的。 他好像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严肃的眼眸让人不敢直视。 二叔出事,沈芸被送回沈府,大哥离开俸林书院,这些事联系到一起,沈淇忽然想起了什么,脑中一片清明,莫非…… 入书院的前一天,父亲在书房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忆犹新,父亲曾说沈家树大招风,是时候该收敛一些了。 还说沈家有她一个就够了,沈赫是不会在书院待太久的,那么,这次的事情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沈淇心里很乱,看公冶蒙的神情,此事不像是虚的,但因想起父亲的话,她的心终是渐渐放了下来,也罢,公冶大哥说的对,她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带着伤回去还让家人担心。 公冶蒙见沈淇许久未言,以为她心中不满,不忍心的摸摸她的秀发,开口说道:“若你实在不放心,也等过几天身体养好了再回去,我陪你。” 此时温淑慧恰好从里间走了出来,见沈淇青丝上覆着公冶蒙骨骼分明的手,慌张的低下头,走上前将手中玉碟放在公冶蒙一旁的茶几上,温婉一笑,“这是午膳时家中送来的芙蓉糕,还请公冶少爷莫要嫌弃。” 温淑慧倾城的笑颜使公冶蒙蓦然一窒,不觉看的呆了,待反应过来不妥时,连忙移开目光,“温小姐说哪里话,我可是最喜欢芙蓉糕了。” 温淑慧面色娇羞,静默不语。 沈淇却听后一愣,公冶大哥喜欢吃芙蓉糕?她怎么从不知道。不觉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公冶蒙,谁知公冶蒙朝她暗使眼色,似乎让她不要多嘴。 沈淇心中暗笑,公冶大哥果然是对淑慧有意思。 因着沈淇身上有伤,晚膳时分并未到竹亭里用膳,而是让家中小厮直接把膳食送到房间来,却未想到今日疏桐竟亲自来了,估计是得到沈淇受伤的消息。 也好,正好沈淇可以向疏桐打听一下家里的事,待疏桐将膳食摆好,担忧的看着沈淇,“大小姐刚来书院怎么就受伤了呢,要不要和管事的说说,让大小姐回府养伤?” 沈淇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一点小伤而已,已无大碍,回去跟老太太好好说说,别让她担心。” 疏桐听沈淇这样讲,只好点了点头,又伺候着沈淇用膳。 “对了,四小姐回府了?”待吃的差不多了,沈淇才开口问道。 “四小姐是昨日下午回府的,大小姐是如何知道的?”疏桐是沈府的家生丫鬟,她的父母都在城外的庄子上劳作,一家子对沈家忠心耿耿,疏桐自小便服侍沈淇,沈淇待她自是不一般,所以二人私下里讲话很是随意。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芸儿为什么突然回来,还有大哥为什么突然离开?” 疏桐惊讶大小姐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但想了一想,她家大小姐总是很有法子,也就不再纠结,“四小姐回来后就被老爷叫进了书房,很久才出来,疏桐只知道四小姐出来后,没过多久大少爷便回来了,然后还未来得及用晚膳便出了门,老爷什么都没说。” 正文 030.沈府里的新鲜事儿 沈淇自然不指望疏桐能全部知道,但从她话中可知,二叔那边的事情应该很急,芸儿那丫头性子沉稳,什么事不会轻易表现在面上,只要她不说,旁人又怎么得知。 罢了,改天回去再向她打听便是。 “我离府的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沈淇本是随口一问,谁知疏桐一张小脸顿时兴奋了起来,白净清晰的面颊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沈淇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发生,结果疏桐却欢快的说道:“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日晌午陆夫人和秦姨娘打了起来,后来华姨娘去劝架,结果脸被陆夫人刮花了,好一阵闹腾,连老太爷都惊动了。” 沈淇看着疏桐在一旁手舞足蹈,好一阵无奈,“陆夫人好歹是当家主母,怎地这么没身份,竟和一个姨娘打架?” 虽说沈淇原先在府中时,陆夫人和几位姨娘也老是爱闹矛盾,但却未真正动过手,陆夫人总想着要保留她的体面,怎么如今便不顾了? “就是因为这件事,陆夫人觉得秦姨娘不把她当主母看,不尊重她,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后来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就打起来了。” 沈淇不禁叹息,陆夫人要想别人把她当主母看待,平日里就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样子来,可她呢?争风吃醋不说,心思还不正,经常闹的府里不得安生,不怪旁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华姨娘本来就是她们当中样貌最好的,平时最爱惜那张脸了,这下可不会善罢甘休吧?” 华姨娘本出身烟柳之地,后来怀了二哥沈宜才被接回沈府成了姨娘,平日里就仗的自己的姿色,可没少在府里耀武扬威,这次脸被刮花了,怎会善罢甘休。 疏桐啧啧说道:“可不是吗,老太太和老爷那里都闹过了,后来还是老太爷出的面,老太爷都多少年不管府里的事了,这次也被气的不轻,说她们把府里闹的乌烟瘴气,连老爷都被老太爷骂了呢。” “老太太年纪大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几位姨娘性子大也是父亲惯得,要不是母亲去的早,府里何至于这样!”冯素莲是因生沈淇难产而亡,想到这儿,沈淇不禁伤心。 “小姐可别再伤心了,等着大少爷成了婚,府中的事自有少夫人管,小姐不必担心。”疏桐知道大小姐一颗心都在沈府,忙安慰道。 提起沈赫的婚事,沈淇则不禁想到了表姐冯兰若,她爱慕大哥多年,可大哥那边从不回应,不知这事儿会不会成。 沈淇交代了疏桐说过几天伤好了会回沈府,便打发了她去。 沈淇养伤的几日,除了上珍娘的课,还有一位古板的教书先生,是个老头,这几日正好教大家《女儿经》,其中有一句“夫君话,就顺应,不是处,也要禁。” 耿怀贞听到此处,顿时就跳了起来,说凭什么夫君说的话都要顺应,男子做的事女子也都可以,她照样可以带兵打仗,男女之间,就应该谁厉害听谁的。 老夫子被耿怀贞这番大胆的言辞气的浑身战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颤抖的手指着一脸不服气的耿怀贞,让她在烈日下站了半个时辰才罢休。 结果耿怀贞回到房间将老夫子骂了一下午。 除却这些,沈淇基本都在房间里养伤,公冶蒙给她找了几本有趣的民间话本,她正看的起劲,便听窗外有人嘀咕。 “你们听说了吗,姬世子与沈大小姐闹僵了,好像两家还闹了矛盾。”其中一个女子神秘的说道。 另有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好像不相信,“怎么可能?那天姬世子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沈家大小姐,而且我还听说,前几天沈家大小姐一夜未归,是与姬世子在一起呢。” 最先开口的那名女子显然不屑,啧啧说道:“那些都是传言,我这消息可是从东院传出来的,绝对可靠。” 声音渐渐飘远,沈淇知道另几名女子肯定信了,因为既是从东院传出,就必然不会空穴来风,毕竟东院里住的都是男子,可并不像女子那般多舌。 沈淇不禁唇角上扬,对于这些突然冒出的传言,她一笑置之,因为这些话本就是她让公冶蒙从东院传出来的。 沈家大小姐与姬家世子闹僵,某人该着急了吧? 只是沈淇没想到,还未试探公冶婷的反应,姬如彦便主动找上了她。 沈淇休养了几日,脚上已无碍,这日,她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因天气的炎热,已是满头大汗。 温淑慧刚进了来,便听见房间内不寻常的响动,方以为房间进了贼,便看见沈淇在柜子里找来找去,“你在找什么呢?” 沈淇一惊,连忙转过身,神情有些慌张,“我……” 正文 031.听说我与你闹僵了? 温淑慧察觉不对劲,走到沈淇身边,眸中满是询问。 “房间里有没有驱虫粉?”沈淇覆在温淑慧耳边小声说道。 “有蛇吗?”温淑慧连忙拉过沈淇,在房间里左右看了看。 “不是不是,我有它用。” 因俸林书院后面的林子里常有毒物出没,是以不只书院周边洒了驱虫粉,就连每个房间里都备着很多,温淑慧走到靠窗的一个柜子旁,从最里面的一个小盒里拿出来一个小包。 “在这呢,你要了做什么?”温淑慧将手中小包拿给沈淇,不解的问道。 沈淇接过,却未告知原因,只说让她不要担心。 出了书院的后门,沈淇将驱虫粉的小包握在手里,便只身进了林子,平日林子里极少会有人,希望她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谁知刚踏进林子,还未走远,便被人拦住,只见姬如彦一袭月白长袍,上有梅枝点缀,慵懒的倚在一棵大树上,面容俊美,眉目如玉。 好像特意在等什么人,沈淇方停下脚步,便听他浅浅说道:“可是伤已好全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沈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自然是等你。” 沈淇一愣,等她?他怎知自己会来这儿? “何事?”沈淇此时只想快点去到小太监被人杀死的地方,不想与姬如彦过多纠缠,遂冷冷的开口。 姬如彦离开倚靠的大树,悠然的走到沈淇身边,伸出手擦拭她额间细汗,“这是怎么了?我又怎么惹了你?” 语气像是恋人间的亲密,沈淇颇为不自在,后退一步躲开他修长的手指,“我与姬世子似乎没有这么熟识吧。” 谁知他却轻轻一笑,俯身靠近她的耳边,“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不算熟识吗?” “你!”沈淇耳根一红,用力将他推开,莫名的说了句,“原来姬世子还记得!” 耳边便再次传来姬如彦的笑声,望着沈淇的眸中深情款款,都能滴出水来。 “我自然记得你对我做过什么。” 沈淇欲再开口,心思一顿,便知无论如何也说他不过,索性不去计较,倒是姬如彦也未就这话题继续纠缠,只是突然提起了这两日书院里的流言。 “听说我与你闹僵了?特来问一下沈大小姐,可有此事?” 这本就是沈淇传的,姬如彦定是知道,又何必装腔作势的再来问她,此时她着急要到林子里去找线索,却半路被姬如彦拦住,本也不痛快,索性开口说道:“你我本来就没好过,何来闹僵一说?” 说完也不去理他,自顾自往林子里走去,姬如彦也不恼,一个转身跟上了她的脚步。 “你跟着我作甚!” “沈大小姐还欠我一个交待,你不会忘了吧?” 沈淇暗叫不好,他果然还记得!自己对孙嬷嬷说的那套显然对姬如彦是没用的,她还没想好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那日姬世子威胁于我,实非君子所为。” “我可从未说过我是君子。” “那你承认你是小人了?” “你说呢?”姬如彦明朗的笑容在沈淇看来这么阴险。 小人!她不禁在心里暗骂。 转眼间便到了上次出事的地方,林子里的路错综复杂,沈淇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这一处旁边的几棵大树被砍倒了,显得这地儿比旁处大一些。 沈淇回忆那日与小太监站的位置,小太监猝死,定是有人使暗器,若是使暗器之人既是打晕她之人,那么,那人应是处于沈淇的后方,而小太监正对着她,却未发现沈淇后方有人,如此说来,那人定是被大树遮挡住了。 姬如彦在一旁环抱着双臂,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去打扰她,沈淇转向自己的后方,仔细观察了后方的几棵大树,寻思哪里比较适合躲藏。 如今正值夏日,林中枝叶茂密,若想隐藏一个人,可谓轻而易举,沈淇缓步上前,在周围仔细观察,如今小太监已死,刚有了一点线索便断了,若是今日再无收获,那么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办? 沈淇左右徘徊,突然眸中精光乍现,快步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青色的布条,布条很小,青色在树林里并不明显,若不是沈淇寻的仔细,定发现不了。 青色布条勾在了一根凸起的枝条上,应是林中的小树被人从底部砍断,断裂处极低,行走的人未察觉,被勾破了衣裳。 可这是那行凶之人留下的吗?仅凭这一小小的布条,又能证明什么呢? 正文 032.沈淇回府 “可是有什么发现?”姬如彦走到沈淇跟前,望着她手中的青色布条。 沈淇缓缓摇头,一块布条而已,能有什么用呢。 “那日,你被人袭击了?”姬如彦语气平淡,似是随口一问。 沈淇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要详细一些,我帮你查。” 他帮她查?沈淇不是没想过,但依旧故作轻松的说道:“你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我只是在这里丢了个物件而已,既然找不到就算了。” 说着便要往回走,却偷偷地把那块布条塞进了衣袖,姬如彦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苦涩,她不肯相信他,只是为了保护慕容默吗,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有关她的事,他一向都一清二楚,要不然又怎能在她遇到危险时及时出现呢,可她却从未信任过他。 沈淇见姬如彦并未立即跟上来,脚下步伐更快,她不是不肯接受他的帮助,她是不敢! 一路忐忑的回到书院,沈淇见房间内没有人,迅速将衣袖中的青色布条拿了出来,放在了床榻边上的木盒里。 翌日,老夫子教授《女儿经》的课在学生们昏昏欲睡的状态下讲完了,沈淇回到房间,换了身衣裳便出了书院,如今她的脚伤已然好全,迫不及待地想回趟沈府。 沈淇先是到青莲巷的张家铺子里买了些桂花糕,又随意买了些零嘴,张家铺子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老太太肯定喜欢。 自从沈淇入书院读书后,从未回过沈府,先是刚入书院诸多琐事,后来脚又受了伤,一托就是十来天,倒是耿怀贞与温淑慧她们经常会回家。 沈府一早就听说大小姐今日要回来,疏桐她们早就在府外等候了,而府里的几位姨娘也都聚在老太太这里,大小姐回来肯定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沈严松便让她们先到老太太那儿等着,几位姨娘面上多有不满,不就是大小姐从书院回来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有必要全府上下都迎接她吗,但她们也只敢心里嘀咕,到底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 可几位姨娘不敢,陆夫人可是满心不服,自从她扶正了以后,府里的人就没把她当正经主子看,算起来她可是沈淇的嫡母,虽不是亲生的,但她好歹是一家主母,沈淇仗着有老太爷和老太太撑腰,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就连沈严松都不在意,但她可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如今沈淇从书院里回来,本应来拜见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而老爷竟然让她和几位姨娘一起到老太太那里去等着沈淇,她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这些年她在这个家里忍气吞声,家里的下人也最会见风使舵,除了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都只以大少爷和大小姐为尊,她已经忍的够久的了,今日说什么也要让沈淇来给她请安,如此想着,陆夫人就更是觉得不痛快,索性就装病,又想起平日里老太太也不待见自己,竟连老太太那里也不去了。 这边沈淇还没踏进沈府,远远地就看到疏桐她们站在府外等候的身影,心下一暖,不管在外面经历了多少不开心的事,她在沈府,始终是那个集万千宠爱的大小姐。 疏桐见到沈淇的身影,远远的就跑上前,接过沈淇手里的纸包,跟在她身后进了沈府。 另有几名丫鬟和小厮恭敬的给沈淇请安,面上都带着笑容,沈淇一看,基本都是自己幽梦院子里的,就打发了他们先回去,自己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身体可还好?”沈淇与疏桐往老太太处走着,随口问道。 “都好着呢,老太爷身子一向强健,只是老太太听说小姐受了伤,担心的不得了,就连胃口都不好了,就盼着大小姐回来,等会大小姐可要多哄哄才好呢。” “不是让你跟老太太好好说说,别让她担心吗,你是怎么说的?”沈淇神情严肃,老太太身子本就不好,自己还总是让她老人家担心。 疏桐也不敢委屈,只是说道:“我说了大小姐并无大碍,但老太太没见着大小姐,怎么能安心。” 沈淇心下一叹,因记挂着老太太,这时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才好,却听疏桐有些顾虑的说道:“刚才陆夫人传话说她病了,不便去给老太太请安,大小姐是不是等会也要去看看她呢?” “她几时病的?既是病了我理应去看望的,毕竟她是一家主母。”若是不在府里也就算了,今日既然回来了,若不去看望她,她定又要不安生了。 疏桐听沈淇这样讲,却小声嘀咕着,面上多有不满。 正文 033.陆夫人的怨恨 疏桐小声嘀咕,面上多有不满,沈淇最知道她的性子,有什么事都藏不住,便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别总是在我面前嘀嘀咕咕的。” 沈淇这样一说,疏桐便更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奴婢见她早上还好好的,老爷说让她和几位姨娘一起去老太太处请安,顺便等大小姐回来,她就说自己病了,奴婢想怎么这么突然,她分明是故意的!” 沈淇一听,不禁冷笑,原来她这是“病”给自己看的,自己今日回府,她这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吗! 若她是个本本分分的,别说府里的下人,连自己也会把她当母亲对待,可她也不反省反省自己,净给府里添乱,整那些幺蛾子,要不是上头还有老太太压着,她还不定把沈府祸害成什么样子。把她扶正,不过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这会还拿出主母的架势了,连给老太太请安都可以装病不当回事儿! 沈淇平日里对府里这些闲事一向冷眼旁观,大哥和父亲府外的事都忙不过来,对后院的事也太好插手,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却一直管着家里的琐事,还不是对陆夫人不放心。这些年让她在府里做个富贵闲人,在外面是一家主母的尊贵,在家里大小事也不用她操心,她这会子竟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了。 疏桐见沈淇脸上不大好看,忙劝道:“大小姐您别生气,她也就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发发脾气,由着她算了,咱们没必要去招惹她。”虽然老太太一定会向着大小姐,但和陆夫人闹得不好看,老爷那里难免要生气的。 沈淇如今惦记着老太太,又想快些见到芸儿,好询问她二叔的事,还有慕容默的事情压着她,她这次回来也是准备同父亲商量的。 诸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同陆夫人计较,反正日后自己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眼不见为净,这会子还是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好。 却还是吩咐疏桐过去探望一下,“就说我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养病的人最需要静养,我就不过去打扰她休息了。让她好生休养着,老太太那里也不必过去,免得过了病气给老太太。” 疏桐见大小姐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便高高兴兴的往陆夫人屋里去。 沈淇这厢也已经到了老太太的院子,理了理心神,笑容满面的进去,想是早就有人禀告过了,老太太正好从内堂出来,一眼看到沈淇就对她伸出了手,沈淇眼眶一热,便扑到了老太太的怀里,这才十几日不见,老太太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你这孩子,在家里的时候,全家人都仔细呵护着,从不肯让你受半分委屈,你可倒好,出了门也不好好照顾自己,可把祖母担心坏了,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可不能让祖母这么担心了!”老太太说着也严厉了起来,但眼神中还是藏不住的溺爱。 沈淇嘟嘟嘴,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扶着老太太坐下,“是,祖母您别生气,是淇儿不好,淇儿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祖母担心可好?”沈淇在老太太面前一向嘴甜,老太太拍了她的手两下也笑了起来。 沈淇却有些责备的语气,“祖母还说我呢,我看您都瘦了,气色也不好,疏桐说您最近没什么胃口,淇儿也很担心,祖母年纪大了越发像小孩子似的,还学会挑食了不成?” 老太太假装生气,“你还敢数落起祖母了你!” “淇儿可不敢,淇儿只盼着祖母长命百岁,将来好日日在祖母面前尽孝。”沈淇依偎在祖母身边,她自小就没有母亲,是老太太呵护长大的,眼看着老太太的白发却越来越多,自己还没有好好孝敬她呢。 老太太却并不感伤,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何况她这一生风里来雨里去的,多活一天是一天,不在乎长不长命的,笑着揽过沈淇,轻轻的说:“祖母好好的,我们淇儿也好好的。” 沈淇腻歪在祖母身边,祖孙俩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屋里众人才做做样子给沈淇见礼,沈淇表面上与她们客气了几句,想起放在身边的纸包,把从集市上买的一些零嘴分给沈嘉和沈沫,然后才拿桂花糕给祖母。 老太太说年纪大了,不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沈淇却让老太太尝一下,没想到老太太直说好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说她年轻的时候最爱吃这个东西。 正文 034.不同寻常的沈芸 沈淇见老太太喜欢,心里也是欢喜的很,只是虽然这桂花糕不腻,但老人也不能吃太多,嘱咐老太太少吃一些,好在老太太并不贪嘴,吃了几块便让放着,说想起来再吃。 再说疏桐按沈淇吩咐去看望陆夫人,将沈淇的话转达给她,陆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待疏桐走后,迅速从床榻上起身,将梳妆台上的东西一应摔在地上,陆夫人身边的丫鬟惠儿听到动静进来一看,只见陆夫人面色凶狠,怒气冲冲。 “她算个什么东西!我毕竟是一家主母,生病了她理应侍奉在侧的,如今倒好,只打发个小丫头过来,还给我摆她大小姐架子,竟敢吩咐起我来了?惠儿你说她算个什么东西!”想必陆夫人是气极了,她本来一定是要让沈淇去给她请安行礼的,如今沈淇不但没去,还吩咐了疏桐说让她好好休息,不必惦记老太太之类的话,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难道要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教吗! “她不过只是个大小姐,仗着老太太疼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说我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沫儿明明是嫡出的尊贵,她们却依旧当庶出对待,她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母女?”陆夫人本来还满脸怨恨,说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 惠儿面色平静,只是拉着她往床榻上坐着,好生劝慰了一番,又将房间收拾干净,对于这些,她早已司空见惯。 虽然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陆夫人自己找的。 沈淇从老太太处出来,正往前院的书房走去,老太太的院外便是一大片竹林,算是府里较偏僻的地方,但老人家偏喜欢这里的安静,前两年不顾劝阻搬了过来。 从老太太的春林院到前院的书房,恰好要经过沈淇的幽梦院,沈淇望着院门前那条清澈的小溪,心下便暖暖的。 幽梦院在整个沈府算是个宝地,院门前的小溪贯穿整个幽梦院,是从府外直通到后花园的荷花塘里去的,幽梦院本叫做春喜院,直到沈淇开始读书后,越发觉得春喜院太俗,便改成了幽梦二字,院门外本也没有小溪流过,是她及笄那年,父亲专门为她所凿。 可见沈淇在整个沈府的得宠程度,上到老太太,下到大少爷,哪个不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也不怪陆夫人瞧不惯,积累了多年的怨恨,总要隔一段时间发泄一次的,惠儿早已习以为常,但这关起门来自个儿屋子里的事儿,旁人就未必知道那么多了。 沈淇经过幽梦院,却突然从院子里冒出来一个莹绿色身影,一把拽住了沈淇,沈淇一惊,待看清面前的人影,心才放了下来。 “你干嘛呢芸儿?吓我一跳。”这才几个月不见,那个成熟稳重的四小姐怎么这般毛毛躁躁。 “亲姐,你可终于是回来了,这几日可真把我急死了。”沈芸拉着沈淇便闪进了幽梦院,四下看了看,方把院门重重关上。 沈淇见她这般,心下满是疑惑,怎地在自己府里像防贼似的,又想起方才她唤的那声亲姐,直觉冷汗正冒,她向来有求于自己的时候,便会唤的这般亲热。 “你这是作甚?我正准备去给父亲请过安便去看你的,正好有事情要问你呢。” 沈芸一听,虽说不情愿,还是把沈淇推了出去,“那你快去,请过安立即回来!” “你有什么事便说,不是说都急了好些天了吗?” “我的事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先在你院子里等你,你可要快些回来啊。”沈芸说着便把她推了出去,又探头往四周瞅了瞅,便闪进了院子。 沈淇被她推出来,感觉莫名其妙,她到底在防什么? 本来她想着去给父亲请安,顺便把慕容默的事情同父亲商量一下,这下因着沈芸,便也没有提。 沈芸这丫头,这两年跟着二叔大江南北的跑,性子较之自己都要沉稳,今日却这么反常,让她心中莫名不安,莫非二叔的事情果真非常严重? 本来沈严松还担心她会问起沈赫为何离开书院的事,却见沈淇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离去也未提及,这才放下心来,很多事,他不希望她插进来。 沈淇从书房出来,一路上因惦记着沈芸,脚步也快了起来,总觉得沈芸这丫头定是遇到大麻烦了,心中隐隐不安。 但明明跟自己没有关系,她却总觉得这不安来源于自己,眼皮直跳,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正文 035.事情的始末 还未走进幽梦院,便见疏桐从假山后的小径走来。 “你怎地才回来?”沈淇见她面色难看,莫不是在陆夫人那儿受了气? “我本来传达完大小姐的话便离了,谁知刚踏出春莺院惠儿便叫住了我,同我讲了好一会子话。” “讲了什么?” 疏桐支支吾吾,到底是把话说全了,“她说其实陆夫人也怪可怜的,虽说做了很多错事,但她有时候瞧着也很不忍心。还说不指望大小姐能常去看望陆夫人,但希望我能经常到春莺院串串门,就当是大小姐的心意。” 沈淇并未出声,疏桐又连忙说道:“大小姐大可不必理会她的。” 沈淇不说话,并不是生气,只是心下叹息,陆夫人在沈府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但到底还有个惠儿是为她真心着想的,惠儿平时虽话不多,但心思纯正,又对沈赫有不一样的情愫,沈淇想着若是陆夫人肯放惠儿,以后让大哥收了做个偏房也未尝不可。 只是又突然想到若是兰若表姐嫁给了大哥,怕是要容不下惠儿了,就兰若那性子,对大哥的痴迷程度,还不把惠儿生吞活剥了啊。 “大小姐?”疏桐见大小姐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听了惠儿的话生气。 沈淇轻摇了摇头,如今这么多琐事缠身,自己的事情都没个眉目,做什么还要分出闲心管那么多事,这些事以后再议也不迟,只是芸儿的事怕她拖不得了。 只好又加快了步伐,刚入了幽梦院,穿过院子里一个长长的回廊,便看见沈芸在正堂里来回踱步,神情好不着急。 方一见沈淇,沈芸一下子扑了过来,沈淇一个踉跄差点站不住,就连一旁的疏桐都吓了一跳,身边的丫鬟们许是都未见过如此不稳重的四小姐,皆是一脸不可思议。 沈淇却知她是有顶顶着急的事儿,便吩咐了丫鬟们都下去,拉着沈芸拐进了里间,沈淇还未开口询问,便见沈芸忽的落了泪,“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救你?你这不是好好的嘛?” “不是救我,但也算是救我了。” 沈淇却听的更加疑惑,“什么事?你慢慢说。”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父亲和大伯却想杀他。”沈芸说着,更是急了起来,“你一定要救救他,否则我也不想活了。” 沈淇却听了前半句便觉得不可思议,“你才多大啊,还未及笄,你说你爱上了一个男人?” 沈芸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爱他,从我救他那一刻我便爱上了他。” 见她神色坚定坦然,沈淇却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沈家四小姐,有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成熟,只是,这似乎也成熟的太过了吧…… “我现在可就指望你了,我真的很不安,很怕他现在已经……”沈芸却又突然泣不成声,情绪反反复复。 沈淇却在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出了始末。 原来沈芸与二叔前段时间正好到了邢州,就在沈芸回郢都的三天前,沈芸在一个小巷子发现了一个昏厥的男人,男人一袭青衣,却浑身血迹,发丝散乱,沈芸将他凌乱的发丝拨开,当然了,沈芸说她见到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并立马爱上了这个昏厥的男人。 虽然沈淇对此很不赞同,但还是听她继续讲下去,后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个昏厥的男人拖回沈家在邢州的宅子,并拖到了自己的闺房,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因那宅子平时无人居住,所以只有一个老管家并几个丫鬟小厮,是以那个男人在她闺房里待了一整天也无人发现。 直到晚上,那个男人发起了高烧,沈芸慌了手脚,知道必须要请个大夫来,但又怕二叔发现,只好自己出去偷偷抓药。 可等她抓了要回来,却见二叔一脸阴沉的待在她的闺房里,那个男人就躺在床榻上。 她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却并不是怕二叔责骂她,而是怕那个男人有危险,可谁知二叔什么话都没问,当场就要杀了那个男人,沈芸哪里会肯,死死地拦住了二叔,要求二叔不要杀那个男人,说等那个男人将伤养好就送他走。 可二叔的话却让她寒了心,二叔说躺在床榻上的那个男人必须要除掉,否则后患无穷,沈芸知拦不住,只好以死相逼,二叔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将那个男人扔出去自生自灭。 沈芸心痛之下却也无可奈何,只求上苍保佑他可以逢凶化吉,可谁知第二日醒来沈芸便发现自己躺在了马车里,已经到达了郢城,她大惊,担心那个男人的安危,只好进了沈府,求父亲帮忙,却没想到父亲似乎已经接到了二叔的飞鸽传书,勒令沈芸不准出府,将她软禁在了沈府。 事情的经过沈淇已是一清二楚,但心中却有层层疑云。 正文 036.你撒谎 事情的经过沈淇已是一清二楚,但心中却有层层疑云。 一来,虽说无奸不商,但二叔性情一向温厚,怎会轻易对一个受了重伤的陌生男人起杀意?虽然为了保护沈芸闺誉似乎也说得清,但直觉告诉她,二叔不是这样的人。 二来,父亲一向宠爱沈芸,这次却狠心将她软禁了起来,就只是因为她救了人? 第三,也是令沈淇最为不解的,沈芸年纪小,就算心智成熟的早,但以她的性子,如此轻易的爱上一个人,还是个晕厥的陌生男人,这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她与那个男人相处不过一日,且那男人一直处于昏厥状态,二人并未有过言语,或许旁人还可以解释为一见钟情,但沈淇知道,沈芸一定不会!她这话旁人或许会信,但沈淇与她一同长大,最是了解她的性子,所以沈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所以只能说明,要么是沈芸在撒谎,要么就是她还有事瞒着自己! “姐,事情就是这样了,你可一定要救救他,也不知道他是被旁的好心人救了,还是被父亲……”沈芸一张小脸满是担忧。 沈淇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骗自己,但她的话中又确实有太多漏洞,如果事情不问清楚,自己一定不会心安的。 敛了心神,试探的问道:“你应该还有事情瞒着我吧?” 沈芸愣神,慌张的低下头,“我都告诉你了,哪还有事情瞒着你。” “既然你这么没诚意,还想让我救人?芸儿你看清楚我是谁,如果你连我都不能信任,你还可以信任谁?”她们自小一同长大,向来无话不说,如今却对她撒了谎,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沈芸却一下子哭了出来,颤抖的手握住沈淇的手,连声音都是发颤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从小你就比我聪明,我什么都骗不了你。” “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从小到大,我可有骗过你,或者瞒过你什么?”就连她喜欢慕容默,她都是没有瞒她的啊。 “姐,对不起,对不起……”沈芸一直说着对不起,这让沈淇心里很痛,虽说沈芸年纪小,但心思要沉稳一些,所以两个人相处更像是知己好友,可突然有一天发现她竟然骗自己,那种心情,无异于被最好的朋友背叛。 “你别一直跟我道歉,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但你若不对我实话实说,我又如何帮你?”沈淇柔声安慰,此时才觉得芸儿像个妹妹一样需要被自己呵护。 “我……”沈芸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出来,她心里异常矛盾,不说的话,顶多让沈淇误会自己有事瞒她,可若是说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还能否经得住考验? 她有时候真讨厌沈淇的聪慧,像是能看透她的心,当然了,除了那件事,因为她一直掩藏的很好,没有任何人察觉。 “不,我不能说,求求你不要再问了!我只想你能救救他,真的只要你救救他。”沈芸还是摇头,她不敢说呀。 沈淇心下不忍,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小小的人儿哭的这般伤心,莫非真是爱上了那个男人? “二叔为何非要杀他?” “大概是因为我藏了一个男人在闺房,他怕传出去对我闺誉不好吧。”沈芸想也没想便答道。 但沈淇却总觉得有蹊跷,姑且相信二叔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起了杀念,但父亲呢,父亲又为何勒令她不准出府? “芸儿,昨日你回来,与父亲如何说的?” 沈芸静下心来,所日似乎并未有何不妥,她也不明白大伯为何不准她出府,甚至连她的春慧院都不准随意进出,这会子来幽梦院,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我刚回沈府便去了大伯的书房,可还没等我说什么,大伯就已经全知道了,想是父亲飞鸽传书给大伯的,我求大伯救他,可大伯却突然冷下脸来,将我软禁在了府里,不许我与旁人联系,就连今日你回来,我也是偷偷跑过来见你的。” 难怪方才沈芸那般着急,还让自己先去父亲书房请安,原来她是偷偷过来的。可既然沈芸还未说什么,那么二叔是如何讲的?竟会让父亲这般。 “芸儿,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我也可以选择是否帮你救他,毕竟他与我无关。”沈淇狠下心来,对沈芸说道。 沈芸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神情闪躲。 “你真的爱他吗?” “是的,我爱他。” “你是第一次见他?” 沈芸忽的变得非常紧张,但理智让她很快静下心来,“是的,第一次。” “你撒谎!”沈淇声音提高,神情也冷了下来。 正文 037.木盒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芸心思一敛,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自己的谎言根本瞒不过她,遂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坚定的望着沈淇,“我承认,我有瞒你的地方,但我确实是有苦衷,除了我与他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外,我从未瞒过你什么,姐,我求求你别问了,我真的不能说。” 沈淇也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见她的神情,沈淇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了,或许是她与那男人发生了别的事情,又或者她答应要替那个男人隐瞒什么,总之她既然决定不说,那么自己也就不再问。 “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沈芸神情一顿,咬牙说道:“若是他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沈淇忽的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刚烈,“休要胡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容你这般自轻自贱!” 她却凄惨的笑了起来,“是啊,我有什么资格陪他去死,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正眼瞧过我,可他不在了,我却是生不如死。” 沈淇只当那男人昏厥,并未想到沈芸口中的正眼瞧是另有它意。 “好妹妹,你别说傻话,我答应你去邢州一趟,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走的了的,我离开书院也要请假,还不知道孙嬷嬷能不能准,何况若是让父亲知道了消息,我怕是也走不了,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的好。” 沈芸不住地点头,“只要你肯答应我便好,若是书院那边准了,你便立马启程,这样就算大伯知道了也为时已晚,郢都离邢州不过一日的路程,他想追也怕是来不及的。” “既然如此,你先回春慧院去,免得让父亲起疑,等会子兰若表姐和柳枚表妹会过来,她们铁定要去找你的,你可别让她们看出什么来。” “姐你放心吧。”沈芸点了点头,便与沈淇从里间出来。 疏桐到幽梦院外都瞅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才让沈芸走了出去。 可没想到,冯兰若和柳枚还没来,书院那边就先出了事。 沈芸刚走不久,沈淇本想躺着休息一会儿,也好想想这事儿该如何安排,可疏桐却闪身走了进来,说有朋友来了。 沈淇还纳闷,自己的朋友疏桐也都是认识的,除非是俸林书院的人,莫非是淑慧或耿怀贞? 沈淇匆忙起身,随疏桐走向外间,便见耿怀贞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沈淇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沈芸才刚走,耿怀贞便也这般神情。 “你怎么来了?” 耿怀贞一见沈淇,便急急地走了过来,方要开口,又顾虑的瞥了眼两边,沈淇笑语,“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不成?放心,她们都是我幽梦院的人,你有什么但说无妨。” 耿怀贞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略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床榻边的木盒子装的是什么!” 木盒子?沈淇一惊,是那块青色的布条!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到底放了什么在里面啊,把淑慧吓得半死。”耿怀贞却也不是生气,她是太急了,幸亏有温淑慧在房间里看着,这要是让旁人看见可怎么得了! 沈淇一听,心下不解,一块布条有什么可害怕的?况且她们是怎么看到的?“那木盒是被我锁着的,你们又怎么会看到里面的东西?” “正是因为锁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才觉得可怕呢,照你这么说,你还真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一块布条而已啊。” “什么?就是一块布条?这怎么可能!”耿怀贞不可思议的说道。 沈淇却越来越糊涂了,看耿怀贞的神情,定是出了大事,可一块布条能惹出什么大事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清楚。” “我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反正你现在先跟我回书院吧,我怕被旁人发现,淑慧一个人应付不来。” 说着耿怀贞就拉着沈淇往外走,沈淇被她拖着走了几步才挣脱开,“就算我现在回去,你也得等我一下啊,我也不可能一声不响的就走。” 耿怀贞神情有些尴尬,想到刚才一直风风火火的,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沈淇嘱咐疏桐她们,让通知兰若表姐和柳枚表妹不必过来了,等她有时间会去看她们二人的,顺便去回禀老太太和父亲一声,说书院有事就先离开了。 待一切嘱咐好,这才跟着耿怀贞离开,二人坐着沈府的马车赶回书院,便直奔她们的房间,温淑慧一直守在外间,见她二人回来,连忙迎了上来,但是想必心绪已安稳不少,并未急急的审问沈淇,而是让耿怀贞将门关上,便拉着沈淇入了里间。 沈淇方一进去,便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秀眉微蹙,待目光一瞥,险些叫出声来,只见地上有一木盆,里面装了些水,而她的木盒子便歪在木盆的旁边,木盒底下一片血迹,已经将要干了,很显然是从盒子里面流出来的,这…… 正文 038.青色布条上的血迹 耿怀贞刚要开口,便被温淑慧拦了下来,她走到沈淇身边,温柔的挽着沈淇的胳膊,轻声说道:“我知姐姐不是奸恶之人,但事情已然如此,我倒想问姐姐一句,这东西……是姐姐放进去的吗?” 沈淇回身望着温淑慧,心下却满是感动,面对这样的事实,温淑慧竟还能想到是旁的人陷害她,只是此时沈淇也是满心疑惑,她不知道木盒子里怎么会流出血来。 耿怀贞听到温淑慧的言语,也是反应了过来,想到在沈府里对沈淇的质问,瞬时有些尴尬,“你的意思,是有人潜入我们的房间,往沈淇木盒子放了脏东西?” 沈淇暗自摇了摇头,总觉得不是旁人搞的鬼,“是与不是等我打开盒子便知道了。” 说着沈淇便走上前去,温淑慧下意识的拽住了她,沈淇笑着安慰,“没事的,放心。” 她走到木盒子面前,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使她胃里一阵翻腾,可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比谁都想知道盒子里有什么猫腻,将钥匙伸入锁芯里,轻轻一扭,锁便应声而开,沈淇用手帕隔着手打开了木盒子。 只见里面除了那块青色的布条,再无它物,布条湿哒哒的,盒子底部也满是血迹。 “原来是它。”温淑慧轻声呢喃,走上前隔着手帕将那布条扔到了一旁的木盆里,布条完全浸在水里,没一会儿水便变得有些红了。 “这块布条是你的吗?”耿怀贞也明白是这布条的原因,遂问向沈淇,她还想着温淑慧的话,或许是旁人放进来的。 沈淇没有否认,可她该如何解释这布条的来历? “沈姐姐?” “这布条确实是我放的,可我并不知道它怎么会沾了这么多血,我拿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知道了,这布条原本就是沾了血迹的,只不过沈姐姐拿回来时血迹已干,况且青色的布料本也不易发觉,如今这布条沾了水,这才有血迹流出。” 沈淇这才知道,中午时分,温淑慧端了盆水进来,想打扫一下房间,却不甚将她床榻旁的木盒子推落到水盆里,温淑慧连忙将木盒子拿起来,却发现木盒子底部流出了血,吓得她慌忙将木盒子扔到了一旁,后来耿怀贞进了来,也是惊吓不已,然后就去了沈府找沈淇。 “这一小块布条上都能有这么多血迹,那受伤的人不是血要流干了吗?你是从哪弄的这个布条?”耿怀贞找来一块干布,一边擦着地上的血迹一边问道。 沈淇心下一沉,“此事事关重大,我……” “沈姐姐多虑,我见你眉间愁容,若你实在不能说,我们定不强求,倘若你真的告诉了我们,也请放心,我与耿姐姐断然不会做出卖朋友之事。” 温淑慧面色真诚,耿怀贞却没那么好的性子,“你连我们也信不过吗?我耿怀贞宁伤自己一百,定不伤朋友一分!” 沈淇湿了眼眶,慕容默的事情压的她心里喘不过气,可她又不敢告诉旁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分担,自己能力有限,这又是件极其隐秘的事情,此时有这两个知心好友,如此体谅关怀于她,她到底何德何能。 “哎呀,你别哭呀。自从上次你们为我与姚婧她们闹翻,我耿怀贞就在心里发了誓,你们二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绝对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们、帮助你们的。” 沈淇心下感动,面上却是一笑,“属你平日最大大咧咧,没想到如今又如此煽情!” 几人相视一笑,抱在一起各自抹了把眼泪,友情却在不知不觉中升温。沈淇从小到大,除了沈芸、兰若表姐和柳枚表妹,也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来到书院认识了温淑慧与耿怀贞,与她们朝夕相处,如今她们又处处为沈淇着想,她怎能不感动。 三个人忙着将房间里打扫干净,又打开门窗通通风,温淑慧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束百合花,房间里顿时花香四溢。 沈淇将那块青色布条洗干净,虽然不知道它有何作用,但说不定就是那凶手留下的,或许将来能有用处。 那布条本也不大,如今又是夏日,没一会儿就完全干了,沈淇拿在手里,脑中忽然闪过灵光,一袭青衣,浑身血迹,青色布条,受伤? 正文 039.莫非你以为我喜欢你? “难道……”沈淇脑中轰的一声,总觉得像是抓住了什么。 “怎么了这是?”耿怀贞见沈淇怔在那儿,连忙问道。 沈淇却握紧了受伤的青色布条,急忙跑了出去,就连耿怀贞与温淑慧在后面的喊声都没有听见,她二人面面相觑,不是准备讲这布条的来历了吗,怎么突然跑了出去? 沈淇心中慌乱,她想,只有见到芸儿才能证实心中的疑问了,方才温淑慧开玩笑说,这青色布条的料子很是难得,只有蜀州的布家庄织的出来,且都是限量生产的,并不是一般人可以穿得起。 芸儿跟着二叔投商多年,各个行业均有涉及,想必也是个识货的,既然这料子如此特别,如果真如自己心中所想,芸儿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沈淇一路跑出书院,心中不停的想着这件事,竟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那人却作势搂住了她,沈淇仰首,便见姬如彦含笑的眉眼。 “跑的这样急作甚?” “我要回沈府。”沈淇从姬如彦怀中闪开,因着此时有要紧事,并未多说什么,便又要往前走。 手臂却被姬如彦紧紧拽住,沈淇秀眉微蹙,真是的,怎么每次有紧急事,都要被他缠住! “我真的有急事,麻烦你放开好吗?”沈淇也不像第一次遇见姬如彦时那般客气,冷冷的开口。 “难道你要跑回去吗?我送你。”姬如彦说完便拉着沈淇的手往前走去,沈淇见姬府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也就没有反对。 姬府的马车很大,可姬如彦却硬是紧靠着沈淇坐,沈淇此时心里有要紧事,也并未与他计较,可谁知他却得寸进尺伸出胳膊环住沈淇,沈淇一恼,却挣脱不得。 “早知你这般,我就算跑回去也不坐你的马车!” 姬如彦却紧紧环住她,语气中说不出的失落,“淇儿,我怎么感觉好久没见你了呢。” 淇儿……又是这一声淇儿,沈淇一怔,心下不知为何慌乱了起来,竟是鼻尖一酸,怎么会有想哭的冲动?她连忙呼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与姬如彦靠的这样近,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冷梅香将她紧紧环绕,沈淇连忙推开了他,却听姬如彦闷哼一声,额间有丝丝细汗。 “你怎么了?” 姬如彦却是淡淡一笑,好似责备的语气,可眸中却满含笑意,“一个姑娘家怎么出手这般重,当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沈淇回道,但心里却不禁在想,她推他一下,并没有用多少力啊。 “姬如彦,你身上的冷梅香难道是迷药吗?”沈淇见姬如彦许久未开口,忍不住说道。 姬如彦不解的望着她,沈淇又幽幽开口“为什么我每次闻到你身上的味道,都心神不定呢?” 第一次在山洞里,她穿着他的宝蓝色长袍,闻着他独有的味道,竟主动吻上了他,而今日她闻到那冷梅香,心又慌了。 姬如彦并未言语,只是一直望着她,想要把她看穿似的,一双好看的眸中隐含了太多的信息,沈淇窘的别过身,心却扑通扑通跳,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姬如彦却突然揽过她的身子,右手固定在她的后颈,倾身含住了她的樱瓣,一点点吮吸,极尽温柔,马车内,只能听见沈淇心如擂鼓的声音,姬如彦双手一托,她便稳稳的坐在了他的膝上,姿势甚是暧昧,不对,他们本就在做暧昧的事,沈淇双手抵在姬如彦的胸前,发觉姬如彦的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乱摸,她的双手便用力推他,姬如彦一吃痛,竟放开了她的樱瓣,但双手还是紧紧环着她,似乎想把她揉进心里。 沈淇面色绯红,又羞又恼,他怎么可以一而再的对她做这种事!她的心跳的好快,从未有过的感觉,身上火热,感觉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有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 她挣扎着逃离姬如彦的怀抱,姬如彦却并未阻拦,面色苍白,紧咬下唇,沈淇本有些羞怒,但见他这个样子,又突然心慌,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姬如彦半响没出声,待缓了过来,才又笑言,“如此,我们可算是扯平了。” 扯平……他的意思是上一次是自己主动,这一次他主动,那么二人就算扯平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姬世子当真这样想?” “不然呢?莫非你以为我喜欢你?”姬如彦依靠在马车的后垫上,闭着双眸,神情冷淡。 “你!”沈淇双手紧握成拳,竟是半响都说不话来。 正文 040.因何受伤 姬府的马车若是停在了沈府的门外,少不了有人造谣生事,为避免麻烦,马车在离沈府两条街时就停了下来,姬如彦立在马车旁,颀长的身子一动不动,目送着沈淇的离开,看着她急急的步伐,料想她现在定是满面怒气,便觉得好笑,唇角也不自觉上扬。 “世子,您的伤口……”站在姬如彦身旁的齐昊见他面色苍白,蓝色袍子的胸前处被鲜血染成了紫色,齐昊连忙上前扶住。 姬如彦摆了摆手,“无碍,送我回书院。” “世子,您不能再坐马车了,方才定是由于马车颠簸,才使伤口又裂开的。” 姬如彦不语,他哪是由于马车颠簸致使伤口裂开,明明是那丫头一直往他伤口上推,硬生生把伤口撕裂的。 “罢了,我们先回府吧,伤口还要处理一下。”姬如彦又往前方望去,早已不见她的身影,这丫头,跑的还挺快。 齐昊见世子虽面容惨白,但眉目间却满含深情,心下不免替世子叫屈,“世子,您为何不告诉沈大小姐,您是因何受伤的?” 姬如彦面色一冷,“休要多嘴!” 齐昊只好低下头,扶着姬如彦上了马车,耳边却听见姬如彦小声低喃,“若是慕容燕敢伤害她一分一毫,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齐昊一凛,却不敢多嘴,他家世子竟为了沈大小姐,如此没有分寸,若是让护国公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齐昊,你去查一下,她为何如此着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齐昊应下,心下却不解,世子竟让他去查这种小事,虽有疑惑,却也不敢不从,他跟随世子多年,向来只听世子吩咐。 沈淇回到沈府,直奔沈芸的春慧院去,路上遇到秦姨娘与沈嘉,她二人像是见了鬼似的,想是沈淇才刚离开沈府,没想到她这么快又回来了。 沈淇自是懒得理会她们,况且她现在是有要紧事,却没想到秦姨娘看出沈淇是往春慧院的方向走去,竟闪身到沈淇面前拦住了她。 “秦姨娘,你这是做什么!” “大小姐这是要去春慧院吗?老爷可吩咐了,四小姐舟车劳顿,又感染了风寒,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搅。”秦姨娘三十多岁的年纪,可声音却依旧像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似的,柔柔腻腻,在老太太和老爷面前,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甭提有多甜了。 可她对着沈淇自然不是这般,此刻虽说面上带着盈盈笑意,可那双眸子中分明满是算计。 “难道连我也不可以吗?”沈淇冷声问道。 “老爷说是任何人,不知道包不包括大小姐呢?”秦姨娘故意将“人”字讲的极重,沈淇窝了一肚子火,自己找芸儿有急事,先是被姬如彦拦,现在又来了个秦姨娘。 她这话说的,若是沈淇说不包括自己,那不就等于说自己不是人了吗! “我竟不知,秦姨娘什么时候成了春慧院的看门狗了?” 秦姨娘见沈淇这般侮辱她,气的面色铁青,沈嘉是她亲生,自然看不下去,目光凶狠,仿似要将沈淇生吃了似的,刚要上前理论,沈淇却突然转了方向。 “既然春慧院有条看门狗在这儿,不去也罢,我还是去春林院看看老太太吧。”她不想在这里同秦姨娘她们过多纠缠,若是传到父亲耳中,让他知道自己这么着急见沈芸,恐怕就真的见不到了。 秦姨娘听沈淇要去见老太太,怕她在老太太面前告状,但又不敢上前拦着,毕竟老爷确实吩咐过旁人不得去春慧院,她拦着沈淇并无过错,可沈淇要去春林院,她也没理由拦着,竟眼睁睁看着沈淇得意的离去。 秦姨娘满心后悔,自己跟她置什么气吗!可沈嘉却不这么想,她目光凶狠的望着沈淇的背影,满心怨恨,同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她就那么得意! “早晚有一天弄死她!”沈嘉在心里嘀咕,这话她可不敢说给秦姨娘听,秦姨娘就嘴上厉害,真让她做什么狠厉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沈淇自然不会真到春林院去,她只是走到那片竹林就返了回去,料想秦姨娘她们也不会一直守着春慧院的大门,等她们走了自己再去就是了。 春慧院的大门竟然紧闭,沈淇敲了好一会子,才有丫鬟过来开门,看来真如秦姨娘所言,春慧院如今是不得随意出入了。 沈芸的贴身丫鬟清儿见沈淇进了来,满是惊讶,但很快便将沈淇请到了正堂,沈淇摆手说不用,问芸儿在哪儿,她直接去找她。 沈芸正在里间软榻上休息,乍见沈淇进来,竟一愣,未待反应过来,便听见沈淇质问,“你救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正文 041.竟是慕容默 沈芸一下子从软榻上弹起来,不明白去而复返的沈淇为何又问起了这件事,满心不情愿,“姐,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别问了。” “别问?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了解他吗?” “姐……难道,你已经知道了?”沈芸大惊,莫非她已经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杀人凶手,死不足惜!”沈淇冷冷的说出口,将那青色布条扔给了沈芸。 沈芸拿起一看,满脸震惊,“这、这是哪里得来的?” “我本来还只是猜测而已,看你这神情,怕也八九不离十了,这料子这么难得,你已经认出来了吧。” “你见过他?”此时的沈芸已经不是震惊那么简单了,她甚至有些害怕。 “并未见过,但若你让我救的人是他,那么想都别想。” “为何?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沈淇有些恼怒的看着沈芸,真是执迷不悟,“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可你知道什么是爱吗?莫要被他蒙骗了!” “我爱不爱他,自己心里清楚!” “你见过他几面?对他了解吗?你才多大,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沈芸突然泪流满面,像是想起了痛苦的往事,喃喃道:“我不懂?你又懂了吗?你说你爱了慕容默多年,可他死了,你有为他悲痛过吗?你有过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吗?你有吗!” 说到最后,沈芸声音渐大,逼的沈淇连连后退,“你怕是已经把他忘了吧。” 最后一句使沈淇大惊失色,忘了……忘了吗。 原来爱一个人,会因为他的离去而痛彻心扉,可自己有过吗?口口声声说爱了慕容默多年,可真的是爱吗?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为什么要提起他,我没有将他忘记,没有。” “我为什么提起,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没有过的痛彻心扉,我有。”沈淇是她的姐姐,慕容默是沈淇爱的男人,她只能偷偷的爱在心里,就连偷偷的,她也觉得是种罪过,觉得对不起沈淇。 可如今沈淇的心里很乱,她甚至都听不懂沈芸的话外音,怔怔的说道:“既然你提起了他,那么我就告诉你这块布条是那儿来的。” 沈淇将小太监来找自己,后来被杀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沈芸,她本不想告诉任何人,但对于沈芸,她从未有过防范,她想,若是沈芸都背叛了她,那么这世上,怕是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了。 沈芸听完缘由,兀自大笑起来,笑声在屋子里飘荡,她却是满面泪痕,沈淇就只是怔怔的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大笑,那笑容,仿似在嘲笑她的无知。 “你为何发笑?” “我笑你妄有玲珑心思,却世事看不穿。”沈芸冷静下来,面上却痛苦不堪,沈淇从未见过她这种神情。 “你竟然怀疑他,我告诉你,凶手可以是天下人,却独独不可能是他。” “你怎就这般肯定?若不是他,这青布条你又如何解释?”沈淇冷言问道,芸儿竟对那男人用情如此之深,竟这般相信他吗。 “因为他就是慕容默!” 因为他就是慕容默……沈淇的耳中再也听不见其它,只余这一句兀自在耳边盘旋,慕容默,沈芸救的那个男人是慕容默,她爱上的也是慕容默。 “你……” “没错,我爱他,从去年那次皇家宴会起,我便爱上了他,可他是你喜欢的人,我不能喜欢,也没有资格,所以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怕在你面前,早晚会露馅,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几乎不在沈府,因为我怕呀,比起慕容默,我更珍惜你这个姐姐,所以从来不敢去爱他,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我真的控制不了……” 沈芸渐渐冷静下来,后来竟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目光虚远,让人看不出情绪。 从沈芸回府,她已经带给沈淇太多的震撼,直到现在,当她说出她喜欢慕容默时,自己竟然麻木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若是早些告诉我,又何必忍受这许久的相思之苦,因为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重要,若是你与慕容默两情相悦,我自当祝福你二人,何苦瞒我。” “不,姐,你不要这样说,我只是自不量力的喜欢着他,他从不知晓。”沈芸急着否认,慕容默并不喜欢她,她只希望沈淇可以得到幸福。 正文 042.柳贵妃 “罢了,你快起来。”沈芸不知什么时候半蹲在沈淇腿边,沈淇伸手将她扶起,替她擦去面上的泪痕,柔声说道:“你我姐妹二人,不分彼此,如今竟要为一男人反目不成?我想你说的对,我才是那个不懂爱的人,慕容默的逝世,并未让我觉得过多悲痛,只是从他溺水的消息传出,便有太多的可疑,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想尽快的找到他,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先我以为是自己爱他,可如今我才知道,我只是自私的为了我自己,为了自己的心安。” “他救了我,我便以情来还,那不是爱,是感恩,如今我还是会继续找他,既然不能以情还债,我只好多为他做一些事了。” 说出这些话,沈淇竟莫名的放松,这么多年的执念突然放下了,也终是发觉这是怎样的一份情感。 而沈芸却满是不可思议,“你、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当真,你还不信我吗?”沈淇淡淡一笑,伸手环抱住她。 “对了,既然他是慕容默,那么二叔为何要杀他?”在得知被沈芸所救之人竟是慕容默后,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是的,父亲要杀的人不是慕容默,他只是想杀被我所救之人,因为他的脸已经毁了,父亲根本不可能认出来。” “什么?脸毁了!” “那日我见他昏厥在小巷子里,浑身血迹,不只身上,就连面上都被人砍了数刀,血肉模糊,根本辨不出样貌。”沈芸回忆那日见到他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发颤,究竟是何人下手如此狠辣。 “那你又怎知他的身份?” “若我说是感觉,姐你信吗?” 望着沈芸坚定的双眸,她忽而一笑,她信。 “只有他的眉眼处是清晰的,可就那一眼,我便认定了,虽是我的感觉,但我想,一定不会错。” “我本也是答应了你要去趟邢州的,如此看来,便不得不去了,你别担心,他既已躲过一劫,又怎会轻易丧命,吉人自有天相,此事耽误不得,我这便回书院安排一下,你别急。” 沈芸见沈淇要走,忙拉住她的衣袖,面上还有些不确定,“姐,你真的不怪我吗?” “傻瓜,我为何要怪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要保护的人,你幸福了,我自然开心。” 沈芸一下子抱住她,竟不知说什么好,她一直极力隐藏自己的情感,怕的就是失去沈淇,谁知都是自己小人之心。 沈淇回到书院,不顾疲累的身子,便立即找到了孙嬷嬷,慕容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知自己片刻都不能耽搁。 可谁知孙嬷嬷犹豫许久,并未立即答应,毕竟沈淇要离开好些天,这事,她不敢擅自做主,沈淇在孙嬷嬷面前,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于焦急,怕被看出端倪。 孙嬷嬷便让沈淇先回去,明日给她答复,这厢沈淇回到房间,孙嬷嬷却连夜进了宫,这孙嬷嬷是柳贵妃的乳母,是贵妃身边第一得力的人儿,此番进宫想是去禀报俸林书院的事。 柳贵妃的凤仪殿比皇后娘娘的昭兰殿更加富丽堂皇,原因无它,二十多年的专宠,可见大秦朝的皇帝也是个长情人。 凤仪殿外两个看守的小宫女见是孙嬷嬷回来了,忙不迭的行礼问安,孙嬷嬷目不斜视,趾高气扬的进了凤仪殿,碧云是柳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平时贴身伺候着,与孙嬷嬷点首示意后便进了寝殿,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没过一会儿,碧云出来请孙嬷嬷进去,孙嬷嬷这才收了方才趾高气扬的姿态,低着头随碧云进了寝殿。 柳贵妃斜靠在贵妃榻上,薄似纱的裙摆拖地摇曳,身系软罗烟,将玲珑有致的身形凸显的淋漓尽致,削葱般的手指轻捏水烟纱冷玉摇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眸含春水轻波流盼,不似女儿的娇羞,偏自带成熟的妖媚风韵,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此等佳人,不怪乎二十多年圣眷不衰。 “何事?”轻吐二字,如清泉过石,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孙嬷嬷将沈淇请假之事说出,柳贵妃却清灵一笑,“真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点能耐。” 孙嬷嬷听不出柳贵妃话中之意,只好忐忑问道:“那、敢问娘娘,这假是准还是不准?” “准,当然要准,本宫要去看望皇上了,这样的好消息,怎能不与陛下分享呢。” 随着殿外一声“贵妃娘娘摆驾宣德殿”,柳贵妃的笑声渐渐飘远,孙嬷嬷摸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颤巍巍的起身,自从皇上病倒后,娘娘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 正文 043.上了姬如彦的贼车 皇上的病还要从三皇子慕容默溺水身亡说起,随着三皇子逝世的消息传出,紧接着皇上便病倒了,失子之痛,就是九五之尊也不能避免。 柳贵妃不等殿外小太监通报,便径直入内,明黄色的帷幔半遮,寝塌上闭目躺着的,正是大秦朝的天子——慕容烈。 “臣妾给皇上请安。”柳贵妃盈盈屈身,未及寝塌上的人有任何反应便径自起身。 慕容烈缓缓睁开双目,望着正上方的明黄色帷幔轻晃,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柳贵妃缓步移至寝塌边,笑语嫣然,“他又未真的死去,皇上倒肯病。” 慕容烈缓了半刻,浑厚略沙哑的嗓音听不出悲喜,“父子一场,我为他伤心一番,你也不许吗?” “臣妾岂敢。” “哼,不敢?朕还真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敢。” 柳贵妃又往前移了几步,作势去扶慕容烈,慕容烈一摆手,柳贵妃竟一个没站稳撞到了身后的鎏金柱上,顿时一吃痛,秀眉倒蹙。 慕容烈眸中闪过担忧与自责,只一瞬,柳贵妃神情便恢复自然,“既然皇上不愿意见臣妾,臣妾告退便是。”目光定格在寝塌上的慕容烈面上,眸中的痛色一闪即逝,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翌日,沈淇一早便起身等孙嬷嬷的消息,耿怀贞与温淑慧并不知她为何突然去邢州,且她又孤身一人,免不了担心。 “你若真有要紧事非去不可,好歹也要找个人陪着才好,沈家大少爷如今不在,你可以让公冶少爷陪你去,或者姬世子也行啊。”虽然沈淇再三说没事,可温淑慧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一个女孩子在外多有不便,况且沈淇从未去过邢州,怎能不让人担心。 “就是啊,姬世子离开几天,书院也不会怎么追究,他倒是不二人选。”耿怀贞也连忙附和。 沈淇虽知她们是担心自己,但还是哭笑不得,“若是公冶大哥,我倒还可以麻烦他,但姬如彦,人家身份尊贵,凭什么听我差遣,再说了,我是去找我二叔的,有二叔在,我不会有危险的,你们放心便是。” “就算是这样,那路上呢,来回就要两日的时间,你还是让人陪着妥当。” 本来她可以让疏桐陪自己去,但这件事是瞒着父亲的,那就不能让她跟着,而自己这次要去好几日,她不想耽误公冶大哥的事情,至于姬如彦,就更没这个必要了,自己跟她非亲非故,经过昨日马车上的事后,反正跟他都已经扯平了。 沈淇又与温淑慧和耿怀贞聊了许久,孙嬷嬷便让人来传话,说准了沈淇的假,还望她早去早回,这下沈淇总算可放下心来,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裳与银两,与她二人道别后便匆匆启程。 到了邢州后,先去找二叔问问情况,之后再作打算吧,沈淇如是想着。 出了俸林书院的正门,还没等沈淇去雇马车,便见书院门口停放着一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立在马车旁,沈淇见着有几分眼熟,男子见到沈淇背着包裹出来,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沈淇心下纳闷,出口问道:“这位小哥,可是要让我雇你的马车?” 面前男子惊讶的看了沈淇一眼,依旧保持请的姿势,“沈大小姐请,我家世子在车上等着您呢。” 他家世子?沈淇疑惑,并未鲁莽的上车,警惕问道:“你家世子是何人?为何不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便见从马车内伸出一修长的手,轻轻掀起珠帘,人便闪了下来,沈淇一看,竟是姬如彦。 沈淇见到他,心情实在不怎么愉快,“这是何意?” “听说你要去邢州,我正好顺路。” “莫非你也要去?”怎么就那么巧。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你到底要不要上来?”姬如彦伸出一只手来,等待她的回答。 沈淇心思微转,这一路上若是能与姬如彦同行,倒是可以少几分危险,但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吗,遂摇了摇头,“算了,我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各边吧。” 可姬如彦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长臂一揽,便把她揽到怀里,沈淇惊惧,这可是在书院门口,“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上车。” “不上。” “那我就不放。” 沈淇就在极度气闷的情形下上了姬如彦的贼车。 正文 044.看不懂他 此时已快到中午,晚上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午时便可到达邢州,沈淇与姬如彦二人在马车内,一路无话,姬如彦一直倚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沈淇自然也不会主动言语,一路上只听见马蹄嘚嘚敲击地面与车轮辘辘的声音,这一晃,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世子,已经到了泗水镇,是在这里找间客栈住下,还是到前面的鲁阳镇?”驾车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询问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整个下午的宁静。 “就在这里吧。”姬如彦依旧双眸紧闭,冷冷的开口。 现在天色刚暗下来,等着到前面的鲁阳镇再歇息也不迟啊,沈淇刚要开口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如今坐的是他的马车,自然是他说了算。 马车在泗水镇的一家客栈门前停下,姬如彦好歹是睁开了双眸,率先下了马车,沈淇倾身而下时,却见姬如彦正伸着手等她,沈淇一想,这一路还要蒙他照拂,没多犹豫便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 姬如彦轻松一带,她便稳稳的落到他的怀里,街道上人来人往,娇俏女子望着姬如彦俊美的面容,以及呵护沈淇的神情,无不目光羞涩,心生艳羡。 姬如彦也并未发难,待沈淇站稳,便放开了她,“泗水小镇比不得京都,客栈条件简陋,不知沈大小姐能否住得惯?” 沈淇挑眉,“姬世子身份如此尊贵都能住得,我又如何住不得。” “谁告诉你我住得?” “啊?”莫非他不住这儿? “齐昊。”姬如彦对着身后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扬了扬眉,齐昊会意,从马车上拿下来一个颇大的包裹,沈淇在车上时就一直在想,那么大的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 齐昊扛着硕大的包裹率先进了客栈,要了三间上房,便又扛着包裹上了二楼,姬如彦面无表情的也跟着上了二楼,沈淇跟在后头,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待上了二楼的客房,沈淇便见齐昊进了其中一间,沈淇心下好奇,也跟着进了去,却见齐昊将包裹打开,这一看沈淇险些傻了眼,金丝细软、床帐纱幔、金盆方巾、香皂胰子,无一不全,这厮真是少爷范儿十足啊,能带的他都带,客栈里的一概不用,沈淇想,要是马车够大的话,他能把床都搬来。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姬如彦并未理她,待齐昊将房间收拾妥当,他才对一旁傻站着的沈淇说道:“你若是饿了先下去用膳。” “你不饿吗?”赶了一下午,还真有点饿了。 “你先去,我稍后便来。”姬如彦一直望着她,这架势明显是赶她走,沈淇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何况,谁愿意和他多待。 待沈淇走后,姬如彦才一下子倒在床榻上,紧握着双拳,齐昊一眼便知,世子的伤口又疼了,赶了一下午的路,况且马车颠簸,他如何受得了。 “世子,您这又是何必呢。” 姬如彦轻叹,“她一个人赶路,我如何放心的下。” 齐昊为姬如彦换了药,这才跟着他一起下楼去,方到楼下,便见沈淇已经点了一大桌子菜,自己径自吃了起来,如此便更为自家世子不平。 “怎么这么久?”沈淇见姬如彦下来,随口问道。 “饭菜还可口吗?”姬如彦径自坐下,眸中笑意不减。 “可口可口。”虽说她身为沈家的大小姐,但自小对吃的就不多讲究,况且这家饭菜确实不错。 姬如彦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自然而优雅的为沈淇夹菜,仿佛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可沈淇却是尴尬的,姬如彦这个人,她总是看不透。 “你去邢州做什么?”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尴尬下去,她只好找话说。 “无事。” 无事?这人好生奇怪,无事跑那么远干嘛。 “我只是想陪着你。” 当这句话从姬如彦口中淡然的说出,沈淇有一瞬间愣神,陪着她,如此亲密的话语,怎么会从他口中讲出,他们算什么。 “你这是何意?” 姬如彦望进她的深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此时此刻,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客栈人不多,姬如彦的绝世之姿自然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看着一个个娇俏的女子望着姬如彦的眼神,她承认,她有一丝不快,又不知是何原因。 “我觉得我一点都不懂你。”愣了半响,她终是鼓足勇气说道。 “为何?” 沈淇面色绯红,心如擂鼓,她觉得自己在姬如彦面前,总是无法很好的掩饰自己,相较他而言,自己总是沉不住气,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会说出口。 正文 045.惊雷之夜 沈淇面色绯红,心如擂鼓,她觉得自己在姬如彦面前,总是无法很好的掩饰自己,相较他而言,自己总是沉不住气,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会说出口。 “有时候我觉得离你很近,但下一瞬你又会将我推的老远,我看不懂你,不知道你讲的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哪句话是出自真心,哪句话又是随意糊弄我。” 沈淇讲完,甚至不敢抬眸看他的表情,她觉得此时自己一定像个小丑一样,他的心里或许在笑她。 齐昊在一旁忍不住给自家世子递眼色,似乎在说:沈大小姐都说到这份上了,世子你还不抓紧表白,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而姬如彦却像没看见一样,径自说道:“我何时随意糊弄你了?沈大小姐如此聪慧,又怎会不知我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沈淇兀自抬眸,敛了心神,“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说完便起身往楼上走去。 “世子!” “齐昊,你最近话有点多。”姬如彦也再无心情用膳,起身却未往客房走去,而是迎着客栈门口往街道上去。 沈淇回到客房,简单收拾了下,便躺在了床榻上,睁着双眸看着上方的青色帷幔,心一点点往下沉。 夜深人静,窗外乌云密布、一片黑沉,骤风拍打着半开的轩窗,一次次发出“吱呦”的响声,轩窗一开,骤风便从窗外灌了进来,将榻上的帷幔掀起,床榻上的人儿紧闭着双目,双眉一会儿紧皱,一会儿又突然放松,面上露出恐慌焦急的神情。 沈淇此时正被噩梦惊扰,夜晚,在一个小巷子里,她独自站在那儿,突然传来一声呻吟,她一惊,却见深巷里一个黑影躺在地上,她缓慢的走上前,只听到一气若游丝的声音,“救、救我。” 接着那人模糊的面容突然清晰,赫然是慕容默,沈淇慌忙的走上前,在月光的映衬下,只见慕容默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沈淇方要将他扶起,眼前的慕容默却突然变成了姬如彦,姬如彦躺在她的怀里,满身血迹,痛苦的说道:“为何你不救我?为何?” 姬如彦拽着她的衣袖,说完便昏厥了过去,沈淇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 窗外的冷风一直往房间里灌,沈淇却好久才醒过神,发觉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心才渐渐安静下来,轩窗一开一合,“吱呦”声不断,沈淇想起身将轩窗关紧,房间里突然大亮,紧接着一声闷雷自天空炸来。 “啊!”沈淇大叫一声,慌忙中爬上床榻,惊惧的将自己埋在布衾之中,她怕打雷,从小就怕。 只听见雷声滚滚,一声声如催命魂,沈淇蜷缩着身子,甚至不敢探出头看一眼,忽觉面上滚烫,她捂住面容,泪水自指间流下,身子止不住发颤,听说她出生时也是这般惊雷滚滚,一声婴儿的啼哭带走了她母亲的性命,所以她自小便惧怕打雷,怕到骨子里。 房间外敲门声一声强过一声,沈淇吓得往墙边躲了躲,不敢出声。 “淇儿……淇儿,你怎么了?快开开门。”是姬如彦的声音! 豆大的泪珠突然滑落,沈淇慌忙中起身,却被布衾缠住,摔倒在地上,姬如彦在门外听到响声,更加着急,“淇儿,不要怕,把门打开,让我陪着你。” 沈淇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想着快点把门打开,颤巍巍的手方一开门,便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沈淇伸出手紧紧抱着这份温暖,生怕他会突然不见。 恍惚中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姬如彦顺手将房间门关紧,将怀里的人儿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方一起身,衣袖便被她紧紧拽住。 “不要走……”沈淇泪眼朦胧,乞求的望着姬如彦,这一眼,望的他心都要化了。 “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等我先将窗户关上好不好?”他抚摸着她的发丝,柔声问道。 沈淇点了点头,手却一点不肯放松,姬如彦无奈,只好坐在榻沿一直陪着她,沈淇像是怕姬如彦会走,一直不肯睡去,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不肯移去。 姬如彦心下怜爱,俯下身轻触她的樱瓣,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如身下躺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冷、我冷。”沈淇往姬如彦身边缩了缩。 “那你乖一点,我去关窗。” “不,你抱着我。”沈淇蜷缩着身子,可怜兮兮的眸子在姬如彦脸上打转。 姬如彦心下一叹,这真是个美丽的意外。 正文 046.到达邢州 姬如彦转过身子,将沈淇抱在自己怀里,沈淇更是伸出小手环住他的腰身,姬如彦温柔抚摸她的面颊,看来她真的很怕打雷,今夜应该是吓坏了,要不然怎么会一次次这么主动的靠近自己呢,如此想着,姬如彦又不免有些自嘲。 醉时相交欢,醒时两分散。 哪怕拥有这片刻的交欢,也值得了,姬如彦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身子,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哄人入眠。 你心中无我,我努力的想靠近你;你心中有我,我却怕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不知过了多久,姬如彦手臂渐渐酸麻,低眉一看,怀中的人儿已然熟睡,他蹑手蹑脚的将她的身子平放在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又在她额间轻轻一吻,这才轻声起身将轩窗关上。 又折回来倚在床榻上看着她安然入睡,如此,自然是一夜无眠。 一夜大雨,清晨时分已是一片澄明,沈淇醒来时,感觉一只胳膊压在自己身上,侧脸望去,姬如彦趴在榻沿上睡的正香,想着他自顾自带了那么多东西,准备舒适的睡一觉的,结果这一夜竟如此狼狈,心中偷笑,却另有一股暖意流过。 为什么明明与她如此亲密,如此关心她,有时却又对她那么疏远呢,真是让人看不透。 昨夜她确实因惊雷而害怕,当姬如彦在外面敲门,当听见他的声音后,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就想在那样一个夜晚能有人陪着自己,而且对姬如彦,她莫名的安心。 后来,有姬如彦在,她已渐渐不那么害怕了,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却依旧不想让他离开,也不知道当时那一刻,她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是想让自己任性一回,枕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冷梅香,竟真的进入了梦乡。 如此近距离的望着他的睡颜,只觉心中有一处地方暖暖的。 榻沿上的姬如彦许是听见动静,手臂动了动,睁开眼睛便见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盯着他转,心下一动,目光狡黠,往前一扑便扑倒在她身上,沈淇反应不及,一声惊呼。 “说,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姬如彦浅笑。 沈淇尴尬,难道能说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吗,“我在想,可真是委屈姬世子了,让您纡尊降贵趴在我榻沿上睡了一晚。” 姬如彦苦笑,他哪是睡了一晚,明明才眯了一小会而已,但还是促狭的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昨晚硬拉着我不让我走,那个可怜劲,别提有多舍不得我了。” 沈淇面色绯红,轻咳一声,“那、那是我神志不清,你可别以为是针对你的。” 姬如彦眸色突然一沉,“你的意思是,不管昨晚进来的是谁,你都会抱着他不放?” “这……”似乎也不是吧,沈淇不知该怎么回答。 而此时站在门外的齐昊犹豫着要不要敲门,世子和沈大小姐大清早的就打情骂俏,真是够了! 姬如彦察觉到门外有人,果然敲门声便响起,“世子、沈大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你们看……” “我们马上下去。”姬如彦冷冷开口,眸色暗沉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匆匆用过早膳,他们便又继续启程,姬如彦似乎一上了马车便不爱讲话,面色一直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沈淇在心里暗自编排,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马车一路颠簸,正午时分,终于到了邢州的地界,姬如彦这才开了他那尊贵的口,“进了邢州城我便去找间客栈住下,你要跟我一起住客栈吗?” 听他这语气,真的就像是特意陪她来的,沈淇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来邢州真的没有事情吗?” “有事啊。” “哦,那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会住在沈宅的,要不然二叔会起疑。”听他说有事,她又忍不住编排了他一顿,明明自己有事情才来邢州,还把自己说成多情深意重。 “嗯,也好,住在沈宅也舒适一点,我就在天福客栈,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一直在客栈等你。” “你不是有事情要忙吗?” “我来邢州是有一件大事,那就是陪你。”他说的不慌不忙,却还是让她的心漏了半拍。 “那我会尽快去找你的。”沈淇说完,听只见姬如彦的一声轻笑,她却脸红的低下头。 姬如彦将沈淇放在了沈宅的门外,不便久留,便很快离去,望着飞扬而去的马车,沈淇竟有一丝失落。 她明白自己对姬如彦的心思已经不一般了,但姬如彦的心思,她却一直摸不透,时好时坏,可以为了她特意跑来邢州陪她,也可以因为一句话对她冷眼相向,她有时能看到他眼中的情意,尤其是在他吻她的时候,可他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喜欢她之类的话。 所以,她并不确定姬如彦对她是一种什么心思,也只能把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深埋在心里。 正文 047.人多必有热闹看 望着沈宅朱红色的大门,沈淇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确实担心,万一慕容默真的被…… 她实在想象不到芸儿再受一次打击会怎么样,而且,不管是出于自己先前对他的感情,还是如今沈芸对他的情深,她都不希望慕容默出现什么意外。 虽然沈芸说二叔并没有认出来那人是慕容默,可沈淇却并不那么想,她猜,二叔一定也认出来了,所以才起了杀意,可正是这样她才觉得心寒,二叔为何要杀慕容默? 朝堂的事情她并非不懂,只是轮不到她参与,父亲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况且沈家的继承人是沈赫,她这个大小姐终归是要嫁人的,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能隐约猜到一些。 虽然当今圣上一直身康体健,但这两年,朝堂上立储的呼声越来越高,其中最有希望、拥立最多的是二皇子慕容燕与三皇子慕容默,慕容燕的生母是柳贵妃,而柳贵妃得皇上宠爱多年,连带着对慕容燕都有与对其他皇子不同的亲昵,那是与君臣不同的,完全父与子的亲昵。 可众人依旧能看得出,对于立储这件事,皇上中意的是慕容默,三皇子赤忱温厚,一定会是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皇上也有意培养他。 偏偏这个时候,慕容默突然溺水身亡,想不让人想入非非都难,接着皇上便因失子之痛而病倒,皇上这一病,有柳贵妃把持,朝政基本都落入了二皇子手中,若此时突然发现慕容默其实并未身亡,且被沈家人所救,那沈家无疑被推在了风口浪尖,若将来二皇子继位,又怎么会放过沈家。 所以当二叔认出了沈芸所救之人是慕容默时,他的心中怕是早已有了算计,慕容默不能留。 沈淇痛心不已,他有什么错?为何、为何天下人皆不容他! 想到那个明朗温润的男子,她缓缓的闭上眼睛,以前或许他有三皇子的身份枷锁,可如今,他重生一遭,本不该再被那些事情牵连,沈淇只希望他这一生可以平安喜乐,做个平平凡凡的人。 沈淇走上前敲了敲沈宅的大门,好久才有人来开,一个六七十岁微瘦的老头打开门,略有些浑浊的眼中闪过疑惑,“这位姑娘,请问你找谁?” 沈淇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郢都,这些外地宅子里的人自然不认识她,她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恐怕面前的老人也不会相信,想了想说道:“我是从郢都沈府来的,请问沈二老爷可在府中?” “二老爷有事出去了,傍晚才回来,姑娘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无妨,等二老爷回来我代为转达。” “那沈大少爷呢?” “大少爷和二老爷一起出去的。” 既然二叔和大哥都不在,她留在沈宅也没有意义,“既然这样,那我晚上再过来吧,打扰了。” 父亲突然将大哥遣来邢州,应是已经知道了慕容默的消息,但若父亲不想留慕容默,大可让二叔解决了,可再遣大哥来又是何意? 在没有见到他们之前,她总也无法想明白,更无法猜测出慕容默此时的境况。 罢了,晚上再过来吧,这一次,她一定要问个清楚,事事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沈淇转身便往天福客栈走去,总归,还有个地方收留自己。 沈淇一路询问,所幸天福客栈乃邢州有名的地儿,几乎人人都知道,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沈淇便来到了天福客栈。 “姑娘,您住店?”店小二笑语盈盈的迎上来,见沈淇一身华服,气质不俗,忙不迭问道。 “我是来找人的,刚才可有位姬公子过来住店?” 店小二一听,这姑娘貌若天仙,竟是来找公子的?刚才确实有位公子带着随从来住店,但他并不知道姓氏啊。 沈淇许是也想到了,便再次开口,“那公子一袭月白色长袍,长相不凡,应是一眼便可认出,还有一名随从,皮肤黝黑,高高瘦瘦的。” 店小二点头,“刚才确实有这样两个人来住店,要了两间上房,不过您来的不巧,那两位刚出去,就和您前后脚呢。” 出去了?沈淇心叹,这可真是不巧,怎么到哪都吃闭门羹呢,转身出了天福客栈,沈淇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荡,邢州她是头一次来,也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地方,自然便往人多的地方去。 人多必有热闹看,此话果然不假,只见一店铺门前围了不少人,众人交头接耳,又时不时地往人群中间看去,沈淇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也挤到了人群里,此时才听见有女子哭泣的声音,只见人群中间一个碧绿色俏丽的身影一阵阵抽泣,面上通红,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 正文 048.路见不平反被冤 “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们可就要搜身了。”店铺门口一个肥胖的男人对着人群中的女子说道,眸中的贪婪一览无遗。 听见要搜身,那女子后退几步,双手环臂,面上还有些倔强,“我没有拿你们的东西,你们冤枉我!” “哼,冤枉?冤不冤枉等我们搜过便知。”说着那肥胖的男人便要上前。 那女子紧咬着下唇,泪流满面的样子好不让人心疼,“你休想,你们凭什么搜身,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 那个肥胖的男人带着身后几个奸笑的随从一拥上前,就要去扒那女子的衣服,围观众人竟无一人替那女子解围。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要扒一个姑娘家的衣服,还有没有王法了!”沈淇此时不管闲事也不行了,眼看那女子受辱,她又怎能袖手旁观! “你是谁?这丫头偷我们店里的东西,就有王法了吗?”那个男人见沈淇衣着华丽,气质不俗,许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便客气了几分,但语气中依旧满含嚣张。 “我就是个路见不平的人,她已经说了没有拿你们的东西,你们为何还要揪着个姑娘不放?”沈淇此时已经走都那女子身边,冲她淡淡一笑,示意她莫要害怕。 “偷东西的人自然不会承认偷了东西,莫非你能作证她确实没偷我们店里的东西?”那肥胖男子不依不饶。 “这……”沈淇面对着那女子,神情严肃,“你可拿他们店里的东西了?” 那女子忙摇了摇头,“这位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沈淇见她神色委屈,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便又转身对那男人道:“你可听见了?她说没拿,便是真的没有拿,你若是再咄咄逼人,我们就衙门里见!” “你这姑娘真是好生奇怪,平白的冒出来强出头,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我们这儿可是名贵的首饰店,随便丢个物件那都是价值连城的,这损失谁来陪?这丫头说没有拿,谁会信?”那男人说着便示意身后的人,“给我搜!” 沈淇连忙将那女子护在身后,“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能让你们这群大男人搜身!” 许是沈淇的气势让那男人微怔了一下,眯着眼睛望着比那丫头不知美了多少倍的沈淇,促狭开口,“既然姑娘如此大气凛然,在下便相信姑娘一次,既然我们这些大男人不方便,那就麻烦姑娘代劳吧。不过话先说好,若是这丫头确实偷了我们店里的东西,姑娘准备如何?” “如果她确实偷了你们的东西,随便你想怎样都行!”沈淇厌恶的瞪了那肥胖男人一眼,转过身面对着正瑟瑟发抖的女子。 “莫怕,我相信你没有偷东西,若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便让我搜一搜,如此他们便无话可说了,自然不会再为难你。” 那女子听见沈淇的话,神色有异,待沈淇靠近她想要搜身时,那女子一把将沈淇推倒在地,转身拔腿就跑,沈淇愣在地上,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直到听见那男人的声音,“不要再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子怎么突然跑了? “原来你与那丫头竟是同谋,合伙偷我店里的名贵首饰。”那男子色眯眯的眼睛一直盯着沈淇,说出的话竟连沈淇都是一惊。 “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又怎会与她合谋!”沈淇站起身,望着那女子跑去的方向,心中一阵懊恼。 “这里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分明是你趁给她搜身时故意放走她的。” 沈淇冷眼往四周一看,围观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她一阵惊惧,连忙定了定心神,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若想要放她走,刚才有的是机会,何况,让我搜她身的是你,我又如何提前得知,又何来的合谋呢?” 那男子愣了愣,许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换做旁人,想必此时早已吓得泪流满面,不知如何应对了,不禁扬了扬眉,此时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占理,一个小姑娘又有何惧。 “不管你们是不是合谋,但你将她放走是有目共睹的,她偷的可是我们店里最为名贵的玉镯子,你说现在怎么办?” 正文 049.有子鸣琴,有路登瀛 “那个玉镯值多少钱?大不了我赔给你便是了。”沈淇话一出口,便觉中了那男人的套,且不说刚才跑了的女子是否偷了他的玉镯,就算是偷了,也不该自己赔啊,但她实在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一个玉镯而已,赔给他又何妨,她此时只想快点走人。 沈淇伸手往背后的包裹摸去,摸了许久也不见摸出什么东西来,沈淇大惊,索性将包裹移至胸前,打开后却只有几件衣物,出门前准备的银两全都不见了!蓦然想起那女子跑之前推的自己那一下,沈淇只觉得胸中憋了一口怒气,她竟被人算计了! “怎么?你不会是没有银子赔吧?”那个男子见沈淇在包裹里翻来翻去,戏谑的说道。 沈淇面色通红,如今,她又该如何脱身?真的是太大意的,想那女子泪流满面的样子和委屈的神情,怎么会是个骗子呢,她自认心思聪慧,但毕竟涉世未深,头一次外出便遇到这种事情,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管什么闲事嘛! 看着四周对自己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她顿时红了眼眶,想她堂堂沈家的大小姐,何时受过如此屈辱!那些目光,竟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剜在她的心口上,她像个受惊的小鹿,惊惧的望着四周。 忽然,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直让她觉得充满了魔力,这个嘈杂的四周因他这一笑全都安静了下来,沈淇只能看到眼前男子缓缓走来的身影,再也听不见其它。 那男子在沈淇面前停下,温润的眼眸让人没来由的心安,“姑娘莫怕。” 就是这简短的四个字,已经胜过了一切,这个男子相信她,她觉得比什么都重要。 那男子牵着沈淇的手,一步步走出人群,身后的人自然不答应,就要往前追,男子突然回过身,手下一动,一根飞针直直射出,直接射进了那肥胖男人的左眼里,肥胖男人大叫一声,捂住左眼,鲜血淋漓。 而沈淇则被这白衣胜雪的男子牵着已然走远。 “这位公子,谢谢你。”待走到无人处,沈淇停下脚步对身前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回过身,笑容明媚,“姑娘客气了,人性凉薄,姑娘心善仁厚,倒让风某佩服。” 阳光洒在他明媚的面上,沈淇只觉有些不真实,眼前的这个男子,完美的有些不真实,“风公子……” “公子不敢当,若姑娘不介意,唤我子琴便是。” 沈淇一怔,“子琴?有子鸣琴,有路登瀛。如此性情,好不自得。” “姑娘谬赞。”风子琴眸中闪过一抹亮色,天下之大,知己难求,想不到面前的小姑娘,只凭名字便可与他心意相通,能遇到如此佳人,着实不易。 “风公子性情洒脱,也别姑娘姑娘的唤我了,小女子姓沈名淇。”沈淇自报姓名,心中对眼前男子颇有好感,风子琴或许并不是他的真名,但那又如何呢,如此肆意洒脱的男子,一个称谓而已,又什么重要呢。 “沈淇……”风子琴乍听这名字,眼神复杂,又将沈淇上下打量一番,愣了一瞬,忽又温润一笑,唤了声“沈姑娘。” 随后风子琴手掌一翻,一个浅蓝色钱袋便躺在他的手心,沈淇一愣,这不是自己的钱袋吗。 “沈姑娘心性纯良,但人心险恶,有时不可轻易相信,此事便当作是个教训吧,以后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沈淇眸色一黯,她终究是想不通那样委屈的神情竟会是装出来的,那个小姑娘,那样倔强的神情,若是那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就不只让她心寒那么简单了,那得有多深沉的心思,才能在人前演绎的那样逼真? “我倒宁愿相信,她是有苦衷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人总得留一些期待,相信美好的存在。 许是没想到沈淇会这样讲,风子琴淡淡的眸中意味分明,“若她当真是个用心险恶的骗子呢,你还会义无反顾的路见不平?” “当然。”沈淇未曾考虑,一瞬便有了肯定的答案,“没有一个人天生就心性险恶,也许很多时候并非出自本心,总会有诸多无可奈何的原因,也许你会说,同一件事情落在旁人身上未必会犯错,但我们也不能由此定义了那个犯错的人是十恶不赦,试着去原谅,或许会收获一份意外的惊喜。” 也许因为今日她的路见不平,而让那个女子从此改邪归正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容许自己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受辱,虽然她也生气、也懊恼,但不曾后悔。 “但愿、你可以永远保留这份美好。”风子琴望着她略施粉黛、姣好的容颜,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一个可以证明你对错的地方。” 沈淇愕然,一个可以证明她对错的地方? 正文 050.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风子琴带着她走过几条街道,七拐八拐,最终在一处破落的房屋前停下,这处房屋显然是有些年岁了,门上的门环已经锈的不能用了,木门因经年风吹雨淋,有些地方已经腐烂,门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 风子琴往那房屋走去,沈淇脚下一顿,并未上前,风子琴反应过来,眸间一变,“沈姑娘安心,在下并没有恶意。” 沈淇面上有些尴尬,她竟然会怀疑这样一个温润洒脱之人,略低着头,跟着风子琴走了进去。 这处房屋应是许多年不曾住人了,当然了,这个破败的样子,也确实没法住人,沈淇跟在风子琴身后,进了右边的一个屋子,屋门已经被拆下来扔到了一旁,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一阵咳嗽。 忽然听到“嗯嗯啊啊”的声音传来,沈淇一阵错愕,还有别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瞥去,沈淇不禁皱了眉头,是她!那个跑了的女子。 此时那女子靠在一旁的草堆里,手脚都被绑的结结实实,嘴巴里塞了块白布,看到风子琴眼睛睁得老大,一个劲的“恩啊”出声,忽又看到风子琴身后的沈淇,错愕之后不自然的别过头。 沈淇往前几步,走到那个女子身边,伸手扯下来她嘴里的白布,“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女子张了张嘴,显然因为刚才嘴里塞了东西很不舒服,“谁让你那么笨。” 笨?她好心帮她,竟被说成笨? “你这小姑娘还真是狗咬吕洞宾!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偷了那家店的东西?” “是又怎么样?那家店的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赚黑心钱不说,还强抢民女,家里的几房小妾都是硬强的,还想对我不轨,也不看看自己那恶心的样子!” “就算是这样,你应该去报官,而不是偷东西啊。”沈淇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维。 那女子听沈淇这样讲,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目光怨恨,冷笑出声,“报官?我说这位姐姐,你会不会太天真了些,什么衣食父母官,都是屁话!你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吗,谁会为了我们这些低贱的百姓去得罪有钱有势的人?” 沈淇心下一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身为沈家大小姐,自小便有这种优越,只要沈家的名号喊出去,没有人敢得罪她,她竟不知,自己这种人在寻常百姓眼中是如此卑劣的。 寻常百姓的不易,她从未亲眼见过。 “纵然你有千万般理由去偷他的东西,可是我呢,我那样帮你,最后你却将我全部银两偷走,你偷我钱我不怪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跑了之后我怎么办?” 若是没有风子琴,她真的不知会发生什么,想到周围那些冷漠鄙夷的目光,她到现在都忍不住发颤。 那女子咬着牙,竟是眼眶一红,“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沈淇心下不忍,上前将她手脚上的绳子解开,“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你一个小姑娘若再遇到危险谁也帮不了你,再说了,偷东西毕竟是不好的。” 那女子没说话,一直低着头,沈淇又问道:“你住在这里?” 见她点头,沈淇心下一叹,这个地方如何能住人。 “你不要觉得可怜,看你的衣着和头上的首饰,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自然觉得这个地方没法住,可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只要能有个地方遮雨就可以,在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流落街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像你这种大小姐当然无法体会。” 此时此刻,沈淇竟觉得有些脸红,流落街头、路有冻死骨,这些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沈淇将身上的钱袋解下,“这些钱你拿着,我不是在可怜你,是我的私心,请你不要拒绝。” 那女子将钱袋拿在手中,“你无须这样说,哪怕你真的是在可怜我,我也会收下。” “刚才听你讲话,想必也是读过书的吧。” 那女子目光深邃,勾了勾唇角,“小时候,父母还活着的时候,教我识得几个字。” 沈淇与风子琴相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涩涩的,突然听见西边的屋里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只见那女子神情一震,急急的跑了过去。 正文 051.有缘自会相见 沈淇与风子琴紧随其后,方一靠近西边的屋子,一股浓烈的汤药味便迎面扑来,沈淇忍住不适,跟着风子琴进了西屋,西边的屋子和东边那间大小一般,但因已是日落时分,光线明显暗了很多。 里面简单的一炕一桌,虽都破败不堪,但比方才那间干净了许多,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躺在炕上,脸上皱纹密布,眼睛浑浊、毫无生气,缝补了很多次的薄被盖在身上,可以看出,被子里的身子是蜷缩的。 “奶奶……”老人伸着的一只手被那女子握在手中,声音哽咽。 “雪儿,雪儿。”老人声音沧桑沙哑,断断续续。 “奶奶,您别急,我没有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那女子知道老人要说什么,连忙安慰道。 老人又艰难的将目光定在沈淇与风子琴身上,沈淇连忙走上前,“是的,我们是、是雪儿的朋友。” 她望向风子琴,风子琴也点了点头,老人才放下心来。 待出了西屋,沈淇见那女子默默流泪,心下五味杂陈,“你家里只有你和你奶奶?” 女子点头,“我叫雪心,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奶奶将我抚养长大,可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都是我没用,没有钱给奶奶看病,竟让她拖到了现在。” 沈淇虽然不懂医,但看那老人的样子,怕是时日无多了,在这种情形下,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没有用,难怪雪心会去偷东西,虽然沈淇依旧不赞成这种行为,但却没有任何责备之心。 “雪心,你拿着刚才的钱给你奶奶看病吧,还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份工作,起码保你衣食无忧。”沈家的下人月钱向来丰厚,且邢州的沈宅除了二叔偶尔来之外,沈家人很少会来住,基本没有多少事做。 雪心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沈淇,“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只是你好歹也读过书,让你做个丫鬟倒是委屈了。” 雪心见沈淇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忙不迭点头,以前她也给大户人家做过丫鬟,但那家的老爷见她眉目清秀,几番对她动手动脚,她不堪屈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没了生计,只好去偷去抢…… 但她相信沈淇。 “那我明早来找你,你快去请大夫吧。” 沈淇说完,便与风子琴离开了,今日之事,给她触动的确很大,一个下午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风子琴望着沈淇,淡淡开口。 “延庆街沈宅,风大哥呢,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是郢都人士,头一次来邢州。” “可真是巧,我也是郢都的,头一次来邢州。” 二人一边往沈宅走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和风子琴聊天是一件很愉悦的事,不像姬如彦,处处让她难堪! “风大哥,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吧。”半个时辰不到,二人便走到了沈宅,分离之际,沈淇出口问道。 “有缘自会相见,在下告辞。”风子琴一袭白衣,风度翩翩,那背影,镀上了一层夕阳的余晖,只觉得要走到尽头似的。 沈淇定了定心神,往沈宅走去,上前敲了敲门,还是中午的那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老人认出了沈淇,恭敬说道:“我已向二老爷禀告过了,姑娘请跟我来。” 邢州的沈宅虽比不得郢都沈府,但在邢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宅子了,可这样的大宅子经年累月空着,又想到雪心的那些话,沈淇心里感觉很别扭。 跟着老人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正堂,老人让沈淇在外稍等片刻,他还要进去通报,不多久老人出来,带着沈淇入内,沈淇方一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上首的二叔沈严卫,还有下首的大哥沈赫。 那二人方一见进门来的沈淇,皆是一愣,还是沈淇先笑着开口,“淇儿见过二叔、大哥。” 沈严卫和沈赫互望一眼,这淇儿不是在俸林书院读书嘛,而且并未接到她要来的消息,她怎么就突然跑来了呢。 “几个月不见,莫不成二叔不认识淇儿了?” 沈严卫走上前,见真的是沈淇,面上顿时喜笑颜开,甭管这丫头是怎么来的,他膝下虽只有沈芸一个丫头,但沈府一直没有分家,沈淇和她的芸儿在他心里一样重要,此时见到她,自然欢喜的紧。 “你这丫头怎么突然跑来了,快要二叔看看。” 沈淇上前挽住沈严卫的胳膊,冲他撒娇,“淇儿不是想二叔了嘛。” “你怎可自己跑这么远,真是胡闹。” 沈赫见沈淇孤身前来,虽然见到妹妹他也欢喜,但不免要训责一番,这幸亏是她平安到达,若是路上发生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正文 052.不相干的人,找他作甚 一见面就训她,沈淇自然不服气,索性不理,又挽着沈严卫告状,“二叔,你看大哥,老是这个样子!” 沈严卫笑容满面,作势瞪了沈赫一眼,算是给沈淇出气,沈赫则一脸无奈,他这个妹妹,都是让老太太和二叔惯的,就连父亲都没有这么宠她。 一旁传话的老人傻愣愣的看着正堂里的三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傻站着做什么!这是大小姐,快吩咐厨房备膳。”老人是沈宅的管家,听沈严卫这么一说,连忙往厨房走去。 沈淇见二叔兴致这么好,也就没直接开口提芸儿说的事儿,心想等着用过膳后再问也不迟,用膳的时候跟他们说了下午遇到的事情。 毫无意外的,沈严卫和沈赫都沉了脸,她知道,那个首饰店的老板可能要倒霉了,不过听雪心那样讲,知道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便也懒得求情。 “明日让雪心来沈宅吧,我已经答应她了。” 沈严卫倒也没说什么,一个丫鬟而已,沈家还是养得起的,“这种小事淇儿决定就好。” 沈赫为沈淇夹菜,沈淇便借机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天我和你一起回去,这边有二叔在,也没什么问题。”沈赫随口回道,又转念一想,不禁望着沈淇,“你为什么会突然跑来?父亲知道吗?学院那边怎么交待?” 沈淇心中咯噔一下,虽然知道她私自来邢州肯定会被责怪,心下一横,芸儿呀,姐可是给你办事的,“那个……芸儿不是回去了吗,是她让我来的。” 沈严松和沈赫皆是一愣,眼中意味分明,还是沈严卫先开口,“先用膳吧,其余的话过后再说。” 沈淇暗自舒了一口气,听这语气,二叔是准备告诉她? 晚膳过后,沈淇一个人溜到了二叔的书房外,她方才看到沈赫进去了,准备来偷听一下。 用过膳后的这小段时间,她已经不经意的把沈宅转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不正常的地方,慕容默应该不在沈宅,看沈赫一脸凝重的进了书房,她只好偷偷的跟在后面。 沈宅的书房是在后院的偏殿,门前有绿竹萦绕,是个雅静的地方,正是有竹影斑驳,沈淇躲在书房外面才不易被发现,还未立定,便听书房里传出二叔的声音,“人回去了吗?” 书房里静默了一会儿,又听沈赫说道:“已经回去了,另外……他说有事自会来找我们,让我们不要试图打探他的行踪。” 沈淇在外听到云里雾里,不明白大哥说的他是谁,未待细想,便又听二叔提到了自己,“明天你便与淇儿一起回去吧,芸儿那丫头还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邢州不能让她多待。” “是,明日一早便启程。” 明日一早便走?她还答应了明早去找雪心的,而且……姬如彦还在天福客栈,若明日她走了,姬如彦怎么办?不行不行,沈淇未及多想,便作势敲了敲书房的门。 “什么事?” “二叔,是我。” 书房门很快便打开了,沈严卫笑着说道:“是淇儿呀,有什么事来找二叔吗?” 沈淇故作扭捏,“二叔您也知道,我是芸儿那丫头派来的,她回郢都之后,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沈严卫一听,果然满脸心疼,“果真?” 沈淇连忙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我看着心疼,这才答应她来邢州一趟,她告诉前些日子她救了一个人,可那人却突然离开了沈宅,生死未卜,您也知道,芸儿一向心善,怎可眼睁睁看着那人丧命,这才非让我来。” “原来是这样啊,这事也怪我,但我也是为了她好,你说她随便从街上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还藏在自己的闺房里,这成何体统!我一怒之下就把那男人赶了出去,芸儿也太胡闹了,竟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让你独自一人到邢州来!” 沈淇暗笑,原来说谎不打草稿是沈家的遗传啊。 “二叔您别怪芸儿,也是我贪玩,长这么大也没出过郢都,就想着来看看。二叔,那之后您有没有再去找那个男人?” 沈严卫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跟芸儿一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去找他作甚!生死有命,哪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正文 053.姬世子竟喜欢来风月场所 “可毕竟是一条性命啊,二叔仁厚,难道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吗?”沈淇见二叔不愿多讲,只好穷追不舍。 “天下苍苍,性命无数,难道都要我来看顾不成?况且那人伤势严重,就算我不把他赶出去,他怕也活不成了,我不能让这样一个人毁了芸儿的闺誉,淇儿,你身为长姐,不能这般纵容她!”沈严卫神情严肃,不容沈淇质疑半分。 “可是二叔……” “好了淇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既然你说从未离开过郢都,不如等会我带你去街上转转,今晚司徒府的公子在慧春楼摆宴,我正好带你去。”沈赫见沈淇一直穷追不舍的问,沈严卫的神情已经不好看了,忙出言打断。 沈淇低眉,没有讲话,沈严卫叹气说道:“是了,今晚让赫儿带你出去转转,你若嫌不尽兴,明日白天再让赫儿陪你玩一天,后天再回去吧。” 沈淇也知在二叔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只好作罢,听二叔的语气,根本就无法得知慕容默后来的境况,究竟是逃走了还是被二叔…… 从书房出来,沈赫便带着她出了沈宅,邢州的夜晚虽比不得郢都繁华,但依旧万家灯火万家明,酒馆茶肆中的人络绎不绝,当然,人最多的地方依旧是风月场所,这不,他们如今便碰上了。 沈淇抬首一望,“绕指柔”三个大字,说不出的风韵旖旎,仿佛能透过这三个字看到楼里面的肆意欢情。 本来沉闷的心情在看到沈赫难得尴尬的神情后荡然无存,沈赫相貌英俊,又总给人一副彬彬有礼的形象,不似风子琴的温润,也不似姬如彦的魅惑张扬,偏偏俊逸非凡的五官恰到好处,在他身上,贵公子的气质展露无遗。 这样的翩翩公子,自然让绕指柔里的姑娘们不肯轻易放过,沈赫不过是经过绕指柔的门前,楼里的姑娘便不管不顾硬拉着他进楼,沈赫神情尴尬,又不好对姑娘动手,只是严词拒绝,这些待惯了风月场所的姑娘还以为他是欲拒还迎呢。 沈淇心想,若是让兰若表姐见到这一幕,还不把这些姑娘生吞活剥了啊,不过倒真是难得见沈家大少爷如此无奈的时候。 沈赫见沈淇在一旁兀自发笑,一直给她使眼色,偏偏沈淇像没看到一样,无动于衷。 就在沈淇在一旁看好戏的工夫,沈赫已经被三五个姑娘连拖带拽的拥进了绕指柔。 所幸绕指柔并不禁止女子入内,尤其是漂亮的女子,要不然她还真怕沈赫被炼成绕指柔,看着沈赫一步三回头,她忙跟在身后进了去。 “公子~”一个浅粉色姑娘拉着沈赫在其中一个空桌坐下,娇滴滴的声音听的人身上酥麻,沈赫未理睬那姑娘,却转身牵过身后的沈淇。 那姑娘似乎才发现沈淇,顺着沈赫拉着的手看去,直到定格在沈淇的面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讪讪说道:“原来公子不是一个人啊,有这样一个貌美的姑娘在身边,还来我们绕指柔做什么。” 沈淇瞪她一人,她这一个大活人,难道很容易被忽视吗!还有,不是她硬拉着沈赫进来的吗?这姑娘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出神入化。 那姑娘冷哼一声,一扭一扭的又到了别处,沈赫苦笑出声,竟是头一次被一个姑娘家搞着这样狼狈,还是这里的姑娘。 “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沈赫像逃一样拽着沈淇,谁知刚出绕指柔便与人撞了个正着。 沈淇则没站定,撞在了沈赫的背上,她捂着被撞的额头,看向前方,这一看呼吸蓦然一窒,是姬如彦,还有一个长相不凡的公子。 “呀,这不是沈兄吗,何时来的邢州,也不给兄弟露个信?”姬如彦身旁的男子见到沈赫,先是惊讶,马上又露出了笑容。 “穆兄别来无恙。”沈赫冲那男子一笑,沈淇看得出来,这笑容是真心的,想必这个姓穆的公子与他有些交情。 “这位是?”那男子看到沈赫身后的沈淇,面上笑容暧昧。 沈赫轻咳一声,将沈淇拽到面前,“这是舍妹,淇儿,还不快见过穆公子。” 沈淇上前盈盈欠身,“穆公子有礼。”举止大方,笑容倾城。 “沈小姐无须多礼。”穆则将视线从沈淇身上移开,又望向身旁的姬如彦,“姬世子想必你们都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沈赫还未开口,便被沈淇抢了先,“也算不得认识,见过几面而已,只是不知道,原来姬世子竟喜欢来这种风月场所。” 正文 054.疯了的司徒水烟 沈赫还未开口,便被沈淇抢了先,“也算不得认识,见过几面而已,只是不知道,原来姬世子竟喜欢来这种风月场所。” 姬如彦勾了勾唇角,声音不急不缓,“沈大小姐不是也才从里面出来吗?” 一旁的穆则面色讪讪,被沈淇这么一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好把目光投向沈赫。 没想到沈赫早就沉下脸,对着沈淇说道:“淇儿,不得无礼!”又对姬如彦抱歉一笑,这淇儿在外面一向端庄,怎么今日如此失礼。 沈淇不情愿的别过头,心里别扭的很。 “司徒兄今晚有宴,不如我们一道去吧。”沈赫心知,被淇儿这么一说,穆则和姬如彦定是不会再进这绕指柔了。 如此说着,穆则不禁拍手叫好,却在心里想,这沈家大小姐貌美如花,竟原来是枝带刺儿的花。 惠春楼在邢州的地位相当于郢都的倾月楼,不是一般人可以进的,沈赫口中的司徒公子能在惠春楼摆宴,想来家中不但殷实,且在邢州负有盛名,不过想来也是,沈家大少爷的朋友,哪个不是非富即贵。 惠春楼二楼的一个隔间,一股幽兰之香飘散而来,沈淇忍不住四下看看了,没想到在酒楼里竟会有这么雅致的幽香,隔间用镂空金色木雕隔开,又附了一层轻拢水烟薄纱,薄纱上面用丝线绣了几多红梅,简单的勾勒,如水墨画一般令人心下宁静,舒怀畅意。 姬如彦好似偏爱红梅,沈淇不禁偷偷望了他一眼,恰好他也正盯着自己看,沈淇眼神一谎,忙躲了开来,不知为何,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低沉的笑声。 沈赫所说的司徒公子,是邢州司徒府的大少爷,名唤司徒少卿,家中世代从商,算是邢州最大的商贾世家,不过今日见到司徒少卿,却觉得他身上有股书卷气,倒不像是商贾之子。 司徒少卿旁边坐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柳叶弯眉,娇俏鼻梁,有着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眸,看着就很讨喜的样子,唤为司徒水烟,是司徒少卿的胞妹。 另外还有几位公子哥,想必都是司徒少卿邀请来的,众人互相介绍一番便入了座,沈淇却在坐定后突然发现,她坐在沈赫的右手边,而她的左手边是……姬如彦。 刚才看着离他还很远,怎么突然就坐到了自己一侧呢,沈淇侧首瞪着他,姬如彦假装没看见,却在下面握住了她的手,沈淇一怔,心突突的跳,连忙将他的手甩开,本来姬如彦就没有抓紧,而沈淇甩开的这一下又太用力,直接导致她的手摔到了桌子上,再导致桌子上一杯滚烫的茶水被她打翻,茶水全部浇到了她的手上。 “啊!”沈淇尖叫一声,直接跳了起来,手上火辣辣的疼直钻到心尖,抬起手不停的吹起,突然一方清凉的帕子覆在她的手上,沈淇刚要开口感谢,就看到了递给她帕子的姬如彦,感谢的话又咽了下去。 “快去用冷水洗一下。”姬如彦刚想扶着她出去,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望了沈赫一眼。 “还是我去吧。”司徒水烟站起身来,毕竟女孩子要方便一些。 “不好意思各位,淇儿失陪一下。”沈淇被司徒如烟扶着刚要往外走,低眉看到覆在手上的帕子,虽然不是上一次那一个,但针脚明显很像,又是那个什么表妹练手的! 沈淇想都没想就拿起帕子扔还给了姬如彦,却见姬如彦眉头微蹙,手上的疼痛感再次传来,沈淇疼的眼眶微红,不禁暗怪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帕子! 惠春楼一楼的后院里,沈淇一遍遍用冷水清洗伤口,将手置于冷水下,手上清清凉凉的才没有了疼痛,可方一把手抽回,她就痛的皱眉,手背上通红一片,幸亏没有起小水泡,她只好将手在冷水下多泡一会儿。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司徒水烟却突然冷冷的瞪着她,那眼神,看的沈淇心里一哆嗦,接着便听见司徒水烟幽幽的声音,“沈大少爷,娶妻了没?” 沈淇愣愣的摇了摇头,感觉身边的司徒水烟像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的,院子里的灯笼正好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双幽幽的眼眸怎么看着那么瘆人。 “那他可有定亲?” “你、你不会是喜欢我大哥吧?”沈淇吃吃开口。 司徒水烟的声音却突然提高,“回答我!” 沈淇觉得面前的司徒水烟八成是看上沈赫了,可她自小便被灌输了一种意识,那就是大哥是兰若表姐的,别的女人想都别想,想到兰若表姐,她便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大哥已经定亲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再想了。” 可谁知司徒水烟听见沈淇说沈赫已经定亲,顿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 正文 055.母亲,淇儿要来找你了…… 可谁知司徒水烟听见沈淇说沈赫已经定亲,顿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攥住沈淇的肩膀,沈淇觉得肩膀要被她捏碎了,这个司徒水烟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力气这般大,她竟然挣脱不开。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啊!”沈淇一边推着一边喊道。 司徒水烟根本听不进去,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看的沈淇一阵心惊,这模样,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方才在楼上瞧着这姑娘样貌娇俏可人,这才不过半刻的功夫,怎么突然像要把她吃了似的,沈淇一个激灵,伸出手想掐住司徒水烟的脖子,可司徒水烟却顺势抓住了她的双臂,双手一翻,竟从腰间拿出一细长的绳子,将沈淇的手绑了起来。 不会吧,这位大小姐还随身带着绳子! 这位带绳子的小姐而且力气特别大,沈淇的双手又被她翻到了背后,沈淇根本动弹不得,这下她才是真的慌了,“那个、司徒小姐,你要做什么?不要冲动啊。” “沈赫是我的!”司徒水烟冲她狂吼。 “是你的,是你的。” “你再说一遍!” “我说沈赫是你的,你一个人的,这样行了吧。”她觉得这个司徒水烟是真的疯了,此时只能尽可能哄着她,沈淇也不确定在这里大叫,楼上的沈赫他们会不会听见,也不敢轻易惹怒这位大小姐,怕她一个冲动直接让她去见阎王啊。 “你是谁!你也要跟我抢沈赫吗?”司徒水烟拖着沈淇出了惠春楼的后门,将她扔到地上,怒瞪着她。 “不不不,我是沈赫的妹妹啊,怎么会跟你抢他呢,他是你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沈淇被司徒水烟扔到地上,摔的屁股生疼,看着周边光线昏暗,幸亏今晚的月亮特别明亮。 司徒水烟一步步靠近,目光呆滞,眼睛却一直瞪的老大,在夜晚,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那模样,别提有多吓人了,“你、你别过来啊。” “你是谁?”司徒水烟又幽幽的开口。 “我是沈淇,沈赫的妹妹。”虽然这种白痴的问题她已经不想再回答了,但关键时刻还是保命要紧。 “不!”司徒水烟呆滞的脸上又恢复了愤怒的表情,“你是司徒少卿的女人,你一定是觊觎司徒家的财产,要不然怎么会跟他那样的残废在一起!” 沈淇在心里把她骂了几百遍,苍天啊,她怎么就成了司徒少卿的女人了,这都哪跟哪啊,还觊觎司徒家的财产,沈家财富富可敌国,她怎么会去觊觎司徒家的财产呢,还有,司徒少卿怎么就成了残废了呢,他明明四肢健全,俊逸非凡啊。 这个疯女人! “你说啊,你是不是为了司徒家的财产才跟司徒少卿在一起的?”司徒水烟上前掐住沈淇的脖子,沈淇一阵咳嗽,感觉快要窒息了,一直摇着头。 等司徒水烟终于放手,沈淇已经天旋地转,面色苍白,呼吸困难了,见司徒水烟还是死瞪着她,只好艰难的说道:“不是的。” “既然不是为了司徒家的财产,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我……”谁跟他在一起啦!“我没有。” “哼,你就是觊觎司徒家的财产!” 沈淇瘫在地上,已经无力解释,她彻底明白了,这个疯子就是想弄死她。 司徒水烟拖着沈淇一直往前走,沈淇刚才被她掐的快要窒息,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她拖着,身上的衣衫被地上的石子划破,背部火辣辣的疼,是那种皮肉生生刮破的疼,沈淇眯着眼睛,看到自己拖过的地方有一行血迹。 不知被她拖了多久,沈淇终于停了下来,不过她现在唯有意识是清醒的,身上全是被刮破的痕迹,钻心的疼,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淇任由司徒水烟将自己绑到一棵树上,后又听她恶狠狠的说:“你这坏女人在这里等着!我要让沈赫来看看,你这么没用,没资格做他的女人!”说完还将一块白手帕塞到了沈淇的嘴里。 沈淇此时已经不去管她嘴里说出的话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说的话也是疯疯癫癫的,此时她唯有庆幸,这个疯女人要去找沈赫,她终于能得救了。 钻心的疼痛传遍四肢,突然感觉到脑袋昏昏沉沉,她逼迫自己不能睡过去,却只能去感受全身的疼痛,身上擦破的地方都冒出孜孜血迹,她的脚下已经被血液染红,努力的想感知四周的情况,却发现那个疯女子还没有走,死死的瞪着她看。 沈淇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里面全是血腥味,胃里一阵翻腾,她感觉那个疯女子正在靠近,不知道又要怎么对付她。 沈淇强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司徒水烟手中的石头招呼了过来,重重的打到沈淇的头上,此时,她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一股暖流自头顶流下来,流的满面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沈淇的鼻间,她顺着大树缓缓的滑下去,感觉身上的生命气息正一点点流失。 司徒水烟捏着沈淇的肩膀拼命的摇晃,每晃动一下,她的痛苦便加重一分,但这一切,她都感受不到了。 大哥,姬如彦,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还这么小,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还有许多人放心不下,还有、还有姬如彦,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喜欢她。 都不重要了,一点也不重要了。 母亲,淇儿要来找你了…… 之后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寂静没有一丝声响,渐渐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天上最后一抹光亮消散,周围一片漆黑,最后,唯一一点意识也消失不见。 那么,就这样吧。 惠春楼二楼的隔间里,沈赫心中一阵阵不安,淇儿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这么久淇儿还没有回来,我去找找她。” “许是两个姑娘玩到了一处,不想跟我们闷在这里了,沈兄莫要担心。”其中一个公子说道。 或许真的是这样,但那种不安却越来越强烈,“淇儿头一次来邢州,莫要迷路了才好。” “沈兄多虑了,就算沈大小姐是头一次来邢州,不是还有司徒小姐吗?” 听见说起司徒水烟,司徒少卿陡然一震,姬如彦发觉了他的异常,连忙问道:“司徒兄,你为何如此不安?” 司徒少卿心中忐忑许久,脸色渐渐苍白,“烟儿她、她先前不足。” “什么!你什么意思?”沈赫一下子跳起来,瞪着司徒少卿。 “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可会伤人?”此时姬如彦也无法淡然,心中惊惧不已。 司徒少卿有些发颤,那可是沈家的大小姐,烟儿可千万别发病才好,颤颤巍巍说道:“烟儿发病时力气极大,之前将一个丫鬟按在水里,活活、活活淹死了。” 可最近她的状态一直都不错,他还以为烟儿有所好转,这才带她出来的,此时他懊恼也没有用,只希望她不要伤害沈家大小姐才好,要不然整个司徒家就完了。 “司徒少卿!”沈赫此时已经暴怒,再也不见平日里翩翩公子的样子,“既然她是这种情况,你为何还要带她出来!若是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家给她陪葬!” 沈赫一颗心提了起来,急急的便冲了出去。 姬如彦握紧双拳,强忍住冲动,对着众人说道:“我们分头去找,若是找到了就在这里集合。” 穆则早就随着沈赫冲了出去,剩下的几人除了司徒少卿像丢了魂一样愣愣的,其余的都出去找人了。 姬如彦最后看了司徒少卿一眼,眸中厉色都能喷出火来。 下了楼,来到惠春楼一楼的后院,借着后院灯笼的光亮,正好看到有满满的一大盆冷水,水渍洒了四周都是,一看就是有人在这里发生过争斗,姬如彦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个时候他一定不能慌,要不然淇儿就危险了。 姬如彦从怀里拿出一颗发光的石头,在一楼的后院搜寻片刻后,才发现有个很小的后门,推开门出了惠春楼,是一条偏僻狭窄的小路,因夜晚月光有限,看不出这条路有多长,姬如彦立在门外,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可他没有时间思考,此刻找不见她,才发现她已对他如此重要。 一个转身往左边掠去,此时此刻,他不敢存有侥幸心理,只好先从一个方向找去,道路很窄,石子路凹凸不平,可他已走出很远,却没发现任何踪迹,迎面却看见有人提着灯笼正往姬如彦这边靠近。 待那人走进,姬如彦才看清,原来是沈赫,沈赫双眼血红,应是找寻无果。 “前面是死胡同,往回看看。”沈赫看得出来姬如彦很关心淇儿,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只想淇儿能平平安安。 姬如彦蹙眉,又急切的往回赶,若是这个方向没有人,那么十有八九是朝反方向去了。 该死,为什么刚才他要先选这一条!为什么他要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为什么在她手受伤后不陪在她身边!为什么! 正文 056.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该死,为什么刚才他要先选这一条!为什么他要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为什么在她手受伤后不陪在她身边!为什么! 他从未有过这种悲痛的感觉,这一刻,什么国恨家仇,什么大计,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淇儿好好的,只要她好好的。 不,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清醒,在没有找到她之前,他一定要冷静。 随后的沈赫也追了上来,却见姬如彦停下脚步,不禁看向他。 姬如彦让沈赫提着灯笼上前,又伸出了手上发光的石头,“你有没有觉得,这路上一点争斗的痕迹都没有?方才在院子里有争斗,没道理出了院子淇儿会不反抗啊。” 沈赫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只是自动忽略了姬如彦的那声“淇儿”。 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淇儿没有反抗,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姬如彦一个健步冲了出去,那种恐慌一直笼罩着他,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等等!这是…… 很长一条血迹,将地上的石子染红,在月光的映衬下,发出幽红的光。布料!有很多碎布料,是淇儿方才穿的那件浅绿色纱裙。 脑袋轰的一声,姬如彦险些站不稳,血,他竟然头一次看到血这么害怕,那是淇儿的,是他的淇儿的。 是那个皱下眉头他都会心痛的淇儿。 顺着血迹一直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像有根针扎在他的心口,一滴一滴,从他的心口流下,痛的他浑身发颤。 走出狭窄的小路,眼前突然变得宽阔起来,也明亮了许多,路边时不时有几棵大树,树下还有几个石凳,想是夏日里乘凉的地方,这里已经靠近大路,正常情况下,司徒水烟是不会带着浑身血迹的淇儿往大路走的。 对了,司徒少卿说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一个疯癫的人是不会考虑这些的,他又接着往前走去,每走一步,心痛便更加一分,再见不到淇儿,他真的会发疯。 突然,姬如彦的身子定在了原地,动了动凉薄的双唇,身体僵硬,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猩红的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天空突然黑了下来,眼前漆黑一片,他倏地睁开,不远处那个血淋淋的身影还在那里,没有消失,是真的,这是真的。 一步一步,像个僵硬的木偶人,距离很短,他却走的很漫长,树影斑驳印在她的身上,她斜倚着大树,头却耷拉在一旁,姬如彦伸手触摸到她略显冰凉的脸颊,手倏地收了回来,眼眶中不熟悉的液体滴落下来,越来越凶。 她发丝凌乱,衣衫几近破碎,后背上、胳膊上、双腿上,鲜血淋漓,脸,她的脸被干涸的血迹覆盖,几乎认不出原来的模样,姬如彦轻手轻脚的解开她手上的绳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怕惊醒一个浅眠的爱人。 手抚摸在她的脸上,想替她擦掉那些血迹,这么脏的样子,她一定很难受,可是为什么擦不掉,为什么越擦越模糊,为什么! 他到底在干什么!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淇儿,淇儿……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当沈赫赶来的时候,身子有千斤重,怔愣在原地,他甚至忘记了走上前,他只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姬如彦,那个叫做姬如彦的男人,此时正像疯子一样抱着淇儿,哭的痛彻心扉。 沈赫呆愣的一步步走上前,看着在姬如彦怀里浑身血迹的沈淇,他刚要伸手,就听见姬如彦似自言自语的声音,“没有呼吸了,没有呼吸了……” 沈赫的手一震,顿时面色苍白,却还是将手伸到了她的鼻翼下,冰凉一片,淇儿她……不对!沈赫一个激灵,很仔细、很认真的又试了一试,猛然抬起头看着姬如彦,“还有呼吸。” 就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将姬如彦从悲痛中拉了回来,他忙将耳朵贴近她的胸口,一声声,很慢很弱的跳动震动了他的心,他也猛然抬起头望着沈赫,两人都想从彼此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安慰,两个见面冷漠的大男人,此时竟喜极而泣。 “我要带她去苏医谷。”良久之后,姬如彦望着沈赫,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沈赫敛眉,这世上,怕是也只有苏医谷的苏衣秀能救的了淇儿了,但……“为什么是你带她去?” 姬如彦抱起沈淇,冷冷说道:“若是你有把握让苏衣秀第一时间救她,那么你去也可以。” 沈赫一顿,他与苏衣秀向来没什么交情,苏衣秀这人又古怪的很,想了想只能说道:“麻烦你,照顾好她。” 苏衣秀的医术,妙手回春,天下人皆知,此番沈淇气息奄奄,恐怕也只有苏衣秀能救得了,而姬如彦多年前曾得苏衣秀相救,并在苏医谷待过一段时间,与苏衣秀或多或少有过交情,当然,世人皆如此认为。 只有当事人知道,姬如彦与苏衣秀那是过命的交情。 苏医谷位于郢都边界会稽山的山谷内,因着苏衣秀常年定居在此,是以世人皆将它改名为苏医谷。 从邢州出发,大约半日便可到达。 姬如彦先帮沈淇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又为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沈淇一直没有醒,姬如彦熬好了药只好含在口里一口一口的喂,待到沈淇将药都喝完,姬如彦才敢带她上路。 马车里垫了厚厚的棉绒榻垫,姬如彦一直将她抱在怀里,齐昊在外赶马车,看着世子一言不发,周身冰冷的样子,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 他们到达苏医谷的时候,日头才渐渐升起,姬如彦抱着沈淇下了马车,苏医谷门前有很多木桩,一般人若想进苏医谷,便要先闯过这木桩阵,苏衣秀除了医术了得,对这些奇门遁甲也颇有研究,为人随性不羁,有时还有点……欠揍。 姬如彦环抱着沈淇,不一会儿便见门前的木桩往两边散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婀娜聘婷的紫衣女子。 “姬世子,主人让我出来接你们。”女子望着姬如彦,礼貌一笑。 姬如彦似乎并不奇怪苏衣秀会知道他们的到来,淡淡言道:“有劳紫烟姑娘了。” 齐昊驾着马车离去,姬如彦则抱着沈淇,随紫烟进了苏医谷。 “苏衣秀人呢?”紫烟知晓,姬如彦与她家主人对彼此向来是直呼其名的,也不甚在意。 “主人在鸾经阁。” 姬如彦望了眼怀里的沈淇,轻柔的将她放下,靠进自己的怀里,才对着紫烟道:“麻烦紫烟姑娘唤他出来。” 紫烟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看来姬如彦怀里的女子对他很重要,但那又如何,没有主人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鸾经阁。 “还请姬世子带着这位姑娘在偏殿多等两日,主人一入鸾经阁,没有三日是不会出来的。” 两日?淇儿的性命垂危,如何等得两日? “紫烟姑娘也看到了,我怀中女子命在旦夕,实在是片刻都等不得,还烦紫烟姑娘通传。” “旦夕祸福,皆有命数,或许是她命中该有一劫,况且,我家主人未曾答应过要出手相救。”紫烟一生,除了苏衣秀,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姬如彦微眯着双眼,静默片刻,为了淇儿,他已经一忍再忍了。 “既然紫烟姑娘不肯通传,那么我只好亲自进去了。”姬如彦揽着沈淇往鸾经阁走去,紫烟却一下闪到了他面前。 “鸾经阁乃我苏医谷重地,除了主人谁都不能进,姬世子若不听劝告,那么紫烟只能将你们请出谷了。” “你以为你可以吗?”姬如彦脚下没有丝毫停留,继续走着,突然一阵剑风扫过,姬如彦揽着沈淇往旁边一闪,便轻易躲过。 紫烟冷哼一声,又出一剑,比之方才,更加急速凌厉,姬如彦怀抱沈淇,不得已只好将腰间佩剑抽出,以抵挡紫烟的这一剑,待将紫烟逼退,姬如彦揽着沈淇纵身一跃,脚步轻盈,转瞬便飞身到鸾经阁外。 鸾经阁的门上镶嵌着一对不大的玉狮,那两双眼睛是用赤玉代替的,在莹绿下发出耀眼的红光。 “苏衣秀,别躲着清闲了,抓紧出来!”姬如彦在鸾经阁外大喊,赶来的紫烟娇眉微蹙。 “放肆!鸾经阁外不得喧哗!”紫烟一个飞身落在鸾经阁门前,挡住了姬如彦的去路。 “紫烟姑娘,人命关天,你为何如此固执!” “生死由命不由人,若这女子命本该绝,姬世子这般胡闹又有何用?” 姬如彦冷哼,今日他就是太好脾气了,这紫烟看惯了生死,根本就是铁石心肠,既然如此,那他便不客气了! 姬如彦祭出手中长剑,直指紫烟,紫烟大惊,连忙拿剑去挡,却没想到姬如彦剑锋一转,手中长剑飞出,直接刺进鸾经阁门上其中一个玉狮的眼睛里。 正文 057.我的淇儿真乖 紫烟连忙闪过去,发现玉狮眼睛里的赤玉已然破碎,她浑身发颤,杏目圆睁,恼怒之下,直接出剑往姬如彦的胸膛刺去,姬如彦手中没有剑,右手又环抱着沈淇,只能一直闪躲。 但紫烟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紫烟的功夫都是苏衣秀教的,平日里自然不是姬如彦的对手,可今日他要护着怀中的女子,竟渐渐落了下风,紫烟就是瞅准这个时机,剑势越来越凌厉。 姬如彦一个闪躲不及,差点就被刺中,就在此时,鸾经阁的大门突然打开,紫烟听见声响,不得已停了下来。 从鸾经阁内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一拢澈黄衣,玄纹云袖,与头上的羊脂玉发簪相交辉映,璀璨的眸子淡淡扫了沈淇一眼,整个人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姿态闲雅,只看一眼,便能被他感染。 这正是名满天下的圣手苏衣秀,此时,苏衣秀正在打量那柄刺入玉狮眼睛里的长剑,一边看着一边不住点头。 “你可算是出来了,快来看看她,务必要把她治好。”姬如彦抱起沈淇,抬起衣袖为她擦拭了额间细汗,方才一番打斗,她怎么冒出这么多汗来。 “你真是好不要脸,毁我赤玉,还有脸让我帮你救人?”苏衣秀心疼的看着那碎了的赤玉,一脸傲娇。 “一块赤玉而已,你若这么小气,大不了我赔给你。” “哼,我看这把宝剑不错……” “我这剑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剑,你想都不要想!” 苏衣秀嘴角一抽,这样好的东西,他当然要拿到手,“你不是想救那丫头吗?若是拿宝剑来换,我可以考虑。” 姬如彦暗笑,他果然还是这么好哄,却略作迟疑状,“也不是不行,你只要能治好她,宝剑送你又何妨。” 苏衣秀果然眉间一喜,一旁的紫烟却眉头微蹙,她家主人也不缺这么一把剑啊。 “这丫头眼看要活不成了,你还把她抱来干嘛?”苏衣秀一看沈淇,就一脸嫌弃。 姬如彦神情一凛,“果真?连你也……”心口不禁又痛了起来。 “瞧你那恶心人的样儿,我是说一般人是救不活,但不包括我,快把她抱到寒室里。” 姬如彦强忍住揍他的冲动,抱着沈淇便往寒室里走,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她现在身子这么冷,再待在寒室怎么受得了?” “你废话真是多,现在要先将她魂魄冻住,要不然神仙都救不了她。” 姬如彦一咬牙,就算编也要编个让人信服的说法,早晚让你说不出话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将沈淇放到寒室的寒玉床上。 “紫烟,你先把他带走,我看着心烦。”苏衣秀从盒子里拿出冰针并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见姬如彦一脸担忧的一直望着,忍不住要赶他走,这明显是对他医术的不信任嘛。 “我又不会打扰你,你让我在这里陪她。”姬如彦哪里肯走。 苏衣秀转身扫了他一眼,啧啧说道:“你看你这丧心病狂的样子,眼窝深陷,发丝凌乱,你要是再不好好休息,等她明日醒来,我可不保证她还会认得你。” 姬如彦猛然一震,“你说她明日便可醒来?”因着这一句话,也不计较苏衣秀说他丧心病狂了。 “明日醒来是没有问题,但她伤的这么重,尤其是头部,这么大一道口子,要想自由活动,怎么也得在这里待上一个月。”苏衣秀看着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忍不住惋惜,谁会对这么美的姑娘下手啊,真是丧心病狂!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头部受伤的人,醒来容易失忆,也就说,很有可能你不这么丧心病狂,她还是会忘记你。”苏衣秀无辜的看着姬如彦,似乎在说,我会尽力的。 姬如彦却身形不稳,晃了一晃,淇儿会忘记他…… “那个……这丫头对你这么重要啊,我是吓唬你的。”苏衣秀白了他一眼,那个睿智狡猾的姬世子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你!”姬如彦怒瞪着他,“以后不许拿她开玩笑!” 说完便转身出了寒室,苏衣秀撇撇嘴,敢情这是,动真格的了? “主人,他怎么能对您如此不敬!”紫烟见姬如彦竟然这种语气对主人说话,一脸怒意。 “哎呀,息怒息怒,像你这种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紫烟神情一震,眼神复杂的望着苏衣秀施针的背影,她,没有感情吗? 翌日清晨,姬如彦早早的醒来,起身便往寒室里去,那晚她鲜血淋漓的躺在他怀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怕,多怕失去她。 当他急急的赶到寒室时,里面竟空空如也,他顿时有些慌了,出门来大声喊道:“苏衣秀!” 苏衣秀在雅清阁里浑身一颤,也不落下风的喊道:“雅清阁!” 只一瞬间,姬如彦就闪了进来,这速度,连苏衣秀都吓了一跳,姬如彦急急的跑到床榻边,眉间一喜,紧紧握住沈淇的手,“淇儿,你醒了?” 沈淇却一个劲的眨眼睛,一句话不说,姬如彦发觉不对,转身看向苏衣秀,“这是怎么回事?” “能让她这么快醒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想要完全清醒,总要有个过程,她现在只能睁眼,不能说话。” “那她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出意外的是可以的。” 姬如彦又转过身望着沈淇,没关系,慢慢来,他可以等,等到她完全好的那一天。“淇儿,我说话你能听见吗?能听见就眨一下眼睛我看。” 沈淇果然眨了下眼睛,姬如彦顿时喜笑颜开,“我的淇儿真乖。” “得了,别恶心我了行吗。”苏衣秀实在是看不下去,这还是他认识的姬如彦吗。 没想到姬如彦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冷声道:“你出去!” 苏衣秀白他一眼,竟果真走了出去,他此时还心心念念他养的那头叫秀秀的小猪呢,懒得理会这腻歪的俩人。 “淇儿,淇儿……”姬如彦握着沈淇的手,忍不住一直唤她,将她的小手往自己脸上蹭来蹭去,这种感觉真好。 沈淇的眼睛一直转来转去。 “淇儿,你身上还疼吗?”那么多伤口,姬如彦一想到,便觉得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让他心疼。 沈淇委屈的眨了眨眼,痛的想死。 “别怕,很快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的淇儿最勇敢了。”姬如彦俯身吻向她的额头,心疼的说道。 沈淇愣愣的看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这是做梦吗,这么温柔的语气,满含情意的眼神,还有这个心疼的吻,这是姬如彦吗?是那个她喜欢的,却又不敢表明心迹的姬如彦吗? 看着她汹涌的泪水,姬如彦顿时慌了,“都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淇儿,对不起。”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沈淇只觉的暖暖的,湿湿的,他……流泪了吗?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想伸手抱住他又动不了,只能急着流眼泪,姬如彦眼眶微红,温柔的替她擦拭泪水,“好了淇儿,不要再哭了。”姬如彦轻轻俯身贴上她的唇瓣、鼻尖、额头、两颊,每一下都极近温柔。 沈淇面颊绯红,眼睛闪躲,当她闭上眼的那一瞬,只听见姬如彦低沉的笑声。 沈淇眼珠往旁边转了转,然后定格在姬如彦身上,他会意,温柔的说道:“这里是苏医谷,刚才那个是苏医谷的主人苏衣秀,是他救了你,你放心,他一定能将你治好。还有,我带你来苏医谷,沈赫是知道的,我想他明白该怎么和沈家人交待,你无须担心。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想,安心的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离开。” 沈淇又眨了眨眼睛,眸间全是暖意。 纵然此刻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可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她倒希望,他们能永远在这里住下去,因为只要一出了苏医谷,她就是沈家的大小姐,而他,则是姬国公府世子。 “淇儿,你饿不饿?” “她现在还不能进食。”姬如彦刚问完,就听见苏衣秀在身后幽幽的开口。 姬如彦懒得回身,对着沈淇一直笑意盈盈。 “你出来,我有事找你。”苏衣秀撂下这句话就不见了人影。 “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姬如彦又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暖了一会儿,真是片刻也不想离开她。 跟着苏衣秀一直走到了鸾经阁,苏衣秀望着面前的阁楼,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收起平时散漫的性子,敛了心神往里走去。 “这鸾经阁不是你苏医谷的重地吗?这么轻易就让我进来?”姬如彦半开玩笑的说道,他昨日来的可是很不容易呢。 “整个苏医谷就我和紫烟两个人,哪有什么重地,我只是不想让紫烟牵扯进来而已,她还小。”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牵扯他一个人就够了。 哪怕,他也不情愿,就像姬如彦一样,未必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没有选择,不是吗? 正文 058.讲讲手帕的故事 姬如彦一顿,故意说道:“我看你与紫烟姑娘很相配,这苏医谷就你们二人,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 “紫烟是我养大的,像我妹妹一样,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倒可以考虑考虑让她跟了你。”苏衣秀又恢复不羁的本性。 男人拒绝女人,屡试不爽的就俩字,妹妹。 姬如彦勾了勾唇角,“我有淇儿就够了,对了,你到底有何事找我?有话快说,我还要回去陪淇儿呢。” 苏衣秀翻了个白眼,领着姬如彦打开了鸾经阁里的一个暗门,进了暗门是一个很窄的通道,通道很长,好不容易走了出去,苏衣秀又将空间里四个角的蜡烛点燃,当全部蜡烛亮了之后,面前的石墙突然往两边打开。 此时姬如彦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石墙一开,眼前便出现了诸多用土捏成的,和常人一般高的土人。 “把眼镜闭上,我带你走过去。”姬如彦心知,这又是苏衣秀设的五行八卦阵,连忙闭上眼睛,只凭直觉跟在苏衣秀后面。 这么隐秘且安全性如此之高的地方,一定有他很重要的东西,此时姬如彦不敢掉以轻心,待走过那些土人阵,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间整洁的房间,房间里湿气很重,姬如彦意识到,这个房间是在山的中心,刚才一路走来,已经直通到山石的内部了。 苏衣秀在一个大石盘上画了一些很奇怪的符号,石盘便往两边移,中间有个凸起,露出了一个方形盒子。 苏衣秀从身上拿出钥匙将方形盒子打开,从盒子里拿出几张图还有一块灰布,布里应该包着什么东西。 “这些,你都拿着。”苏衣秀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拿给姬如彦,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这是……”姬如彦只是看了其中一张图就脸色大变。 “若是他们最终恩将仇报,不给你留活路,那么这些东西可以助你全身而退。”苏衣秀神情凝重。 “那你呢?”如果没猜测,这些东西应该是苏衣秀为他自己准备的,为何如今要交到他的手上? “我?我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再为他们做任何事了,我受够了这种生活,你知道我每天都过的很压抑,我从来都没有自由过,没有做过真正的自己,几十年的恩怨了,纠缠到如今,真的这么重要吗?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烛光映在他的脸庞,白皙而透亮,像他这个人,从今以后,他就可以做个明亮的人了。 姬如彦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竟卡在喉咙里,只是挤出一句,“保护好自己。” 苏衣秀此时浑身轻松,说不出的畅快。 不过,姬如彦始终没有拿走那些东西,且不说放在他身边更危险,若是这东西在苏衣秀手中,关键时刻可以保他一命,苏衣秀这间密室,估计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进的来。 苏衣秀见姬如彦态度坚决,终是皱着眉头又放了回去,他想保姬如彦一命,姬如彦又何尝不想保他呢,大概朋友之间,就是如此吧。 “若我没有遇到淇儿,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会做出同你一样的选择,但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姬如彦叹息,虽然苏衣秀此举危险重重,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是什么身份?” “沈家嫡长女。” 苏衣秀蓦然一颤,“你疯了!既然她是这样的身份,你又何苦去招惹她!” “感情之事,哪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我已经尽量的不与她纠缠在一起,但这一次她出事,我是真的怕了,我想,与其躲着她,还不如把她放在身边保护着,至少我还能安心。” “可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将来有一天,她甚至会恨你!” “顾不了那么多了,能护她一日便是一日吧。”他叹息,他原先就是顾虑的太多,才让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险些丧命,以后,他不会再顾忌什么了。 苏衣秀蹙眉,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姬如彦的心,他再了解不过,“只不过回到郢都之后,为了她的事,要够你忙的了。” 当姬如彦与苏衣秀从鸾经阁内出来,正看到紫烟在外面脸色沉沉,向来只有主人能进的鸾经阁,如今姬如彦竟堂而皇之的从里面出来,向来只有她与主人两个人的苏医谷,现在也被旁人住了进来。 “主人,是紫烟做的不够好吗?” 苏衣秀愣神,走到紫烟身边,不明所以,“紫烟,为什么要这么说?” 紫烟眸色暗淡,不甘的望了鸾经阁一眼,“紫烟跟在主人身边十几年,都从未被允许进入这鸾经阁,紫烟原以为鸾经阁只有主人能进得,所以从不敢僭越,却原来,这规矩只是为紫烟一人所定。” 苏衣秀面色一沉,低声说道:“若你还记得唤我一声主人,便应该知道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 说完便拂袖而去,面上闪过一丝不忍。 紫烟愣在原地,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从小到大,主人从未对她讲过一句重话。 雅清阁内,沈淇努力的活动自己的手指,奈何全身上下如僵硬般半分都动弹不得,这样一动不能动的躺在这里,真的是太难受了,全身只有眼珠不停转来转去,这样躺一天,她想,若等身体好了,她可能再也不想动眼睛了。 姬如彦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好无聊呀好无聊。 正这样想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好像可以动了,虽然只能动动手指,但好歹是有点进步,想笑,然而嘴角都动不了,只好眨眨眼睛表达自己的喜悦。 “我回来了淇儿。”姬如彦俊秀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盈盈笑意。 以前,姬如彦唤她淇儿的时候,她总以为是幻听,如今却再真实不过。 她没法回答他,只能又眨眨眼睛,却把他逗乐。 “你一直这样眨眼睛,会不会累?” 她没有回答。 “会累就再眨一下。” “……” 他的手抚摸着她滑嫩嫩的脸颊,爱不释手,沈淇用眼神瞪着他,这人竟这么无耻,趁她不能动、不能说,一直对她又摸又亲的,她很不满! 姬如彦轻笑,“淇儿,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你这么可爱?”说着还捏了捏她的小脸,根本无视她的不满。 沈淇白他一眼,以前见面,顾忌他是姬家世子,她总要端着沈家大小姐的尊贵,可如今,她已明白自己的心意,自然不用顾忌那么多了,管他是什么身份,反正她喜欢他。 可是,纵然姬如彦对她百般好,却从未言明对她的心意,那么,他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 可恨自己如今不能说、不能动,要不然一定要问问他! “你现在不能说话,一定很无聊吧,没关系,我可以说给你听,你想听什么?”虽然他不擅长讲故事,也从未一日之内对一个人讲这么多话。 沈淇眨眨眼睛,突然想起手烫伤时扔还给她的那方帕子,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的袖口看。 姬如彦一怔,眉间微蹙,不情愿的从袖中将那帕子取出,这方帕子上绣的不再是红梅,只是简单的勾勒出几朵祥云,但针脚依旧粗略的很。 沈淇盯着那方帕子,又对姬如彦眨眨眼睛,示意他就讲这帕子的故事吧。 姬如彦神色尴尬,“淇儿,我们讲别的好不好?” 沈淇不满的闭上眼睛,没办法,她如今只能做睁眼闭眼这个动作,对了,还可以动手指,沈淇就闭着眼睛,勾着手指,以表达她的不满。 “淇儿,你的手指可以动了?”沈淇勾手指的动作自然没有瞒过就坐在她身边的姬如彦。 沈淇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好了淇儿,我讲给你听,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生气。”本来苏儿的事情他也准备告诉淇儿的,但是她现在有伤在身,他不想让她听到这些不开心的事。 沈淇睁开眼睛眨了眨。 姬如彦看她这么急切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在她身旁。 “这帕子是苏儿拿来练手的,她最近在学习女工,这些都是她不要了的。” 沈淇心里一阵酸涩,人家不要的东西,他却这么宝贝。 “但是你不要误会,我随身带着她的手帕,只不过是为了哄老太太开心,老太太想撮合我和苏儿,但我们二人都没有这想法,只是老太太一厢情愿罢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在一些小事上我只能顺着她,但是淇儿,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等我回去,一定会同老太太讲清楚的。” 姬如彦握着沈淇的手,一脸凝重。 姬家世子身份尊贵,岂是一般人可以相配的,但姬家老太太却要撮合他与那个叫苏儿的姑娘,听见姬如彦口中,一口一个苏儿的叫着,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原来,从喜欢的人口中说出另一个姑娘的名字,竟是如此难以忍受。 这个苏儿,到底是何方神圣,想必身份定是不同凡响。 正文 059.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这个苏儿,到底是何方神圣,想必身份定是不同凡响。 沈淇如此想着,竟说不出的委屈,想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也不比旁人差啊。 “淇儿,你不要胡思乱想。”姬如彦见沈淇委屈的样子,心疼不已。 沈淇瞪着姬如彦,瞥向那方手帕。 姬如彦不明所以,“你想问什么?” 沈淇无奈,实在是表达不出来,她想问苏儿是什么身份,但是表达这个好难,算了,以后能说话了再问吧。 虽然方才沈淇被那个叫苏儿的影响了心情,但一整天都有姬如彦陪着她,虽然渐渐的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她身边,即使这样,她也觉得满足了。 苏衣秀每日都会准时来给她施针,然后掰开她的嘴,往里面塞很苦很苦的药丸,偶尔也会抱着那头叫秀秀的小肥猪来跟她聊天,当然了,是苏衣秀说,她听。 世人皆知苏医谷的苏衣秀身份神秘,只知他习得一身好医术,其它一概不知,外界传言,他这人脾气古怪,不好相与,神医圣手,见死不救,等等。 可谁又能想到,此刻坐在沈淇床榻边,抱着一头小肥猪,滔滔不绝的正是外界传言那个不好相与的苏衣秀呢。 对于外界传言他神秘的一切,苏衣秀都毫不吝啬的通通说给沈淇听,不过,沈淇并没有表达出她想要听这些的意思啊,她只是想知道他与姬如彦是如何相识的,谁要听他悲惨的童年啊。 秀秀伸着猪头一直从苏衣秀的臂弯往外拱,可见,连一头猪都不愿意听他讲,何况是沈淇这样一个大活人。 无奈沈淇现在相当于半个残废,不能制止他,苏衣秀却越说越起劲,说到他六岁那年,有一次上树摘苹果,不过听他那语气,应该是偷。 却突然狂风大作,将他吹到隔壁邻居家,正好落到那家小小姐的闺房外,狂风将窗子吹开,那家小小姐正在沐浴…… 沈淇无奈的闭上眼睛,这得多大的风啊。 最后呢,六岁的苏衣秀就被那个小小姐的丫鬟嬷嬷们一顿狂揍,扔出了府外。 讲到这里,苏衣秀不禁泪流满面,刚想继续他的滔滔不绝,便被恰好进门来的姬如彦连带他那头猪一起扔了出去。 “她都躺了四五天了,为何还不能动?”姬如彦站在门内,看着刚被扔出门,还趴在地上的苏衣秀。 苏衣秀先检查完秀秀有没有受伤后,才说道:“你以为她那么重的伤,痊愈很容易吗,我这是心理治疗法,每天都讲故事给她听,陪她说话,她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好的快。” “我不认为有你在她身边聒噪,她会心情好。”姬如彦说完便把雅清阁的门关上,前几天,只要苏衣秀一说跟沈淇伤情有关的事情,他都会信以为真,不过如今他已经不再相信他了。 苏衣秀爬起身,撇嘴一笑,“爱信不信,反正这一次是真的。” 沈淇每天都在如此闹剧连连下,躺了近半个月,不过,虽然苏衣秀很烦,但沈淇却一点都不讨厌他,沈淇很期待他每天到雅清阁来,因为只要苏衣秀一出现,她都能看到姬如彦不一样的一面,许是被苏衣秀耳濡目染,姬如彦的话也越来越多,并且变得越来越有趣。 终于,在沈淇受伤半个月后,她可以开口说话,并且可以下床活动了,只不过走路还不太利索而已,但这对于姬如彦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若是我一直不能说话不能动,你会不会讨厌我?”沈淇被姬如彦搀扶着到雅清阁外晒晒太阳,这半个月真是太难熬了,她甚至担心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姬如彦淡笑的望着她,“怎么会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沈淇蓦然一怔,整个人愣住了,他刚才说什么?他说他喜欢她,他竟然说了喜欢她。 鼻子一酸,她却忍不住流泪,“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姬如彦慌了手脚,他刚才好像没惹她生气吧,“淇儿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和淇儿单独相处了这大半个月,直让他觉得,女人心海底针,他不敢轻易去猜测,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你刚才说你喜欢我?” 姬如彦顿时笑意盈盈,原来她是指这个,一句喜欢,竟让她感动的流泪了吗?他可不可以理解为,她也喜欢他呢。 姬如彦半蹲下身子,望着坐在竹椅上的沈淇,郑重的说道:“是,我喜欢你,很喜欢,我怕失去你,想永远的陪在你身边,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沈淇早已喜极而泣,她没有听错,姬如彦真的对她表明心迹了,这是真的。 “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会吗?”不是不相信他,是不确定,不确定那些世俗的阻碍。 姬如彦沉默片刻,俊眉拧在一起又分开,像是一个珍重的承诺,“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会努力,为了那个永远。”他张开怀抱把她揽入怀里,既然决定了开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缓缓伸出手,回应他,哪怕此刻,她要极缓慢的才能把胳膊张开,也要用力抱住他,最温暖的,也比不过此时的甜蜜。 但他们此时的甜蜜却被某个不长眼的给打断了,姬如彦一脸不耐烦的望着站在身后讪讪的苏衣秀。 “何事?” “那个,谷外的木桩阵困住了两个小姑娘,声称是来找她的。”苏衣秀指了指沈淇,他之所以没有放那两个小姑娘进来,就是因为姬如彦在这里,整日里与沈淇你侬我侬的,况且也不知那二人是何身份。 “找我的?”沈淇愕然,她来苏医谷,想必沈赫不会告诉很多人,俸林书院的耿怀贞和温淑慧想必还不知道,不会吧,莫非是…… 冯兰若和柳枚! “我想我知道她们是谁了,是不是一个身材高挑、气势嚣张,另一个年纪略小,浓眉大眼很可爱?” “好像是。” 天哪,她们俩竟然跑来了,不对,应该是兰若表姐拽着柳枚跑来了,“她们是我表姐和表妹,你让她们进来吧。” 苏衣秀刚离开没多久,沈淇就听见冯兰若气急败坏的声音,“那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撞死我了。” “不得无礼!”紫烟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沈淇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从未见她笑过,明明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干嘛整日板着脸嘛。 “你凶什么凶!要是沈淇在这里,你以为我想来啊!” “兰若表姐……”柳枚低着头轻轻拉着冯兰若的袖子,眼神怯懦。 “哎呀,我知道了。”最看不过这个小表妹懦弱的样子。 沈淇一直坐在竹椅上看着她们一边走来一边吵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呢,自从沈淇入俸林书院读书后,就没见过她们两个。 “你们怎么来了?”她笑着问道。 “淇表姐。”柳枚甜甜一笑,走到沈淇的身边。 柳枚和沈芸一般大,是姑妈家的小女儿,性子温和,呆傻可爱。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我听表哥说起,吓得不轻,这不立刻来看你了嘛。” 冯兰若是舅父家的女儿,比沈淇大两岁,性子大大咧咧,与耿怀贞倒有些相似,其实兰若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但她一直心属沈赫,不管有多少人上门提亲,她都不予理睬。 “这都半个月了,你这算立刻吗?”沈淇笑着言道,都过了大半个月才来看她,还好意思说立刻。 谁知冯兰若一愣,不可思议的说道:“你已经在这里半个月了?不对呀,表哥昨日才刚回沈府的。” 沈淇与旁边的姬如彦相视一眼,皆明白了沈赫的用意,估计他本想瞒着,无奈实在瞒不住了才说的吧。 冯兰若和柳枚也注意到了旁边的姬如彦,冯兰若倒是认识他,可柳枚整日里迷迷糊糊的,压根就不知道是谁,傻傻的问道:“这位哥哥长得真美,是淇表姐的朋友吗?” 沈淇发现姬如彦嘴角一抽,还是礼貌的说道:“在下姬如彦,两位姑娘有礼。” “姬公子有礼。”柳枚大眼睛忽闪忽闪,煞是迷人。 姬如彦情不自禁笑道:“我还是喜欢你唤我哥哥。”或者姐夫也行…… 沈淇闻言瞪他一眼,竟敢在她面前和枚儿眉来眼去! 沈淇与姬如彦的一举一动,自然落入冯兰若眼中,沈淇想,若说冯兰若和耿怀贞之间哪里不同,恐怕就是冯兰若的心细,她虽平时做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也同样心思细腻。 不过冯兰若这人最恨门户之见了,更恨将朝堂大事牵扯到儿女私情上,遂眼神暧昧的望着沈淇,沈淇面色一红,就怕兰若说出什么让她招架不住的话来。 “淇儿,我扶你回房间吧,太阳落山,等会该凉了。”姬如彦丝毫不在意旁边的俩人,温柔的对沈淇说道。 沈淇一时尴尬,摆手道:“还是让兰若表姐扶我进去吧,我们姐妹三个好久没见了,有很多话要说呢。” 正文 060.与君相安,岁月静好 “淇儿,我扶你回房间吧,太阳落山,等会该凉了。”姬如彦丝毫不在意旁边的俩人,温柔的对沈淇说道。 沈淇一时尴尬,摆手道:“还是让兰若表姐扶我进去吧,我们姐妹三个好久没见了,有很多话要说呢。” 冯兰若立马会意,“对对对,就不麻烦姬世子了,我来就行。” 沈淇被冯兰若和柳枚扶回雅清阁,方才她一直坐着,柳枚以为没有那么严重,此时看到沈淇走路都困难,不禁眼圈泛红。 从冯兰若的口中得知,她昨日正好在沈府跟沈芸在一起,顺便提一下,沈芸的软禁早就解除了,当时沈淇一走,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沈严松无奈之下便也不再管她。 昨日沈赫回到沈府,禀报了沈淇受伤的消息,当然,他说的并没有那么严重,正好冯兰若从春慧院出来,沈赫就顺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冯兰若,冯兰若一急,今日便拉着柳枚来了这苏医谷。 不过沈淇或可猜测沈赫的意图,他对兰若的性子颇为了解,料定告诉兰若后,兰若一定会跑来看自己,既然冯兰若和柳枚来了苏医谷,父亲必然不会再派其她人来,毕竟苏医谷也不是一般人进得来的,苏衣秀不喜人多。 沈赫应是担心,父亲发现她与姬如彦在一起吧。 姐妹三人在雅清阁内嬉笑许久,兰若和柳枚不能多待,明日便要赶回郢都,沈淇是重伤之躯,闹了一会儿便没有精力,二人只好悻悻的回房。 兰若和柳枚走后,姬如彦才进了来,坐在榻边一直陪着,直到她睡着了才离开。 此时夜半时分,苏衣秀从寒室里出来,准备回房睡觉,练功的人耳朵一般都比较好使,在路过厨房的时候,发觉里面有不寻常的响动。 苏衣秀悄悄走进,在窗外听了会儿,确定里面有人后,不禁疑惑,苏医谷的防卫变弱了吗,外人竟能随便的潜进来? 他猛的推开厨房的门,只听见厨房内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还有一声女子的惊呼,透过月光,苏衣秀大约可见面前人小巧的模样,“是你?沈淇的小表妹?” 苏衣秀走上前,又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是柳枚,“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跑到厨房做什么?” 柳枚一声不响,乌溜溜的眼珠中满是胆怯,往后退一步,恰好撞倒后面的木桌上,疼到小嘴一嘟,就要落下泪来。 苏衣秀一时手足无措,“你为何要怕我?” 柳枚还是一句话不说,这下苏衣秀就有些恼火了,要说长相,他好歹也是玉树临风,不吓人吧?要说性格,他也是百里挑一的好脾气,甩了那个傲慢性子的姬如彦几条街啊,怎么就把人小姑娘吓成这样了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苏衣秀想着,一定要吓唬吓唬她。 “哇”的一声柳枚就哭了出来,在寂静的夜晚,这声音也忒嘹亮了些,苏衣秀一怔,忙上前捂住她哇哇大哭的小嘴,小声说道:“我是吓唬你的,你别哭了。” 柳枚被苏衣秀捂住嘴,果真不哭了,不过是吓到了,这个男人怎么能靠她这么近,怎么能捂她的嘴!她挥舞着小手去扒苏衣秀的手,却听苏衣秀说道:“我可以放开你,但你不能再哭了!”这大晚上的,是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 柳枚连忙点了点头,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苏衣秀看着怪心疼,伸出手替她擦了擦,谁知又惹的她哭了起来,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突然看到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苏衣秀定睛一看,隐约可见是圆圆的,遂从她手里拿过,柳枚一慌,再去抢已经来不及了,苏衣秀拿在手里一看,原来是个馒头,已经冷了,还硬邦邦的,不禁哑然失笑,“你半夜来厨房,就为了拿个硬馒头?” “我饿了……”柳枚软软的声音传来,他竟无比受用。 促狭一笑,“这么硬的馒头怎么吃啊,我房里有好吃的糕点,你想不想吃?” 柳枚一听有糕点吃,顿时抬起头,眼睛里还是雾蒙蒙的,软软说道:“想……” 柳枚一路跟着苏衣秀到了他的房间,果然见桌子上摆了很多糕点,她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拿起一块酥酪便塞到了嘴里,真是太美味了,比她的丫鬟巧儿做的都好吃。 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不知不觉半盘酥酪竟被她吃完了,苏衣秀勾勾唇角,递给她一杯水,“慢点吃,我不跟你抢,先喝点水。” 柳枚接过咕咚咚几口便喝完了,又拿过另一盘栗粉糕,苏衣秀看着直摇头,“你可别撑着了,晚膳的时候也没见你吃的少啊。”这也太能吃了吧。 柳枚面上一红,支支吾吾道:“我娘说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 苏衣秀扑哧一笑,上下打量她,“嗯,是小了点。” 柳枚又解决了几块栗粉糕,灌了一大杯水,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苏衣秀送她出去,临了不禁说道:“以后长点心眼,别随便跟男人进房间,哪怕有再好吃的糕点也不行,知道了吗?” 柳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高兴的离去。 这一夜发生的小插曲,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翌日一早,冯兰若和柳枚便要离开了,沈淇如今身子已经好太多,由兰若她们回去讲,老太太和父亲才能更放心,她自然没有告诉那俩人,她刚受伤时候的样子,现在自己想想,都心惊不已。 送她二人离开的时候,沈淇却发觉,苏衣秀总是有意无意的望着柳枚,那笑意盈盈的模样看的她心惊,再看看柳枚,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并未有何异常,沈淇这才放下心来。 但还是半玩笑的问柳枚,“枚儿,你喜欢苏衣秀哥哥吗?” 柳枚睫毛一忽闪,拧着秀眉说道:“不喜欢啊。” 旁边的苏衣秀嘴角一抽,望着柳枚的眸中有些失落。 “嗯,乖,快点跟着兰若表姐回去吧。”沈淇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她送上了马车。 往回走的路上,沈淇瞪了苏衣秀一眼,“枚儿她还小,你可别打什么不该有的主意!” 沈淇可不想柳枚落到苏衣秀手上,枚儿性子懦弱,又呆笨,沈淇希望她能找个老实一点的男人,要不然肯定会被欺负的。 本来苏衣秀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觉得柳枚那丫头很可爱而已,可此时被沈淇这么一激,他还真的有兴趣了。 这一日,姬如彦突然兴起,要拉着沈淇作画,沈淇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落了个头痛的毛病,所幸她在苏医谷这段时间,心情舒畅,头痛不也怎么发作,但姬如彦却以此为借口,非要背着她到谷外那一片玉簪花旁作画,作画沈淇是没意见,难得他有如此雅兴,但为何要背着她去嘛,她现在身体已经好了。 沈淇面色微红,“从这里到谷外还有一段距离,你背着又累不说,要是让旁人看见,多不好啊。” “除了苏衣秀和紫烟,这谷里又没旁人。” “那也不好!” “嗯,背着是不太好。”姬如彦略一思索,“还是抱着好了。” “……” 苏医谷外,入谷之处,有一大片玉簪花,此时正是盛开之际,玉簪花香四溢,香飘十里,沈淇在谷中时,不时有微风袭来,便可闻见浓郁的玉簪花香,玉簪花冰姿雪魄,常用来赞誉冰清玉洁之人,想来姬如彦也是突然发现了这一大片玉簪,才想起来要作画。 姬如彦将沈淇放在一片花丛中,只见她面色娇羞,白衣席卷,肌肤与如玉花色相配,美目盼兮,巧笑嫣然。 他一时兴致大好,忍不住说道:“你可知这玉簪花还有一别名?” “白鹤仙。”这个难不倒她,她自是答得上来。 谁知姬如彦却摇了摇头,神秘说道:“是催生草。” 沈淇脸一红,不愿再讲下去,他到底从哪听来这乱七八糟的别称! 姬如彦轻轻一笑,就地铺一画卷,径自在上面挥洒笔墨,时不时抬头笑望着她,竟觉得时光若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多好,也许,只有在这谷里,他们才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怎么?你这么不满的望着我,可是觉得我太丑了,配不上你的画?” 姬如彦连忙回过神来,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是怕我的拙笔,画不出你十分之一的风姿。” “巧舌如簧。”不知何时,他竟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句句真心,怎地到你嘴里便成了巧舌如簧了?” “懒得理你,画好了没有?”沈淇实在说他不过,忙转移话题。 姬如彦却未再言语,只是专心作他的画,沈淇见他眉间一直带着笑意,唇角上扬,本就俊美的面容因着这安然的笑意更添几分魅惑,看的人心神摇曳,不禁想起他极致呵护自己的模样,心中有暖流滑过,这大概就是常说的,岁月静好吧。 如此,便更好奇他手中的画卷,恨不得立即跑过去看一眼才好。 正文 061.你在画上,我可在你心上?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姬如彦才满意的起身,将画笔搁落在一旁,静静的望着手中的画卷,沈淇见他如此,也连忙跑过来,挨着他身旁。 画卷上铺满了花色如玉的玉簪花,碧叶娇莹,如簪花苞悄然待放,一片碧绿景象数朵白簪点缀,说不出的雅致清心。 花丛中间,一女子斜躺半撑,雪白的衣裙落在碧绿的花叶上,如精灵般的巧笑嫣然,精致的面容,淡如水的眉眼,一缕发丝肆意的散落在胸前,那一双眸子,情意盈盈,欲语还休,轻薄的樱瓣,不自觉弯着微笑的弧度,藕臂搭在身前,一双柔胰细嫩光洁。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细细的勾勒,恰如其分。 这样不染纤尘的绝世之姿,真的是她吗?原来在他笔下的她是这样的,那么是不是,在他心里的亦是如此呢。 “淇儿,你可还喜欢?”姬如彦浅浅笑意。 “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样美貌吗?”她不答,反问道。 他将画卷铺在玉簪花上,执起她的柔胰,“不止,还要美上千百倍。” 她面容娇羞,在他的情话面前,甘拜下风。 姬如彦扳过她的身子,与她对视,灼热的目光像要将她看穿,面容也不似方才的随意,略有些凝重的问道:“淇儿,你在画上,我可在你心上?” 你在画上,我可在你心上? 那一瞬间,周边都黯然失色,他情意满满,她芳心暗许,这真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她羞怯的点了点头,一直都在。 他的吻便密密麻麻的落下,含住她的樱瓣,轻轻拭舔,温柔吮吸,灵舌长驱直入,抵死缠绵,紧紧环住她的腰身,纤细的好似一捏就断,他想给她极致的温柔。 沈淇想回应他,却发觉身子软绵绵的,丝毫力气都用不上,只好瘫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动情的搂着、吻着。 良久,他终于缓缓的放开了她的唇,却见她面颊通红,双唇娇艳欲滴,眼神迷离,爱不释手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说道:“淇儿,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沈淇抬眸,听见有礼物,心里一阵雀跃。 “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现在正合适,把手伸出来。” 沈淇将手伸出,姬如彦宽厚的手掌将她的小手包住,沈淇只感觉手心一股清凉之意,待姬如彦将手拿开,她才看清手上的物件。 是一对拇指大小的琉璃珠,躺在手心里,透亮清爽,琉璃珠上有些细小的刻纹,若不仔细看,当真发现不了。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清澈的小字下是数不尽的情意,最有心思的莫过于一对琉璃珠内的两抹绯红。 “这红翡翠是极好的物件,若沈大小姐不介意,我找人取下来嵌在更名贵的金圈上,你看可好?” “两只耳环本是一对,形影单只多不好,等我找人做好,一定还你一双。” 曾几何时,他们疏远且陌生,他却对她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原以为那个插曲彼此均已忘却,却未想到,此时再见到这一对红翡翠,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本想再替你做对耳环,但又觉得没有新意,这对玲珑琉璃珠放在手里把玩正好,你可喜欢?” 何止是喜欢,但嘴上依旧说道:“你怎地会这么多讨好姑娘的把戏?”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很多时候都是无师自通的。” “骗人!”沈淇将那对琉璃珠揣进怀里,又道:“你的玉佩还在我这儿呢。” “那可是我家传的宝贝,你可要收好了。”他嬉笑道。 沈淇皱眉,“你又骗我!上次你明明说不是了,到底是不是啊?”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呢,反正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那只玉佩又何止那么简单,当初交给她,也不过想赌一次罢了,不过如今看来,竟是赌对了。 沈淇嘟嘴,“我还以为是你随便糊弄我的,就被我顺手丢在了书院的房间里,等着回去找出来要好好保管着,要不然像你这么瑕疵必报的人,我可惹不起。” 姬如彦将画卷收好,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去,“惹不起,你还不是惹了。” 在苏医谷待了月余,他们也要回去了,终究是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一出了这苏医谷,便又是另外一种生活,他的、她的,纠缠不休。 虽然沈淇与姬如彦二人已然说好,以后不再刻意躲避,但在很多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们毕竟不能堂而皇之的在一起,首先要过的当然是沈姬两家,但实然,这难如登天。 但为了姬如彦,她会奋力一试,她相信,姬如彦也会。 所以,在决定离开苏医谷时,姬如彦先行一步,苏衣秀会派人给沈府送信,到时候沈府的人再来接她。 等到沈赫的马车到达苏医谷时,姬如彦已经走了两日了,这两日实在是她最无聊的两日,紫烟太冷,苏衣秀太热情,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姬如彦走后,她越发觉得苏衣秀玩世不恭的样子真是讨人厌,好不容易挨了两日,便传来了沈赫来接她的消息,连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人,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衣服也是来苏医谷后,姬如彦帮她买的。 苏衣秀将她送出谷,远远的便可见沈家的马车停在谷外,正好是那片玉簪花旁,沈淇不禁莞尔一笑。 突然,马车的珠帘被掀开,冯兰若的脑袋从马车内冒出来,笑嘻嘻的说道:“沈淇,我们来接你了。” 苏衣秀一见到冯兰若,顿时眸子发亮,使劲的伸头往马车里看,沈淇暗笑,“不要再看了,枚儿没有来。”兰若表姐既然是和大哥一起来的,又怎么会带着柳枚呢。 苏衣秀被沈淇戳破,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直接过去问冯兰若,那个小表妹为什么没有来,当真是脸皮极厚。 沈赫黑发束带,白衣翩翩,俨然一副贵公子的形象,只是看向沈淇时,眸中星光闪闪,沈淇知道,他还停留在最后一次见她时,她鲜血淋漓、命在旦夕的样子,此时见她已然好全,定是心内翻腾不已,也不点破。 待苏衣秀从冯兰若身边悻悻回来后,沈淇也该离开了,只是临走时,调侃说道:“苏衣秀,就你这闹腾的性子,是怎么对着冷冰冰的紫烟生活这么多年的,不闷吗?” 苏衣秀略有所思,“确实,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也是应该到外面转转了,这苏医谷虽好,但也实在憋闷的慌。” 沈淇一愣,他多年不出苏医谷,竟被自己这么一说,就要出去了吗。 又听他言道:“到时候我若去沈府,你可会招待我?” “这有何难,沈府随时欢迎。”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这点小小的要求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待沈赫与苏衣秀道谢后,一行人便驾着马车离去,苏医谷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沈淇与冯兰若坐在马车里,望了望坐在外面的沈赫,又望了望车里的冯兰若,不禁问道:“你怎么会和大哥一起来接我?” 想不通的是,大哥竟然会同意。 冯兰若得意一笑,“这个嘛,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大哥来接我,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她想沈赫是不会主动告诉兰若表姐的。 “咳咳,沈府可有我的眼线呢,表哥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管范围内。” 沈淇心思一转,便知那眼线是谁,在整个沈府,有谁敢监视大少爷呢,不禁摇头道:“沈芸这个小叛徒,要是让大哥知道,有她好受的。” 可又转念一想,芸儿自小便心思稳重,怎么也会陪兰若表姐这般胡闹。 “你怎么知道是沈芸?” “我也是有脑子的好吧?”沈淇白她一眼,这还需要猜吗。 冯兰若撇嘴,当她听不出来啊,明显就是说她没脑子嘛,算了,看在沈淇重伤初愈的份上,先不跟她计较了。 “我就说大哥怎么过了两日才来接我,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啊。” 冯兰若干笑几声,“我还不是看你在这里好吃好喝的才不担心嘛。” “你到底是怎么搞定的?” 冯兰若神情尴尬,“这还多亏了你,我当时想跟着,表哥死活不准,那我就只好拦着他也不让他来,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两日,他等得心急,也就不管我是不是跟着了。” 沈淇无语,她在苏医谷等得无聊,兰若竟然还拦着沈赫。 路上无聊,沈淇与冯兰若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说到芸儿,沈淇怎么也想不通,她怎么就会当了兰若的眼线了呢。 试探的问道:“芸儿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喂!你当我冯兰若是什么人了!我会那么没品吗?”冯兰若气的跳起来,真是太欺负人了,可她忘记了现在是在马车里,所以,当然是跳起来后撞到了头,吃痛一声,捂着脑袋瞪着沈淇。 “你们闹什么呢,在马车里也不安生。”外面传来沈赫严肃的声音,冯兰若果然老实了很多。 正文 062.司徒水烟死了 “你们闹什么呢,在马车里也不安生。”外面传来沈赫严肃的声音,冯兰若果然老实了很多。 沈淇不禁摇了摇头,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不过说也奇怪,我只是随口求了一下沈芸,没想到那丫头会这么容易答应,我都觉得不像她了。”冯兰若小声说道。 “自芸儿从邢州回来后,是变了不少。”沈淇也赞成的点头。 又听冯兰若疑惑的说道:“对了,她好像还说了一句话,说什么她没有什么求的了,但希望我能幸福。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沈淇一怔,明白芸儿是何意,这丫头情窦已开,自然更能理解兰若的心境,便也愿意帮忙了。 不过她也只是说道:“她才多大啊。” “你别看她年纪小,心思可一点都不比你差,我看八成是这样。” “是与不是,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别瞎猜了。” 快到郢都的时候,马车停下,沈赫先待他们到客栈里吃了午饭,然后才回了沈府。 沈淇现在一点都看不出受伤的样子,所以并不担心,吃饭的时候她问过沈赫,司徒水烟最后怎么样了,自己差点被她弄死,想来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看她那日的样子,应该是不正常的,便想着反正如今自己都好了,便放过她吧。 谁知沈赫却说司徒水烟已经死了,就在沈淇出事那晚,姬如彦带着沈淇去苏医谷后,沈赫就一直在寻找司徒水烟的下落,后来在一河里捞起来的,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估计是动手伤了沈淇后,她自己也受了刺激,不知怎么的就掉进了河里,淹死了。 既然她有疯癫症,那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看待,沈淇心下一叹,只能说自己太倒霉了,正好遇到她发疯的时候,沈赫说,念在司徒水烟神志不清,沈家并未对司徒家下手,只不过,交情也就止步于此了,司徒家的生意若想出邢州,怕是难了。 沈淇倒也不在乎这些,就算沈家不出手,她估计姬如彦也会出手,司徒家注定只能在邢州地界里混了,想起姬如彦,她不禁摸了摸怀里的玲珑琉璃珠,就像他还在身边一样。 沈淇回到沈府,先去见了老太太和父亲,估计是因为沈淇受重伤的缘故,所以也没有追究她私自跑去邢州的事情,沈淇暗自松了口气。 老太太大概是怕沈淇想起受伤时的事儿心里难过,也不怎么问,毕竟是一个疯了的女人,还不知道她的淇儿受了多少罪呢,倒是沈严松仔细问了几句,被老太太瞪了几眼也囫囵了过去。 沈淇还想着此番去邢州的目的,从老太太那儿回来,便去了沈芸的春慧院,没想到清儿却说四小姐听说大小姐回来,早就在幽梦院等着了,沈淇苦笑,这丫头竟这般着急,只好又折回幽梦院。 方一进院子,疏桐那丫头便红着眼眶等在门口,沈淇笑着安慰了几句,便说想吃她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打发了她去。 沈芸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样子,比上一次让沈淇去就慕容默时还急,见沈淇进了来,一下子便扑了过来。 沈淇有些歉意的说道:“那个,芸儿,是我太没用了,这一次去邢州,竟什么有用的都没打探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猜二叔没有把慕容默怎么样,他应该还好好的。”虽然她也没谱,但这个时候,只能靠直觉了。 “姐!你说什么呢!我都后悔死了,你说我让你去邢州干嘛,还让你孤身一人,听说你出了事,我都恨不得替你受伤,你不怪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沈芸红着眼,哽咽。 沈淇心里却暖暖的,芸儿此时关心的不是她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不是慕容默,竟是自己的安危,只好笑着安慰她,“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呢,本来我自己也是想去的,我受伤只是意外,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就不要自责了。” “那个司徒水烟我也是认得的,以前在邢州还碰到过几次,看着挺正常的啊,怎么就疯了呢。”沈芸听说是司徒水烟下的手,当时就愣愣的不敢相信,那个俏丽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疯子。 沈淇想起司徒水烟发疯的样子,身子还是忍不住发颤,摇头说道:“听大哥说,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可能我就是太衰,恰好碰上了她疯癫的时候,还有可能是疯癫最厉害的一次,不过觉得她也是挺可怜的,得了这样的病,最后还莫名其妙的死去。” “你怎么还可怜她呢,就她那样,若是以后再发病,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死了也好,反正她也是自己投河死的嘛。” 沈淇蹙眉,虽说司徒水烟确实做了错事,伤害了沈淇,但那个时候她也是不清醒的,况且之后也得到了报应,可沈芸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想到她最后那句,是自己投河死的,沈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沉声问道:“司徒水烟真的是自己投河死的吗?” 沈芸一怔,“是啊,当然是。” “芸儿,你不要骗我,你应该知道,我太了解你,所以你根本就骗不了我,你实话告诉我,司徒水烟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芸顿时泄了气,“姐,你在我面前,好歹也笨一回好吗,司徒水烟确实不是自己投河死的,可她究竟是怎么死的,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猜到了,她是死有余辜,你可千万别有什么罪孽感,我们不就是怕你心太软才瞒着你的嘛。”沈芸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沈淇身体轻轻颤了下,早就应该猜到了才是,沈赫肯放过司徒家,不就是因为解决了司徒水烟吗,要不然,自己被伤成那个样子,沈赫又怎会轻易善罢甘休,可他做这一切,又瞒着自己,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吗。 她有什么权利不高兴,有什么权利难过伤心? 她知道,沈赫都是为了她好,而自己,也确实因司徒水烟受尽了折磨,所以说,也该是这样的结局,这样想着,是不是就会好受一点了? “你还是太心软了,哪怕她那样伤害你。”沈芸叹息一声,此时此刻,仿佛她才像个姐姐。 沈芸走后,沈淇一个人躺在里间,心中依旧起伏不定,想起那日初见司徒水烟的样子,她静静的站在司徒少卿身边,一袭鹅黄色长裙,柳叶弯眉,娇俏鼻梁,容貌俏丽,仿佛与惠春楼里的幽然之香融为了一体,不得不说,她神志清醒且安静的样子,真的很美。 若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心怀歹念,心术不正,故意要取了沈淇的性命,那么就算沈淇再仁慈也不至于为她难过,可她偏偏患有疯癫之症,神志不清,恐怕那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并非出自于她的本心,可她却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沈淇想,若她还活着,一定会懊悔不已,也一定会为了曾经做下的错事赎罪,可是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这是她最后一次发病了。 她口口声声说沈赫是她的,也不知真假,若是真的,最后却死在了心爱之人的手上,不知是安慰还是讽刺呢。 一下午混混沌沌,满脑子都是司徒水烟的样子,却不是她发疯时的样子,而是她清醒时那双明亮动人的眸子。 糊里糊涂的便睡了过去,直到疏桐来唤她该用晚膳了,她也没什么胃口,便借机乏了,没有去老太太那里用完膳,只是让疏桐把方才做好的糕点拿来,随便吃了两口。 突然想起那个叫雪心的小姑娘,心里一阵懊悔,她应该早点想起来的,也不知道她奶奶怎么样了,当初说好第二天去找她,让她到沈宅里去的,可自己却失信了这么多天。 忙让疏桐给在邢州的二叔传信,告诉他雪心的住址,还特意嘱咐了要找个好一点的大夫,去给雪心的奶奶看病,交代完这些事情,沈淇才放下心来,雪心那丫头倔强而要强,不知道是不是生她的气了呢。 沈赫与沈淇已经离开书院太久了,虽然沈赫是故意借机离开的,可沈淇却不同,她当初向孙嬷嬷请假时,可没说要离开这么多天,所以第二日她便赶回了俸林书院。 回到书院先去见了孙嬷嬷,没想到她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嘱咐沈淇注意身子,晚一点回来书院也不打紧,沈淇才知,原来沈府早就打点好了。 沈淇回到房间,发现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想来淑慧她们都去上课了吧,看了看自己的床铺,离开了一个多月还是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定是淑慧平时里细心帮她打扫着,心里不禁暖暖的。 幸亏她活着回来了,要不然怎么忍心丢下这么多好朋友呢。 沈淇将行李简单的整理好,又去后院打了盆热水,心想她们下课回来要先洗洗手。 沈淇在房间里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她们便下课了,沈淇得知是老夫子的课,心想幸亏方才没有冲进去。 正文 063.宫中赴宴 温淑慧与耿怀贞知道沈淇去邢州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去竟是一个多月,更惊奇的是,孙嬷嬷竟然一声没吭,沈淇则感慨的将这悲惨的一个多月讲给她二人听,还有她为什么要去邢州,本来之前她就要把布条的事情讲给二人听的,只是这个解释迟到了一个多月。 二人听罢,像听说书的一样,皆是唏嘘不已,看到面前平平安安的沈淇,还是一阵心惊,竟没想到她会遇到这么离奇的事情,受那么重的伤,当然了,让她们更加没想到的是,沈淇竟然与姬世子在一起了,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比遇到那个疯女子更觉得离奇。 沈淇面色一红,并不打算隐瞒,在她心里,早就对温淑慧和耿怀贞完全信任了,温淑慧即使心里还有一丝担忧,但还是为沈淇找到幸福而高兴,想到自己与公冶蒙,都一个多月了,一直不温不火的,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耿怀贞则想不到那么多,她由衷的为沈淇高兴,而且她觉得,像姬世子那样的人,也就只能由沈淇来相配了。 再说这一个月皇宫里发生的事儿,自从三皇子慕容默溺水身亡后,皇上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眼看大限将至,立储之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皇上的病奇迹般的好了,朝堂上下一片雀跃,后宫如是,不过依旧有人欢喜有人愁。 宣德殿内,皇后姬氏方盈盈告退,慕容烈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眸,便见柳贵妃立在殿外的身影。 此时正午,日头正烈,慕容烈皱眉,朗声道:“为何不进殿?” 柳贵妃身子一晃,慢悠悠的进了殿中,一句话未言,也未行礼,宣德殿的殿门紧闭,这是一贯的规矩,只要柳贵妃和皇上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打搅。 “坐吧。”慕容烈的声音很随和。 柳贵妃愣了愣,淡淡说道:“臣妾还是给皇上研磨吧。” “这种事你如何做得。” “如何做不得?”柳贵妃走到慕容烈身边,玉葱细指轻轻研磨,神态亦是不常见的随意。 慕容烈眸色泛光,盯了她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过了许久才问道:“皇后所言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臣妾不敢妄言,由皇上和皇后决定就好。”柳贵妃不卑不亢,但语气明显比方才淡了几分。 “当初让那些孩子入俸林书院是你的主意,如今自然也要问过你的意见。” “臣妾不敢有异议。” 宣德殿中静谧异常,隐约还可听见离殿很远处的知了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这日,沈淇与温淑慧刚下课往回走,耿怀贞却不见了身影,不知跑去了哪里,待她二人回到房间后,耿怀贞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温淑慧上前拿过清凉的帕子给她擦擦汗,笑着说道:“这大热天的,你跑什么?” 耿怀贞拉着温淑慧走到沈淇跟前,神秘的说道:“我刚听到两个重磅消息,第一个是,俸林书院东西院的学生都要去野外锻炼,听说是皇后向皇上建议的,姬家世代以武将出身,皇后亦是能文能武,她说我们这些贵族子女养尊处优惯了,身体素质不好,便向皇上建议这一次的野外锻炼,没想到皇上很快就同意了。” “第二个消息和我们关系不大,大皇子于三日后大婚,娶的是都察院左副都御使苏大人的长女苏婉如,并封为蜀王,大婚之后便前往封地蜀州。就是这样了,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沈淇:“……” 温淑慧:“耿姐姐,你不是都说完了吗……” 耿怀贞:“……” “苏婉如嫁与大皇子后,也就不能在书院待了,还要跑到蜀州那么远,且在封地的王爷不能随意回京,她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想到一个姑娘家,离开在京的父母,去那么远的地方,温淑慧不免感慨。 “世家女子总逃不过联姻的命运,能嫁在京都里的又有几个?不过沈淇可好了,它日嫁到了姬府,离家多近啊。”耿怀贞望着沈淇嬉笑。 沈淇瞥“别胡闹,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她与姬如彦究竟能不能走到那一步还不好说呢,但只要心有彼此,她就觉得满足了。 去野外锻炼这事儿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并不着急,也要看学院的具体安排,倒是大皇子慕容沣大婚之事,沈府传话来,说让那日沈淇先回沈府,晚上一起去宫中赴宴。 皇子大婚,是举国同庆的事儿,慕容沣又是皇子中头一个被封王的,仪式自然要隆重些,皇上在太和殿宴请众位大臣,为蜀王贺喜。 这日,俸林书院放一天假,沈淇想早早的回去,却在书院门外,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姬府的马车,齐昊立在马车旁,见沈淇出来,顿时一喜,沈淇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连忙上了姬府的马车,跟做贼似的。 姬如彦果然坐在里头,见沈淇掀了珠帘进来,瞬时张开怀抱,沈淇脸一红,还未有动作便被姬如彦拉到了怀里,她略挣扎了下,见被他牵制的动弹不得,只好作罢,老老实实的靠在他的怀里。 “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他轻轻呵气,贴近她的脸颊。 沈淇靠在他的肩膀上,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她都五六天没见他了。 “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 姬如彦轻笑,“想你呀。” 沈淇小手捶了下他的胸膛,硬死了,“人家说正经的呢。”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啊。” “……” 两人在马车里腻歪许久,依旧在离沈府两条街处将她放下,临走时又恋恋不舍,缠绵了一番才肯放她走。 沈淇嬉笑,反正晚上进宫赴宴还是会见到的,怎么会这么难舍难分,又回头看他一眼,才红着脸下了马车。 回到沈府,在春林院陪了老太太一会儿,见老太太乏了她才离开,恰好朋友来沈府的冯兰若,话说冯兰若这段时间可一直往沈府跑啊,沈淇不解,拽着她问。 没想到冯兰若一脸挫败,“你不知道吗?表哥早到了成婚的年龄,姑父已在物色人选了,我现在积极主动一点,表哥不就成别人的了?” 沈淇大惊,她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果然还是兰若表姐对沈赫上心啊,平时沈赫基本在庄子上多,今日因要去宫中赴宴,也便早早的回来,冯兰若正是逮着这个机会,沈淇也不好多打扰她,连忙放她走了。 刚回到幽梦院,疏桐便急急的告诉她,二叔那边有信传回来,沈淇心想,或许是雪心的是办妥了,二叔告知她一声,也不着急,等到了屋子里,才让疏桐将信拿来。 却没想到,雪心的奶奶已经去世了。 她希望可以到郢都来做沈淇的丫鬟,二叔问她是否同意。如今雪心的奶奶去世,她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再待在邢州,怕她睹物思人,更要伤心,便同意了,疏桐虽然对她忠心不二,但做事情难免会有些毛躁,雪心沉稳一些,二人正好互补。 日暮时分,便有丫鬟来禀报,说准备要出发了,老太太和老太爷年纪大了,自然不去,沈府里只有沈严松带着陆夫人,另有沈赫、沈淇、沈芸三人,皇宫大内,人多眼杂,她们便也没带丫鬟在身边,两辆马车便足够。 沈淇与沈赫、沈芸坐在后面一辆,想起方才兰若表姐的话,不禁问道:“哥,听说你要娶亲了?” 沈赫点了点头。 “那可有中意的姑娘?”沈淇试探问道。 “父亲做主便可。”沈赫神情冷淡,仿佛说的是旁人娶亲。 沈淇气便不打一处来,“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当然要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仅让父亲做主,定又要娶那些可以为沈府带来利益的人,在我看来,这些比不上大哥的幸福重要。” 沈芸也难得开口,“是啊大哥,兰若表姐对你痴心一片,家世也是配得上我们沈府的,你们又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总好过娶旁人啊,纵然兰若表姐出身书香世家,不与朝政牵扯,无法为沈府带来利益,但她喜欢你啊。” “你还小,知道什么!”沈赫听沈芸提起冯兰若,心里一阵烦闷,也不欲多讲。 沈芸悻悻的靠在一边,她说的又没错! 沈赫忽又叹息一声,对着沈淇与沈芸说道:“大哥不能为自己做主,但一定会护着你们两个,让你们以后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沈芸一怔,她是没指望了,希望沈淇可以多为自己打算,忽又听沈赫说道:“可是淇儿,姬如彦除外。” “哥……”沈淇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除了他,世间好男儿任你选,你可别犯糊涂。” 沈淇别过脸不看他,世间好男儿再多,也不敌一个姬如彦,除了他,她谁都不要。 沈芸愣愣的看着,原来沈淇喜欢的是姬如彦,那个姬国公府的世子,原本还想着哪怕自己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起码沈淇可以,可如今看来…… 正文 064.燕儿与你正好相配 沈府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下,之后又换乘了宫里的轿辇,沈淇与沈芸乘坐一乘,纵然宫内今晚摆宴,但冗长的宫道上只有几乘轿辇在晃悠悠的前进着,安静的可怕,她二人也不敢出声。 轿辇一路将她们送到了太和殿外,眼前顿时明亮了许多,太和殿烛火通明,连接凤仪殿与太和殿的春水塘里,零星的飘荡着几盏花灯,样式不甚稀奇,但做工却还细致。 前方有几位大臣上前同沈严松打招呼,沈芸神情冷淡,并未四处张望,她在人前就是这个样子,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而沈淇却左右看去,寻找一个人的身影,太和殿极大,又或许,他还未到吧。 沈淇与沈芸安安静静的坐在沈家的座位上,而沈严松则和沈赫一起,同几位大人聊得正欢,沈淇一瞥,正好瞥到左后方的耿怀贞,耿怀贞的父亲镇守辽北,母亲萧氏封为一品诰命,萧氏算是众位夫人中地位最高的,所以被安排在了沈家的一侧。 耿庆疏也不过是二品都督,而他的夫人却被封为一品诰命,可见皇恩浩荡,所以哪怕耿怀贞与萧氏孤儿寡母留在京城,也没有人敢怠慢。 耿怀贞正朝沈淇挤眉弄眼,沈淇见宴会未正式开始,便拉着沈芸微低着身子走了过去。 沈芸知道耿怀贞是沈淇书院里的朋友,而耿怀贞也听沈淇提起过沈芸,所以她二人客气了几句便也熟络了起来,耿怀贞还在嚷嚷着淑慧坐的太远,没法一起过来说说话时,便听殿里太监高喊:皇上驾到,皇后驾到,柳贵妃、萧妃、如妃驾到。 沈淇和沈芸忙站到自己的座位前,所以两桌相挨,沈严松瞪了她们两个一眼,二人也不敢说话。 沈淇微低着头,待皇上喊了声众爱卿平身时,她才敢抬眸望了望上首几个尊贵的女人,皇后一脸英气,年纪看上去和柳贵妃差不多,但实际她比柳贵妃小四五岁,此时一身华丽朝服,面带微笑。 柳贵妃则神情冷淡,头上发饰繁重,金摇玉簪相衬,说不出的仪态万方。 萧妃和如妃也都是宫里一等一的美人儿,如妃向来不怎么争宠,此时也只是安静的坐在柳贵妃一旁,而萧妃则显得略微消瘦,本来就不得宠,好不容易儿子长大可以依靠了,偏又溺水身亡,听说萧妃消沉了好久,久到皇上都没了耐心,越发不想见她了,所以她便成了今晚这副模样。 大臣们的席位其实离皇上颇远,中间还有皇上的众位嫔妃美人,然后再是几位皇子,沈淇也只是大致猜测她们面上的表情,但萧妃的消瘦确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沈淇不敢去看萧妃,看到她,总会想起慕容默,又看了看旁边的沈芸,果然见她已红了眼眶,沈淇心下叹气,索性偏过头去,却正好定在了耿怀贞母亲萧氏身上,萧氏神情有异,看向萧妃的眸中说不出是怜意还是恨意。 沈淇心下一惊,萧氏、萧妃,同姓萧,不知是巧合还是内有隐情? 再看耿怀贞,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盯着面前佳肴吃个不停,沈淇不禁笑了笑,却被沈芸用力捣了一下,她忙回过神来,发觉众人都盯着自己瞧,父亲和大哥也一直给她使眼色,她看到皇上正一脸笑意的望着她,心下一震。 “皇上叫你起来问话呢。”耳边传来沈芸极小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连忙站了起来,然后又俯身下跪,“皇上恕罪,臣女、臣女耳朵不太好。” 身旁一阵抽气声,不知是父亲的还是大哥的,可她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却没想到皇上似乎很高兴,朗声一笑道:“无妨,宴席吵闹,你离得远没有听到也是应该的。” 沈淇大窘,若说沈家的席位都离得远,那后面那些大臣还算不算在宴席上呢,只好又俯身一拜,“谢皇上。” “你唤作沈淇是吧,今年多大了?”皇上的语气很温和,像是个普通的长者问故人的孩子似的。 “回皇上的话,臣女年方十六。” 皇上有意无意的点了点头,“十六好啊,碧玉年华……”忽又停顿了一下,不经意瞥向旁边的柳贵妃,柳贵妃进宫那年,也是十六岁。 沈淇不知道皇上要说什么,也不敢接话,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能看到父亲的一双青靴在桌下踱来踱去,父亲有一个习惯,每次生气或者紧张的时候,就会一直踱步。 “燕儿正是二九添一,与你正好相配。”皇上望了慕容燕一眼,眸中满是疼爱,如今慕容默已不在,二皇子无疑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大秦朝三位皇帝的皇后都出自姬家,本来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可下一辈里姬家无嫡女,皇上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沈家身上。 而沈淇此时已是魂不附体,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本来是要许给慕容默的,可慕容默死后,她现在又要许给慕容燕,沈淇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怎么会这样,这也太突然了。 她不知道此刻众人是什么表情,只听大殿里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说,姬家无嫡女,只能从沈家找了,沈淇目光一凛,眼角余光扫向坐在沈家对面的姬如彦,他此时正好看向沈淇,眸中意味分明。 沈淇以为皇上接下来就要传旨了,咬着牙刚要开口拒绝,便听皇上说道:“你先起身吧,地上凉。” 沈淇颤巍巍的起身,身上已是一身冷汗,望了沈赫一眼,只见他轻摇了摇头,沈淇此时却没心思去想他摇头是何意,满心都放在皇上的话上。 “坐下继续用膳吧,不要拘束了。”皇上的声音依旧很和蔼。 沈淇心下暗松一口气,虽然不知皇上为何提起来又没了下文,但总归这样是好的,不经意又去看对面的姬如彦,只见他眸间一片喜色,沈淇便不由地高兴起来,好像都是自己的功劳似的。 沈淇回到座位,发觉众人的目光都不在自己身上了,才一脸后怕的拽了拽沈芸的袖子,沈芸笑着给她倒了杯酒,美其名曰压压惊,沈淇竟真的一下子将一杯酒灌了下去,舌头上辣辣,她和沈芸便不约而同的盯着对方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沈芸的眼中便有了雾气,小声的说道:“姐,我希望你幸福。” 沈淇心间一梗,拍了拍沈芸的手,“傻丫头,我们都会的。” 一场宴会,除了沈淇这个小插曲外,大家都很尽兴,主要是今晚皇上心情好,同大臣们讲了好一会子话,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通,大臣们一激动就多喝了几杯,宴会结束时已有许多人摇摇晃晃,开始胡言乱语了,幸亏此时皇上也醉的不轻,要不然非得把他们拉出去砍了。 皇后一看这情景,眉头微蹙,但到底是后宫之主,此时也只有她能主持大局,便命柳贵妃等人将皇上送回寝殿,好生照应着,又吩咐御膳房多熬些醒酒汤来,给诸位大臣都分下去,等喝了醒酒汤,歇息片刻再出宫也不迟,毕竟那么多人,回去的路上万一出意外就不好了。 等皇后吩咐完这些事情,依旧坐在上首,眼睛扫过席下的众人,眉目清冷,待看着宫人们将醒酒汤都分了下去,皇后才起身离开,众人跪拜恭送皇后,有几个直接趴在地上没有起来。 按理说皇家设宴,大臣们不该这么没有礼数才是,但今晚沈淇却看得出来,分明是皇上一直给他们灌酒,他们诚惶诚恐,哪还敢拒绝啊,但皇上也太不寻常了些。 沈严松与沈赫都喝的有点多,被宫人领去侧殿里小憩,主要是离得皇上近,被灌的也猛,幸亏他二人酒量都不错,要不然肯定也和那几位趴在地上的大臣一样了。 沈淇则和沈芸坐在桌子上,脸上都红扑扑的,不过倒是没醉,闻着宴席上到处都是浓烈的酒味,沈淇捂着鼻子拉起沈芸便走了出去。 一出太和殿,顿时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沈淇与沈芸立在春水塘旁,水光潋滟,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春水塘,凤仪殿…… 沈淇蓦然一震,她依稀记得那个小太监说慕容默就是在凤仪殿前的春水塘溺亡的,沈淇猛地抓起了沈芸的手,“芸儿,我们去凤仪殿。” 沈芸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凤仪殿可是柳贵妃的宫殿,说不定皇上现在就在那儿,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们不进殿里,只是去看一下她殿门前的春水塘,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就说顺着春水塘一直走,才走的远了,反正春水塘是连着凤仪殿与太和殿的。” 沈芸依旧不解,“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沈淇便将小太监的话仔细说与她听,她听后,面上略有痛色,终是点了点头,两人便一直沿着春水塘往凤仪殿的方向走去,路上有人看见,也只当她二人在外醒酒,便不甚理会,只是偶尔有宫人过来提醒她们夜色昏暗,在水塘边行走要小心。 正文 065.你不能嫁给慕容燕 两人一直沿着陈水塘往凤仪殿的方向走去,路上有人看见,也只当她二人在外醒酒,便不甚理会,只是偶尔有宫人过来提醒她们夜色昏暗,在水塘边行走要小心。 二人点头应下,似散步般,随意往前走着,过了一会儿便靠近了凤仪殿,沈淇侧首望向沈芸,只见她盯着凤仪殿前方的那片水塘发愣,心下叹息,当初慕容默便是在这里出了事,也不知是真的不小心,还是被人暗害。 沈淇见这片水塘与太和殿前的并无二般,夜晚灯光昏暗,看清不清水塘的水到底有多深,只是一望无底的幽黑,让人莫名的恐惧。 水塘宽度大约是太和殿的宽度一样大,若人落到水塘里,侍卫立马来救的话,不可能找不到人,也就是说…… 沈淇蓦然一震,莫非是……莫非是那些来救他的侍卫故意拖延,等到人死了再下去救,结果却连尸体都找不到了,若不这样解释的话,慕容默根本不可能那么快逃走。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沈淇隐隐猜测,小太监死之前未说完的话,慕容默之前并未大婚,也未封王,一直都是生活在皇宫里的,要说有人害他,也只能是皇宫里的人,小太监说,或许慕容默不敢回去,为什么不敢?因为宫里有人要害他! 这样一捋,竟发觉思路越来越顺,可也越来越让她心惊,若真是宫里的哪位主子,她又该如何查下去了,弄不好便会连累整个沈府。 正苦恼间,便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大喊,“什么人在那里?” 沈淇与沈芸一震,连忙转过身,便见一小队侍卫往这边看来,沈淇应声答道:“我们是沈府的人,在太和殿多喝了几杯酒,到外面来透透气,却想到一路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来。” 他们一听是沈府的人,也不过多追究,只是嘱咐道:“二位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这春水塘晚上不安全。” 沈淇连忙称是,便与沈芸往回走着,顺便小声将自己方才的猜测说与沈芸听,她听罢也是与沈淇同样的顾虑,纵然她爱慕容默,但她终归也是沈家人,只是心里暗自发誓,她要为慕容默讨个公道,但也绝不会连累沈家。 再说皇上在宴席上大醉后,被柳贵妃等人送回寝殿休息,如妃伺候皇上喝了醒酒汤后,见皇上睡得安稳,便与萧妃识相的离开了,有柳贵妃在这里,她们向来有分寸,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这几十年,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只是咱们皇上,却依旧只对柳贵妃有情。 如妃与萧妃走后,皇后也来看了一眼,嘱咐柳贵妃伺候着便也离了,她知道,皇上在这个时候,是希望柳贵妃能陪着他的。 或许是因为柳贵妃也喝了几杯的缘故,此刻身上全然没有方才的戾气,只是软绵绵的坐在床榻边上,看着面前熟睡的男人,都二十多年了,一晃眼,他们竟相携走过了这么多年,想来真觉得讽刺,柳贵妃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连她自己也不自知。 但有一个人是知道的,此时慕容烈突然睁开了眸子,紧紧的盯着柳贵妃,柳贵妃大惊,方要起身,手腕便被慕容烈拽住,手一用力便把柳贵妃拽到了自己胸前。 柳贵妃有些窘迫,“皇上您醒了?” 慕容烈勾了勾唇,“好不容易等她们都走了,这才醒来看看你。” 柳贵妃一愣,她和皇上,好久没好好说话了,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竟狠心冷了神情,“皇上今晚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都有些失态了。” 慕容烈撇嘴,能大醉一场也是快事啊,又何必管他失不失态呢,他都多久没这么醉过了,原以为能痛痛快快的醉一场,可此时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记得,你刚进宫那年才十六岁,那时候你还有些胆怯,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一个人待在凤仪殿,哪儿也不去,每当我去凤仪殿看你,你总是在殿门外等着,不管寒冬还是炎夏,我说了你多少次你也不听。” 慕容烈顿了顿,眼神有些迷离,“还有,你最喜欢弹琴,那首《春江月》便是你最拿手的曲子,可是、我却很多年没听你弹过了……” 柳贵妃蹙着眉头,神情是说不出的哀痛,“都是前尘往事了,皇上说这个做什么。”说着便不动声色从慕容烈胸膛处起身,身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慕容烈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这些对你来说是前尘往事了,可对我来说,那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慕容烈悲痛的声音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耳边,她呼吸蓦然一窒,湿润了眼角。 “皇上今晚为何没有下旨?”柳贵妃不喜欢这种气氛,忙开口转移话题。 为什么不下旨?慕容烈眸间痛色一览无遗,“或许,是我看到了那孩子的不愿。”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孩子是不愿意的。 柳贵妃冷哼一声,笑道:“不愿?皇上的旨意,哪容她一个小丫头愿不愿意!嫁与燕儿,成为大秦朝未来的皇后,是多少人求不得的,她怎会不愿!” 慕容烈盯了她半刻,蓦然偏过头去,“你终究是没有心的。”说完便痛苦的闭上双眼。 柳贵妃见他这个样子,转身便要离去,却又听他说道:“若我当年知道你也是不愿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召你进宫,可我却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离开的身子怔愣在原地,半响过后才发觉早已泪流满面,她忙用手去遮挡,不想让他看到她如今的模样,捂着嘴跑出了寝殿。 慕容烈瘫软在床榻上,仿佛醉意才刚袭来,喃喃的喊了声,“芳华……” 皇上寝殿里发生的一切,旁人自是不知,沈淇与沈芸沿着春水塘往回走,快到太和殿时,却遇到了在槐树底下等待的姬如彦。 沈芸朝沈淇递了个暧昧的眼色,便识趣的走开了,沈淇左右看了看,忙走到姬如彦身边,近到身旁却被他揽在怀里,沈淇大骇,这可是在宫里啊,忙推搡着让他放开,却问道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皱眉道:“喝了这么多酒,怎地不去躺一下?” “我等你好久了。”姬如彦的声音也有丝醉意,想来也是,姬家与沈家是面对面坐着的,在大臣席上是头一个,自然喝得也多。 “等我作甚!我又不能解酒。”沈淇没好气的说道,既然知道自己喝多了还不去休息,不知道喝多了的人出来吹风更容易头晕吗。 “你当然能解酒了。”说着便俯下身要吻她的唇。 沈淇轻易的躲开,严肃的说道:“这是在宫里,你别胡闹!你快先进去,等会我再进。” 姬如彦虽没再吻她,却依旧不依不饶,“淇儿,你不能嫁给慕容燕。” 沈淇一愣,他竟是为了这件事,可如今他醉成这样,也没法好好说什么,只能哄道:“我当然不会嫁给他,我还等着你娶我呢,他慕容燕什么鸟样我都没看清呢,不过肯定没有你长得好,我都有你这么优秀的在身边了,旁的自然入不了我的眼。” 姬如彦一听,果然分外高兴,就连沈淇让他立马回殿里,他也二话不说,摇摇晃晃的走了,沈淇望着他的背影,竟觉他醉了原来是这个样子,倒是头一次见他像个孩子似的。 第二日,沈淇竟少有的睡到了日晒三竿,疏桐那丫头竟也没叫她,沈淇唤了声,却许久不见疏桐进来,有些奇怪的又唤了一声,才见房门推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淇一愣,雪心? “大、大小姐。”雪心显然还不太习惯,有些局促。 沈淇笑了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知。” “回大小姐,我是今早到的,疏桐姐姐说您难得睡这么香,便没忍心叫您。” 沈淇扑哧一笑,“雪心,我们又不是陌生人,况且跟在我身边,不用这么拘束,你就跟疏桐拿丫头一样就行,随意点。” 雪心呼了一口气,今早刚来沈府,这气派的府邸可把她惊呆了,又听疏桐说起沈府的一切,竟没想到,那日帮自己的沈淇竟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她原以为邢州的沈宅便算是最气派的了,如今来了郢都才发现,和这沈府根本就是不能比的。 见沈淇盯着她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疏桐去哪里了?”雪心毕竟刚来,还有些拘谨,让她为自己梳洗也不习惯。 “疏桐姐姐去熬粥了,说大小姐醒来一定要饿的。” 沈淇嗯了一声,对着雪心说道:“疏桐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可能情分上与旁人不同,但我也是打心里喜欢你,只要日后你安安心心的待在我身边,我自然把你与疏桐一同对待,疏桐是个好相与的,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雪心点头,“疏桐姐姐对我很好,我知道的。” 正文 066.她不是自愿的 正和雪心说着话,疏桐便端了份瘦肉粥进来,见大小姐已经醒了,忙对外唤道:“伺候大小姐梳洗。” 外面便有三三两两的人鱼贯而入,梳洗罢,疏桐过来为沈淇梳了个简单却精致的发髻,雪心便一直在旁边很认真的看着。 疏桐笑着打趣道:“这些都是简单的,在大小姐身边,只学会梳头可不够。” 雪心一惊,感觉自己似乎什么都不会,沈淇瞪了疏桐一眼,拉过雪心的手说道:“她吓唬你呢,你别听她胡说,我平日里都在书院,并不常在府里,这幽梦院可清静的很,你便跟在疏桐身边,安安心心的就好。” “是呢,我是说着玩呢,大小姐不在,我们不知道有多清闲呢,幽梦院是大小姐的院子,也没有人敢来找麻烦。”疏桐梳罢,也附和道。 雪心一听,怎么还会有人找麻烦?这些大户人家也是不得安宁的,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心想不能让人欺负了大小姐。 沈淇吃了些瘦肉粥,给疏桐使了个眼色,疏桐便从里屋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小方盒子,放到沈淇身旁,沈淇打开盒子,递给雪心,“这些是平日里赏下来的,你挑个自己喜欢的。” 雪心看着盒子里那些琳琅满目,泛着金光的物件,不敢去接,可又不能让大小姐一直拿着,局促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沈淇一笑,从盒子里挑了对翡翠耳环,“这是前不久大哥从庄子上带回来的,我看你戴着正好。” 沈淇耳环放到雪心手中,她连忙摇头,“这么贵重的耳环,雪心不能收。” “咱们大小姐可有金山银山,这对翡翠耳环不算什么的,你就收下吧,我当初跟着大小姐时,大小姐可没赏我东西呢。”疏桐从她手心拿过,把那对耳环给她戴上,“瞧瞧,果真是极配你的。” 沈淇故意沉下脸,“当初我们年纪还太小,老太太不是替我赏了吗,再说了,从小到大你可没少从我这里得到好东西,现在就知道贫!” 疏桐吐吐舌头,便让人把桌子收拾了。 沈淇去向老太太请过安,便也该回书院了,回到书院后,却发觉温淑慧与耿怀贞都没有来,她便自己坐在外间,捧起搁置在一旁的书看了起来,想必是淑慧看的,随手放在这里。 沈淇拿到手里的时候,还停留在淑慧看的那一页,醒目的两句小诗被淑慧圈了起来,只见写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沈淇心下一喜,莫非淑慧有了心上人了?等会儿她来了,定要好好问一问她。 温淑慧与耿怀贞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来书院,所幸因着昨日宫里的夜宴,书院上午并没有课。 “你们怎么才来呀?” 耿怀贞笑着道:“是你来的晚了,我们早上就来了,之后见没课便出去逛了逛,现下方从竹亭里用膳回来。” 原来是这样,“如今在竹亭里用膳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们不也一向都是在房间里用膳的吗?你二人今日怎么突然又去了竹亭?” 耿怀贞则神秘兮兮的道:“我们是跟着公冶家姐妹俩去的。” 这下沈淇就更不解了,没事跟着她们两个做什么。 “你还记得上一次姚婧在书院后门堵你和姬世子吗?我们不是说好要试一试公冶婷的嘛,只是你突然去了邢州,这事儿就没了下文。” 沈淇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忙问道:“怎么?是不是她?” 耿怀贞点了点头,“应该就是她了,姬世子也一个多月不在书院,这事也瞒不住,你回来那日,公冶婷挑唆姚婧准备在书院门口堵你们,不料你却先回了沈府,后来这几日她们也没逮着机会。” 温淑慧也接话道:“估计公冶婷是想将你与姬世子的事情闹大,到时候书院不能坐视不理,上报给了皇上,于沈家有害无利。” “公冶家与沈家一向亲厚,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呢?”因着沈家与公冶家的交情,还有公冶蒙与沈赫的关系,沈淇实在想象不出公冶婷的目的。 “本来我们也想不通,但今日在竹亭,偷听了她与公冶诺的对话才明白了过来,这公冶婷或许不是自愿的。” 不是自愿? “公冶诺好像发觉了公冶婷的用心,在竹亭里质问她,公冶婷却说她也不想这样,还求着公冶诺不要告诉公冶蒙,说她也是一时糊涂,后来两个人声音小了,我们也就听不太清楚了。” 淑慧上前拉住沈淇的手,担忧的问道:“本来你与姬世子在一起就难,可昨晚听皇上的语气,是想把你许给二皇子的,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你和姬世子的事情来,可怎么办啊?” 沈淇低眉,眸中黯淡,“这件事确实很难,但所幸皇上的旨意还没下来,总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相信,他也会为这件事而努力的。”姬如彦曾说,他会为了那个永远而努力,她相信他。 温淑慧见到沈淇眼中的坚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侧首瞥向了一旁的书籍,沈淇一把夺过,笑着问道:“我方才随手拿过一看,却正好瞥见一句小诗,你们想不想听一下?” 温淑慧脸一红,便听耿怀贞嚷嚷,“什么诗不诗的,我可没那兴致,还是你们俩看吧,我进去睡午觉了。” “你呢淑慧,我想你一定感兴趣。”沈淇把书在温淑慧眼前晃了晃,却见温淑慧神色一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了淑慧?” 温淑慧拉着沈淇坐下,才叹气说道:“沈淇,你和公冶蒙走的近些,帮我分析一下,这一个多月来,他经常约我出去,我能感受到他对我感情,但每次,我觉得他要向我表明心迹时,他却突然绝口不提,每次都是这样,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淇暗笑,果然是公冶大哥,公冶大哥对淑慧的感情,就连沈淇都看得清清楚楚,何况温淑慧呢,“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温淑慧脸一红,“公冶蒙他、人很好。” “那你也是喜欢他的喽。” 温淑慧羞涩的点点头。 “公冶大哥的性子沉稳,从来不做有把握的事情,可能他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再不然就是,他没有感觉到你对他的情意。” 温淑慧一愣,“总不能我先去表白吧?” “当然不用,这样吧,不久之后我们不是要去野外锻炼嘛,到时候有的是机会,你只要稍微表现一点对他的欣赏,估计这事就成了,公冶大哥一向不是扭捏的人,可能是越在乎的东西越不敢轻易尝试。” 温淑慧见沈淇说的很肯定,也就应下了。 自大皇子大婚后,不管是皇宫还是书院,都归于平静,沈淇每日与温淑慧、耿怀贞形影不离,一同去上课,下课后又一起回房间,偶尔回一趟沈府,日子过的分外自在,只是却少与姬如彦见面,但同在一书院,想着与他只一墙之隔,心里也是欢乐的。 书院新来了位教琵琶的秋娘,芙蓉面柳叶眉,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目间隐约可见愁容,但琵琶弹的确实很好。 琵琶并非是必学的课程,只是几个喜爱琵琶的小姐经常去学,沈淇偶尔也会与温淑慧去听一下,耿怀贞对这个是没有兴趣的,还经常抱怨,为什么西院没有骑马射箭这些课程。 可巧的是,西院没有,东院却传出了比武考试的消息,要说这考试,西院也是有过的,无非就是背诵两篇老夫子教的《女德》与《女儿经》,再有就是填词作画,绣品女红,沈淇与温淑慧都没有问题,耿怀贞也在她二人的帮助下马马虎虎过关。 不过这东院的考试可与西院大不相同,他们考完笔试后,还要比试骑马射箭,拳脚功夫,恰好西院下午并没有课,西院的小姐们个个都往东院的演练场跑。 耿怀贞最是激动,早早的便拽着沈淇与温淑慧赶到了东院,沈淇与淑慧心里都有想见的人,自然也乐意去。 “沈淇,沈家大少爷为何许久都不在书院了?”待她们找个位子坐下后,温淑慧问道。 “大哥应该以后不会再来书院了,父亲已经上皇上请旨了,这几年沈府之外的庄子都是大哥在打理,他实在是脱不开身。”其实还有一点她没有说,父亲说,沈家有她一个就够了,或许他们这些世家子女进书院的目的,本身就是对家族的一种牵制,不过她不想让淑慧也有这样的担心。 演练场一侧已经坐了许多人,对于东院的人来说这是一场考试,可对她们来说,完全就是因为太无聊来看一场热闹,当然了,也有像沈淇和温淑慧这样心术不正的。 东院的少爷们早就在演练场等着了,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站在他们面前,正在讲比赛的规矩,想来应该是他们的老师。 最先比试的项目是射箭,可选择固定的靶子,也可选择抛铜钱的方式,依照自己的能力而选择,当然了,抛铜钱得的分数要高。 最先上场的是大理寺少卿与少府监的两位少爷,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了固定的箭靶。 正文 067.不速之客 最先比试的项目是射箭,可选择固定的靶子,也可选择抛铜钱的方式,依照自己的能力而选择,当然了,抛铜钱得的分数要高。 最先上场的是大理寺少卿与少府监的两位少爷,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了固定的箭靶。 不知是哪位小姐笑了一声,在紧张的气氛下显得有些突兀,却见少府监家的少爷脸色通红,有些尴尬。 沈淇只是一心寻找姬如彦的身影,对于场上的两人并不关注,而姬如彦好像感知到了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然后四目相对,沈淇看到他唇角一弯,心里便喜滋滋的。 耿怀贞一脸坏笑的捣了她一下,沈淇脸一红,却见耿怀贞头一仰,示意她往那边看去,沈淇偏过头,不远处是姚婧和公冶家姐妹俩,姚婧含情脉脉的望着姬如彦,竟眼都不眨一下,沈淇好生气闷。 “你家姬世子眼里都是你,你何苦生气?”耿怀贞小声道。 纵然知道如此,自己喜欢的人,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觊觎,总归也不是愉快的事。 “算了,不管她了,现在轮到谁了?” “温家两兄弟呢。” 沈淇一看,果然是温均和温云,这两兄弟竟毫不示弱的都选择了抛铜钱的方法,三枚铜钱,连射三箭,依中箭的次数算成绩,最终温云仅射中一枚铜钱,而温均运气好一点,射中两枚,虽然有一枚只是擦了个边。 如今沈赫不在书院,轮到姬如彦的时候,便只剩他一个人了,他选了固定的箭靶,只听周围一阵议论,姬如彦连射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周围还是想起来一阵欢呼声,尤其是沈淇旁边的那些小姐们。 第二场比试的是赛马,本来这根本不算什么难题,这些少爷们虽然都是养尊处优惯了,但骑个马倒也不在话下,只是规定的路线却有些为难,若是骑马直线跑,也没有问题,偏偏规定的是在本来就不大的演练场内转圈,这就有些不好控制了。 而且为了节约时间,这一次所有人只分成两组,谁先跑完指定的圈数,得分最高,姬如彦是第二组,只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公冶蒙。 最后一场是拳脚功夫,沈淇觉得姬如彦根本就没有用心,或者她觉得这种比试本身就很无趣,所以用最快的速度将对手击败后,便悠闲的退到一旁闭目养神,真正的比试根本不在于这种小打小闹,但偶尔也觉得,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活似乎也很好。 姬如彦抬眸瞥了眼远处那个碧绿的身影,眉间舒缓了一些,起码在这个时候,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与旁人一起经历那些或兴奋,或失望,或紧张,或放松的情绪。 大约两个时辰后,考试结束,第一名的是公冶蒙,沈淇不舍的望了姬如彦一眼,便离开了东院。 纵然他们谁都没有提起,但那晚皇上的话,还是在彼此心里生了防备,不知道哪天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而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终于她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准备像父亲摊牌,顺便表达抗婚的决心时,却被姬如彦拦了下来。 温淑慧与沈淇一起,在后院碰上了姬如彦,为防止有人借机生事,温淑慧一起陪在她的身边,这样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无法说什么。 姬如彦只说这件事让沈淇不要管,他会处理好的,沈淇心下着急,这可是涉及自己的终身大事啊,如何能不着急,便脱口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最后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慕容燕吗?” 姬如彦皱着眉头,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沈淇一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傻瓜,我怎么会让你嫁给慕容燕呢,你可是我姬如彦的女人。”姬如彦一笑,也不管温淑慧是不是在场。 沈淇却尴尬的面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亏淑慧是个有眼力劲的,这要换了耿怀贞,一定嚷嚷着打趣沈淇了。 “这件事你去求沈太傅也是没有用的,皇上的旨意他不会违抗。” “那你……”既然皇上的旨意不能违抗,姬如彦又有什么办法呢。 姬如彦揉了下她的青丝,温柔的说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既然不能违抗旨意,那就不让皇上下旨便是了。” 沈淇还想再问什么,却被姬如彦打断,“好了,相信我。” 沈淇只好点点头,纵然心有疑虑,但这件事自己确实没有办法,何不完完全全的相信他呢。 与温淑慧往房间走去,淑慧见她一直愁眉不展,忍不住揶揄道:“沈大小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淇一怔,不解的望着温淑慧。 “姬世子对你可谓是煞费苦心了,一方面为了你们俩的事努力奔波,一方面还要顾及你的小情绪,可他依旧很有耐心,生怕你有一丝不痛快。” “哪有。”沈淇有些心虚。 “所谓当局者迷,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沈淇,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理所应当的对另一个人好的,他对你好,是因为他爱你,也正因为如此,你才要更加珍惜他。” 温淑慧其实是很少会一下子讲这么多话的,平时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是耿怀贞讲的多,而温淑慧只是抓一两句重点讲,但今日她这番话,却在沈淇心里掀起不小的涟漪。 她一直认为她与姬如彦的感情,只是两个人对彼此有好感,然后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他们喜欢着彼此,可温淑慧的一句,他爱她,却让她的心狠狠的颤动了一下,爱,是多么沉重的一个字啊。 这世上,是没有一个人理所应当对另一个人好的,他对你好,是因为他爱你。一直过了许久,温淑慧的话还残留在沈淇的脑海中,挥散不去,姬如彦对她好,她一直都知道,可扪心自问,自己又为他做过什么呢,只是一味的接受他的好,好似理所应当。 沈淇从怀中拿出那对琉璃珠,小心的抚摸着,这上面的一字一句,每一笔的刻纹,都是他的心意吧。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心里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到底从何时开始,他对她就这么上心了呢。 慕容燕的事决定交给姬如彦后,沈淇也就没有再去想,眼看书院安排的野外锻炼将要来临,却在这之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姬如彦带着苏衣秀和紫烟来西院找沈淇时,她明显不欢迎的眼神让苏衣秀很受伤,不,是非常受伤。 鉴于此时正值中午,日头正烈,沈淇才勉强请了他到房间里坐,到了房间,沈淇也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这只是在外间,本来就是待客的地方,虽然公冶蒙也曾不止一次的来过,但当姬如彦站在房间里的时候,沈淇却莫名的脸红的,总觉得像进了她的闺房似的。 温淑慧见有客人来,便主动过来沏茶,苏衣秀见还有这么一个美人儿在这里,忍不住问东问西,直把温淑慧问的面上又羞又红。 沈淇白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怎么来了?”紫烟依旧冷冰冰,立在苏衣秀身边,可以忽略不计。 “不是你让我出谷玩的嘛,还说会好好招待我,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苏衣秀学着沈淇翻白眼的样子,惹的她一阵发笑,还别说,真的挺像的。 “你这不是太快了嘛,我还没做好准备。”沈淇想起还有这么一茬,揶揄道。 “我刚赶来,此刻还饿着肚子呢,你可要请我吃顿大餐。” 沈淇心里腹诽着,你苏衣秀还能让自己饿肚子?面上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没问题,中午倾月楼,我请客。” 姬如彦一直在一旁不出声,此时却说道:“有我在,你请的什么客。” 沈淇一笑,这也要争,算了算了,让给你了。 苏衣秀却忍不住左右看去,“你那小表妹可在这书院?” “柳家是书香世家,枚儿怎么会在书院,都说了让你别打她的主意了。”敢情这苏衣秀还想着柳枚啊。 “小丫头,一个男人要是决定打一个女人的主意了,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苏衣秀说罢还对着姬如彦说道:“你说是吧。” 姬如彦自然懒得理会他。 “你打一个女人的主意呢,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你打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的主意,偏巧这个小女孩还是我的表妹,我就更不能不管了。”苏衣秀怎么看都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将呆笨的柳枚交给他,估计姑父姑妈也不会同意的。 只见苏衣秀嘴一抽,那丫头竟然还这么小……但那又如何? 中午倾月楼摆宴,因着最近她们都一直窝在书院里,好久没一起出来了,沈淇便把温淑慧、耿怀贞都带上了,而姬如彦也带着姚文青和温家两兄弟,为避免人多太过招摇,等着沈淇她们先行一步,姬如彦他们才出发。 就在苏衣秀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死缠烂打之下,沈淇实在被缠的无奈了,才不得不让人把柳枚接来。 但结果证明,把柳枚接来是正确的,因为她这小表妹一向记性不好,压根就没记住苏衣秀是哪个鸟。 正文 068.黑衣人突袭 就在苏衣秀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死缠烂打之下,沈淇实在被缠的无奈了,才不得不让人把柳枚接来。 但结果证明,把柳枚接来是正确的,因为她这小表妹一向记性不好,压根就没记住苏衣秀是哪个鸟。 事情是这样的,当倾月楼的小厮将柳枚带到楼上的隔间里,柳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沈淇旁边的姬如彦,甜甜的唤了声“姬如彦哥哥”。 姬如彦似乎很开心,冲柳枚笑了笑,苏衣秀一直笑嘻嘻很期待的望着柳枚,心想,姬如彦被旁人一眼看到并不奇怪,这下该轮到自己了吧。 可柳枚又转向姬如彦旁边的温家两兄弟和姚文青,沈淇略作介绍后柳枚也甜甜了唤了几声哥哥。 再然后就是沈淇一侧的温淑慧和耿怀贞,两人见到可爱的柳枚都喜欢的紧,尤其是温淑慧又漂亮又温柔,柳枚一下子就挤到了温淑慧和沈淇中间,非要挨着这个漂亮的姐姐坐。 柳枚坐定后,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不,准确的是两个,但紫烟一直站在苏衣秀身后,相当没有存在感。柳枚转过身,大眼睛看着沈淇问道:“淇表姐,还有一位哥哥,你怎么不介绍呢?” 苏衣秀当即嘴一抽,颤颤的问柳枚,“小表妹,你不认识我了?”天哪,这打击也太大了。 柳枚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只好又仔细看了看,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随即摇了摇头,唤了声“哥哥你好。” 苏衣秀当即不乐意了,跑到柳枚面前,一张老脸凑了过来,急切道:“你再仔细看看,记起来了没?” 柳枚只好再看了看,不明白这个哥哥怎么这么奇怪,委屈的看着沈淇,“淇表姐,我不认识。” 那模样看的沈淇一阵心疼,忙瞪了苏衣秀一眼,“枚儿一向记性不太好,只见过一次她哪里会记得,别吓着她。” 苏衣秀不甘心,她也只见过姬如彦一面啊,怎么就一眼认出来了呢,虽然姬如彦那小子长得的确比他帅那么一丁点,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不带这样的。 见柳枚一直怯怯的看着他,苏衣秀心下一软,不能逼太急,不能逼太急,硬生生把满腔的不甘压在心里,堆着笑脸说道:“小表妹你好,我是苏衣秀,你可以唤我苏衣秀哥哥,或者衣秀哥哥,再或者,秀哥哥。” 柳枚一向没心思惯了,看着苏衣秀冲她笑,也忙甜甜的唤了声“秀哥哥。” 直听的沈淇在一旁猛打颤,秀哥哥…… 苏衣秀一高兴,屁颠屁颠往柳枚碗里夹了好多菜,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期间沈淇觉得他们一桌人坐着吃,让紫烟一个人站着看,这感觉不太好,可唤了她几声,紫烟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沈淇也只好放弃了,朝苏衣秀使了好几次眼神,他却一次都没看见,只是笑眯眯的一直瞥向柳枚,沈淇无奈,只好暗自摇了摇头。 低眉看到碗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水晶冬瓜饺,往旁边一看,就看到姬如彦盯着她看,一双修长的手又给她夹了个丸子,“好好吃饭,别没事盯着别的男人看。” 沈淇一笑,她还不是为了枚儿的终身幸福嘛。 不得不说,枚儿这丫头确实很讨喜,长得又小巧,温淑慧和耿怀贞都恨不得把她领回书院,藏在自己房间里了,耿怀贞还时不时的捏捏她的小脸,说自己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真想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不过,耿怀贞确实一语成谶,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没有柳枚可爱,不过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沈淇看着温淑慧笑颜如花,心叹真是个美人胚子,不过,她也发现了另一个的目光也时不时盯在温淑慧身上,偶尔还有些失神,姚文青从进门来,除了柳枚唤他一声,他点点头外,就一直没说过话。 不管身边的人怎么闹腾,他好像全不关己,存在感和紫烟有的一拼,要不是沈淇不经意看到他停留在在温淑慧身上的目光,沈淇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了,其实因着姚婧的关系,沈淇对姚文青并没有多少好感,但他毕竟是姬如彦的朋友,自己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于是,沈淇以茶代酒,对姚文青说了几句客套话,毕竟大家头一次在一张桌子上用膳,没想到姚文青楞了一下,随即竟站了起来,拿过手里的那杯酒一干而尽。 神情有些歉意,“沈大小姐,这一杯本该我姚文青敬你才是,婧儿她脾气不好,给你带来去很多麻烦,在此,我替她向沈大小姐道歉。”说着竟又饮了一杯。 沈淇见姚文青语气诚恳,神情也是真心实意,有些尴尬的望了姬如彦一眼,姬如彦只是对她笑了笑,这一笑沈淇心里就有底了,又不免对自己刚才因姚婧而牵连姚文青尴尬,纵然是亲兄妹又如何,脾气秉性又不一定非得一样,公冶蒙和他两个妹妹不也是相差甚多嘛。 当下也不扭捏,再敬他一杯,这事也就翻篇了,不过她却对姚文青这个人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亦是好感倍增。 一行人从倾月楼出来,没想到苏衣秀就要告辞了,他说这次来本来就是顺便,还有要事去办,等下次一定在郢都多玩两日,沈淇一撇,谁稀罕。 姬如彦便提出送他一程,反正刚用了膳,大家只当消消食,都没有意见,其实说要送一程,这一程却也不远,大约出了郢都城边,他们便回来了。 只是苏衣秀临走时,与姬如彦交换了眼色,姬如彦暗中叮嘱他要小心,这些旁人自然是没有看到,苏衣秀很快便恢复了不羁的神情,拉着柳枚好一会子恋恋不舍,说很快会再来看她的,让她一定要记着他。 那场景堪比十八相送。 柳枚懦懦的点头,可能到现在也不能理解,这位秀哥哥为何如此激动。 回书院的路上,沈淇她们在前面一边闹着一边走,而姬如彦他们几个却很安静,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前面几个的步伐,突然,沈淇的胳膊被人一拽,只听姬如彦严肃的说道:“到我后面去!” 温家两兄弟和姚文青也迅速闪到前面,将几个姑娘护在身后,沈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姬如彦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一脸凝重。 温家两兄弟护着温淑慧,而姚文青离柳枚最近,很自然的移到柳枚身前,而耿怀贞……她根本就不用别人护,此刻已经冲到前面去了,沈淇一惊,忙喊道:“耿怀贞快回来!” 话刚出口,只见从四面八方涌出很多黑衣人,个个手中一把长剑,这些黑衣人并未蒙面,但沈淇一见,全是生面孔,根本一个都不认识。 从四面八方出来的黑衣人并未立马动手,其中一个应该是领头的,左眼上有道疤痕,看着姬如彦紧牵着沈淇的手,眼睛一眯,冷哼一声,“姬世子。”声音拉的老长。 沈淇一愣,这些人知道姬如彦的身份,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却又敢在郢都对他动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谁的人?”姬如彦周身冰冷,凌厉的扫过那些持剑的黑衣人,最后落在那个左眼有道疤痕的男人身上。 “主人有令,既然姬世子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那个疤痕男人冷笑道。 姬如彦一凛,是他?还未等开口,便又听那人喊道:“动手!”接着十几个黑衣人便冲了过来。 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若在平时,姬如彦他们几个或许还能对付,可如今还有沈淇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累赘,他们根本施展不开,左右为难,只一会儿,温云和姚文青便见了血。 眼看温均要一边护着温淑慧,一边又要同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对抗,渐渐的也招架不住了,眉头一皱,衣袖便被削掉一半,露出胳膊上的一条血痕,温淑慧大惊,哭着喊道:“大哥!” 姚文青以为温淑慧出了事,一边心急,一边又要护着身后的柳枚,应顾不暇,很快又被划了两道,柳枚看着周边的一切,像傻了一样,只是任凭姚文青护着。 耿怀贞虽然功夫不错,但手中没有兵器,只是一味的躲避,但也足够自保,并不需要多余的人去保护她。 这边沈淇的手一直被姬如彦握着,看他剑招凌厉,但也为了保护她而受了一剑,沈淇心里焦急,但又无可奈何,这个时候,她除了添乱,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不如耿怀贞,起码她还可以自保。 不知什么时候,沈淇身后突然多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手中长剑祭出,剑势往前,就要从后面袭击姬如彦,沈淇大惊,顾不得多想,一下子抱住姬如彦的后背,姬如彦一僵,意识到后面有危险,要转过身时,却发觉沈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抱住他不放。 姬如彦大怒,她这是要送死吗! 待转过身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正文 069.竹林密谈 姬如彦大怒,她这是要送死吗! 待转过身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黑衣人眼见沈淇抱住姬如彦,忙急着收手,这一剑刺在姬如彦身上,并不会要了他的命,可若是刺在沈淇的身上,她怎么会受得了,可那黑衣人没想到沈淇会这样做,待到收剑已是来不及,只好左手猛的击向右手手腕,那剑才偏移了方向,擦着沈淇的右臂穿了过去。 沈淇一吃痛,整个人贴在姬如彦的背上,姬如彦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看到她右臂上的伤口,所幸只是擦破了皮,但还是温柔的说道:“很痛吧?” 沈淇猛地摇了摇头,想摆手,却发现真的好痛,只好悻悻的不再说话,姬如彦是又气又心疼,故意板着脸,“谁让你抱住我不放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沈淇也不说话,只是心里却在想,她就是知道有多危险才抱住他的,既然知道有危险,她又怎会撒手。 那个左眼有道疤痕的黑衣人见沈淇受伤,喊了声住手,其余的黑衣人都推到了他身后。 姬如彦冷眼盯着领头的黑衣人,沉声问道:“你接到的命令,可是要你们伤害她!” 那黑衣人嘴角一抽,左眼上的刀疤也跟着一颤,看着非常恐怖。 “既然沈大小姐受了伤,我们不会再难为各位了,本来这次主人派我等前来,也只是想警告一下姬世子,该放手了!” “我的事,不用他管!”姬如彦亦是丝毫不让,他的一生都不由自己了,可是她,谁都不要想。 那黑衣人明显是愤怒了,只是还没来及出口,姬如彦的声音便先一步传出,“回去告诉他,我会去找他的。” 那黑衣人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一挥手,一行人便撤的干干净净,沈淇扫视了众人,除了温淑慧与柳枚,个个身上都有伤,耿怀贞的肩膀上也被划了一剑,所幸也只是擦了点皮。 而温均、温云和姚文青是受伤最严重的,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但每一处都不致命,显然那些黑衣人是故意为之的,姬如彦右臂上一剑,小腹处一剑,也都不甚严重,可他们这个样子,也实在是狼狈的紧。 “我们先进城,找一家小一点的客栈,把身上的伤处理了,这个样子根本不能立即回书院。”姬如彦牵着沈淇,对其余的人说道。 他们这些人目标太大,郢都里稍微有点名气的客栈,都认识他们几个,万一消息传出去,姬家世子、沈家大小姐、温家的少爷小姐、姚家大少爷、还有耿大都督的千金,一同被人埋伏受伤,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况且,姬如彦又知道这事是谁做的,他就更不能暴露目标。 一行人进了城内,便在城边找了家偏僻的小客栈,尽量掩饰身上的伤痕,又没有受伤的温淑慧先进去要了两件大的房间,其余的人才匆匆的往房间里走去,进了房间后,姬如彦先看了下沈淇的伤口,再次确定无碍后心才放了下来。 郢都里外伤治得好的大夫就那么几个,就算他们这些人不能全认识,但总认识一两个,所以这些大夫一个也不能请,“无同街方家巷子里有一个小药铺,里面有一位吴大夫是姬家的人,只是……” 姬如彦看了看仅剩的没有受伤的温淑慧和柳枚,语气有些停顿,温淑慧会意,立马说道:“那就我去吧。” 姬如彦看了温淑慧一眼,点了点头,柳枚是个小迷糊,这种事还是只能交给温淑慧。 “淑慧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沈淇不放心的问道。 “不会,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且也只是想震慑一下我,不会对淑慧怎么样的,就算碰上了他们也不会动手,他们不敢在大街上动手的,刚才我们是因为在城外才被他们袭击。”似乎不想让沈淇担心,姬如彦才讲了这么多。 温淑慧走后,沈淇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听你的语气,你好像知道啊。” 姬如彦点头,从他们出现,他便已猜到了,后来又从他们的话中更加确定。 “是不想我们在一起的人,但你放心,我会解决的,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姬如彦说的坚定,沈淇也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不禁在想,不想让她和姬如彦在一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客栈偏僻,想必离姬如彦说的地方有些远,过了许久温淑慧才领来一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吴大夫了,淑慧还细心的带回来几件衣服,沈淇一看伤口较多的几位少爷身上,衣服上到处都是破洞,伤口处都被鲜血染红了。 吴大夫先查看了沈淇和耿怀贞的伤口,看着不严重,才放下了两个小瓷瓶,外带一些细布,嘱咐了上药的一些细节,才到另一个房间查看几位少爷的伤势。 温淑慧和柳枚分别给她们两个上药,柳枚怕弄疼沈淇,一直不敢下手,沈淇还笑着安慰道:“你表姐我自从上一次受伤后,也就不在乎这些小打小闹了,没事,你安心上药便是。” 上一次被司徒水烟伤的,身上没一处是好的,全是擦伤,最后都麻木了,连疼痛都感觉不到,这一次只是擦破皮,她倒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在姬如彦面前,好像才特别疼。 而耿怀贞本就是从小习武,用她的话来说,像这种破点皮的小伤她都习惯了,沈淇也只是笑笑,知道她是故意安慰大家,像她这种千金小姐,就算是习武,家里也是极致呵护着的,想来也不会怎么受伤。 两人上好药,又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姬如彦他们便已经过来了,每个人都换了衣裳,沈淇一看,不禁感叹淑慧真是心细,基本都是照着每人的喜好买的,要是换做自己出去,恐怕也想不到要换衣裳。 众人都收拾妥当,这才出了客栈,往书院走去。 照例是沈淇她们先进书院,而姬如彦他们先把柳枚送回家,隔了一段时间才回书院的。 待到入夜,姬如彦将信传出,便独自一人出了书院,往宫门外的竹林里走去,静等片刻,果然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只好便只留一人的脚步声靠近姬如彦。 姬如彦隐了眼中的寒光,转过身跪拜,“拜见二殿下。” 慕容燕嘴角一笑,喊了声免礼,又笑着说道:“这么急找我来,可是想通了?” 两人的身影隐在黑夜里,光看身形,倒有几分相似,但却一个面色深沉,一个笑里藏刀。 “对于殿下所说之事,根本不用多想,又或者说,我一直都想得通,想不通的是殿下您。”姬如彦不卑不亢,迎风站立在竹林中,甚至气势上更胜一分。 “看来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姬如彦自然是记得的,那一次,他与淇儿在山洞里待了一夜,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慕容燕才对他下了狠手。 恰好淇儿要去邢州,他不放心才跟了去,一路马车颠簸,致使伤口反反复复,直到到了苏医谷才好全,这才没多久,慕容默便又下手。 他暗中握紧了双拳,强忍下心里的怒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江山与美人,二殿下都想要,可这世上哪能事事都让人如愿,既然殿下逼的这么紧,那么,我也只能说,二殿下选一样吧。” 姬如彦的话才刚说完,慕容燕的剑比抵在了他的喉咙处,“你在威胁我?” “这一切既然是二殿下所逼,今夜,我就算是威胁了,又如何?”姬如彦丝毫不惧,在沈淇的问题上,他从来不会有任何退让,以前不确定她对自己的心意,他都甘愿护着她,况且现在。 “好,好,好!”慕容默冷笑,“姬家到了你这一辈,真是不得了,竟敢威胁起主子来了,姬如彦,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也请二殿下记着自己的身份,究竟是大秦朝的皇子,还是景顼王朝的后裔。”纵然姬如彦的声音很小,但慕容默还是异常震惊,这个秘密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是,他是大秦朝的二皇子,可他更肩负着兴复景顼王朝的重任,姬如彦有自己的使命,他也有。 所以,姬如彦才敢这样威胁他,美人与江山,他自然选择江山,不像他的父皇,为了美人,可以连江山都不要。 “姬如彦,你可想好了?你知道这代价是什么吧?”就算他威胁自己又怎样,最终总会失去一切。 “自然是知道的,二殿下旨意娶她,无非是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我,不在乎她的身份。” 慕容默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幽静的竹林里显得特别诡异,“你说的没错,我看重的确实是她背后的沈家,但你也要知道,若是你执意要跟她在一起,沈家的命运可就掌握在你手上了,哪怕你们欢愉的了一时,她终归是要恨你的。” 姬如彦眸间一痛,依旧说道:“这就不劳二殿下费心了,只要您肯答应我就好了。”沈家的命运……姬如彦不禁冷笑,就算慕容默真的娶了淇儿,他也不会为了淇儿不动沈家,到头来,沈家的命运其实都是一样的。 正文 070.野外锻炼真正的意 姬如彦眸间一痛,依旧说道:“这就不劳二殿下费心了,只要您肯答应我就好。”沈家的命运……姬如彦不禁冷笑,就算慕容燕真的娶了淇儿,他也不会为了淇儿不动沈家,到头来,沈家的命运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总得让我好好去劝劝母妃,毕竟我能答应,她可不是好说话的。”慕容燕侧过身,望着漆黑的竹林深处,沈家的一个丫头,他倒真没放在眼里,只不过娶了她可以少些麻烦罢了,但相比失去姬家的支持,那也太微不足道了。 “这是自然,不过相信只要有二殿下在,这事就一定能成。” 慕容燕走后,漆黑的竹林只剩下姬如彦的身影,他知道,他这一次威胁慕容燕,算是给姬家埋下隐患了。 野外锻炼定在了三天之后,书院的管事们都不会去,不过听说会有暗卫暗地里保护她们,但也只是在遇到生命危险时,要不这些暗卫是不会出现的,毕竟这次的目的就是锻炼各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嘛。 这次的目的地定在了平西贵原,那里有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山脉,丛林密布,似乎还有野兽出没,听说她们要在那里待一个月,本来还兴奋不已的大小姐们,听说了这么恶劣的环境,纷纷垂头丧气,想办法逃离这场魔鬼锻炼,但圣意不可违抗,哪怕她们装病都不行。 沈淇倒是没有多少担心,既然是书院安排的,一定不会让她们有危险,估计也就是吓唬她们罢了,而且她相信有人会保护她。 而温淑慧一心想着沈淇说的话,到时候可以和公冶蒙有更多相处的机会,也就不怕有什么危险了。 当然了,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恐怕唯一不为了任何事又这么兴奋的人,就只有耿怀贞了,她说辽北地区也是群山连绵不断,环境极其恶劣,这次有机会可以体验一下,将来她就自己杀去辽北,找她父亲。 尽管皇后的这个建议无可厚非,但离出发越来越近,沈淇心里却越发不安了起来,直到见过沈严松后,她才知道,原来名义上的野外锻炼,其实是另有目的。 出发前一日,沈严松派人来唤沈淇回府一趟,本来她也是要回去收拾一些东西的,书院里只有衣物,估计到深山里,要用到的东西会很多。 沈淇方回到沈府,便被沈严松叫了去,房间里摆了一个大箱子,沈淇打开一看,除了衣物外,在野外能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还有各种伤药,驱虫粉,还有帐篷,沈淇说帐篷就不带了,书院里有统一发放,可沈严松却说这顶帐篷是金丝线制成的,既保暖又不容易损坏,且在野外,就算有野兽,只要躲在帐篷里便可保无虞。 沈淇挽着沈严松的胳膊,心里一阵暖意,想不到父亲都给她准备好了,而且比她还细心,沈严松摸了摸她的头发,神情却是凝重的很。 沈淇不解,却听沈严松讲道:“淇儿,你不用再担心你与二皇子的婚事了,今日早朝,皇上已将杜郡公家的二小姐许配给了二皇子。” 沈淇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姬如彦不会骗她,不管这次是不是因为姬如彦的缘故,都无疑是个好消息,可却见沈严松的神情仍旧没有放松,她心下一紧,试探的问道:“父亲,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难不成父亲是想让她嫁给二皇子的? “傻丫头,什么都没有你的幸福重要,只要你不喜欢做的事,为父又怎会勉强,只是……” “只是什么?” 沈严松蹙着眉,望向院子里那棵杨柳,缓缓说道:“只是沈家不再与皇家联姻,那么你必定会成为威胁沈家的工具,你以为皇上为何突然下旨让你们这些世家子女入俸林书院?三皇子一死,皇位的继承人只能是二皇子,皇上这是在为二皇子铺路啊。” 沈淇心里沉甸甸的,“父亲,淇儿不明白。”她们入俸林书院,跟二皇子有什么关系。 “朝中大臣毕竟拥立三皇子的多,如今三皇子去世,他们才对立二皇子为储君没有异议,但若是有一天,三皇子突然回来了呢?” 沈严松的话使沈淇一震,慕容默突然回来?“父亲,难道三皇子果真还活着?” 沈严松凝重的点了点头,“想必是的,当初三皇子本就死的蹊跷,皇上的态度又奇怪的很,很多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 纵然沈淇早已知晓慕容默还活着,但也难保沈芸不会看错,如今从父亲口中说出,她才是真的信了。 “所以皇上才下旨让你们入俸林书院,目的就是防止有一天那些官员反向倒戈三皇子,好拿他的子女作要挟,但又不能只让那些拥立三皇子的大臣子女入学,所以才决定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出子女均要入俸林书院。沈家一直保持中立,没有表明要拥立哪一位皇子,所以皇上本想将你许配给二皇子,那么沈家便算作了二皇子那边的人,再加上姬家一直拥立二皇子,那么二皇子的地位便可稳如泰山,可如今皇上突然改变主意,如此,他们要想拉拢住沈家,只能用你作威胁。” 沈严松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所以淇儿,你这次去野外锻炼,一定要格外小心,皇上故意将你们隔绝起来,那么朝中的大臣便不敢乱动。” 沈淇一惊,原来她们去野外锻炼并不是皇后简单的一个建议,皇上就一时兴起,而是为了控制她们,让她们的家族不敢乱动,也就是说…… “父亲,难道朝堂上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具体时间还不好说,皇上的病反反复复,只是前段时间看着康复了,实则外强中干,柳贵妃与二皇子已然蠢蠢欲动,万一皇上撑不久,三皇子那边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候振臂一呼,朝中必定有许多人愿意拥立三皇子,所以才有了这次野外锻炼,这两日皇上病情反复,所以才急着让你们这么快就出发。” 其实父亲平时从不会跟她讲这么多朝中大事,最多只是偶尔提几句,今日却有问必答,将局势分析给她听,可见事态之严重。 “我们只是在外面待一个月,时间也不长,皇上不会这么快就……”沈淇没有往下说下去,毕竟这是大不敬的。 沈严松却笑着唤了声傻丫头,“到时候在野外,只要派出一小队军队看住你们,不让你们回来就是了,谁也没有办法,当然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为父今日跟你讲这么多,只是想让你了解如今的形势,毕竟你已经牵扯进来了,知道这些也能自己有所防范,但为父只要你做到一点,那就是自身的安全,其余的事情不用你多想。” 沈严松神情严肃,沈淇却眼眶一红,“父亲,你放心吧,淇儿就算不能为父亲做什么,但也决计不会成为父亲的累赘,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管您最终拥立哪一位皇子,淇儿都是支持您的,只是父亲,若真有那么一天,淇儿成为了他们制衡沈家的工具,那么父亲不要管我,我不想成为父亲的羁绊。” “傻孩子,胡说什么呢,为父跟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吓着你了?放心吧,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沈严松神情逐渐放松了下来,见淇儿眼眶红红的,忙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缓声道:“我已经对不起你的母亲了,又怎会对不起你呢,为父就算舍了性命,也要我的淇儿好好的。” 沈淇坐在沈府的马车上,想着父亲方才的话,心情异常沉重,又看了看旁边的大箱子,忍不住哭了出来,父亲什么事情都为她打算,可她却不能为父亲做什么,还会成为父亲的牵绊。 从她们入俸林书院的那一刻起,什么事情都是被算计好了的,一步一步,牵扯进这个巨大的阴谋当中,慕容默假死、皇上隐瞒真相、柳贵妃一手遮天,这一切,本来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现在她已经再也走不出去了。 入俸林书院的暗中监视,野外锻炼类似囚禁,只为了助一个人顺利登上皇位,就要利用她们这么多无辜的人,她们到现在都不知情,无忧无虑的待在书院里,为一场无聊的课而抱怨,捉弄老夫子那长长的白胡子,躲着孙嬷嬷犯错,背地里议论珍娘的绣工。 这一切的一切,那么真实,却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安宁,熟不知朝堂上早已是风起云涌。 车夫驭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下,沈淇深呼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下了马车,又让人将箱子搬到房间里去。 耿怀贞见沈淇搬了这么大一个箱子回来,打开看过以后不得不感叹真是太齐全了,这样她就可以捎带一些东西了。 翌日一早,浩浩荡荡的几十辆马车,便在黄衣侍卫的带领下,驶向了茫茫的大山深处。 正文 071.鸡肉是没有了,鸡骨头还给你 翌日一早,浩浩荡荡的几十辆马车,便在黄衣侍卫的带领下,驶向了茫茫的大山深处。 从郢都到平西贵原,大约两日的路程,再到安排的营地,大约还有半日,而且马车就行不通的,要徒步走过去。 因队伍庞大,太过惹人注目,所以一直在走山路,未经过城镇,此时她们已经赶了一日的路,眼看日暮降临,黄衣侍卫便吩咐停了下来,就地扎营。 队伍是分成三段的,黄衣侍卫带领的小队在最前方,中间是西院的马车,最后面的才是东院的少爷们,做了一整日的马车,沈淇只觉身子疲累的紧,此时听说可以休息了,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耿怀贞和温淑慧也是跟她一辆马车的,此时也都从马车上下来了。 用耿怀贞的话就是,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危险,不过沈淇却笑她太紧张了,她们浩浩荡荡的这么多人,就算有土匪盗贼什么的,恐怕也不敢招惹吧。 所以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此时只想着把帐篷搭好,舒舒服服的躺一下,坐了一天太累了,正当她们三个扯帐篷的时候,公冶蒙从后面过了来,身旁还有温家两兄弟,只听公冶蒙笑着说道:“你们先歇着,让我们来吧。” 温家两兄弟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公冶蒙,温家与公冶家,是多年的死对头,竟没想到还有一起搭帐篷的时候。 他们三个人的动作果然快多了,先是将沈淇的搭好,然后又是温淑慧和耿怀贞的,待三顶帐篷全部搭好后,他三人已是大汗淋漓,温淑慧见状,连忙掏出帕子就递给了公冶蒙,柔声道:“公冶少爷还是先擦一下汗吧,免得等会被冷风吹到,会着凉的。” 沈淇一笑,却见温均和温云不约而同皱了眉头,心想不好,这温淑慧怎么能当着她两个哥哥对公冶蒙这么好呢,忙和耿怀贞使了眼色,二人都将帕子递给温家两兄弟,“多谢温家两位哥哥了。” 温均和温云愣愣的接过她二人递到眼前的手帕,面上一红,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沈淇却瞥见在队伍的最后面,才有一辆马车刚到,心想这是谁呀,怎么队伍都停了老半天了,这辆马车才刚到,正好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沈淇就无意的问道:“最后那辆马车是谁的?” 众人回头一看,远远的有辆马车才停了下来,公冶蒙说道:“大概是姬世子的吧,他带着表妹,马车自然慢了些,一路上都在最后的。” 沈淇心里咯噔一下,“带着表妹?” “是啊。”公冶蒙点了点头。 “这不是书院安排的野外锻炼吗,怎么还可以带旁人?”莫非就是那个叫苏儿的表妹?沈淇不禁又往后看了看。 公冶蒙却一笑,“这有什么奇怪的,姬家想多安排一个人,这还不简单吗。” “他那个表妹叫什么?”沈淇怔怔的问道。 “这我哪知道?”公冶蒙笑道,淇儿真奇怪,管人家表妹叫什么干嘛。 “苏儿,好像是叫苏儿吧大哥?”温云有些不确定,又问向温均,温均却瞪他一眼,看着沈淇神情有些尴尬。 本来沈淇还没觉得什么,看到温均的神情心里就不是滋味,这是什么眼神嘛,明明就是姬如彦有了别的女人的眼神。 “你们先休息一下吧,我回去了。”公冶蒙临走时又不经意看了温淑慧一眼,有温家两兄弟在,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待温均和温云也走了后,温淑慧才忙拉住沈淇,“你可别又胡思乱想,我看你那表情就不对。”不就带了一个表妹吗,或许是小姑娘喜欢玩,非要跟来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淇心里却一直沉沉的,自己一个人钻进了帐篷,温淑慧不放心,不一会儿也钻了进来,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笑着道:“你就是爱胡思乱想。” 沈淇翻了个身,给温淑慧让出一个地方,才说道:“你不知道,这个苏儿和姬如彦是青梅竹马,而且姬家老太太还极力撮合他们两个呢,我可不只一次从姬如彦口中听到苏儿这个名字。” 温淑慧有些惊讶,原来不只是一个表妹那么简单啊,但想到姬世子对沈淇的情意,顿时也放下心来了,“你管旁人做什么,哪怕姬老太太再撮合,人家姬世子心里眼里还不只有你一个嘛。” 沈淇脸一红,才想起要打趣她,“我看刚才你心里眼里只有公冶大哥才是,倒把两位亲哥哥撇下了。” 这下温淑慧也红了脸颊,两个人在帐篷里好一阵嬉闹,直到耿怀贞让她们出去吃东西,两人才爬了出去。 在外条件有限,路途中她们也只是吃带的干粮,然后用带着的小锅煮点稀饭吃,等着到了贵原的深山里,就要学会挖野菜煮菜了,不过听说深山里食材特别多,而且还有很多名贵药材,温淑慧说到时候吃饭的问题就包在她身上了,沈淇和耿怀贞纷纷感叹,有淑慧就是好啊。 三个人正围在一起吃东西,沈淇忽然闻到一股香香的烤肉味,心想,怎么会有烤肉呢,莫不是自己想吃了? 方偏过头,恰好看到姬如彦用木条插了一个完整的烤鸡过来,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耿怀贞早就开始嚷嚷了,“哇塞,姬世子也太神了吧,竟搞来了一只烤鸡。” “刚才进山里打的野味,送来给你们尝尝。”姬如彦走过来,将烤鸡放到她们面前一块干净的布子上,便顺势坐在沈淇身旁。 “还是姬世子有心。”温淑慧笑言,还顺便暧昧的望了沈淇一眼。 沈淇一下子看到姬如彦,不免想起了他带着表妹一起,就赌气的说道:“姬世子不陪着表妹,还有时间去打野味啊。” 姬如彦一怔,眸子一直盯着沈淇,看不出喜怒,沈淇心下蓦然一紧,谁料却在下一瞬被他拽了起来,一下子闪到一旁,两顶帐篷中间,正好没有人可以看见。 姬如彦一下子把沈淇揽到怀里,盯着她,不知为何,沈淇被他盯着有点心虚,忙说道:“你要干嘛?” “是不是非得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你才能明白?就没见过你这么磨人的。” 沈淇见姬如彦语气不好,生气的要推开他,奈何他的力气太大,推了半天也推不动。 “这一整日,只看到你的马车在前面走着,也未见你的人影,我可是想你的紧。”说完还在沈淇唇上啄了下。 沈淇别过脸,“你有美人作陪,还会想我吗。” 果然,姬如彦面色一沉,许久没有声音,沈淇被她瞪得顿时觉得委屈,就要离开,姬如彦却不放她走,“我怕你在外面吃不惯,还去山里打了野味给你送来,你就是这么气我的吗!” 姬如彦竟然对她凶! 沈淇紧咬着下唇,谁要稀罕他的烤鸡,说不定是为了他那个表妹才去山里的呢,越是这么想,心里便越气,“谁稀罕你的烤鸡!” 沈淇用力甩开他,往回走,大不了还给他就是了,反正自己还没吃,气呼呼的走到自己的帐篷面前,却傻了眼,哪还有什么烤鸡了啊,竟然被这两个馋鬼吃光了。 耿怀贞见她生气的模样,忐忑的说道:“我们以为你和姬世子在一起,不在乎这点烤鸡了,就……那个、你别生气啊,大不了我明日也去山里抓来,再烤给你吃。” 看到这一地的鸡骨头,沈淇好想哭。 却还是将那堆鸡骨头用布一包,回到刚才的地方扔给了姬如彦,“鸡肉是没有了,但鸡骨头也还给你!” 沈淇看到散了一地的鸡骨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女人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但还是叹气走到沈淇面前,温柔的哄道:“鸡肉都没有了,我要那鸡骨头做什么,好了淇儿,不要生气了好吗?”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她这么生气,只能尽量哄着她,这丫头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沈淇虽然喜欢姬如彦哄她,但还是别扭的不看他,又听姬如彦说道:“我们的事情,我已经告诉苏儿了,她答应要帮我们,老太太喜欢她,若是她肯帮我们,老太太那关就好过了。” 虽然沈淇不高兴,但还是问道:“真的?她要帮我们?”这个苏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莫非她真的不是喜欢姬如彦才跟来的? 姬如彦一笑,“自然是真的,我从来只当苏儿是我妹妹,而苏儿也只是把我当哥哥而已,你看你,哪有做嫂子的吃妹妹醋的。” “谁是嫂子啊!”沈淇脸一红,听姬如彦这么一说,心里果然不生气了,又想想,自己是不是确实无理取闹了。 姬如彦又重新把她揽在怀里,“当然是你了,你是我姬家的儿媳妇,跑不掉了。” 沈淇没有反驳,只是脸红红的靠在姬如彦的怀抱里,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了?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正文 072.柴苏儿 沈淇没有反驳,只是脸红红的靠在姬如彦的怀抱里,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了?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姬如彦哭笑不得,淇儿会为他吃醋,他又怎么会嫌她,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才生气。 “傻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喜欢的,只是以后万不可如此气我了,我的真心给你,你不能糟蹋。” 姬如彦说的严肃,沈淇也默默的记在心里,他的真心在自己这呢,她一定要好好珍惜着。 躺在帐篷里,沈淇翻来覆去许久都睡不着,这还是头一次在山里睡觉,纵然她们有这么多人,纵然自己是在帐篷里面,但还是觉得像暴露在黑夜之下,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想必其余的人都已经睡了,沈淇越是强迫自己入眠,就越是清醒,最后干脆坐起身,把帐篷拉开一条缝,望着外面的夜色。 在这么静谧的夜晚,只要有一丝声响,就特别容易被醒着的人发觉,沈淇只听见帐篷后面有很轻微的树叶踩踏的声音,她怕自己听错,屏住呼吸,又仔细听了会儿,确定有声音正往自己这边靠近,心下一紧,连忙把帐篷拉好,可手才要去扯帐篷,身前便闪过一身影,倏地抓住了她的手。 沈淇刚要呼喊,那人就捂住了她的唇,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怕,是我。” 沈淇一听这声音,顿时就放下心来,姬如彦便掀起帐篷坐了进来,沈淇怕被旁人发现,连忙把帐篷拉好,又怕说话被旁人听见,遂贴近姬如彦的耳边,小声道:“你来做什么?” 姬如彦也贴着她的耳边,学她的样子,“怕你睡不着,过来看看。” 沈淇心下一暖,忽又想起这是在自己的帐篷里,这么狭窄的空间,又是自己睡觉的地方,顿时面色一红,就把他往外推,“你快走吧。” 姬如彦一愣,“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赶他走。 “孤男寡女的,这成何体统,若是被旁人看见……”她的闺誉可就被姬如彦毁了。 “若是被旁人看见,我就娶了你。”姬如彦一笑,示意她躺下去,自己也躺在她的身边。 “谁说要嫁给你了。”沈淇嘴硬,但还是乖乖躺了下去,本来自己就睡不着,现在有姬如彦陪着,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若是我已经睡下了,你不是白来了吗?” “若是你已经睡下,我再回去便是。”本来就是放心不下,才过来看一眼的,没想到她不但没有睡着,还拉开帐篷,看外面的夜色呢,想到这儿,不禁严肃了起来,“就算你真的睡不着,也要老老实实待在帐篷里,若是方才不是我,你可知道你有多危险?” 沈淇本以为她们人多,又有侍卫守护,想来不会有危险的,可见到姬如彦这么轻松的就过来了,知道是自己鲁莽了,也不说话,只是把脸颊埋在他的脖颈处。 姬如彦一震,感受到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微皱了下眉,此时又和她躺在一起,饶是再坚定的心绪也被她扰乱了,只好把她的头一掰,想让彼此离的远一些。 沈淇以为他还在生气,死死的抱住姬如彦就是不放手,姬如彦心里一阵无奈,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身子一翻,便把她压在身下,沈淇大惊,帐篷里面漆黑一片,她看不清姬如彦的神情,却是能听见他厚重的喘息声。 “你、你要干嘛?” “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姬如彦俯身含住了她的樱瓣,比任何一次都强势的索取,仿佛要把这磨人的小妖精吃了,沈淇不敢乱动,怕弄出声响被外面的人察觉。 只是双手抵在姬如彦的胸膛,用力的推他,可这一推,却正好点燃了他的火,细密的吻落在她的眉眼,鼻尖,脸颊,最后狠狠的咬住了她的唇,姬如彦一偏,碰触到她娇嫩的耳垂,沈淇身子一震战栗。 姬如彦更是作势搂住了她的纤腰,使彼此更紧密的贴合,沈淇被他吻的浑身难受,这下贴住了他的身子方觉好了些,可又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身子动来动去躲着姬如彦。 耳边突然传来传来一声叹息,沈淇一怔,便听姬如彦沙哑的声音道:“乖,别动。” 沈淇果真吓得不敢再动一下,姬如彦伏在沈淇身上,许久没有反应,只是能感受到他胸膛处的起伏,过了好一会儿,姬如彦才慢慢抬起头,身子一翻,躺在了沈淇的旁边。 “你好还吧?”沈淇见他一直不出声,方才的一番旖旎仿佛是幻觉。 姬如彦扑哧一笑,将她搂在怀里,温柔的说道:“你安心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沈淇心想,现在她哪还睡得着啊,又听姬如彦突然说道:“对了,苏儿这次是被老太太硬塞来的,她一个女孩子跟在我身边多有不便,不如明日就让她跟着你吧,你就权当替我照顾她。” 沈淇一听,心里也倒高兴,她倒是巴不得那个什么苏儿离姬如彦远一些呢,便愉快的应下了,“我会把她当妹妹照顾的,你放心便是。” 姬如彦点了点头,在黑暗中看不明显,随即又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声道:“快些睡吧。” 沈淇往他身上挪了挪,便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姬如彦轻轻的将她放平,又在她额头上点了下,这才悄悄地回去。 翌日一早,她们便又要启程赶路,沈淇睡的迷迷糊糊,模糊间听见温淑慧在帐篷外叫她,她胡乱应了声,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帐篷,接着便听见耿怀贞嚷嚷道:“都要准备出发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沈淇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知道了,马上就来。”整理了下衣裳和发髻,沈淇拉开帐篷,看着旁人已经在撤帐篷了,沈淇睡的迷糊,竟一点都不知道。 看到公冶蒙正在帮她二人撤帐篷,沈淇不好意思的唤了声公冶大哥。 公冶蒙走过来看着她还没睡醒的样子,笑了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想来是不习惯吧。” 沈淇点点头,想起姬如彦昨晚在她的帐篷里,还对她动手动脚,便一阵脸红,懦懦的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待所有人都整理好了,她们便上了马车,重新启程。 沈淇在马车上又睡了过去,靠着软软的棉垫,别提有多舒服了,她这么能睡,可让耿怀贞好一阵嘲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晚跟男人幽会去了,沈淇面上不应她,实则心里羞怯不已。 昨晚姬如彦说让苏儿表妹跟着沈淇,这不中午休息的时候,姬如彦就把人送了过来。 沈淇远远的便看到姬如彦和一个水绿色的身影往这边走来,二人并肩而行,就连身上的气势都颇为接近,姬如彦一袭宝蓝色长袍,袖口处用金丝绣着几朵祥云,容貌俊美,玉冠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熠熠生辉。 而他身旁的那个水绿色身影,裙摆波动,流光摇曳,腰间别着条金丝软罗烟,发髻微垂,斜插一琉璃凤簪,待走近时,方看清她眉目如烟的面容,精致的仿似画里走出来的,不禁给人一种“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沈淇笑着看他二人走来,实则心中已是翻江倒海,难怪姬家老太太极力撮合这两人,光看外貌已是如此相配。 “表妹柴苏儿,见过沈大小姐。”朱唇轻启,宛若莺灵。 沈淇上前虚扶一把,亦是巧笑嫣然,“柴小姐无须多礼,既是如彦的表妹,唤我沈淇便是,何须如此客气。” 姬如彦嘴角一扬,这一声如彦倒是分外受用。 “那我便唤你沈姐姐吧,日后便麻烦沈姐姐了。”柴苏儿望着沈淇,竟是舒心一笑。 “不会,大家女孩子在一起,方便一些,彼此也有个照应,想来如彦笨手笨脚,也是不会照顾你的。” 柴苏儿一听,忍不住向沈淇抱怨,“是呢,表哥一路上也不说话,可闷坏我了,还是沈姐姐好。” 姬如彦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上前对着沈淇说道:“苏儿的行礼便放在原先的马车上吧,你们这里人多,虽然马车够大,但也不宜装太多行礼。” 沈淇点点头,也好,她们的马车上已经装了好几个箱子了。 沈淇拉着柴苏儿上了马车,耿怀贞和温淑慧相视一眼,不晓得从哪来了这么个小美人儿,但温淑慧心思一转,便也能猜的出来。 柴苏儿笑意柔美,眸色清澈,倒是个讨人喜的,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便算作认识了。 马车里突然多了一个柴苏儿,大家一下子都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平时耿怀贞早就叽叽喳喳不停了,此时也安静了下来,似乎她们都不知要怎么和这个柴苏儿相处。 倒是柴苏儿见马车内安静,主动说起话来。 正文 073.到达贵深山 倒是柴苏儿见马车内安静,主动说起话来。 原来柴苏儿是姬如彦舅公,也就是姬老太太亲哥哥的孙女儿,母亲是招阳长公主,当今皇上的姐姐,但生下柴苏儿不到一年便病逝,父亲又是个软性子,没有什么才能,姬老太太可怜这个孩子,便接到姬府抚养。 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的侄孙女儿,那可比亲孙女儿都要亲,姬府只有一个庶出的孙女儿,入不得姬老太太的眼,唯有这柴苏儿是放在心尖上疼的。 三年前,柴苏儿的父亲去世,柴苏儿回柴家守孝三年,直到前不久才又被姬府接了回来。 今日得见姬如彦的这个苏儿表妹,沈淇觉得她并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姑娘,又见她性情活泼,倒是真心实意的,便也渐渐放下心来,不免觉得自己也忒过小心眼了。 耿怀贞憋了一路,早就憋不住了,见气氛渐渐缓和,也打开了话匣子,和柴苏儿天南地北的聊了一路,这柴苏儿倒也不像是一般深闺里的小姐,知道的事情不少,什么奇闻异事她也能讲出许多来,讲的温淑慧和沈淇都有了兴趣。 一下午的赶路,仿佛有了柴苏儿,也不觉得无聊了,一直到日暮降临,队伍停下时,沈淇三人已经完全接纳了这个半路杀进来的柴苏儿。 待要搭帐篷时,公冶蒙依旧过来帮沈淇,如今沈赫不在,公冶蒙自然要担起大哥的责任,沈淇看着公冶蒙来的方向,想是应该从公冶婷和公冶诺那里过来的,只见他沉着脸,眉目间隐藏着怒气。 沈淇心知他们兄妹三人关系不好,叹息后终是说道:“公冶大哥,她们好歹是你的亲妹妹,你以后不要一直对她们板着脸了。” 公冶蒙望着沈淇,神色柔和了很多,叹气道:“她们若是有你一半听话,我也就省心了。”说着便去动手搭帐篷,显然是不想多说的样子。 沈淇也不再问,估计那姐妹俩又做错了什么。 温家两兄弟自然要来帮温淑慧的,他们可就这一个妹妹,听温淑慧提过,这两位哥哥对淑慧可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想来也是,有这么一个温柔美丽的妹妹,当然要好好护着了。 几人动手搭完帐篷,沈淇怕温淑慧又犯糊涂,连忙掏出手帕给公冶蒙擦了擦汗,只听见耿怀贞一声细小的惊呼声,沈淇回过身,恰好看到姬如彦阴沉的面容。 沈淇讪讪的把手伸了回来,却突然被公冶蒙抓住,公冶蒙皱着眉头,拉着沈淇却往远处走去,沈淇仿佛还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冰冷的目光。 “公冶大哥,怎么了?”公冶蒙放开她的手后,沈淇不解的问道。 公冶蒙却神情严肃的问道:“我老是觉得这两日,你与姬家世子走的很近,还有,为什么他的表妹会跟你们在一起?” 沈淇懦懦的不知怎么回答,在公冶大哥面前,她总是这样,只要被他盯着,她就不会撒谎。 “他表妹一个女孩子跟在他身边不方便,所以跟着我们了,这不是帮帮忙嘛,而且也正好陪我们解解闷。” “姬家与姚家一向交好,况且凭姚文青跟姬如彦的交情,就算他表妹跟着他不方便,那么他也应该安排在姚家大小姐身边啊,跟你有什么关系?”沈淇话里的漏洞怎么会瞒过公冶蒙呢。 “这个……那个……我……”沈淇本可以编一大堆理由,但对着公冶蒙,她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准备听他的训斥。 没想到公冶蒙许久没有声音,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淇儿,你真是胡闹!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他,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怎么这次如此糊涂!” 沈淇懦懦的刚要开口反驳,却发现根本无从反驳,她和姬如彦在一起,或许真的会招来祸端,她也想过,若是姬家和沈家联了姻,将来若是二皇子做了皇帝,必然不会放过沈家,而若是三皇子做了皇帝,或许也会对姬家不利。 其实不管最终登上皇位的是谁,都不会允许这样两个庞大的家族捆绑在一起,那对于皇权,将是致命的威胁。 可感情的事不就是糊涂吗,让她现在与姬如彦分开,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况且事情也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不是吗,不能试都没试,就毁了她与他的幸福,他们在一起,究竟有什么错? 公冶蒙的手放在沈淇的双肩上,与她对视,一字一句说道:“想个办法把他那个表妹送回去,以后不要与姬如彦往来了,且不说你与他走得近会对沈家不利,就单说姬如彦这个人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他心思深沉、谋略过人,不是一般人能看得透的,你与他纠缠不休,只会自己吃亏。” 原来在旁人的眼里,姬如彦是这样的人,可在沈淇的心里,他却是温柔的、小气的,甚至还有些霸气,偶尔与自己斗嘴,会让自己难堪,常常连苏衣秀被他气得吐血,他极致的呵护、小心翼翼哄着自己,包容她的小脾气和无理取闹,还要时不时顾虑她的情绪。 这样的一个人,和旁人看到的不同,这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所认识的姬如彦,就是这个样子。 沈淇抬眸,眼神中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公冶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了解,我不会做出对沈家不利的事情,也不会让自己有危险,你相信我!” 公冶蒙一直盯着她,一言不发,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淇儿长大了,可她的坚持,却不是正确的选择。 “与其它日后悔,为何不现在放手?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为何不给我一次机会就全盘否定?我就不相信,难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成了大逆不道了吗!”沈淇此时心绪难平,为什么就不能祝福他们,为什么都要想着拆散他们,大哥是这样,公冶大哥也是这样,最亲的人却要这么对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试一试是要付出代价的。”公冶蒙即便心有不忍,也不能让她在这方面犯错,“淇儿,听话。”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既然否定了她的幸福,为什么还要让她听话,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沈淇再也不理会公冶蒙,一个人就跑了回去,近到跟前,发觉姬如彦依旧在那里,还没有离去,她好想上前抱住他,告诉他,她的委屈,可她不能,身边那么多人看着,她只能敛了心神,强颜欢笑。 公冶蒙不久也回来了,看了沈淇一眼,又看了温淑慧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姬如彦碍着人多,也没有过多询问,可她眼里的失落,他却看的真切。 待到入夜时,姬如彦果然又偷偷的潜了过来,搂着她说了好一会子话,沈淇终究是没有让他知道公冶蒙的那些话,毕竟那也是事实,说多了只会平添烦恼,只要他永远在自己身边,就现在这样拥着自己,她便决定一切都不重要了。 靠在他的怀里,沈淇总是安心的很,不多久便睡着了,姬如彦叹息一声,终究不舍得放手。 她们此时已经到了平西贵原境内,由黄衣侍卫们负责将她们的行礼送进营地,然后她们便要徒步走进深山里,要走半日之久。 所幸清晨她们都有精神,又有柴苏儿和耿怀贞一路说个不停,也不觉的多累,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众人便提议歇会儿,沈淇她们便在旁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直走着还不觉得什么,这一坐下休息了会儿,疲累感就传来了,感觉腿脚酸酸的,她们的确是太养尊处优了。 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下午申时才赶到营地,因为山里没有那么大一块空地,所以营地是分为好几处的,鉴于安全考虑,并没有小姐们在一处,少爷们在一处。 温家两兄弟自然要把帐篷搭在温淑慧的两边,而又柴苏儿在这里,姬如彦跟她们在一处,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妥,至于公冶蒙,亦是跟公冶家姐妹俩在一处,毕竟是在深山里,两个姑娘家他也放心不下。 而且他也知道,淇儿这边不用他担心。 山里丛林密布,几处帐篷都搭的挺远的,姬如彦看着这边都是自己人,就径直走到沈淇面前,让她坐下,而他给她捏捏腿。 “啊,疼。”本来走了这么久的路,腿就疼的不行,他还捏来捏去,沈淇以为他是故意的,生气的说道。 “你先忍着点,揉一揉就好了,要不然还要疼好几天的。”姬如彦不管她,继续揉着,沈淇忍着疼,半信半疑。 “你腿疼不疼?要不我也给你揉揉?”姬如彦揉完,沈淇觉得确实舒服了些,遂问道。 姬如彦笑道:“我可没你这么脆弱,走两步就喊腿疼。” “什么嘛,走了四五个时辰了好不好?”她真是从小到大都没走这么多路,还是山路! “帐篷都搭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你睡醒了就有好东西吃了。”姬如彦神秘的说道,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应该会有不少猎物。 “有什么吃的?”路上的时候只吃了点干粮,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用膳了,此时听姬如彦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正文 074.公冶蒙是个识趣儿的 黄衣侍卫们将她们送到目的地,便都已启程离开了,如今,在这片连绵不绝的大山里,只有她们这几十号人。 如今已是初秋景致,日落之时,深山中可感丝丝凉意,她们身处的这处营地,应是山谷之中,远远的可见前后两座巍峨的高山,直挤入云端之中,隐约可见仙雾缭绕。 但这处山谷却又不是最低处,黄衣侍卫临走时,特意嘱咐,西北处有一断崖,深不见底,万不可往那处走。 山谷中丛林密布,呼吸间便有清觉之意,此时闲适下来,忽闻一阵浓浓的桂花之香,虽说桂花清可绝尘,浓能远溢,但如此浓烈,必定在此不远处,沈淇与温淑慧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了主意。 淑慧是个讲究的人儿,又自有一股娴静婉约之气,如今她们的营地也算是半个家了,自是要好好装扮整理一番,便让耿怀贞和柴苏儿到别处移些野菊花来,种在这营地四周,而她则与沈淇一道去采桂花,回来做桂花饼吃。 姬如彦与温家两兄弟则早入了丛林,打些野味晚上加餐,若不是书院的刻意安排,若不是知晓这背后的目的,沈淇真要被这安然舒心的生活迷了眼,若真有这么一天,她与姬如彦,可以抛下一切,隐居在这山谷之中,过着耕田织布、挑水浇园的平静日子,可真是一件美妙的事儿。 沈淇与温淑慧行至不远处,果然见到零零散散的许多桂花树,靠近这些桂花树,浓烈的桂花香更甚,便觉沁人心脾、神清气爽。 只是,这些桂花树都生长于山谷旁的一个小土坡上,可算是,看得见摸不着,沈淇扫视了一眼此处的地形,看到斜坡上的那些青草和小树苗,便对温淑慧说道:“你在下面等我,我上去摘。” “那怎么行呢,这斜坡这么高,我看还是算了吧。”温淑慧看了斜坡一眼,确定自己是爬不上去的,也不愿沈淇冒险。 “没事的,你相信我,我可以的。”沈淇冲她一笑,“不要担心。” 便走到斜坡处,拽着坡上的草树,蹲着身子,一点点往上走,没想到这些小草根本就撑不住她,眼看走到一半了,沈淇拽住身旁的草,却一下子把它连根拔起,身子一摇晃,惹得温淑慧惊惧不已。 所幸她另一只手还拽着根小树苗,就这样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也到了小土坡上,把宽布铺在桂花树下,沈淇一个人爬上树摘桂花,树也不高,沈淇只是踩在了一根小枝上,不过因着是在土坡之上,站的位置比较高,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公冶蒙的身影。 “公冶大哥!”沈淇挥手,喊道。 温淑慧听见沈淇喊公冶蒙,也回身看,却只看到茂密的树林。 不远处的公冶蒙听见沈淇喊他,左右一看,却是无人,猛然间看到她在那么高的地方,还站在树上,心下一惊,连忙闪身过去,一个纵越,跳上土坡。 “快下来!一个姑娘家爬这么高,多危险啊!” “没事的,我在摘桂花,晚上淑慧给我们做桂花饼,公冶大哥要来吃哦。”沈淇笑着道,手又往树上摘去。 公冶蒙却把她扶了下来,“还是让我来吧。”然后又笑着道:“还没有尝过温大小姐的手艺呢。” 沈淇见温淑慧脸一红,忙说道:“我们淑慧可是标准的贤妻良母,温婉大方呢。” “沈淇!”温淑慧瞪她一眼,真是的。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淑慧自己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不如公冶大哥就替我陪着她吧,让她多摘一些桂花。”沈淇说着就要往下走,温淑慧连忙过去扶着,三下两下也就跳了下来。 沈淇还没等他二人说什么,就一溜烟跑的没影的,温淑慧站在这里,只觉得又羞又恼。 “你先等会儿,我多帮你摘一些。”公冶蒙倒是心情破好,难得和美人儿独处,自然心情愉悦。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摘吧。”温淑慧急言,却忘记了,自己根本就上不去。 公冶蒙唇角一扬,纵身一跃,跃到温淑慧的面前,手臂一勾就将她揽在怀里,温淑慧还没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就已经稳稳的落在了桂花树旁,那个小土坡上。 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人凌空抱起,她到现在心还扑通扑通的跳,猛然惊觉自己还在公冶蒙的怀里,耳根一红,竟是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淑慧……”公冶蒙温柔唤她,目光移不开半分,这温柔娴静的样子,早在第一眼就印在了他的心里,从此再也挥之不去。 此时的沈淇却是躲在暗处,偷偷的看着这一切,她可并不是要窥探什么,而是怕他二人又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所幸公冶大哥也是个识趣的,如此她也倒不担心了。 回到搭帐篷的营地,耿怀贞和柴苏儿已经移过来不少野菊花了,沈淇过去帮忙,耿怀贞见只有沈淇一人,并不见温淑慧,不禁问道:“你不是和淑慧去摘桂花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沈淇神秘一笑,将公冶蒙与淑慧的事讲给耿怀贞听,却没想到耿怀贞突然冒出一句,“可怜姚文青了。” 沈淇这才记起,这姚文青也是对淑慧有意的,但淑慧心属公冶蒙,这事是没办法强求的,只是道:“姚文青人也不错,又有那么好的家世,还怕以后找不到合适的嘛,你瞎操什么心。” “你不懂,他那么一样死心眼又一根筋的人,认定的事和认定的人都不会轻易改变。” “怎么说的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这耿怀贞和姚文青才见过几面啊,就对他这么了解了。 耿怀贞面上一怔,神情有些微妙,“谁了解他了,是他那个人简单。” 沈淇越听越不对劲,姚文青话不多,又不苟言笑,不像是一个会自来熟的人啊,耿怀贞怎么这么了解?沈淇不禁看去,却见耿怀贞面色微红,心下一惊,莫非是这丫头春心萌动了吧? “你不会是……” 耿怀贞见沈淇暧昧的表情,立马否认,“瞎说什么呢,怎么会!” “他可是姚婧的哥哥。” “姚婧的哥哥又怎么了?他是他,姚婧是姚婧,他们……”耿怀贞说着就觉得不对,猛然一惊,才发觉入了沈淇的套,咬着下唇,转过身不理她。 沈淇一脸嬉笑,看吧,承认了吧。 “我对姚文青这个人也不了解,但给人的感觉还不错。” “姚大哥人很好,性情耿直,是个实心眼的人儿,就是不会拐弯抹角,不过,和耿姐姐倒也配。”一旁默不作声的柴苏儿突然开口笑道。 柴苏儿既然知道了沈淇与姬如彦的事,又是姬如彦的表妹,沈淇便已把她当作自己人,她们说话也不会刻意瞒着她。 “可是,你方才说他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定的人不会轻易改变,若他一直放不下淑慧,你可怎么办?”沈淇还是不放心的说道。 耿怀贞栽完最后一颗野菊花,才转过身对沈淇和柴苏儿道:“没你们想的那么远,我只是觉得他人不错而已,好了,不说他了。” 帐篷旁边,有一处天然的泉眼,耿怀贞与沈淇去洗过手后,姬如彦他们也从山里回来了。 收获倒是不少,野鸡和野兔有好几只,他们这几个人也吃不完,便搭了个简单的窝,圈养在了旁边。 温均见温淑慧不在,问道:“淑慧去哪了?” “去摘桂花了,说等会回来做桂花饼吃。” 温均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便道:“我去找她吧。” “还是我去吧。”沈淇连忙说道,要是让温均看到淑慧和公冶蒙在一起,那还得了。 温均倒是没有多想,见沈淇已经跑远,便和温云去做烤鸡了。 晚上温淑慧的桂花饼做好了,沈淇便偷偷的拿了几个给公冶蒙送了去,本来是想让公冶蒙过来和她们一起吃的,但有姬如彦和温家两兄弟在,估计公冶蒙也不自在,温淑慧便包了几个让沈淇送去。 沈淇见温淑慧一直笑意盈盈的面庞,就只她与公冶蒙的事定是成了,心里也为他二人高兴,公冶大哥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最是了解,从小沈淇就觉得,再没有比公冶大哥更好的人了。 吃过晚饭,一行人坐在夜色下说着话,时不时有几只萤火虫飞来,在她们几人身边绕来绕去,耿怀贞几次想抓却都扑了个空,惹的众人一阵嬉笑,沈淇看着坐在身旁的姬如彦,只是一个侧脸,便已格外俊美。 情不自禁想起那首小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不过此时,却没有银烛,没有画屏,也没有绫罗小扇,不过却又耿怀贞扑萤火虫的小手。 沈淇想着,不禁将头靠在姬如彦的肩膀上,她不需要看牵牛织女星,因为她的牵牛星就在身边。 姬如彦看着她宁静安然的眉眼,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轻声问道:“可是困了?” 沈淇摇了摇头,“不困,就是喜欢这么靠着。” 正文 075.暴雨如注里平静的等待 夜晚的山谷,一片静谧,许是连飞禽走兽也都安眠了,沈淇的帐篷与姬如彦的靠在一起,心里觉得安心,便很快睡下了。 沈淇睡觉一向沉,不像温淑慧,向来浅眠,温淑慧听见声响的时候,外面的风才刚刮起来,呜呼呼的像有人在呼叫,淑慧刚拉开帐篷,一阵强风便灌了进来,猛的打到她的脸上,外面漆黑一片,连最后一丝月光也被乌云挡住了。 温淑慧往帐篷里缩了缩,可听着呜呼呼的风声,心里不禁害怕了起来,犹豫了会儿,便扯开帐篷来到沈淇帐篷前,轻轻的叫了她两声,谁知里面人没有丝毫反应,温淑慧便去扯她帐篷,又唤了两声,沈淇才睁开眼睛。 “谁、谁呀?” “是我,起风了,我害怕,想来你这儿挤挤。” 沈淇这才知道原来是温淑慧,忙起身去拉帐篷,外面的风很大,有种刺骨的冷,“快进来,外面冷。” 温淑慧进来,身上都冷冰冰的了,沈淇连忙将棉衾盖在她身上,“喊了好久了吧,我睡觉沉。” 温淑慧摇了摇头,“还好,外面风呼呼的声音,我睡不着。” “睡之前还星空密布,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啊!”沈淇一惊,帐篷顶上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怎么拽都拽不住,入口处被风吹开,狂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我们去叫其他人吧,看这样子是有暴雨,再加上这么强的风,这个帐篷不行的。”温淑慧大声道,便和沈淇走了出来。 方一出来,便见姬如彦拉开帐篷也出来了,急忙跑到沈淇面前问道:“你们没事吧?” 她们摇了摇头,其余的人也差不多都出来了,天已经黑的厉害,只听见狂风大作,离得近了才可看清身边的人。 姬如彦一看这情形,忙喊道:“大家快把帐篷撤了,盖住行李,再找几块大石压住,我们要找个山洞避避雨了,风越来越大,帐篷里是不能待了。” 众人迅速动起手来,沈淇她们扯着帐篷,姬如彦和温家两兄弟则搬了几块大石头来,压在帐篷上,这边弄好了,姬如彦便带着大家去找山洞。 她们今日才刚来这里,对这里这一点也不熟悉,此刻狂风大作,举步维艰,更加没办法准确的找到山洞。 姬如彦牵着沈淇,沈淇则拉着柴苏儿,另几个人也都拉在一起,这才一步步的往前走去,沈淇紧闭着口,低着头,此时就算有人说话估计也听不见,她的耳朵被冻的快没有知觉了,连骤风吹在她耳朵上都丝毫感觉不到。 不多时,空中零星的滴落几滴雨,雨点极大,这时风小了点,姬如彦才拉着她快速走了起来。 趁着现在雨势还小,他们要尽快找到山洞,若是等会暴雨来了,可就真是举步维艰了。 沈淇一直低着头,微眯着眼睛,任凭姬如彦拉着,也不知走了过久,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冷风吹到脸颊上,都有些麻木了。 终于,不知谁喊了一声,“有个山洞!” 沈淇下一瞬便被姬如彦拉到怀里,“快进洞里。” 姬如彦环抱着沈淇爬上了一个高一点的缓坡,把她送进山洞,又回身拉柴苏儿。 沈淇进到洞里,走到最里面,这才觉得有一丝温暖,与温淑慧环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看着大家都进了洞里,才放下心来,柴苏儿和耿怀贞过来,也与她们靠在一起,这真是一个狼狈的夜晚。 幸亏是及时找到了这个山洞,要不然真不敢想在外面待久了会怎样。 沈淇心中不安时,总是会下意识去摸怀里的玲珑琉璃珠,将她拿在手里,便会安心很多。 可此时,她在怀里摸了许久也没找到,心下一惊,莫非是方才掉在路上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等会雨大了起来,那么小的珠子,肯定就找不到了。 不行,那对琉璃珠对她有特殊的意义,她不能弄丢,说着便要往外冲,却被姬如彦眼疾手快拉住了,“你做什么?” 沈淇望着姬如彦,快要哭出声来,“玲珑琉璃珠不见了,肯定是方才弄掉了,我要去找回来,那是你送我的。” “现在外面风太大,眼看暴雨就要来了,你不能出去。” “不行的,那对琉璃珠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我不能丢。” 姬如彦环抱着沈淇,语气间尽是温柔,“你说那琉璃珠对你有特殊意义?” 沈淇点头,“那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是你的心意,我不能丢。” 姬如彦笑着把她扶到一旁坐好,“你坐在这里乖乖等着。”说着便转身冲出了洞,沈淇还未来得及喊出声,他便已消失了踪影。 众人都愣了半瞬,后来听沈淇讲明原由,才明白了过来,只是这雨越来越大,狂风又不停,他一个人冲出去太危险了。 可此时,她们也只能等,等着姬如彦安全回来,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哗啦啦的雨声和呼呼的风声在洞外叫嚣,姬如彦还是没有回来。 沈淇坐立不安,时不时往洞外望去,只能看到雾蒙蒙的暴雨如注,在这暴雨中,人都睁不开眼,还如何去找东西呢,这么久没回来,他会不会有危险,沈淇来回踱步,心中已经不是不安那么简单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来回也够了,而姬如彦还是没有出现。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她要出去找他,可温淑慧仿佛早就知晓她心中所想,一直拽着她的胳膊,沈淇焦急不已,对着温淑慧道:“我一定要出去找他,说不定他现在有危险。” “若是连姬世子都遇到危险了,那你出去不是更危险吗?你看看外面的天气,恐怕你刚走出这个洞就没法前行了,山路本就崎岖,又遇上暴雨,你出去根本一点用也没有,说不定还会拖累姬世子的,你要相信他,我们再等等。” 温淑慧好歹是把沈淇拉着了,其实她也明白沈淇的心情,若是公冶蒙遇到这种情况,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可她们现在需要冷静,不能盲目的冲出去,要不然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是啊沈淇,我们再等等,姬世子或许是看雨太大,先找了个地方避雨去了,等会就回来了,你别着急。”耿怀贞也忙过来劝道,就怕这丫头冲动。 可此时,柴苏儿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洞口。 此时对沈淇来说,每等一刻便是煎熬,都怪她,要不是她把琉璃珠弄丢,姬如彦也不会出去找,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为什么不好好拿好呢,为什么要把它弄丢呢。 若是姬如彦真有什么意外,她可怎么办才好。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竟比我表哥的命都重要?”柴苏儿再也忍不住了,冲到沈淇跟前怒视着她。 沈淇一愣,不是为柴苏儿突然的转变,而是为她这句话,纵然琉璃珠是姬如彦的心意,是对沈淇有特别的意义,可没有任何东西比姬如彦的命重要,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 她记得,他送他琉璃珠那日问她,“你在画上,我可在你心上?”这样一个在她心上的人,她是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的。 “是我不好。”她不想多说什么,此时此刻,没有比姬如彦的安危更重要的了。 “你就是这么爱他的吗?表哥他对你那么好。”柴苏儿不依不饶,表哥都这么久没有消息了,这个女人还可以这么冷静。 “苏儿,沈淇她心里也不好过,感情的事是两个人心甘情愿,有什么错与对呢。”温淑慧见柴苏儿也只是担心姬如彦的安危罢了,只好劝道。 柴苏儿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坐下,闷闷的看着洞口。 沈淇的心情,此刻说不出汹涌还是平静,这么久不见人,又出不去,每次都是这样,她总是无能为力,遇到黑衣人突袭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每次都只能默默的在他身后,却什么事都不能帮他做。 她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 温均和温云也有些不安了起来,若说之前他们还相信姬如彦的能力,那么过了这么久,也实在太不正常了,就连他们也感到深深的不安。 洞外风雨凛冽,洞内却安静的异常,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沈淇和柴苏儿都安静的望着洞口,安静的可怕,温淑慧和耿怀贞看了看两边,只能陪在她们身边,而温均和温云此时也低着头不出声。 突然,一声惊雷划破长空,洞内一阵明亮,接着又是一声惊雷,突兀的响彻在山洞里,沈淇突然一震,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住自己,惊恐的雷声听在她的耳边像是一道道催命符,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 这该死的雷声,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个没有姬如彦在她身边的时候,温淑慧一直陪在沈淇身边,也最早发现她的异常,见她蜷缩着身子流泪,只以为她是太过于担心姬如彦,温淑慧上前抱住她,安慰道:“你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沈淇没有出声,只是身子涩涩发抖,“轰隆”又一声惊雷,沈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那种惊恐再一次袭来,她只能狠狠的抱紧自己。 正文 076.雨过天晴 沈淇没有出声,只是身子涩涩发抖,“轰隆”又一声惊雷,沈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那种惊恐再一次袭来,她只能狠狠的抱紧自己。 磅礴的雨柱中,突然冲出来一个宝蓝色的身影,踏进了洞里,左右寻找那个惦念的人儿,沈淇抬眸,见那个人温柔的眼眸紧盯着自己,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 姬如彦往前踏一步,却被突然冲过来的柴苏儿抱住,“表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苏儿了。” 姬如彦轻轻将她推开,依旧一步步往前走,走到那个人儿身前,蹲下,“打雷了,你别怕,有我在。” 这就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因为她怕打雷。 沈淇泪眼婆娑,猛地扑到她怀里,“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雨下的太大,我找到琉璃珠后便在那里躲了一下,可我一听见打雷就跑回来了,你一定害怕了吧,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姬如彦轻轻抚摸着沈淇的脸颊,将她抱在怀里,他知道,她怕打雷,而且很怕。 沈淇伏在他的怀里,不知哭了多久。 一夜暴雨,当沈淇醒来的时候,被雨水冲刷的丛林里一片澄明,沈淇睁开眼睛,见自己依旧在那个山洞里,耳边便传来耿怀贞的声音,“这才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强风暴雨,这野外锻炼不是要人命嘛。” “在野外的凶险之处是山里的野兽,像昨夜暴雨自然之灾哪是认为能预测的,只能说是我们太倒霉罢了,才刚来第一日就赶上了,所幸大家都没有事情。”接着便是温淑慧的声音。 沈淇爬起身,见众人也都或躺着或坐着,昨夜大家都累坏了,温淑慧见沈淇醒来,也过来坐在她旁边。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均有担忧,“现在雨已经停了,昨晚的暴雨强风竟像是一场梦一样。” “也不尽然,我方才到洞外看了一眼,好多细一些的树都倒在了一旁,路上满是泥泞。” “也不知道我们那些帐篷怎么样了,若是不能用了可如何是好。”那几个帐篷可是她们歇息的地方,若是帐篷损坏,她们就只能住山洞了,可男男女女这么多人又不方便。 温淑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愿没有问题吧,昨晚被那些大石头压着,想来应是无事。” 两人沉默良久,眉眼中皆是担忧。 “淑慧,我有些担心公冶大哥,我们去看看吧。”沈淇不知道在别的营地的人都怎么样了,昨晚那种情形,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山洞藏身,而她最担心的莫过于公冶蒙了。 温淑慧连连点头,其实昨晚她就一直担心,今早更是早早的醒来,如今沈淇一提,她自是连忙应下。 沈淇看其余几人都还没有醒来,便让耿怀贞留在这里,免得他们醒来不知道找不到她二人,她便与温淑慧一同出了去。 洞外的那个缓坡,已经被雨水冲塌了一大块,沈淇与温淑慧牵着手,只好咬咬牙跳了下去,所幸并不高,地面又松软,只是两人的衣裳鞋袜被溅满了泥水,她们也顾不得这许多,便连忙往公冶蒙的帐篷出走去。 果然如温淑慧所言,昨夜的狂风太强,好些树木倒在地上,将路堵住,沈淇与温淑慧只好小心翼翼的从那些树上跨过去,路上泥泞不堪,好几次她们都深陷泥潭。 一路跌跌撞撞,终是走到了公冶蒙的帐篷处,公冶家姐妹俩一向与姚婧形影不离,此时帐篷处只有公冶蒙与姚文青二人,在整理那些散落的东西。 温淑慧一见公冶蒙,差点落下泪来,看到他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公冶大哥。”沈淇一喊,公冶蒙立马回过身来,见到她二人,急忙走了过来。 “怎么样?你们都还好吧?”碍着有姚文青在场,要不然公冶蒙真想把她抱在怀里,“淑慧,看到你们好,我就安心了。” 温淑慧点了点头,公冶蒙眼中的担忧不比她少,心中一阵暖意。 “昨夜雨刚下时,我去你们那儿看了看,见你们都不在,心想应该是找地方躲起来了,你们无事就好。” 姚文青在不远处看了温淑慧一眼,见她安好,终究什么都没说,又自顾自地收拾被风吹散的东西。 沈淇与温淑慧见公冶蒙安好,便离开了,直接去她们的营地,料想姬如彦他们醒来,应该差不多也要回来了。 她二人回来时,姬如彦他们也刚到,见沈淇一身泥泞,像个叫花子似的,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泥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呢,你以为你好啊,身上的泥水一点也不比我少,倒是这脸嘛,还是清俊的很。”沈淇却在他脸上抹了把,这样才公平嘛。 姬如彦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动手去搬那些压在帐篷上的大石头,幸亏昨晚找来这些大石头压着,里面的东西都还完好。 “大家快搭起帐篷看看,有没有损坏的。” 姬如彦和温家两兄弟在搭帐篷,沈淇她们便将此时打扫一下,昨日刚移过来的野菊花,一夜之间倒了一片,好不惋惜,几人只好把那些野菊花收拾一下扔掉,把这块空地打扫出来,好再种别的花。 昨日姬如彦他们抓来的那几只野鸡和野兔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沈淇偷偷跑到耿怀贞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和淑慧刚才去看了,姚文青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了。” 耿怀贞倒别捏了起来,“谁担心了。” 沈淇笑而不语,看着姬如彦他们把帐篷都撑起来了,所幸都还能用,没有损坏,沈淇便去把箱子拖到一边,将帐篷里面铺好。 沈淇刚从帐篷里钻出来,猛然撞到一个人,转身一看,竟是柴苏儿,只见柴苏儿面色有些尴尬,望着沈淇,想说什么又不说的样子。 “怎么了苏儿?” “沈姐姐,昨天,对不起。”柴苏儿低眉,小声说道。 沈淇一愣,方想起昨晚在洞里时,柴苏儿的指责,遂笑道:“没关系,也是我不好,再说了,你也是因为担心你表哥,我知道的。” “沈姐姐不怪我就好,表哥就和我亲哥哥一样,他那么久没回来,我是太担心了,其实不是故意针对沈姐姐的。”柴苏儿语气诚恳,一双秋水眸望着沈淇,好不委屈。 沈淇方刮了下她滑嫩的面颊,说道:“没事了,我知道的,你又没有错,别想了,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这水汪汪的眼眸让旁人看到,定是以为沈淇欺负姬如彦这个小表妹。 柴苏儿动了动嘴,没有再开口,见沈淇又在忙别的,便道:“沈姐姐,我去耿姐姐那儿帮忙了。” 沈淇点点头,却见她已走远,其实沈淇并没有怪她,毕竟她说的也都是事实,她担忧姬如彦更是在正常不过了,因为那毕竟是她表哥,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感情不比亲兄妹差。 只是,当姬如彦从外面回到洞里,柴苏儿跑过去抱住他的那一瞬,却始终在沈淇脑海中挥之不去,因为沈淇爱他,所以那一刻,她也从柴苏儿的动作,感受到了同样的情绪。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吧,因为通过这两天和柴苏儿的相处,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沈淇是真心待她的。 当周边都打扫的差不多,几人将帐篷里面铺好,已是正中午,肚子饿不说,关键是这一身的泥垢,姬如彦倒附近找了找,除了营地旁边的一个小泉眼,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河,也是从那泉眼处流出来的。 沈淇她们几个便拿了干净的衣裳,准备去小河那里清洗一番,没想到姬如彦和温家两兄弟却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耿怀贞最先嚷嚷道:“我们几个姑娘家是去洗澡,你们跟着做甚!” 温均轻咳一声,面色微红,想是没想到这耿怀贞这么不含蓄,弄的沈淇她们也都很尴尬,还是温云说道:“这里住了这么多人,难保旁人不会去那小河里,我们就在远处守着,你们放心便是。” 耿怀贞一想也对呀,书院的人都在这附近扎营,万一别人也去了怎么办,遂讪讪道:“那你们可不能偷看啊。” 三个少爷同时红了脸,沈淇与温淑慧连忙一左一右的把耿怀贞拉走了,再让她说下去,还不知道说出什么胡话来呢。 在丛林里的小河就是有一个好处,四周杂草丛生,只要不是近到跟前,是不会被旁人看到的,几个姑娘也胆大了起来,把脏衣裳往河里一扔,便清洗身上的泥垢。 开始大家还都老老实实的,渐渐的却嬉闹了起来,几个姑娘家也不必羞怯,见到水总是玩性大,互相泼来泼去,谁也不让谁。 耿怀贞嗓门大,忘记了不远处还有三位少爷守着,便嚷嚷了起来,“看我的九阴白骨爪,让你摸我!” 姬如彦他们又难得的尴尬了起来…… 正文 077.天亮前溜走 深山里的生活,自那日的暴雨过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也不知是不是沈淇洒在周边的驱虫粉管用,这几日并未见蛇虫靠近,耿怀贞整日嚷嚷着无聊,有时候进山里一整日都不见出来,好几次让沈淇和温淑慧好不担心。 温淑慧负责大家的饭菜,偶尔偷偷跑出去和公冶蒙幽会,倒是不亦乐乎,柴苏儿最近喜欢上了摆弄花花草草,帐篷四周被她种满了花。 温家两兄弟这几日突发奇想,把主意打到了那日被暴风吹倒的树身上,说想在这里盖几间房子,免得下一次再下大暴雨时没处躲,沈淇她们倒是很赞成,这里取材方便,而且盖房子这种事又不用她们动手。 本以为这两个大少爷只是说说,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能真的会盖房子这种粗活啊,却没想到他们说干就干,到处去砍木材,不过沈淇还真想在这里建几间房子,若是将来有机会,她们还可以回来住。 这晚沈淇睡得格外早,只因夜色清凉如水,她窝在姬如彦的怀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可当她醒来的时候,外面依旧漆黑一片,感觉有人躺在自己身边,她心下一惊,因天色昏暗,看不清楚,直到姬如彦的声音传来,“是我。” “你、你不会也是在我帐篷里面睡的吧?”她只记得,昨晚她是在他的怀抱里睡着的,他不会是,跟她一起睡的吧…… 姬如彦低笑一声,“你这么想跟我谁在一起啊?” “谁想了!”沈淇这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昨晚把你抱进帐篷里的时候,留了一手。” 沈淇在黑暗中瞪他一眼,这人真是卑鄙,不过这瞪与不瞪也没多大关系,他根本就看不见。 “好了,先别问了,快点收拾东西。” 沈淇一愣,不解的问道:“收拾什么东西?做什么?” “就是日常能用到的,衣服首饰之类的,对了,还有驱虫粉、伤药也带着。” “要做什么?”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先别问,快收拾便是。”姬如彦尽量压低声音,防止被旁人听到。 沈淇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按姬如彦所说,将东西收拾好。 姬如彦带着沈淇,偷偷的爬出帐篷,此时天才微微泛亮,身上穿的单薄,还有丝丝凉意,沈淇将包裹抱在怀里,一只手被姬如彦牵着,二人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营地。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沈淇实在忍不住了,只好问道:“我们是要去哪儿?淑慧她们知道吗?她们醒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姬如彦宽厚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一一解释,“首先,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然后,她们都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们醒来发现你和我同时不见了,便能猜的出来了,现在呢,你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吧。” 沈淇努力克制住内心小小的激动,颤颤的问道:“我们、这不是在私奔吧?” 就这样,她稀里糊涂的就和姬如彦成功的私奔了。 整日在那个营地里,是有些无聊,但姬如彦的回答却令她吐血,他说只是不想帮温家两兄弟盖房子而已。 好不容易有机会来到深山里,能和姬如彦一起到处去转转,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沈淇立马便调整好了私奔该有的心态,激动、紧张、兴奋、担忧。 担忧当然是安全问题,虽然跟姬如彦在一起,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深山中不可预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也只有警醒了点。 被姬如彦牵着,一路上二人虽然话不多,沈淇却并不觉得累,好像这样一直牵着就能走一辈子似的,朝阳照在二人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沈淇感到一阵暖意,忍不住张开怀抱,闭上眼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你怎么会想到突然要带我出来?”沈淇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们真的就这样偷溜出来了。 “淇儿,在这深山里的一个多月,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快乐时光了,出去后,外面的世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无忧无虑的好好玩一场。”姬如彦将沈淇拉到身前,一手揽着她,温柔的问道:“你说好不好?” “好!”沈淇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姬如彦说的这些她都想过,临行之前父亲就跟她提过,她也知道,等到她们从这片深山里出去,外面可能是另一方天地了,到时候,皇权之争,朝堂争斗,家族矛盾,都会接踵而至,而对于她来说,任何一件事她都承受不起。 以前,她总是端着沈家大小姐的身份,想着自己虽是女儿身,但将来也要为沈家出一份力,但接触的事情越来越多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渐渐的,她便想,就算自己不能为沈家做些什么,但也绝不能拖累了沈家。 可是如今,她要求的越来越少了,她甚至只是想,就这么被他牵着,一辈子不放手便好,什么事都可以不管不顾了。他们两个,不去管外面的世界,永远生活在这座大山里,彼此相依。 “淇儿,快看!”姬如彦的手指向东边。 两座大山之间,太阳正缓缓的升起,四周的昏暗又明亮了几分,薄如轻绡的云边,迅速的染上了一层绚烂的霞彩,那两座山尖,如同两根充满力量的手指,将太阳一点点往上托,朝霞洒在上面,仿佛与太阳融为一体。 此时此刻,从远处看,便是一颗拥有着光和亮,拥有无限温暖的火球,那一幅日出的景象,喷薄出无限的朝气与力量,就连两只握在一起的手,都越来越贴合,仿佛要把彼此的力量传递给对方。 “真美……”沈淇将身子靠在姬如彦的怀里,轻声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会的。”可能相爱中的人,都是傻的。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姬如彦点点头,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沈淇顿了一下,终是说道:“若终有一日,沈家与姬家走向了对立,你会怎么做?” 许久都没有听见姬如彦的声音,沈淇也不急,只是静静的望着那太阳升起的地方,她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她仍是想知道,因为这一天,其实并不远。 姬如彦想了想,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好,这其中会有许多变数,并不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只好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沈淇竟是粲然一笑,“我只希望,彼此都安好。” 这一刻,姬如彦竟是从未有过的舒心畅快,“若有双全法,彼此不辜负。” “其实我知道,在这一场诡谲风变中,沈家的下场都只有一个,这是早就注定了的,我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权势地位,都没有性命来的重要,不是吗?”若不是这一场夺嫡之争,恐怕沈家早就被皇上除掉了,树大招风,从来都是如此,怪只怪,沈家这两代,均不知收敛。 其实,她早就想明白了。 “你一个女子,懂得倒是不是,只是不知你这么聪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姬如彦打趣道。 “听说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是吗?” “不尽然啊,我喜欢你在大事上聪明,小事上糊涂,那呆笨的样子反倒更可爱。” “我什么时候呆笨了?”她一直很聪明的好不好。 他们走走停停了一上午,终是没有走出这个山谷,不过每一处的景致都是不同的,最后,姬如彦干脆带着她爬起了山,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应是通往山顶的,姬如彦问她能不能爬上去,她一激动就说没问题。 结果这才爬了不到一半,她就累的半步都走不动了,死活都不肯再往上爬,姬如彦没办法,只好让她在原地休息,他到附近找些野果子吃。 沈淇坐在原地,累的面颊通红,身上都是汗,最后干脆躺了下来了,姬如彦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捧了一把野果回来,他自己先吃了一个,过了一会儿才拿给沈淇,结果令她很不满。 “我都渴死了,你还不快给我,你不会是觉得好吃,想独吞了吧?” 姬如彦轻笑,这本来就是他摘的好吧,“我总有先试一下有没有毒,然后才给你呀。” “啊?你都不知道有没有毒怎么就吃了,快吐出来。” “骗你的,这种小野果怎么会有毒。”说着姬如彦也学她躺了下来,从这里往下看去,视野更开阔了些,大约可见他们方才走过的路,一望无际的绿色植被映入眼中,异常舒适。 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姬如彦才催促她接着往上爬,估计她再休息下去,就该睡着了。 沈淇看着姬如彦在前面的健步如飞,仿佛这是件很轻松的事儿,也不甘落后,应是咬着牙,一路爬到了山顶,还没来得及欣赏山顶的景色,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便躺了下去。 正文 078.爬山受伤 看着姬如彦站在山顶失神的模样,沈淇终是明白了,为什么男人都对江山有那么大的渴望。为了权利,任何阴谋手段都是值得的,立在山顶,一览无遗的大好山河,无端的让人心生眷恋。 “江山如画,果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那人却又开始油嘴滑舌,嬉笑道:“江山如画,不及美人惊鸿一瞥啊。” 沈淇倒也来了兴致,“哦?那如此说来,姬世子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喽?” “如果那个美人儿是你,我倒可以考虑,不知沈大小姐可愿做这红颜祸水?” “世人若是愚钝,我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二人在山顶躺了不知多久,山上风大,姬如彦将长袍盖在沈淇身上,宁静祥和的景象,阻隔了一切皇权争斗下的暗潮汹涌。 “不行,我腿太疼了,走不动了。”下山的时候,沈淇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根本就不听使唤,也停不下来,她真怕自己一下子冲到山底,好不容易止步,非要半道上休息一会儿。 估计姬如彦以后再也不会带她爬山了。 当二人慢吞吞的走到山底时,正好赶上落日,早上朝霞的回忆还记在脑海里,沈淇连忙对着姬如彦喊道:“是落日,快看!啊!” 姬如彦只听到她“啊”的一声呼喊,还有衣裙碎裂的声音,回过身见她已经摔在地上了,“你怎么了?摔到哪儿了?” “腿……啊!你别动,疼……”沈淇坐在地上,右腿弯曲着,裙子的下摆被利石划破了,姬如彦稍动一下,她便喊疼。 “都说了让你别动了!” “淇儿,你忍着点,我看看。”姬如彦缓缓的掀开她裙子的下摆,将裤腿往上挽了挽,见她小腿上划了一道挺深的口子,鲜血直冒,顿时紧皱着眉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姬如彦又生气又心疼,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条,先给她简单的包扎一下。 “啊,你轻一点,很疼的。”沈淇冷汗直冒,紧咬着下唇。 “让你走路不看着点,这么大一块石头没有看到吗!”姬如彦没好气的说道,手上到底还是轻了几分。 沈淇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怪我拖累你了?这下私奔不成了,还要你照顾我。” “你呀!”姬如彦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本想带她好好玩几天的,这下二人却必须要回营地了,姬如彦只能一路背着她,她的包裹里只带了些驱虫粉和普通伤药,金贵的药都留在了帐篷里,必须尽快回去敷药,但他又不敢走太快,怕扯动她的伤口。 沈淇估计是太疼了,趴在姬如彦背上,时不时倒抽凉气,小腿上的伤口很深,是直接摔倒在一块利石上的。 姬如彦心里自责不已,本是想让她开心玩乐,却总是害她受伤。 赶到营地的时候,温淑慧她们正在用晚膳。 “快将好用的伤药拿出来。”姬如彦急急说道,将沈淇背到一边,放在地上,温淑慧没有多问,赶紧去沈淇帐篷里找伤药。 耿怀贞没有发现沈淇的异常,跑过来拍她的肩,“你可真不够意气,就这么和姬世子私奔了,害我们瞎担心。” 沈淇见姬如彦面色一寒,连忙道:“我这腿已经受伤了,你难道还想在我肩膀上伤一下吗。” “受伤了?怎么回事?”耿怀贞一听沈淇说受伤,连忙要检查她的伤口,幸亏被姬如彦眼疾手快拦住了。 “我现在都要疼死了,动都不敢动,你就饶过我吧。”沈淇实在不敢让耿怀贞碰她的伤口,就她那毛手毛脚的习惯,还不要自己的命啊。 “沈姐姐,药来了。”柴苏儿站在一旁,看温淑慧从帐篷里出来,连忙说道。 温淑慧快速跑到沈淇身边,一脸担忧,“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走路不小心被石头刮到的,你可要轻点啊,痛死我了。”沈淇坐在地上,将裤腿挽起,疼的直冒冷汗。 温淑慧小心翼翼的将姬如彦包扎的布条解下来,见沈淇忍着疼痛,越发不敢下手,直到看到小腿上的伤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耿怀贞连忙到旁边去接了盆水来,姬如彦一直蹲在沈淇旁边,握着她的手,他给沈淇敷药没轻没重的,换温淑慧来,他还放心。 “伤在我腿上,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沈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打趣道。 “怎么好端端的弄出这么深的一道伤口,一定很疼吧?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也不会有事,既然把人带走就不应该让你受伤。”温淑慧也不管旁人是否在场,微怒道。 温均和温云听罢,皆是皱了眉头,却听姬如彦道:“是我的责任,没有照顾好她。” 温淑慧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什么,估计她也只是看沈淇的伤口这么深,忍不住发发牢骚,倒没想到姬如彦会主动接话,一时让她也不好再开口了。 “我要敷药了,你忍着点,疼就喊出来。”温淑慧小心翼翼将药粉洒在沈淇的伤口处。 沈淇浑身一颤,只觉得汗滴从她额头、鼻尖冒出,像是有火在她身上烤着一般,若是只有姬如彦在身边,她早就喊的惊天动地了,但此时有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真喊出声,只好强咬着牙,温淑慧大概是怕沈淇太疼,动作很迅速,敷完了药便立马将干净的细布缠在伤口处。 沈淇疼过那一阵,渐渐的便不怎么疼了,这药还真管用,温淑慧又拿出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药丸递给沈淇,“这是我特意带的,止痛的,快吃了。” “沈姐姐,你和表哥去哪儿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柴苏儿望着沈淇,眉目间心疼的问道。 “还能去哪儿,这里都是大山,当然是去爬山了。不过,估计爬了这一次山后,我以后都不想爬山了。”沈淇一想到爬了那一趟山,心里直叫苦,这下伤口倒是不疼了,但腿上的酸痛感又传来了。 “为什么啊?”柴苏儿不解的问道,和表哥一起爬山不好吗? “你傻啊,沈淇爬山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当然不想再爬了。”耿怀贞推了推柴苏儿,冲她说道。 柴苏儿有些尴尬的哦了一声,温淑慧问沈淇和姬如彦有没有吃东西,然后便扶着沈淇过去吃饭,野菜是耿怀贞她们到山里挖的,吃着倒也不错。 沈淇的腿休养了几日,便结了疤,有时候痒痒的颇为难受,温家两兄弟每日都在盖房子,营地周围堆满了砍好的木材。 这温家的两兄弟性情差不多,哥哥温均较显成熟一些,温云偶尔会喜玩乐,但在温淑慧面前,二人都毫不犹豫的扮演起兄长的角色,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沈淇越发能感觉出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呵护之情,她想,大概在沈赫的心里,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 姬如彦曾跟她提过,说姚文青太过坦率耿直,这温家两兄弟心思活络,能力也强,只是功夫不如姚文青好,有他们在姬如彦身边,一直以来也帮他做了很多事。 沈淇当然知道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她大哥沈赫身边也有个公冶蒙,二人亲如兄弟,沈赫的很多事都是公冶蒙去办的,公冶大哥文武双全,谋略过人,只一人便胜过千千万万。 这一日,姬如彦在营地里待的发慌,便一个人出去转转,温家两兄弟也不知去了哪儿,耿怀贞更是一早就没见了人影,反正她是如何都待不住的,沈淇她们也由着她。 沈淇正与温淑慧和柴苏儿在营帐前浇花,这些花儿都是柴苏儿精心栽种的,包括从别处移来的,也被柴苏儿养的极好。 耿怀贞却突然急匆匆的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淑慧,你那两个哥哥和公冶蒙打起来了。” 温淑慧大惊,急忙跟着耿怀贞跑了出去,沈淇与柴苏儿对视一眼,也跟在她们后面跑去。 茂密的丛林里,远远的便听见有打斗的声音,只见温均和温云对战公冶蒙一人,但温家两兄弟却并不见占什么上风,公冶蒙的功夫一向了得,更是在考试中胜过姬如彦,虽然姬如彦当时并无求胜之心,但他能被公冶蒙打败,也绝非偶然。 温淑慧跑到跟前便见到这情景,急的喊道:“大哥二哥,你们别打了,快住手啊。” 沈淇也已经赶了过来,说道:“公冶大哥和温家两位哥哥,你们先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呀。” 可正打的火热的几人哪里会听她们的,这一剑剑的挥来挥去,招招都揪着温淑慧的心啊,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最亲的两位哥哥,谁受伤了她都是最心痛的。 “你们快住手啊,这么打下去有什么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温淑慧不住地大喊,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这时,不知耿怀贞抽哪门子的疯,提剑就加入了战斗,对着温家两兄弟喊道:“你们以一敌二算什么本事,要切磋武艺,怎能少了我耿怀贞?”二话不说便对着温家两兄弟动起手来。 正文 079.温家兄弟与公冶蒙的争斗 这时,不知耿怀贞抽哪门子的疯,提剑就加入了战斗,对着温家两兄弟喊道:“你们以一敌二算什么本事,要切磋武艺,怎能少了我耿怀贞?”二话不说便对着温家两兄弟动起手来。 温均和温云本来就打的恼火,这耿怀贞又来添乱,还自己人打自己人,更是来气,当下也不管别的,二对二便在林子里打的火热。 沈淇她们却只能干着急,冲耿怀贞说道:“你添什么乱,还不快让他们住手!” 也不知他们在打斗过程中,故意屏蔽了外在的声音,还是根本对她们置之不理,不管沈淇与温淑慧怎么喊,他们依旧不停手。 公冶蒙或许是看到温淑慧的面子上,如今又有了耿怀贞做帮手,并未对温家两兄弟使全力,可温均和温云却招招含怒,钻了公冶蒙的空子,一剑就刺向了公冶蒙的左肩,公冶蒙一下吃痛,心道,这温家两兄弟是下死手的啊,当下也不再客气。 温淑慧见公冶蒙受伤,一声惊呼,怎么喊叫他们也不听,温淑慧一狠心,不知哪来的勇气,一点功夫都不会,竟敢往他们中间冲。 四个人的混战,场面本就混乱,谁也没发现温淑慧冲了过去,待反应过来,温云的长剑已经直直的刺入了温淑慧的胸口,温云大惊,一个踉跄猛地后退几步,公冶蒙快速闪身将温淑慧抱在怀里,双目猩红,“你冲过来做什么!这么危险,不要命了吗!” 温均猛地将公冶蒙推开,抱住温淑慧,“淑慧,你这是做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把淑慧抱回去治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不都怪你们!”沈淇见长剑还刺在温淑慧的胸口处,心中一阵惊惧。 “你们终于、终于不打了。”温淑慧眼角滑落两行泪滴,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 温均一把抱起温淑慧就往回赶,将温淑慧放在棉垫上,温均手忙脚乱的去翻伤药,此时的温淑慧已是面色苍白,昏死了过去,温云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他根本就不敢靠前,脑海中还一直回放着方才剑刺入妹妹胸口的那一瞬。 柴苏儿去打水,耿怀贞去帮温均找伤药,而沈淇则一直陪在温淑慧身边,替她简单的擦洗伤口。 公冶蒙一脸懊悔,早知如此,温家两兄弟来找麻烦时,他就应该避开的,看着淑慧脸上毫无血色,连唇瓣都是惨白色,他的心一阵抽搐,她这么柔弱的女子,如何受得住这般痛楚! 柴苏儿把水端来,沈淇将温淑慧的伤口洗净,这可是剑伤,直直的刺入胸口,拔剑的时候血不住的往外涌,沈淇强忍住悲痛,一直以来,多是温淑慧照顾她,如今她也要坚强的守在淑慧身边。 温均和耿怀贞将所有的外伤药都拿了出来,沈淇给她上药的时候,许是太过疼痛,温淑慧抽痛一声,又昏了过去,耿怀贞再喊她,便没了声响。 姬如彦回来,见这么多人混作一团,才发现是温淑慧受了剑伤,又望了望温家两兄弟和公冶蒙,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她受这么重的剑伤,只敷药是不行的,必须要到深山找些草药来,内外兼服,否则伤口很容易感染,若是再引起发热或别的症状就不好了。” 众人一时都冲昏了头脑,此时听姬如彦这么一说,方反应过来,可他们这些人都不认识草药,若是吃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沈芸在就好了,那丫头倒是对草药颇有研究,也跟着沈严卫进过几次大山。 “姚家大小姐出身武将世家,听说自小便喜欢研究各种草药,我们可以找她帮忙。”温云此时也稳了心神,出口说道。 可沈淇却为了难,姚婧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况且,姚婧和她们几人还有过矛盾,若让她来救温淑慧,估计她无论如何是不肯的,沈淇不禁偏头看了姬如彦一眼,若是姬如彦开口去求的话,说不定姚婧还能答应。 却听公冶蒙说道:“我去求她!” “公冶大哥,你去找姚文青,就说是淑慧受了伤,他一定有办法让姚婧帮忙的。”沈淇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如今救淑慧才是最重要的。 公冶蒙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但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姬如彦见仍在地上的那柄长剑正是温云平时佩戴的那一柄,又见温云失神落魄的样子,遂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自责,会没事的。” 温云暗恨的一拳打在树上,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剑会刺向亲妹妹,还是从小到大,自己极致呵护的妹妹。 沈淇时不时的给温淑慧擦擦汗,她现在一定很疼,额头上的汗就没停过,耿怀贞和柴苏儿陪在一旁也是一脸担忧。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淇转向一旁的温均,此时不能不问了,为什么他们会和公冶大哥打起来,不知道这样做,淑慧才是最心痛的吗。 温均也不推脱,一向敢作敢当,“是我们去找公冶蒙的。” “为什么呀?” 温均眉头一皱,恼怒道:“他对淑慧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休想!” 沈淇也是来气,做兄长的为什么非要拆散妹妹的幸福,“他们两个彼此有意,是真心相爱,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祝福她?为什么非要想着拆散她!” 温均不愿与沈淇争执,索性走到一旁,姬如彦过来扶着沈淇的肩,说道:“淇儿,你不懂。” 沈淇一把推开姬如彦,语中含怒,“你们都懂!都觉得是为了淑慧好,其实是害了她,上一辈的恩怨,为什么要下一辈偿还,淑慧和公冶大哥彼此相爱,有什么错!要不是你们强加阻拦,淑慧现在会躺在这里吗!” 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过了许久,温均叹息道:“我当然是希望淑慧幸福,只要她好好的,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摘给她,只是她与公冶蒙,注定了没有好结果的。” “婚姻大事,向来遵从父母之命,父亲若是知道淑慧和公冶家的小子在一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退一万步讲,哪怕父亲心疼妹妹,最终允了她,可公冶蒙的父母也决计不会同意,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就放手。” 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就放手,这句话,公冶大哥也对她讲过,可她没有错,淑慧也没有错,她们有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 “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淑慧是真心实意对公冶蒙的,我想淑慧的性子你们做哥哥的肯定更了解,她表面柔弱,其实再坚强不过,她喜欢公冶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而公冶大哥,她一定会对淑慧好的,你们相信我。起码在山里的这段日子,不要再多加阻拦,淑慧受伤,一定希望公冶蒙陪在身边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只要两个人信念坚定,一定有办法在一起的。” 这话是说温淑慧,又何尝不是在讲她自己,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外界的阻碍已是太多,在这谷中的日子,就摒除一切成见,彼此舒心的度过吧。 温均和温云都没有再言语,过了一会儿,公冶蒙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姚文青和姚婧,姚婧是被姚文青连拖带拽的拉来的。 姚文青见温淑慧面色苍白的躺在棉垫上,呼吸一窒,连忙让姚婧过去看看,姚婧不情不愿的查看了下温淑慧的伤口,不冷不热的说道:“一时半会又死不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还不快去!”姚文青一声呵斥,姚婧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姚文青想了想,还是和姚婧一起去了。 沈淇和柴苏儿轮流在温淑慧身边照顾她,不多时,温淑慧渐渐醒来,闷哼一声,众人一震,公冶蒙率先掠到温淑慧跟前,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抚摸着她的面颊,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醒了,还疼不疼?” 温淑慧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疼了,醒来就能看到你,真好。”又见他左肩上的伤口,心疼的问道:“你呢,伤口有没有上药了?疼不疼?” 公冶蒙鼻尖一酸,“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这点小伤,只要你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行。”公冶蒙心疼不已,普通剑伤尚且疼痛难当,何况是刺中心口。 温均本想冲上前将公冶蒙推开,却在听到温淑慧的话后,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温淑慧又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温云,小声道:“二哥,是、是淑慧不好,你不要、不要自责。” 温云听见妹妹这话,登时红了眼眶。 “你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呢,姚婧已经去采草药了,等她回来,吃了药就不疼了啊。”沈淇蹲在温淑慧一旁,握着她另一只手。 温淑慧慢慢扬了扬唇角,真好,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还有她的亲人,她是幸福的。 虽然不知为什么是姚婧帮她采草药,但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去追问了,身子失血过多,实在是太虚弱了,靠在公冶蒙怀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正文 080.柴苏儿的另一面 日暮时分,姚文青和姚婧采草药回了来,姚婧把一篮子的草药倒在地上,分成几堆,告诉沈淇她们哪些用来外敷,哪些需要煎熬。 耿怀贞连忙把草药拿去煎熬,姚婧却趁大家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靠近沈淇的耳边低语,“你跟我来一下。” 此时温淑慧如此虚弱,沈淇当真不想离开,何况是跟姚婧一起,但姚婧毕竟才帮过她们,沈淇便点了点头,跟在姚婧身后。 姚婧在前面走,也不说话,沈淇只好先开口,“有什么事找我?说吧。” “你急什么,到了我自然会说,我可不想在这里被他们听见,这里到处都是书院的帐篷,保不准有人就会偷听,还是到没人的地方妥帖。”姚婧依旧不冷不热,本来帮温淑慧就不是自愿的。 看姚婧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沈淇还真想听听她要说什么,便又跟了上去。 黄衣侍卫临走时特意嘱咐过,西北处有一断崖,沈淇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觉胆战心惊,遂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只有这里才不会有人来。”姚婧靠近沈淇,眸中意味不明。 沈淇不知她是何意,“你到底找我来想说什么?” 谁知姚婧一把抓住了沈淇的手腕,一步步往前逼,“你到底和世子是什么关系?” 沈淇一笑,原来姚婧还是惦记着姬如彦啊,她猛的把手甩开,不想与姚婧过多纠缠,遂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与姬如彦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姚婧来插手,今日姚婧肯帮温淑慧采草药,她自是感激不尽,但自己喜欢人老是被别人惦记着,这种感受毕竟是不会太好。 “我告诉你,以后离世子远一点!” “你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或者说,你为什么不去跟姬如彦这样说,让他离我远一点呢?”沈淇见着姚婧实在无聊的紧,她心里还惦记着温淑慧呢,转身便要走。 姚婧一把抓住,许是用的力气过大,沈淇并无防备,一下子就被她拽了很远,眼看断崖处就在眼前了,沈淇要甩开姚婧的手,姚婧却死抓着不放,沈淇心中渐渐有了怒气,沉声道:“你究竟要干嘛!” 姚婧却是也怒道:“表小姐说的果然没错,说,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妖法魅惑世子的?” “你胡说些什么?表小姐是谁?” “沈淇,你最好离世子远点,因为你只会害了他!你已经害他受了多次的伤,难道还想要他命吗?” 沈淇一怔,这姚婧究竟是在说什么,她口中的表小姐是谁?这个表小姐又对她说了什么?还有,自己害姬如彦受伤多次? 为什么这些她都不清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姬如彦什么时候受了伤?” “你少跟我装糊涂,世子一次次为你和二殿下决裂,多次受伤,有一次甚至差点丢了性命,这些都是表小姐亲口告诉我的,你休想抵赖!” 姚婧眼眶微红,瞪着沈淇,“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他,可他却为你一次次受伤,你竟不知,真是可笑,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沈淇并不知,原来姚婧对姬如彦的感情这么深、这么久,她一直以为,像姬如彦这样的男子,有姑娘心生好感是正常的,但没想到姚婧对姬如彦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好感那么简单。 “我最后问你一遍,表小姐到底是谁?” “当然是姬府的表小姐柴苏儿了,还能有谁,沈淇,你以为你现在得到世子的心了吗?他也只不过陪你玩玩罢了,世子终究是要与表小姐在一起的。” 原来姚婧口中的表小姐竟是柴苏儿,沈淇却更加不能理解,柴苏儿既然知道姬如彦为自己受伤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姚婧?她到底和姚婧还说了些什么? 不过,姬如彦的心意到底属谁,她又怎会不知,“苏儿与姬如彦只当彼此是兄妹关系,只是姬家老太太撮合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姚婧却突然大笑起来,“兄妹?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些,若是他们只当彼此是兄妹,姬家老太太会看不出来吗?还会如此极力撮合吗?你见过谁家的哥哥将妹妹的手帕随身携带的?” 沈淇一怔,姚婧竟连手帕的事情都知道,是柴苏儿告诉她的吗? “怎么?现在知道了吧,其实你在世子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姬如彦携带苏儿手帕的事情,他已经同沈淇解释过了,况且,不知这姚婧究竟有何图谋,她更是不能入了姚婧的套,冷笑道:“姚大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明明心里喜欢着姬如彦,还一口一个表小姐,说什么姬如彦要和柴苏儿在一起,那你又能得到什么?” “你胡说!可悲的是你!”姚婧猛地推了沈淇一把。 沈淇一个踉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摇头道:“真不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若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那我就不奉陪了。” 沈淇说完便想离开,姚婧哪里肯,沈淇的话她毕竟是听到心里了,下手也没个轻重,沈淇本来就已经离断崖很近了,方才又被姚婧一推,她竟不知自己的身后就是断崖。 此时姚婧拦着她不让她走,她往后一退,脚便踩了个空,“啊”的一声呼喊,沈淇身子便已凌空,手却在下一瞬被姚婧抓住了,“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受不了准备跳崖了?” 沈淇一只手被姚婧抓着,另一只手企图抓住断崖边的石头,“谁想跳崖了,你快拉我上去啊。” “我为什么要拉你上来?” 姚婧本就没用全力,沈淇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不知姚婧的力道松了些还是怎么的,沈淇的身子猛的往下滑,她的心一下子漏了半拍。 姚婧也吓了一跳,本来就想着吓唬吓唬沈淇,“你别乱动,抓紧我。”姚婧两只手一起抓着,用力拉沈淇,可拉着她不让她掉下去可以,这下要把她整个人拉上来却异常困难,姚婧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个姑娘。 “姚姐姐,你在做什么?”沈淇悬在断崖边上,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姚婧一阵惊喜,喊道:“表小姐,快点过来帮我,沈淇要掉下去了。” 沈淇便看到柴苏儿也立马过来,拉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幸亏表小姐来的及时,要不然这么深的悬崖,掉下去非死不可了。”姚婧和柴苏儿两个人拉着,沈淇便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的往上移动。 “姚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柴苏儿却突然停了手中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姚婧。 “我说幸亏你来的及时啊。” “后面一句。”柴苏儿继续追问。 姚婧不解,现在不是应该抓紧把沈淇拉上来吗,还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想了想说道:“我说这么深的悬崖,掉下去非死不可了。” 下一瞬,柴苏儿的脸上便露出了诡异的微笑,沈淇心中大叫不好,连忙对姚婧道:“姚婧,你先拉我上去啊。” “等一下!”柴苏儿猛然说道,也转向姚婧,“这个女人待在表哥身边只能是个祸害,若是她不小心坠崖身亡,对表哥来说,有利无害。” “这怎么可以,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姚婧当即就摇头,她是讨厌沈淇不错,但要沈淇的命,她是从未想过的。 “姚姐姐若是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好了。”柴苏儿说着就要去掰开姚婧的手,姚婧却死抓着不放。 “苏儿,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从柴苏儿出现到现在,她句句都是想要自己的命,沈淇一阵心寒,她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沈淇自问待她不薄,她为何变得如此陌生。 “为何?”柴苏儿一阵冷笑,“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我整日待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秀恩爱,你可知我的心日日都在滴血?你假意待我好,可心里不也是防着我吗,此时又何必惺惺作态!表哥对你情深意重,可你呢,暴风雨之夜,让他孤身为你去捡那对破珠子,我恨死你了!恨不得你立马死了才好!” 柴苏儿恶狠狠的瞪着沈淇,句句带着恨意,沈淇竟不知,日日朝夕相对的人儿,会对自己隐藏着这么深的恨,她凄然一笑,“不管你信不信,起初我是对你有所防范,但之后确实真心相待,我们都把你当做了自己人,不管有什么事都不曾瞒你,并非惺惺作态。” “我当真以为你对他只是兄长之情,没想到你掩藏的这么深,我们竟都没有发现,可你要知道,姬如彦他只是把你当妹妹。” “你住口!”柴苏儿猛地一声呵斥,陡然变了一种气势,沈淇竟发觉,自己从未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 “姚姐姐,你还拽着她做什么!” “不、不行……”姚婧依旧摇头,她若放手,沈淇可就死定了。 柴苏儿却突然一笑,“姚姐姐,难道你不想嫁给表哥吗?若这个女人死了,我可以让你待在表哥身边做个妾室。” 正文 081.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柴苏儿却突然一笑,“姚姐姐,难道你不想嫁给表哥吗?若这个女人死了,我可以让你待在表哥身边做个妾室。” “堂堂的姚家大小姐,怎可给人做妾!”沈淇冲着柴苏儿喊道,这姚婧可千万别被柴苏儿迷了心智。 不料姚婧猛地望向柴苏儿,“你、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像姬府那样的人家,免不了要娶几房妾室的,与其让别的女人进府,还不如选你呢,你说是不是,姚姐姐?” “姚婧,你别听她胡说,她能不能做姬府的夫人还不一定呢,何况你堂堂姚家大小姐,怎么能做妾呢。”沈淇感觉姚婧的手一松,急的满头大汗。 姚婧却喃喃道:“若是能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做妾,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接着柴苏儿便笑道:“那姚姐姐便放手吧,你放心,是我将她推下山崖的,与姚姐姐无关,姚姐姐无须自责。” 姚婧突然一震,望着沈淇的眸中深沉几许,沈淇一直冲她摇头,口中喊着,“不要啊,她是骗你的,你不要相信她!” 可姚婧终究是因着对姬如彦爱的太深,而相信了柴苏儿,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一试,手渐渐的松开,最后,她只能看到沈淇惊恐的双眸,她猛地闭上眼睛,将手伸了回来,耳边还残留着沈淇揪心的呼救。 姚婧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刚才做了什么,她刚才可是谋害了一条人命啊,姚婧爬到边上,往悬崖下看去,断崖深不见底,白茫茫一片,此时早已不见了沈淇的身影。 “她掉下去了,她死定了,表小姐,她掉下去了……”姚婧一直对着柴苏儿喃喃道。 可此时的柴苏儿却满脸笑意,沈淇终于被她解决了,以后再也不会跟她抢表哥了,她恨死了沈淇,每日见到沈淇都强忍着恨意,这下,她终于死了。 “表小姐,现在怎么办?”姚婧的声音发颤,不敢再去看那崖底。 “慌什么,我们可都没有看到她,我们回去吧。”柴苏儿倒是淡定的很,见姚婧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道:“你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要不然……你也别想进姬家的门了。” 姚婧一震,点点头,二人便往回走去。 沈淇在姚婧松手那一刻,身子便往下坠去,眼看着崖顶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终是意识到,这么深的断崖,自己摔下去必死无疑,胡乱伸手想抓住什么,身子却在偶尔凸起的石壁上撞来撞去,沈淇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撞裂了,猛然一震,口中喷出一阵血雾。 身子也不知下落了多久,她每次想努力抓住石壁都是徒然,当她已经要放弃的时候,却猛然扑到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紧搂着自己的腰身,随着自己往下滑,沈淇抬眸,眼眶却一湿,“风大哥……” 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风子琴,沈淇鼻尖一酸便落下泪来,本以为死定了…… 风子琴一只手撑着石壁,一只手紧抱着沈淇,两个人的身子依旧往下滑,滑了一段距离后,二人终于是停了下来,风子琴扒着石壁的手已是鲜血淋漓,他却硬是强撑着。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风子琴看了沈淇一眼问道。 沈淇摇摇头,“我没事,可是风大哥,你的手……” “无妨,用一只手换你一条命,也值得了。”风子琴依旧是温润的神情,哪怕在这种情形下,却依旧给人暖心的感觉。 沈淇看到风子琴的扒着石壁手一直在颤抖,鲜血顺着石壁流下来,狠了狠心说道:“风大哥,你还是放开我吧,要不然我们两个人都得死。” 风子琴没有理会她,只是搂着她的手臂又用力了几分,往下看了看,这个高度跳下去他是没有把握的,但下面还有几处凸起的地方,若是利用的好,也还是有机会的。 “如果我说我要带你跳下去,你怕不怕?” 若是没有风子琴,她现在怕是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遂摇了摇头,风子琴温润一笑,“闭上眼睛。” 沈淇的眼睛方一闭上,便感到风子琴抱着她的身子往下方坠去,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紧紧的抱着风子琴的腰身,接着二人的身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坠,接连停顿了两三次,风子琴猛然抱紧了她,将他完全揽在自己的怀里。 沈淇听见一声闷哼,睁开眼睛便看到他们已经到了崖底,沈淇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还活着,去看风子琴,发现自己竟趴在他的身上,方才的闷哼声是风子琴的,是他在最后关头将她护在了怀里,而让他自己的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沈淇连忙爬起身,去扶风子琴,担忧的问道:“风大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风子琴缓了片刻才回答道:“没关系,休养一两日便可,你先将我扶到一旁的大石头边坐下。” 沈淇去扶风子琴,却发现他背后的衣襟都被鲜血染红了,赶紧把他扶到石头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两个玉瓶,“你的后背,还有手上都受了伤,我现在给你擦药。” “你还随身带着伤药啊。”风子琴笑道。 “今日我一个朋友正好也受了伤,我为她敷完药顺便把小玉瓶放在身上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沈淇为风子琴敷完药,又到河边,用树叶盛了点水拿了回来,让风子琴喝下,如今她在这个崖底,姬如彦想必也不会知道,更别说来救她了,如今之计,她和风子琴只能靠自己了。 “风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淇做到风子琴身旁,问道。 “闲散之人,最爱游历,其实我已经在这山里住了很长时间了,却不想今日竟会遇见你,还是这么凶险万分的时刻。”风子琴看了她一眼,又偏过头道:“等我们从这崖底上去了,我带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山花烂漫、风景如画。” “好。”沈淇笑着点点头,有风子琴在,她觉得就一定能出去,这个人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只是我还需休整两日才会带你出去,你不会介意吧?” “沈淇的命都是风大哥救的,自然要等风大哥的伤养好了我们再走,又怎会介意呢,风大哥说这话,莫不是拿沈淇取乐不成?” 风子琴唇角一弯,清绝出尘,“自然是玩笑话。” 风子琴大概是觉得如今他们的境况很差,又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险,但诚然,他是个不太会开玩笑的人,他可以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双温润的眼眸,一个暖心的微笑,就胜过千千万万的玩笑话。 此时他背上的衣襟都被鲜血浸湿,雪白的衣袍在断崖的石壁上蹭来蹭去,早已经灰迹斑斑,但他悠然的倚着大石,面上没有一丝慌乱,甚至没有一丝痛楚,平静而安然。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沈淇与风子琴一起靠在大石上,看着高挂的太阳一点点下沉,最终隐于山间,沈淇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沈淇连忙捂住,对着风子琴尴尬的笑了笑。 “我去给你找吃的。”风子琴一笑,优雅的站了起来。 沈淇想到他受了伤,便说道:“还是我去吧,你再多休息一会儿。” 风子琴转身看了她一眼,问道:“捉鱼,你可以吗?” “呃……”沈淇看向不远处的那条小河,摇了摇头,但还是跟在风子琴的身后,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风子琴从树上折下来一个粗枝,断裂处像刀尖般尖利。 “你去捡些枯枝,等会我们烤鱼吃。”风子琴吩咐完,便挽了裤腿下到水里去了,如渔夫一般静静的站在水里,手上握着一根粗枝,伺机而动。 沈淇看到这一幕,竟觉得有些不真实,风子琴这样的人,只适合吟诗作对、对影浅酌,做个谦谦君子般的画中人。 沈淇捡了一堆的枯枝,生怕不够,又见风子琴还在水里忙活,又去捡了一推,拿出风子琴早就准备好的火煤,用力一吹,扔到了枯枝堆里,火迅速就燃起来了,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冷风吹过,泛起丝丝凉意,沈淇连忙挪了挪身子,靠近火堆。 又想起风子琴还在水里,不禁喊道:“风大哥,鱼捉到了吗?” 没有回音,但风子琴很快便插了两条鱼出现在沈淇面前,一条递给沈淇,“会烤吗?” 沈淇心想,不就是放在火上面烤吗,这又没有什么难度,便点了点头。 两个人围着火堆,火光将沈淇的精致的面庞烤的泛红,在深山里宁静的夜晚,像是泛着暖暖的光,风子琴的唇角不禁扬了扬。 “风大哥,你的鱼是不是烤糊了?”突然闻到一阵糊味,沈淇忍不住问道。 风子琴蹙了蹙眉,淡然道:“不是。” “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糊味?” “是你的。” “……” 沈淇看了看自己的鱼,没有糊啊,看着还没有熟的样子,猛然想起什么,将鱼轻轻的翻了过来,只见鱼的背面都已经烧焦了…… 正文 082.崖底遇饿狼 沈淇看了看自己的鱼,没有糊啊,看着还没有熟的样子,猛然想起什么,将鱼轻轻的翻了过来,只见鱼的背面都已经烧焦了…… “烤鱼要两面翻转的烤,若只烤一面的话,很容易烧焦,而且另一面依旧是生的。”风子琴的话听在沈淇的耳中,特别像是在讲:你不是说你会烤吗? 沈淇讪讪的将鱼翻过来烤,感觉手都酸了。 风子琴却将他手中插着鱼的木条递给沈淇,开口说道:“这条已经烤好了,你先吃吧。”又把她手里那条烤糊了的拿了去。 “可是那一条糊了还怎么吃啊。” “没关系,只吃一面就好了,我不饿。”风子琴毫不在意,就像自己真的不饿一样。 沈淇尴尬的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抵不住这鱼香的诱惑了,轻轻的将表面吹了吹,脆脆的一层皮格外好吃,里面的鱼肉香嫩可口,真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吃到这么美味的烤鱼。 “没想到风大哥连烤鱼都这么在行啊。”沈淇吃着吃着,便忍不住赞美道。 “为了生存,必须什么都要学会。”风子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沈淇着实惊了一下,为了生存? “风大哥……你在开玩笑吗?” 风子琴却突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淡淡开口,“三个月前,我被仇人追杀,无处可去,便经常往深山里躲藏……”他停顿了会儿,像是在回忆那段生活,“从虎口里抢食的日子都经历过,这些算什么,我一路躲避,他们便一路追杀,好几次我险些丢了性命,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肯放过我。” 沈淇实在想不到像风子琴这样的人,会经历这些,一阵心惊,“风大哥这样好的人儿,怎么会有如此凶残的仇人?” 他却突然一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并非你真的做错了什么,旁人才会认定你有罪,有的时候,就算你什么都没做,在他们眼中就已是罪大恶极。” 沈淇动了动唇角,却没说什么,她总以为风子琴也会像那些富家公子哥一样,吃穿用度一概不愁,闲时出去游历一番,肆意妄为。却不曾想,他竟有如此惊心动魄的经历,若不是他亲口讲出,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清绝出尘的人,会正在被仇人追杀呢。 风子琴见沈淇许久没有言语,淡笑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不!风大哥,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从那时起,一直都有仇人追杀你吗?到现在还是?” “若说被仇人盯上,恐怕要从我出生时开始算了,从小到大,谋害暗算从未间断过,我很讨厌那种生活,我以为我逃开了便可自由,却引来了更加肆无忌惮的追杀。上一次见你之前,我才与死亡擦肩而过,重伤过后,幸得好心人相救,这次也是因为躲避追杀,才来到这里。” 风子琴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在讲旁人的故事,他并不像是个话很多的人,但很多话憋在心里太久,竟不知不觉一股脑讲了出来。 这一刻,沈淇觉得心里很沉重,风子琴将她当朋友,所以才会把这么伤痛的回忆说与她听,从出生起就开始被人谋害暗算,那么这么多年,他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这样一个洒脱温厚的男子,又怎么会是在那样的成长环境下养成的? 也许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不公,但若人人都以牙还牙,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不公出现,若真是如此,那么她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一个风子琴。 有子鸣琴,有路登瀛。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你冷不冷?”风子琴见她紧了紧衣裳,遂问道。 沈淇望了望繁星如水的夜空,点了点头,“有点……” 接着风子琴的衣袍便将她包住,沈淇连忙摆手,“你把衣袍给我,这么冷的夜晚怎么熬的下去啊,风大哥,你快穿上吧。” 沈淇将长袍递给风子琴,他没有接,却说道:“你先在这里烤着火,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可以栖身的山洞,夜里风大,你穿的单薄,怕是熬不住的。” 风子琴走后,沈淇便又随便捡了些枯枝回来,好在深山里别的没有,这树枝枯叶倒是多的很,火势渐大,沈淇又往火堆旁靠了靠,方觉得有一丝温暖。 在山谷中的时候,因四周被高山环绕,晚上便钻进帐篷,并不觉得这样凉,此时在崖底,坐在夜空下,却冷风阵阵,止不住的凉意。 沈淇拢着风子琴的衣袍,靠在火堆旁等他回来,四周静谧无声,沈淇的眼皮上下打架,却不敢睡过去,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孤身一人,她是没这份胆量熟睡的,只能等着风子琴回来。 沈淇越是屏气凝听,却越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吹动树叶刷刷作响,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感觉风子琴去了好久,却还不见回来。 “嗷——”一声动物的吼叫声传来,沈淇一个激灵,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沈淇死盯着吼叫声传来的方向,是在不远处的一个林子里,虽然只是吼了这一声,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动物正在慢慢靠近,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更是不敢眨眼睛,一直盯着那片林子,直到…… 直到一对绿幽幽的眼睛慢慢出现,沈淇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喊叫出声,那对绿幽幽的眼睛一点点靠近,衬着月光,沈淇惊恐的发现,这竟是一头狼,看那凶狠的模样,恐怕还是只饿狼。 沈淇双腿不住的打颤,也不敢跑,怕惹怒了面前的饿狼,若是它扑过来,她就死定了。 火!对,狼怕火! 沈淇不敢有大动作,幸亏自己现在就在火堆旁,慢慢的伸手从火堆里抽了根粗一点的树枝,举到自己的面前,把头狼果然止住了脚步,沈淇心中一喜,又拿了一根放到面前,身子慢慢往火堆后面移去,只是她每动一分,那头狼也前进一步,吓得她再也不敢乱动。 狼果然是聪明的动物,以前沈赫跟她讲过,说狼看懂人的恐惧,所以遇到狼的时候一定不能慌张,狼会感觉到你在怕它,便不会惧你。 只是当时沈赫是当故事一样,讲给沈淇听,谁能料到此时,她正孤身一人面对一头狼呢,风子琴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她不知道还能和这头狼对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努力的吞咽口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已经尽力不让自己吓晕过去了,实在是冷静不下来啊,谁能在遇到一头饿狼时,还能保持冷静。 那头狼见沈淇许久没有动作,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沈淇立马把点燃的树枝往前伸了伸,那狼又退了回去,似乎也在试探着沈淇。 天哪,她好想大哭一场,这头狼如此警觉,似乎觉得沈淇已是它的腹中餐了,也不着急,慢慢的消磨她的意志。 她记得沈赫曾说过,狼是怕喊叫的,喊的越大声,狼就越怕,不过沈淇却不敢随意尝试,她觉得这实在是不靠谱,万一自己一喊,狼就扑了上来怎么办。 早知道有一日她会在深山里遇到一头饿狼,就应该多向沈赫请教一下关于狼的问题啊,譬如狼最怕什么,遇到狼应该怎么做云云,如今她也不至于如此心惊胆战啊,可她不能慌乱,狼会察觉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头狼许是失去了耐心,一步一步朝沈淇走来,沈淇举着火把它也不怕了,似乎沈淇的这个把戏它已经看透,不具备多大的杀伤力,此时,它有恃无恐的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望着沈淇,慢慢的靠近。 “啊——啊——啊——”沈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声声用力的喊叫,喊到嗓子都哑了,她当时只是想,就算吓不住这头狼,风子琴也许能听见,就能赶回来救自己了,却没想到那头狼突然停了脚步,戒备的望着沈淇。 沈淇一边喊着一边倒退,那头狼没有猛追,却仍旧不紧不慢跟着,狼就是这样,要到手的猎物是不会轻易放走的,沈淇喊着喊着声音便小了很多,直到喊的一阵干呕,再也喊不出声。 沈淇后退了一段距离,此时火把也没有了,喊也喊不出声了,心里忍不住更加惧怕了起来,看来她最终还是要喂了这头饿狼啊。 估计那头狼被沈淇一来二去也弄的很不耐烦了,这时没有犹豫,一下子便扑了过来,沈淇转身便往后跑,但狼的动作是何等敏捷迅速,一瞬间便将沈淇扑到在地。 沈淇觉得后颈一痛,应是被那狼抓的,可此时保命要紧,她也顾不得疼痛,翻身用手中的木棍死死的抵住那头狼,那狼张着大口,又是“嗷——”的一声。 啊,狼的口水,恶心死了! 沈淇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脚去踢身上的饿狼,“啪”的一声,木棍应声而断,沈淇大惊,或许是求生欲望太强,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徒手与那饿狼扭打在一起。 正文 083.他一定很爱你吧? 沈淇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脚去踢身上的饿狼,“啪”的一声,木棍应声而断,沈淇大惊,或许是求生欲望太强,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徒手与那饿狼扭打在一起。 衣袖被那饿狼一口撕碎,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哪怕沈淇再如何拼尽全力,又哪是饿狼的对手,直到她已精疲力尽,没有任何力气,就这样放弃了抵抗,那狼毫不犹豫的又扑了上来。 没想到她沈家大小姐最终的下场竟会是被饿狼吃掉…… “快起来!”听见风子琴的一声大喊,沈淇猛然睁开眼睛,却见此时那狼又与风子琴扭打在了一起,沈淇一下子咬着牙,迅速的往一旁爬去,待离得那狼远了,才停下身。 风子琴手中一把短匕首,另一只手按住那狼的头,那狼猛地反抗,一下子把风子琴扑倒。 “风大哥小心!”沈淇喊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嘶哑,,风子琴根本听不到。 风子琴猛地一踹,正踢在那头饿狼的肚子上,那狼被风子琴踹翻,风子琴一挥手,手中的匕首便在狼的肚子上划了一道。 那狼受了伤,变的更加凶狠,眼中绿光大作,又扑了上来。 风子琴的衣裳也被狼撕裂了好几处,身上更是多处抓伤,可在生死关头,这些根本就顾不得,风子琴死死的抵住那头饿狼,手臂一个劲的颤抖,要两只手臂同时用力才能抵住,他根本抽不出手用那匕首。 一人一狼彼此厮打许久,沈淇看的出来,风子琴已经没有力气了,这样下去可不行,那头狼许是饿极了,虽然同样耗费了许多体力,但依旧目光凶狠,随时准备将她二人吃掉。 沈淇慢慢的朝风子琴靠近,她就是拼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狼吃了。 “退回去!”风子琴大呵,那狼又把目光放到了风子琴身上。 此时他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但他不能放弃,若是放弃了,他和沈淇都得死在这里,风子琴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准备与狼再一次作战。 沈淇看的胆战心惊,眼见风子琴被那狼的利爪抓的满身伤痕,与狼搏斗,分外凶险,风子琴显然也算有经验的,猛的瞅准时机,手中匕首一下刺穿了那头饿狼的喉咙,风子琴两只手握住匕首,拼尽全力一划,在狼的喉咙处穿了一大个窟窿,那狼一下子倒在地上,风子琴起身,又在那狼的头上猛插了几刀,直到那头饿狼再也动不了,停止了呼吸。 沈淇惊恐的望着这一幕,身子已经完全麻木,风子琴一步步往沈淇身边走去,身上衣衫破碎,鲜血淋漓,像是方从屠宰场出来。 风子琴站在沈淇的面前,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勉强牵动了下唇角,笑道:“吓到你了吧?” 沈淇的眼泪便一下子流了下来,落在脸上,一片湿热。 风子琴却突然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她身上,二人都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互相依偎在一起,连动一下手指都觉费力。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风子琴动了动唇,虚弱的说道。 “别说了……”若是没有他,她早被饿狼吃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嘶哑异常,若不仔细分辨,尚且听不清楚。 “你的嗓子……” “喊的太用力了。” “我听到了,所以才急着赶回来。” 风子琴伸手为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滴,又虚弱的垂下去。 两个人明明已经累到极致,却谁都不敢睡过去,若再来这样一头饿狼,他们铁定是支撑不住的,风子琴说他找到了一个山洞,就是有点远,等两个人休息一会儿,有力气了就过去,在山洞里点上火吧,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沈淇手里拄着根木棍,模样好不狼狈,到此时她才能真切的体会到,一切繁华虚荣,在你生命消逝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在林子里被蛇咬,被司徒水烟折磨的要死时,她都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因为那时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今晚与饿狼的一场生死较量,若少用一分力气,反应稍有迟钝,饿狼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吃掉,等待她的只有血肉撕裂的痛楚。 名利、权势、地位,只有你有命享受的时候,它才是实际的,否则一切都将成空,重要吗?不管是皇位争斗,还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真的那么重要吗?反正她总是不懂的。 这个山洞的确离他们方才的地方很远,两个人相互搀扶,跌跌撞撞的不知走了多久,山洞里隐约有火光,沈淇一惊,莫非还有人在里面? 她犹豫了下没有上前,风子琴拽了拽她,含笑道:“是我点的。” 山洞很大,外面比较空旷,有一个拐角处,转进去里面还有一个小空间,外面一大个火堆,想来是防动物进来的,里面还有一堆,正烧的旺,火堆旁铺了两张软软的草席。 沈淇心中一暖,他那么久才回去,原来是做了这些,当真是细心周到。 “你手臂上被狼抓的深,我先给你抹点药。”风子琴让沈淇坐下,看到她细嫩光洁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的抓痕,看的触目惊心。 沈淇一笑,“我抓了这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你自己,身上还有好的地方吗?就只剩下这一小瓶伤药了,还是你用吧,我还指望着你带我出去呢。” 风子琴不理,自顾自地拽过她的胳膊,便往上抹药,沈淇倒抽凉气,这药涂在伤口上也太痛了。 “快睡吧,你今晚很勇敢。”风子琴眸中含笑,没想到她一个瘦弱的姑娘,竟能与那饿狼纠缠这许久,也幸亏她如此勇敢,否则他也赶不及。 长时间的神情紧绷,此时全部放松下来,躺下便睡了过去。 洞内的火堆烧的正旺,偶尔一阵噼啪的响声,除此之外,洞内静谧无声,洞外繁星点点,清凉如水,方才的那场恶战,仿佛并未发生过,火光映在二人白衣如雪的身影上,安谧异常。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洞里来,火堆早已燃尽,鸟鸣私语,树影婆娑,隐约可闻花香弥漫,事物的美好可令人忘记一切不愉快的经历,就像此时,伴着鸟鸣,沈淇逐渐清醒,缓缓睁开双眼,一只小鸟飞进洞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听。 风子琴被这只鸟吵醒,看了眼沈淇,发现她已坐起身,遂问道:“伤口还疼吗?” 沈淇摇了摇头,还活着真好,这段时间,她总是爱受伤,伤的多了,这点就不算什么了。 “风大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打点水来。”昨日摔下断崖,他本已受伤,夜晚又被饿狼抓的满身伤痕,沈淇真怕他会撑不住。 风子琴倒也不逞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遂点了点头,这里白天还算安全,倒也放心。 沈淇就是摔下断崖时被撞了两下,之后被饿狼抓伤了胳膊,别的地方倒是还好,休息了一晚上,也有了精神。 太阳渐渐升起,小河里的水清澈见底,有几条小鱼在水里的石头间躲来躲去,好不欢乐,沈淇捧了把清水铺在脸上,清清凉凉的感觉使她一震,在脸上拍打了几下,又就着双手喝了几口,清甜甘冽。 沈淇摘了片大叶子,在清水里洗净,盛上水小心翼翼的往回走,生怕叶子里的水会洒出来。 回到山洞,风子琴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便看到沈淇小心翼翼的捧着叶子的模样,心间一暖。 “风大哥,快喝点水吧,山泉水清甜甘冽,果然好喝。”沈淇高兴的将大叶子放到风子琴的手中,见他喝到口里,忙问道:“怎么样,好喝吧?” 风子琴扑哧一笑,忍不住咳了两声,沈淇忙上前拍拍他的后背,就听他讲,“你这模样,就像在炫耀自己的东西似的,这山泉水莫不是你家的?” 沈淇尴尬一笑,“原来风大哥也会开玩笑啊。” “我也就一平凡之人,怎地就不能玩笑了呢?” 沈淇想了想,说道:“像风大哥这样的人,只适合旁人开玩笑逗你开心。” 风子琴温润一笑,就着手中的叶子又喝了两口。 见沈淇坐在地上,神情黯然,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淇望了望洞外婆娑的树影,心下不禁叹息,“在想我的朋友们,我有一个好朋友昨日也受了重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们找不到我,一定要担心坏了,还有他……” 他一定要疯掉了吧,可能他现在正在四处找寻自己,但他又怎会知道,自己竟被他的表妹推下了断崖。 风子琴眉间微蹙,“他?是个男子?” 沈淇点了点头,“他现在一定急坏了,想必昨日一整夜没有入眠,这么久没有找到我,他会疯掉的,我一定要走出这里,要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甚至能想象的到姬如彦心急如焚的样子,就像他冒雨去找寻琉璃珠,听见雷声后,匆匆赶回来的模样,那样焦急、那样关切。 风子琴敛了敛心神,缓缓问道:“他一定很爱你吧?” 正文 084.找寻而来的姬如彦 风子琴敛了敛心神,缓缓问道:“他一定很爱你吧?” 沈淇不觉莞尔一笑,想起姬如彦,有些霸道,又不乏温柔的样子,抿着唇说道:“是啊,我也很爱他。” 她和姬如彦的感情,并不是心心相印的一见钟情,一开始,他们甚至有些针锋相对,他一次次救自己于危难当中,却又一次次狠心将她推开,若没有司徒水烟那次突然发疯重伤了她,害她险些丧命,恐怕姬如彦依旧不肯表明心迹。 她虽然不明白为何他一次次的躲闪,但他对她的情,她却是感受的真真切切,爱一个人,并非是为她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在彼此相处过程中的细微小事中慢慢体现。 姬如彦对她的情意,在举手投足间,在一个眼神上,在一句句温柔的情话中。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总以为是讨厌他的,却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他。 “风大哥呢?有喜欢的人吗?” 风子琴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以后一定会遇到的,像风大哥这么优秀的人,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配的上。”沈淇歪着头,心想,能配得上风大哥的人,必定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因为风大哥就是这样的人。 “他优秀吗?”风子琴看似不经意的问,沈淇却没有反应过来。 慢半拍的说道:“当然了,风大哥这么优秀,喜欢的女子定也是优秀的。” 风子琴半响没有言语,怔愣片刻,处世不惊的面颊上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风大哥,你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一直窝在阴暗的洞里对伤口不太好吧,外面阳光明媚,而且这崖底的风景甚佳,鸟语花香,宛若世外桃源。 风子琴点点头,沈淇便扶着他往洞外走去。 初秋正午的阳光还有些刺眼,照在身上,却觉得懒洋洋的,沈淇扶着风子琴在一块大石上坐下,他的面容对着阳光,有种不同寻常的苍白,却依旧是一贯风轻云淡的样子。 “本来休息两日便可带你离开的,可昨夜与饿狼的一番争斗,恐怕还要在这崖底多待些时日了。”风子琴讲完话,猛然咳嗽了两声,许是从洞里出来,走了这一小段路的关系。 旁边就是那条小河,沈淇连忙盛了点水拿来,风子琴就着沈淇的手喝了两口,清冽的泉水流过喉间,风子琴渐渐平静下来,状似无意的皱了皱眉,背上一阵痛麻,却原来,是伤口感染了。 沈淇将盛水的叶子放到一旁,笑着说道:“多待些时日又何妨,总归要等风大哥伤好之后的。”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怎么会呢,不是还有风大哥你吗,况且我也不是爱闹腾的性子。”沈淇不禁想起耿怀贞,若是换做是她,估计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住的,不觉唇角上扬。 风子琴恍惚间看到她唇角的笑意,问道:“你不是急着要见他吗?” 沈淇心间一颤,她是很想见到姬如彦,很想很想,想告诉他自己被柴苏儿和姚婧推下断崖,想告诉他自己孤身遇到饿狼,想告诉他自己遇到了这么多的危险,可他都不在自己身边。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会身处断崖底,那么,又怎会找的到她呢,她若在崖底待的时日久了,真不知姬如彦会急成什么样子,可风大哥为救她身受重伤,她不可能弃之于不顾。 她是着急见姬如彦还有温淑慧她们,但此时,风大哥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若你着急,也可先行离去,不必管我。”风子琴见她抿着唇不说话,望着缓缓而流的河水轻轻言道。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若不是因为我,风大哥也不会坠入这崖底,受如此重的伤,沈淇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我知此时朋友们定是为我担忧不已,但我也不可能弃风大哥于不顾,待你伤好后,我们再启程也不迟。” 风子琴淡淡的眉眼一笑,他竟不想自己的伤那么快好了。 “你的发钗歪了。”风子琴唇角一弯,轻轻抬起手臂,为她正了正发钗。 沈淇一怔,面上一红,便后退了一步,将发钗取下,又重新插上。 “咳咳……”风子琴身子一震,猛地一阵咳嗽,面色更加苍白。 沈淇拍拍他的背,风子琴闷哼一声,额间顿时冒出丝丝细汗,沈淇手一僵,却见他背部的衣衫黏在背上,一片湿润。 “是扯动了伤口了吗?”可却并未见有鲜血冒出。 风子琴皱着眉摇了摇头,呼吸有些沉重“是伤口感染了,估计是化脓了吧。” 沈淇一惊,昨夜风子琴给她手臂上的伤口抹好了药,她便睡下了,风子琴必定是没有好好处理伤口,才导致感染的,不禁一阵懊恼,这背上的伤口他自己哪看的到啊,肯定是他见沈淇睡着,才没有叫她的。 “风大哥,都是我不好,竟忘了帮你处理伤口。” 风子琴神情有些尴尬,面色微红,讲话也有些吞吞吐吐,“不知、能否麻烦你帮我清洗一下伤口?”这伤口若不及时清洗上药,只会更严重。 沈淇面上一红,却依旧说道:“山野中求生,何必拘此小节,沈淇欣赏风大哥为人,若风大哥不嫌弃,沈淇愿认风大哥为义兄,不知风大哥意下如何?” 沈淇等了好久,也不见风子琴出声,便想着他的伤口不能耽误,又望了他一眼,只见他神情肃然,闭口不言,心想他定是不愿的,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将他扶到河边坐下,风子琴将上衣脱下,露出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沈淇不觉皱了眉头,从自己衣裙上撕下一块细布,在水里打湿,小心翼翼的擦拭他背上的伤口,怕弄疼他,她的手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 风子琴一笑,“没关系,你尽管擦洗便是,这点痛我还是受得了的。” 沈淇不语,依旧小心翼翼,将伤口清洗干净,又上好了药,见他衣袍脏乱不堪,便道:“我顺便把你的衣袍洗了吧,风大哥这样爱干净的人,怎么能穿这么脏的衣服呢。” 风子琴站起身,便往山洞走去,却又突然顿了顿脚步,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我并非嫌弃沈姑娘,只是了无牵挂惯了。”说完便又起脚离去。 沈淇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认他做义兄的事,遂也不甚在意,风大哥是如此洒脱的一个人,倒是自己唐突了。 等沈淇将衣袍洗净,回到山洞的时候,风子琴已经半躺在草席上睡着了,他醒着的时候,多半是带着笑容,不管唇角还是眉眼,让人看上一眼便觉温暖,可此时,他睡着的时候,却微蹙着眉,眉目间隐约可见愁容,恍惚想起他正在被仇人追杀,迫于无奈才躲入这深山之中,心下不禁微微叹息,真希望他可以早日摆脱这种生活。 人们常说,各人有各命,可像风大哥这样肆意洒脱之人,怎么会承受如此不公的命运。 沈淇将洗净的衣袍晾晒在洞外的石头上,正午的阳光正好,轻薄的衣袍很快便晒干了,沈淇拿进洞里,轻轻的为风子琴盖在身上,便蹑手蹑脚的出了山洞。 如今风大哥重伤,自然是不能抓鱼烤鱼了,可沈淇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心想风大哥必然也是饥饿难耐,便到四周看看,有没有野果可以采摘。 这山中虽然野菜奇珍众多,可沈淇却是不识的,若是温淑慧在便好了,想到温淑慧,又不禁担心她的伤势,不知她现在如何了,耿怀贞她们又要照顾温淑慧,还要担忧失踪的沈淇,这两日定是也不好过。 柴苏儿……沈淇一遍遍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那个活泼开朗、会给她们讲奇闻异事、喜爱摆弄花草的小丫头,竟在她们身边隐藏的这么深,当真是心机够深。 只是,她只伤害自己也就罢了,若再敢伤害她身边的其她人,那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柴苏儿了。 沈淇在四周转了转,也不敢走太远,可这四周并未发现有野果可采摘,心中一阵沮丧,怕风子琴醒来不见自己,她只好空着手往回走。 风大哥受伤,她理应好好照顾他的,却连吃的都无法解决,一想到还要在这崖底休养多日,沈淇不禁心神一黯,这接下来的几日该如何度过呢。 还未走回栖身的山洞,沈淇身子一震,恍惚间听见一声声急切的呼喊,好像是在喊……淇儿! 对,是淇儿,沈淇大喜,急忙往前跑去,喊声越来越近,她越发听的清晰,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她听清楚了,是姬如彦,是姬如彦在叫她。 “我在这里!”沈淇挥着手,浑然忘记了那人根本看不见,喊声突然停止,沈淇连忙又喊了声,“如彦,是我,我在这里!” “淇儿!”姬如彦的声音充满惊喜,循着声音找了过来,远远的便看见那个丫头泪流满面的冲他招手。 正文 085.你终于来了…… “淇儿!”姬如彦的声音充满惊喜,循着声音找了过来,远远的便看见那个丫头泪流满面的冲他招手。 他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跑到沈淇面前的时候,怔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她,发髻有些凌乱,衣裙破碎不堪,手臂上的衣袖已经没有了,露出一道长长的伤痕,他眼眶一热,猛地把她抱在怀里,他的淇儿究竟受了多少苦啊。 “你终于来了……”沈淇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坚强的壁垒便轰然倒塌,她可以在他的怀里软弱,可以不用一个人面对那些危险,只要有他在,她可以什么都不会。 “我饿了……”沈淇靠在他的怀里,嘟着小嘴,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你怎么不说话?”沈淇感觉奇怪,姬如彦为什么这么沉默,从他怀里直起身,刚要抬头看他,却又被他一下子按在怀里。 姬如彦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沈淇顿时觉得一片湿热,心间一颤,说不出的苦涩,伸手将他抱在怀里,紧紧的抱住,“我没事,没事了。” 她感觉姬如彦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缓了半刻才抬起来,撞进她的眸中,后怕的说道:“我找了你一天一夜,淇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淇忍住哭声,她何曾见过如此软弱的姬如彦,只是因为他找不到她了,此时她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他,他甚至比她更加憔悴,像是与她共同经历了那一场场凶险。 衣衫同样的脏乱破碎,眼窝深陷,双目通红,面上掩饰不住的疲惫,脖子上一处刮痕,看样子是被树枝刮到的,姬家世子不是最讲究体面的吗,不是有严重的洁癖的吗,那个住客栈都要一应俱全带足的姬世子,此刻竟如此憔悴邋遢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尚且睡了半夜,姬如彦怕是半刻都不得休息吧,从发现自己失踪那刻起,直到现在。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乞丐似的。”沈淇嘟着嘴嘲笑他,姬如彦却还是怔怔的望着她,若是平时,他一定巧舌如簧反把她嘲笑一番了。 “如彦,你别这样,我心疼,我这不没事了嘛。”沈淇捧着他的脸,抚摸他憔悴的面容,面色微红的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姬如彦一瞬间拉她入怀,声音沙哑,“淇儿……” 沈淇也回抱着他,两人相拥在一起,暖暖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直觉的照进了心里。 沈淇拉着姬如彦到小河边,让他清洗一下,然后又替他重新束发,她喜欢看到那个永远光鲜的姬如彦。 直到替他将发束好,姬如彦一直傻傻的看着她,看的她一阵脸红,突然想起风子琴还在山洞里,忙对姬如彦说道:“风大哥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山洞里呢,我们快过去吧。” “风大哥?”姬如彦一愣,这里还有旁人? 沈淇点点头,好不委屈,“他叫风子琴,是他救了我,若没有他,我早就从断崖上摔死了,就算摔不死,也会被饿狼吃掉的。” 姬如彦一惊,“饿狼?你碰到狼了?” 沈淇将胳膊抬到他面前,嘟着嘴,“是啊,那头饿狼可凶了,若是风大哥不及时赶回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肯定连骨头都不剩。”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姬如彦心中一痛,轻轻抚摸着她的伤痕,喃喃道:“都是我不好……” “可不是嘛,都怪你招惹那么多桃花!”沈淇背对着她,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对姬如彦用情至深,她不喜欢他被旁人惦记。 姬如彦从后面抱住她,面上闪过一丝凶狠,沉声道:“我不会放过她的,欺负你的人,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沈淇一愣,他这意思是……要对柴苏儿动手?那可是他疼爱的妹妹啊,是姬家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的侄孙女,想了想便劝道:“毕竟是自己人,若她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跟我道歉,我也不准备追究了,毕竟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却没想到姬如彦态度坚决,“岂能不追究?她害你险些丧命,又受了这么多苦,淇儿,你就是太过良善,才总是被人欺负。” “可是……” “好了,不说这个了。”姬如彦打断她,欺负淇儿的人,他又怎么会放过,知道她心善仁慈,那么便瞒着她做好了。 沈淇动了动唇角,还是乖巧的闭了嘴,她见到姬如彦别提多高兴了,也不想提这些不开心的事。 “既然那个风子琴救你性命,我自当要好好答谢一番,快带我去吧。”姬如彦不想她不高兴,便牵起她的手,说道。 沈淇点点头,带着姬如彦到了他们栖身的山洞,风子琴在山洞的里洞中,那里铺了两张草席,此时他已经醒了过来,听见脚步声,心想是沈淇回来了,眉间一笑,沈淇的身影便进了山洞。 风子琴望着她温润一笑,刚要开口便看到她身后还有一人,一个俊眉星目、面如冠玉的男子,沈淇正牵着他的手,只一想,便明白了面前是何人,不过竟没想到,沈淇所爱之人,会是他…… “风大哥,你醒了?”沈淇牵过姬如彦,对风子琴介绍道:“这是姬如彦,是来寻我的。” 风子琴抱拳施礼,淡然说道:“久闻姬世子大名。” 沈淇诧异,“风大哥认识?” 风子琴却忽而一笑,“郢都人士,谁人不识姬世子大名。” 沈淇心想,哪怕是没有见过,但姬家世子的名讳,想必郢都人都是听过的,也没有多想,这才对姬如彦说道:“这位就是我刚才提过的风大哥,风子琴。” 姬如彦走向前,同样的抱拳施礼,但身子微微下俯,“大恩不言谢,风兄的恩情,我与淇儿铭记在心。”他一字一句说的真切,沈淇不禁红了眼眶。 “是啊,风大哥多次救我于危难,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姬如彦笑着说是,风子琴却言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相信不管是谁见到都会施以援手的,沈姑娘和姬世子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沈淇知晓风子琴的为人,也不再多言,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这才想起她已经饿了许久了,猛然想到身边的人,转过身问他,“你不会从昨日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吧?” 姬如彦面色一僵,神色有些尴尬,“怎么会呢,吃过的。” “又骗我!”沈淇心下一软,他没有找到自己,又怎么会想起要吃东西。 “我见附近有条小河,可以捉鱼来烤着吃,或者我也可以到林子里捉几只野味,你们想吃什么?”姬如彦心想大家都饿了,迅速转移话题。 沈淇却扑哧一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挑挑点点的,有吃的就不错了,你快去吧,我找些枯枝来生火,想必风大哥也饿了。” 沈淇到洞外捡了些枯枝回来,见风子琴要来帮忙,连忙摆手道:“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了,风大哥如今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他既已寻到你,你为何不跟着他走?”风子琴没有扭捏,又坐回到一旁,开口对着沈淇问道。 沈淇却一笑,“他都已经寻到我了,我就更不能走了,有他在,风大哥便可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如今有姬如彦在,她也不用担心会有危险,更不用担心没有东西吃了,总之这一切都交给姬如彦,她可以笨一点,傻一点,可以什么都不会。 风子琴见她甜蜜的笑容,心想姬如彦定是待她特别好,心里也舒畅了许多。 姬如彦竟是抓了只野鸡回来,还顺便采摘了许多野果,沈淇暗叹自己的没用,她怎么就没找到有野果呢。 几个人围着火堆烤鸡,只是闻着香味沈淇便忍不住想吃,姬如彦拦着她说:“再等一会儿,还没熟呢。”沈淇只好不满的盯着那只鸡看。 恍然又想起,在来贵原的路途中,她把鸡骨头一包扔给姬如彦的事情,不禁笑了起来。 “淑慧的伤怎么样了?她们一定很担心我吧?还有公冶大哥……”沈淇一一问道。 姬如彦微不可闻的叹息,“淑慧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有温均和温云每日细心照料,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她们都很担心你,可因为淑慧,旁人也走不开,耿怀贞非要跟我一起来寻你,但也放心不下温淑慧,我便让她留下了。” 听见淑慧的伤情稳定,沈淇这才放下心来,想起耿怀贞那急躁的性子,不禁说道:“不管耿怀贞是留在营地,还是出来寻我,她两头都是放心不下的。” 三个人围着火堆将烤鸡吃完,风子琴总是不多话的,和沈淇在一起也是,只是有时候怕沈淇烦闷,才会主动开口说两句,此时有姬如彦在,他话更是少了,不过一直带着笑容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姬如彦对风子琴一直很客气,也会主动同他将几句话,风子琴本是生性洒脱之人,与姬如彦倒也聊得来。 几人又在崖底滞留了几日,风子琴的伤渐渐愈合,虽然依旧无法启程,但已比前几日好太多,估计再有个三五日,他们便可以离开了。 正文 086.误闯入凤仙谷 有姬如彦陪伴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姬如彦与风子琴二人,闲时最爱坐在河边侃侃而谈,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男人之间的话题,沈淇却是不感兴趣的,这几日她越发懒了起来,整日里除了睡便是吃,倒是让姬如彦白白的嘲笑了她几番。 这日,风子琴的身体已然大好,与姬如彦商量了番,决定一大早便启程,姬如彦是从崖顶下来的,慢慢摸索过来,走了一整夜外加一上午,回去的时候因认得路,便也快得多,想必日暮时分便能赶得回来。 当然,若是不出意外的话。 其实这意外倒也不是什么危险之事,就是迷了路而已,姬如彦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从这里来的,怎么往回走就迷了路呢,似乎也没有走错,心下不解。 风子琴却道,林子中的路错综复杂,一时忘记了也是有的,便往四周望了望,想必是哪个路口岔开了。 姬如彦与风子琴二人在前探路,沈淇就跟在他们身后,却稍一走神,前面两个人就不见了身影,沈淇焦急就要往前追去,忽然听到姬如彦的声音响起,“淇儿,小心脚下!” 沈淇没有看到姬如彦的身影,慌忙往脚下看去,面前竟有一个深坑,但是很狭窄,姬如彦与风子琴此时都掉进了那个大坑里,姬如彦望了眼风子琴,问道:“风兄,无碍吧?” 风子琴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便看到沈淇伸着手,说道:“来,我拉你们上来。” 姬如彦与风子琴相视一眼,忍俊不禁,心想他们两个若想上去,还用得着她拉吗。 但却在下一瞬面色突然一僵,沈淇见姬如彦担忧的神色,一直盯着自己身后,心下一慌,就要往后看去,突然,她的脖颈上多了一把刀,沈淇一个哆嗦,吓得也不敢回头了。 “不要伤害她!”姬如彦一个纵身从深坑里跳出来,对着沈淇身后的男人道。 风子琴接着也跳了出来,与姬如彦站在一起,那个男人瞪着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怒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凤仙谷!” 刀架在沈淇脖子上,她也不敢乱动,但听这男人说什么凤仙谷,莫非他们误打误撞,竟进了别人的地界? “我们是从崖顶不小心坠落下来的,正要找路回去,误闯了贵宝地,还望见谅!”风子琴俯身作揖。 那男人却冷哼一声,“这凤仙谷外的迷林阵可不是一般人能破的了的,休要耍花招,快说,你们究竟是何人?来凤仙谷有什么目的?” 姬如彦眼见那男人的刀离沈淇脖颈更近一份,眸色一沉,“我们几人确实是从那断崖之上不甚跌落下来的,在此迷了路,才误打误撞闯入了你这凤仙谷,并无任何目的,兄台可否先将这位姑娘放了?” “能进得了凤仙谷的,绝非泛泛之辈,若将她放了,我可不确定会是你们二人的对手,凤仙谷中人在此隐居避世几十年,从来没有人擅自闯入过,既然来了凤仙谷,那也别想着出去了。”那男子挟持着沈淇,指了个方向,对着姬如彦和风子琴说道:“你们二人先走。” 姬如彦和风子琴见沈淇在这男人手里,也不敢不听,只好按着他指的方向,往前走去,姬如彦回过头对沈淇一笑,沈淇就莫名的安心不少,姬如彦和风大哥都在,她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便放下心来。 不再害怕,胆子便也大了起来,对着挟持她的男人笑着问道:“这位大哥,凤仙谷几十年都没有外人进来吗?” 那男人也没有对着姬如彦和风子琴时的凶狠,许是见沈淇只是个小姑娘,便说道:“当然不是,凤仙谷也会有客人到访,但像你们这样擅自闯进来的,倒是没有过。” “你说的迷林阵虽然厉害,但也不能保证这世上没有人能破的了,怎么会几十年无人进的来呢?” 那男人显然颇为自豪,“这迷林阵是我们谷主毕生所创,这天下能破的了迷林阵的不会超过十个人,况且这深山中人烟稀少,更别说是这断崖底了,凤仙谷避世几十载,世人根本无从得知。”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都没有听说过,连喜爱游历的风子琴都不知晓,可见这凤仙谷是多隐秘的地儿了,世上不超过十个人能进的凤仙谷,却被他们三人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这种巧合也实在太巧了吧。 “听你的语气,你们谷主很厉害啊,应该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颇为精通喽。” “莫非你这小姑娘也懂?”那男人好一阵惊讶,这几个人能进得了凤仙谷,莫非是这小姑娘破了迷林阵? 沈淇讪讪一笑,“我倒是不懂了,不过我有个朋友也喜欢研究这些东西,我们三个都不会,所以,我们真的是不小心闯进来的,这位大哥您行行好,就放我们走吧。” 那男人见沈淇是打的这个目的,也不再言语。 沈淇再接再厉道:“你们这凤仙谷不是不喜欢生人进的吗,你把我们三人抓进去了,万一惹得你们谷主不高兴了怎么办?” “凤仙谷异常隐秘,既然你们进了来,就休想出去了。”那男人冷了神情,这有这样,才能保证凤仙谷不被世人得知。 “莫非你想囚禁我们一辈子不成?既然凤仙谷不许外人进,你们为何不在谷外立个石碑,写上不许外人入内呢,既然你们不写,旁人又怎会得知你们这谷不能进?有人无意中闯入,你们便不许人家再出去,真是好生无理!是谁立的这破规矩!” “休得胡言!不许对谷主无礼!”那男人大喝。 沈淇却生气的说道:“哦?原来这破规矩是你们谷主定的啊,你们谷主是这么无理的人,想必这凤仙谷也是个不讲理的地方,平白无故的就把人抓了过来,还不让人离开,既然有这破规矩,又为何不早点说!” 那男人大怒,一把刀紧贴着沈淇的脖颈,沈淇倒是没怎么样,倒把姬如彦吓了一跳,“不要伤害她!” 姬如彦生气的看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命都要不保了,还逞口舌之快,沈淇嘟着嘴不说话。 风子琴却看了这二人一眼,心道,是因为有他在,沈淇才这么有恃无恐吧,面上的神情便渐渐敛了去。 沈淇被挟持了这一路,早就浑身不舒服了,却身旁的男人道:“到了。” 面前有一条长长的石子路,石子路旁种满了大片的菊花,有野菊、白菊、红菊、甘菊等十多种菊花,一眼望去,红白黄相间的花海如仙境一般,光这清郁的花香便沁人心脾,闻之久久不散。 莫非这凤仙谷谷主独喜菊花?除了菊花,并不见有其它花类在这谷中出现,长长的石子路走了许久,咯的沈淇脚都有些疼了,这才从石子路上上了一个低矮的台阶,越上台阶,是一个天然的石洞,那男人示意姬如彦和风子琴进洞,待二人进去后,才又挟持着沈淇进了去。 这石洞竟是前后相通的,在洞里约莫走了片刻,前方突然明亮了起来,出了石洞,便又是一方天地,前方有不大不小的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处竹屋,竹屋外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与挟持沈淇这人穿的衣服相同。 那个高瘦的男人走到沈淇面前,对着挟持沈淇的男人低语了两句,沈淇靠的近想偷听一下,被那男人瞪了一眼,便悻悻的缩了回去。 那个高瘦的男人走后,沈淇他们又左拐走了一段路,这里有相连的几处房屋,房屋上竟都挂着木牌,木牌上分别写着壹、贰、叁……这些数字,像是做的记号。 那男人打开了其中的一处房屋,将沈淇他们推了进去,竟连门都没有锁,是因为到了他的地盘,太自信了吗。 那男人一走,姬如彦连忙闪到沈淇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受伤后才观察起这所房屋,这是个三间房的独院,院子里还有个小厨房,看到是想把他们软禁在此了。 看那男人走的从容,想必认定了他们逃不出去,那谷主精通奇门遁甲,这谷中也必定是诸多辖制,此时不宜轻举妄动。 沈淇三人刚想到屋子里看看,便见院门外有几人鬼鬼祟祟,正在往院子里张望,其中一人说道:“看来又有新邻居搬来了。” 另一人附和,“是啊,看他们还这么年轻,就要在这谷中永生不得出去,真是可惜了。”姬如彦与风子琴相视一眼,牵着沈淇便往外走去。 在院外鬼鬼祟祟的几人,见里面的人出来了,忙吓得四下逃窜,姬如彦一个纵身跳到其中一人跟前,那人是个年近古稀的老者,头发已经花白,但身子骨尚且硬朗,此时吓得低着头一个劲求饶。 姬如彦眉头一皱,沈淇连忙走上前去,说道:“老伯您别怕,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老者闻言,这才敢抬起头来,见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心下不禁更加惋惜,“你们真的不会伤害我们吗?这里都十几年没有生人住进来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正文 087.邪门的地方 老者闻言,这才敢抬起头来,见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心下不禁更加惋惜,问道:“你们真的不会伤害我们吗?这里都十几年没有生人住进来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老伯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老伯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老者眯着眼睛想了想,叹息道:“多久?记不清了,是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每日就看着日升日落算日子,早就也记不清了。” 沈淇一震,老伯在这里竟住了这么久,遂问道:“那您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来找我老伴儿的……后来、后来就出不去了。”老者浑浊的眼睛望着旁边的一所房屋,脸上的皱纹深刻,怔愣着,什么话都不说。 沈淇心想,应是他老伴儿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便问道:“那您老伴怎么会在凤仙谷里呢?” “什么凤仙谷!这是我老伴儿的家,是她家!”老者突然板着脸,哼了一声就往家里走去。 沈淇愣了一瞬,不明白这老伯为何突然就不高兴了,只看着他气咻咻的背影发愣。 “这老伯说这里是他老伴的家,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他老伴是凤仙谷的人?可为什么提到凤仙谷,他会这么生气呢?”沈淇摇了摇头,真是想不通。 三个人便回到他们方才的屋子,进了屋子一看,里面摆设简单,不过倒是干净整洁。 此时正是午后,他们赶了一上午的路,连口水都没喝上,沈淇便见桌子上摆了个茶壶,还有几个干净的杯子,忙跑过去看了看,竟是空的,真是的,这凤仙谷什么待客之道嘛,连口水都不给喝。 姬如彦和风子琴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放下心,此时,院门被推开,便见三个男人进了来,手上端着食盒,一人还提着一壶热水。 他们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这才对着沈淇几人说道:“几位刚搬过来,今日便由凤仙谷负责几位的膳食,从明日开始,你们就要自食其力,不能依靠凤仙谷了。” “谁要依靠凤仙谷了?你们是怎么回事,把我们抓来就扔在这里吗?快点放我们出去!”沈淇喝道,这人讲话真有意思,还从明日开始自食其力,谁要住在这鬼地方啊!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进了凤仙谷,便永远不能出去吗?”那人面色缓和,不悲不喜,让人看不出情绪。 “难道是我们自己想进的吗?分明是被你们胁迫的!”沈淇不甘,这里的人真是好生奇怪,平白无故的就说闯了他们的地界,然后抓来这里又不管不问,什么都问不出来,都说永远不能出去,她凭什么就要困在这里! 温淑慧她们该多担心啊…… 她回过身看像姬如彦,眼中有精光闪烁,连她自己都为察觉,姬如彦爱怜的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别急,我们先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会带你出去的,相信我。” 沈淇扑在他的怀里,就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她只是有些心烦意乱,从他们迷了路开始,好像什么事情都由不得他们了,被旁人牵着鼻子走,对这所谓的凤仙谷一无所知,这是什么破地方嘛,这里的人也好奇怪。 幸亏还有姬如彦在她身边。 几人进屋吃了些饭菜,便坐在屋子里歇息会儿,其实说是歇息,基本是姬如彦和风子琴在商量对策,这个情况太突然了,他们对这个凤仙谷一无所知,问住在这里的人,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两人便商量着去外面看看,沈淇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便也跟着他们一道,出了院门,沈淇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屋子是“陆”,木牌上大大的一个陆字。 方才那个老者住在他们隔壁,是“伍”,此时,从肆号屋子里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看了站在外面的沈淇等人,没有说话,径直上前去敲那老者的院门,砰砰的响声一阵高过一阵,那老者却没有出来开门。 沈淇走上前去问道:“大婶,您是来找那位老伯的?他好像没听见啊。” “哼,他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出来,老伴都死了好几年了,天天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半夜里也是,弄的人心烦死了!”中年妇人好像特别生气,沈淇仔细一听,屋子里真的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只能听到那老伯的声音,但确实像还有个人跟他讲话一样,若是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还真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位妇人说老伯的老伴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沈淇终于明白方才他为何怔怔的望着他的屋子了,不是因为她老伴在等他回家,而是因为,他在想念他的老伴,不禁心下喟然。 “大婶,请问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样才能出去?” 那中年妇人像是看怪人一样看着沈淇,奇怪道:“这里是凤仙谷啊,你进来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外面兵荒马乱的,为何要出去?真是怪人!” 沈淇一怔,“兵荒马乱?如今正值太平盛世,何来的兵荒马乱?” 那妇人皱着眉头,颇为不解,“怎么可能,父亲告诉我外面朝堂颠覆,兵荒马乱,让我永远都不要出去的。” 姬如彦走上前,神情亦是复杂的很,对着那妇人道:“您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 “我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出去过,你们是从外面来的?现在不打仗了吗?” 沈淇摇了摇头,大秦朝已经几十年没有战事了,这妇人从出生就没有出去过,当然不会知道。 “景顼王朝现在是谁做皇帝?父亲去世前交代过,若有外面的人进来,让我问一问的。”妇人打量了眼前的几人,她虽已是个中年人,但因从未出过这凤仙谷,见过的人也不多,说话倒像是个孩子似的。 而她的这几句话,听的沈淇和姬如彦却是一震,景顼王朝?那都是前朝的事了,现在是大秦朝弘烈二十六年,景顼王朝已经亡国五十多年了,这…… 这么说,当初这妇人的父亲是为了躲避战乱而来到凤仙谷的,至死都未出去过,也不知道如今已是朝代更替了。 沈淇还是缓慢的说道:“大婶,现在已经不是景顼王朝了,景顼王朝早在五十多年前就已经亡国了。” 不料那妇人听到这话,却并无任何反应,只是道:“原来是这样啊。” “大婶,为什么那老伯说这里是她老伴的家,而不是凤仙谷啊?”沈淇疑惑,见这妇人破好说话,便问了出口。 那妇人也倒没有隐瞒,说道:“他老伴家世代都住在这谷里,后来我父亲带着我母亲也来到这里,那时候还没有凤仙谷,直到过了好几年,这里突然来了好多人,在这里建了这凤仙谷,而且还不让我父母他们出去,之后这老头又不知是怎么进来的,那时候我还没出生,都是听我父亲讲的。” 原来是这样,当时这个谷里住着老伯的老伴一家人,还有这位妇人的父母,后来才来了人在这里建了凤仙谷,并且不让住在这里的人出去,真是好生无理! “那其他的人呢?都是后来搬进来的?” 妇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也不说,也有人想逃出去的,但连这几所房屋都走不出去,别说出谷了,我劝你们也别费心思了,还是安心住在这里吧,你们根本出不去的。” “是有人看守吗?逃走会被抓回来?” “怎么可能?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这里很邪门的,根本走不出去。”中年妇人说的煞有其事,还小心的瞥了下四周。 “这门前都是我种的菜,你们要吃的话随便,我先回去了。”妇人不再理会这几人,径直往院里走去。 沈淇见那妇人的门前种满了蔬菜,看来她平时就是吃这些的,回身望了姬如彦和风子琴一眼,颇有些无奈,虽然从这妇人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可似乎对他们出去没有什么用处。 这妇人说这里邪门,进来了就走不出去,沈淇听的心里一阵别扭,别说这个地方了,这里的人也挺邪门的。 “虽然那妇人说走不出去,但我们也要试它一试,走吧,四处走走看。”风子琴率先往来的方向走去,沈淇与姬如彦跟在身后。 来时他们是往左拐,走了一段路才看到这些房屋的,可此时,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片竹林,还有那个相通的石洞,就像在林子里遇到的情形相同,来时明明走的那条路,回去的时候偏偏找不到了。 姬如彦不禁皱了眉头,又回去重新走了一遍,这次又走到了另一个地方,明明是一条路,为何…… 反反复复走了许多次,沿着一条路走,每次走到尽头都是另一番景致,当真是邪门的很。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走不出去?”沈淇这下明白那妇人的意思了,这里根本就不用看守,这么邪门的地方,谁能走的出去啊。 “是阵法,我们被困在阵法里了,这样盲目的走,根本不可能走出去。”姬如彦神色凝重,他对阵法向来没有研究,这下子竟不知如何是好,转身望着风子琴,问道:“风兄可对阵法有所研究?” 看到风子琴叹息的摇了摇头,沈淇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三人都不懂阵法,这里的谷主又是对奇门遁甲钻研颇深的人,哪怕懂阵法的都不一定走的出去,何况是他们呢。 正文 088.赶来救场的苏衣秀 三人都不懂阵法,这里的谷主又是对奇门遁甲钻研颇深的人,哪怕懂阵法的都不一定走的出去,何况是他们呢。 “我们这样一直来回走也不是办法,这种阵法就是要将人困死在里面,消磨人的意志,若多走几遍走不出去,平常人很容易崩溃的。”姬如彦凝重的望着前方茫茫的树林,这树林肯定不是突然就能冒出来的,可明明是从同一条路走过来的,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先回去想想对策吧,一直走消耗体力不说,问题是我们根本走不出去。”风子琴开口提议道。 姬如彦也点了点头,便与沈淇也一道往回走,回到屋子里,几个人都异常沉默,姬如彦看向沈淇的眸色中带了些许愧疚,“对不起淇儿,我无法带你走出去……” 沈淇依偎在他身边,勉强笑了笑,“瞎说什么呢,我们又不能早料到会是这种情况,这些本就是旁门左道,你哪里会懂,别泄气,我们总有办法出去的。” 姬如彦一阵无奈,若是没有这些奇怪的阵法,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有多少人他也是不惧的,定能带着淇儿闯出去,可偏偏,面对这些阵法时,有力也使不上。 “唉,若是苏衣秀在这里就好了。”沈淇喃喃自语,此时,终于发现苏衣秀的好了。 姬如彦却一个激灵,苏衣秀…… “我想,我有办法找到他。” 沈淇大喜,“真的吗?若是他在这里,这些阵法应该就不成问题了。”沈淇虽然不知道苏衣秀的奇门遁甲有多厉害,但也听姬如彦提过,苏衣秀一向爱研究这些东西,他医术那么高明,料想阵法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见姬如彦从怀里拿出一张方形的类似于符咒的东西,这是苏衣秀临走时塞给他的。 这此苏衣秀离开,本是去执行最后一项任务,从此后他就打算放手了,只是这次任务也是危险之极,所以临走时将这方形红色罗惜笺交给姬如彦,若苏衣秀有危险,便可凭借这东西找到他,同样的,苏衣秀也能找到姬如彦。 姬如彦拿出火媒,将这方形红色罗惜笺点燃,只一瞬间,纸张便化作一撮灰烬,姬如彦放才舒展了眉色,希望苏衣秀这东西真的管用吧。 “这样就可以了吗?”沈淇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小小的纸张就能找到苏衣秀? 姬如彦还未说话,风子琴便点点头,赞赏的道:“这罗惜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竟不想我也有幸亲眼见到,红色罗惜笺是用制作之人的左手手指上五滴鲜血浸染而成,特殊秘法制作,手法极其复杂。” 沈淇这才放心,原来这张纸这么厉害啊,只是姬如彦望向风子琴的眸中深沉几许,笑言:“这些我竟不知,没想到风兄如此精通啊。” “精通算不上,只是听闻过罢了。”风子琴面色坦然,对上姬如彦的视线。 姬如彦神色一敛,牵着沈淇便进了屋,沈淇没有发现这二人有何不同,如今她满心欢喜的等着苏衣秀来救他们。 “你们说苏衣秀能找到这里吗?就算知道我们在凤仙谷里,他能进的来吗?”毕竟沈淇他们进来时是误打误撞的,那迷林阵那么厉害,不知苏衣秀能不能进的来,就算进来了,凭他一人,最多再加上紫烟,能准确的到达这几处房屋这里吗。 姬如彦却笑她傻,倒了杯水递给她,说道:“他根本不用费心怎么进来,自然有人会带他来,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吗?” 沈淇这才恍然大悟,只要苏衣秀在那迷林阵里闹上一闹,自然有人会把他抓来,不过沈淇此时倒是担心紫烟,她万一和凤仙谷的人动起手来,人家可不一定是她的对手,那样可就没法进来了。 想归想,她此时却什么都做不了,姬如彦与风子琴两人倒是淡定的很,每日在这凤仙谷里欣赏欣赏景致,倒是惬意的很,沈淇每日都去摘中年妇人的蔬菜吃,可怜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却也要自己动手准备一日三餐。 他们就这样等了四五日,还是没有见到苏衣秀,甚至没有他一丁点消息,沈淇便有些心急,姬如彦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就是立马赶来,也要几日的功夫,你耐心等着便是,反正在这里好吃好喝的。” 沈淇瞪他一眼,心里已将他腹诽多遍,敢情他们两个倒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 这几处房屋里住着的人,似乎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这几日也不见他们出来,想来那日是因为沈淇他们的到来,这些人才出来看看热闹,平时就闷在屋子里。 沈淇也从开始的焦躁不安,渐渐的变得安静下来,因为除了担心淑慧她们,她发现能和姬如彦每天朝夕相处,也是件不错的事。 这日,沈淇在院子里烧水,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吵嚷,有几人小声嘀咕,沈淇听不清楚,要知道,平静的日子过的太久,突然有点不寻常的声音,总是想一探究竟的。 沈淇便叫了姬如彦和风子琴一声,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那个老伯和中年妇人都在,还有几人沈淇没有见过,他们都站在柒号房的门外,探头探脑,就像沈淇他们刚住进来时,这些人在他们门外一样,敢情这又是进来新人了啊。 便听那中年妇人道:“最近这是怎么了?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又有人搬了进来?” 另一位微胖的妇人也啧啧道:“可不是嘛,要不就几十年不见有生人来,这一来就来这么多。” 沈淇也走上前往里探头,问旁边的中年妇人,“大婶,这新搬来的是什么人?” “一个年轻的男子,长相颇为俊美,喏,就跟你身后的这位差不多。”中年妇人指了指沈淇身后的姬如彦。 沈淇心里一震,年轻男子,长相俊美,连忙问道:“中等身材,皮肤白皙,手中一把折云扇?” “你怎么知道?”那妇人不解。 沈淇唇角一扬,下一瞬便被人抱住,力气之大,险些把她勒死,刚要骂他两句,便听到面前人的惨叫声,苏衣秀捂着胸口蹲在地上。 “我好心来救你们,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这么对我!” 姬如彦冷哼一声,把沈淇拽到自己身后,虽是冷着脸,但眸间一片喜色。 苏衣秀站起身,嘀咕道:“连朋友间的问候都不许,真是小家子气。” 沈淇见果然是苏衣秀来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温言道:“路途劳顿,你一定是累的吧,饿不饿?渴不渴?” 只见苏衣秀浑身一哆嗦,颤巍巍道:“还真是有一点渴。” 沈淇立马拉着苏衣秀进了院里,把方才烧好的水提过来,给苏衣秀泡了杯茶,还特讨好的说:“慢点喝,小心烫。” 苏衣秀望着沈淇的眼神都奇怪了起来,这丫头不会是傻了吧?遂转身看向姬如彦,这才发现姬如彦身边的风子琴,便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风兄,风子琴。”姬如彦介绍道。 风子琴便先说道:“苏医谷,神医苏衣秀,久仰大名。” 苏衣秀坦然一笑,“好说好说,名气嘛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风子琴倒是很欣赏苏衣秀的脾性,并未觉有任何不妥,沈淇见苏衣秀是一个人来的,不禁问道:“紫烟呢?你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吗?” “她有要事脱不开身,你以为我很闲吗,要不是担心你们,我可不会撇下要事便急急的赶来了。” 沈淇倒是头一次从苏衣秀嘴里听到这么严肃的话,这人一向嘴巴硬的很,现在竟说会担心他们,可见那罗惜笺的重要性了。 “有把握带我们出去吗?”姬如彦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便直接进入正题。 苏衣秀一改往日无赖的样子,神情变的凝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幻阵和入口的迷林阵都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沈淇心里一紧,那迷林阵那么厉害,苏衣秀都说没问题,难道还有更厉害的? “那片花海诡异的很,我没有把握。”苏衣秀坦然。 姬如彦了解苏衣秀这个人,从不逞强,也从不谦虚,他说可以的就一定没问题,他说没把握,那就真的没把握了。 “有没有办法可以避开那个花海?” 苏衣秀摇了摇头,“要出这谷,那片花海和石子路是必经之路。”花海便是沈淇他们来时那一大片菊花,当时还觉得花香四溢,宛若仙境,却没想到隐藏了那么厉害的阵法。 连苏衣秀都没有把握,那他们岂不是永远出不去了? “你们先别急,再厉害的阵法都有缺陷可查,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把握而已,今晚我们先到那里去看看情况再说。”苏衣秀坐在桌旁,喝着沈淇泡好的茶,一点也没有方才凝重的样子。 他们着急也没有用,现在就只能指望苏衣秀了,沈淇想起那个邪门的怎么也走不出去的阵法,问道:“为什么我们按同一条路走,每次都会走到不同的地方去?我们走的也没错啊。” 苏衣秀不屑的一笑,“这种小把戏也太小儿科了,还把你们困了这么久。”说着就去看姬如彦,那眼神里尽是嘲笑。 正文 089.困在了石洞里 苏衣秀不屑的一笑,“这种小把戏也太小儿科了,还把你们困了这么久。”说着就去看姬如彦,那眼神里尽是嘲笑。 姬如彦眉头微皱,要不是还指望他走出去,估计现在就把他掐死了。 “我们哪懂这些旁门左道,你快和我说说!”沈淇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苏衣秀一听沈淇说是旁门左道,顿时不高兴了,死活都不肯开口,可在沈淇拿柳枚那丫头威逼利诱下,苏衣秀只好妥协,说晚上带她出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夜幕渐渐降临,苏衣秀便带着他们出了门,他们是要先去探探路的,姬如彦本来不想带着沈淇,想让她在屋子里乖乖等他们回来,可沈淇死活不肯,无奈之下,只好把她带了出来,并嘱咐,一定要紧紧的跟着他。 沈淇一路上就紧贴着姬如彦身后,依旧是来时那条小路,前些日子,他们走了无数遍,总是走不出去的那条,沈淇不禁看了苏衣秀一眼,见他神色轻松,便暗想着,等会一定要看他是怎么破这阵法的。 可还没等着苏衣秀破阵,沈淇自己就先迷了方向,只听苏衣秀说道:“沈淇,别瞎走,要走直线。” 沈淇哦了一声,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后方,心下大惊,她走的明明就是直线啊,左右一看,哪里还有苏衣秀他们人,这下更加惧怕起来,喊道:“你们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见你们?” “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苏衣秀无奈,这笨丫头。 沈淇眼见四下无人,也不敢乱走,只等着苏衣秀过来寻她,可一转身,苏衣秀就站在了她身后,她吓得大叫一声,就看见苏衣秀皱着眉看她。 “不是让你紧跟着吗?你自己瞎走什么。” 沈淇看着苏衣秀只一瞬间便出现在了她身后,便问道:“你们方才到哪里去了?” “我们就在你旁边啊。” “啊——”沈淇大惊,她刚才四下看了看,根本就没有人啊。 苏衣秀撇撇嘴,满脸不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看沈淇的眼神就像看乡巴佬似的。 “我们是在你旁边,可是在另一条路上,你以为你走的是直线,其实早在不知不觉间偏移了方向。”苏衣秀将手中的折云扇一挥,沈淇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觉得四周清明很多,看了眼身后的路,自己在的地方竟是个岔路口! “这些轻雾可以给人造成幻觉,你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偏移了方向,但因为这些轻雾的原因,给你造成了错觉,让你一直觉得在走直线,这种阵法其实很简单的,但对付普通人也足够了,就比如像你们这样的。” 苏衣秀毫不掩饰的骄傲,沈淇也懒得理会,又问道:“可为什么我们都没有看到有雾?” “这也就是那位谷主的高明之处了,当整个凤仙谷都笼罩在雾当中,而且雾轻,丝毫不影响人的视线,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发现有雾的。”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淇随口问出,但看到苏衣秀那高傲的小眼神时,她就知道自己不该问的。 “好了,快跟在我身后,一定要跟紧我,自己别瞎走。”苏衣秀不耐烦的催促道。 沈淇便跟上苏衣秀的脚步,果然见姬如彦和风子琴正站在前面等着,姬如彦见沈淇过了来,便伸出手牵着她,“我应该早牵着你的,免得你瞎跑。” 即便有苏衣秀在前面领路,他们走的也并不是很顺畅,因为经常走着走着苏衣秀就不见了人影,他们便立在原地不动,然后苏衣秀再气急败坏的回来寻他们,这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当苏衣秀带着他们走完这条小路,到达那片竹林时,他们已经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按苏衣秀的话就是,他自己走本来眨眼间就能走完的,结果…… 姬如彦先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别动,他自己偷偷的潜进了竹林里,过了一会儿,苏衣秀便说可以了,沈淇探出身子,便见竹林里躺了一人,姬如彦便站在那人身边。 几人进入那个前后相通的石洞,里面竟一片漆黑,来时觉得还有丝光亮,并不像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沈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轻轻唤了声,“如彦……” 感觉握着自己的手一紧,沈淇便往姬如彦身边靠了靠,这种黑真是很让人恐惧,便忍不住问道:“谁带着火媒?” 姬如彦往怀里掏,苏衣秀就说道:“不要点火,这个洞有古怪,我们只能凭直觉往前走。” 沈淇心一沉,在这到处是迷阵的凤仙谷里,他竟然说靠直觉…… 来时觉得这石洞并不长,片刻也就出去了,可现在沈淇他们竟走了许久也不见有亮光,几人便觉实在是不正常,姬如彦此时从怀里掏出火媒,用力一吹,四周顿时明亮了许多,但正是因为看得见了,才让他们心慌。 这里哪儿还是他们走的那个石洞啊,分明已是另一方天地,眼前有个不大的水潭,但奇怪的是,分明是死水,却清澈无比,身处的石洞比他们走过的那个不知大了多少倍,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苏衣秀,这是怎么回事?”方才是他不让点火的,结果还是走岔了。 苏衣秀却一副“我哪知道”的表情,当真是脸皮极厚,如今他们在这黑漆漆的石洞里,沈淇想起什么,便问道姬如彦,“你还有几根火媒?” 姬如彦面色一僵,“就这一根……” 听姬如彦这么说,所有人,包括苏衣秀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一根火媒很快就燃完了,在这洞里什么都看不见,别说是找路了,在一个完全黑暗的陌生环境下,光恐惧就足够让人待不下去。 “我们快些找出口的,方才黑暗中,也不知是从哪个洞口进来的。”苏衣秀一开口,沈淇便借着火光往四周看了看,周围足足有八个洞口,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是从身后这个洞口进来的,但……此时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了,毕竟在这邪门的凤仙谷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他们还是从面前的洞口进来的呢。 众人都看着苏衣秀,他也知道时间紧急,只好随便寻了个洞口,便带着众人进了去,其实他也没有谱,因为他来时的石洞并不是这样的,没有任何机关或迷阵,这分明是在他之后有人动过手脚。 想到这里,苏衣秀蓦然一震,有人能在他离开之后动手脚,也就是说,那人会料到他们今晚的行动,究竟是谁,这人也太高深莫测了,竟能未卜先知。 他把想法讲给其余三人听,风子琴便问道:“会不会你突然闯进来,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便又在这石洞里设下迷阵,多一层保障呢?” 姬如彦却摇了摇头,“这石洞里突然多出来的迷阵,显然是对付行家的,他们不可能知道苏衣秀的身份。”虽然苏衣秀名声在外,但世人真正见过他的却没有几个,更别多这几十年不与外界联系的凤仙谷了。 几人正说话间,唯一一根火媒再也坚持不住,啪的灭了,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沈淇只能从紧握着她的手上感觉到,她身边还有人,这下什么都看不到,更无法找出路了。 本来今晚是想去试一试那片花海迷阵的,不料连见都没见着就被困在了这里,若连这石洞都出不去,那花海就更没有指望了。 苏衣秀一声不吭,他自认为自己的五行八卦阵已经很难遇到对手了,却不料这凤仙谷里竟还有位隐士高人,可见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话果真不假。 因着什么都看不见,几人不敢随意走动,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可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一时间谁都没了主意,沈淇心里很慌,总觉得这凤仙谷太过邪门,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突然,有一滴水落在了沈淇的脸上,她随意擦去,便往身后移了移,不料身后就是石壁,沈淇一下子倚到了石壁上,只听见轰隆一声,身子便往后坠去。 沈淇被石壁一弹,猛地摔在地上,下一瞬便被人揽入怀里,沈淇一看是姬如彦,这才放下心来,幸亏方才一直被姬如彦牵着,自己摔到这里来,也有他陪着。 “这又是哪儿?苏衣秀和风大哥呢?”沈淇借着姬如彦的力站起身,见这里竟是一个不小的空间,四周都是石壁,别的什么都没有,唯有一个小洞,洞口可容纳一个人的脑袋,光亮便是从这洞口照进来的。 姬如彦左右看了看,才道:“这机关一触动,我们就被弹了过来,他们俩估计还在那个石洞里,我们四下找一找,一定还有机关的。” 两人在这光秃秃的石壁上好一阵摸索,沈淇觉得连每一丝缝隙都摸仔细了,但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因着这空间太过空旷,除了她二人,连块石头都不曾有,若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应是很好找才是。 沈淇又往姬如彦那边望了望,发现他也是在不停的摸索,并未发现有任何机关,便泄下气来,说道:“你说会不会这个空间只能从外面进,不能从里面出去啊?” 正文 090.凤仙谷谷主 沈淇又往姬如彦那边望了望,发现他也是在不停的摸索,并未发现有任何机关,便泄下气来,说道:“你说会不会这个空间只能从外面进,不能从里面出去啊?” 姬如彦一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这里只是单纯的关押人的地方,那么从里面必定是出不去的。 “夜色昏暗,哪怕我们找的再仔细,也有看不清楚的地方,我们也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们这么费心的把我们关进来,肯定不是想让我们这么简单的死在这里,况且苏衣秀他们也会来救我们的。”姬如彦揽过沈淇,让她坐着休息会儿。 两人不知在这石屋里待了多久,便听外面有脚步声,姬如彦警醒,躲藏在那个小洞的旁边,果然一会儿便听见有人讲话,“这是你们的晚膳。” 一个男人的手从那个小洞里伸进来,手上拿着一个食盒,姬如彦接过食盒,迅速的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胳膊,那人大惊,“你要干什么!”想伸回胳膊,但被姬如彦钳制着,动弹不得分毫。 “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你们有什么目的?”姬如彦冷声问。 “我只是按吩咐做事,怎么会知道谷主的目的。”那男人语气中没有丝毫慌乱,强硬的回答道。 姬如彦冷哼一声,一掌劈在了那男人的胳膊上,只听外面一声惨叫,那人不住的呻吟,“若你不想要这条胳膊了,尽管嘴硬好了!”说着姬如彦又把那人的胳膊往里拽了拽。 外面那男人啊了一声,这才艰难的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谷主的想法怎么会告诉我们呢,谷主只是吩咐把你们三个人困在这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人没有进来。” 另一个人?是风子琴还是苏衣秀?姬如彦心想或许这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好又问道:“那还有一个人呢?他在哪?” “谷主说那人对阵法颇为精通,不好对付,估计此时已经被困在花海里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姬如彦听这男人不住的抽凉气,知道他没有说谎,便松开了胳膊,那男人把胳膊抽回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这位谷主本来是想把他们和风子琴关进来的,知道苏衣秀懂阵法,所以准备了更难对付的花海困住他,既然这是那位谷主早就设好的圈套,那么为何风子琴却躲过了? 姬如彦面色越来越沉重,从不小心闯入了凤仙谷开始,这一件件事情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看了沈淇一眼,压下心中的情绪,笑着把食盒提到她面前。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既然这谷主肯送饭菜给我们,就证明他不想让我们死,他也绝不会就这样困我们一辈子,我们且安心等着便是。” 沈淇点点头,强忍下心中的不安,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和姬如彦吃了起来,但她的情绪又怎么会瞒的过姬如彦,姬如彦伸手拢了拢她的发丝,笑着道:“别担心淇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 沈淇望进他的深眸,还有谁,比眼前这个男人更让她放心?她倚在姬如彦的怀里,声音中有一丝慌乱,“刚才听了那男人的话后,我想了很多,风大哥多次救我性命,我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他,可我……可我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很可疑,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傻瓜,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我的淇儿总是这么聪慧,其实我也怀疑过,但不管怎样,他都救过你的性命,我不想与他为敌。”姬如彦环抱着她,一点点分析给她听。 从他们进入凤仙谷就很莫名其妙,那日他们是要回到营地里的,因为姬如彦认识路,所以就一直由他在前面带路,直到走进那片林子,来时的路却不见了,他心中惊疑,这时也是风子琴先临危不乱提出来到周围找找别的路,之后就一直是他在前面领路。 就连掉下那个深坑,也是风子琴先掉下去的,若他当时掉下去时就提醒姬如彦,那么凭姬如彦的敏捷,一定不会掉下去,沈淇也就不会被胁迫了,因为他一直很相信风子琴这个人,当时并没有怀疑,可如今想来,只有他有这个嫌疑。 凤仙谷外的迷林阵就连苏衣秀都不得不慎重对待,他们几个对阵法丝毫不通的人,无意间闯入的概率有多少? 而真正让姬如彦对风子琴有所防范的,是苏衣秀给的红色罗惜笺,风子琴恰好听说过倒也无可厚非,可当时,沈淇心中焦急不已,就连姬如彦也是有一丝慌乱的,只有风子琴,不慌不乱,看到罗惜笺时也没有丝毫惊讶,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 这就太可疑了。 姬如彦一一分析给沈淇听,沈淇虽然心中也有疑惑,但却没有姬如彦想的这么细致,此时听他道来,只觉心中寒冷似冰,风大哥为人洒脱自然,不拘小节,这些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就算自己或许会被他蒙蔽,可姬如彦呢,苏衣秀呢,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陷害他们的人? 有子鸣琴,有路登瀛,这样的一个人,心思定然不坏,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姬如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倒是心态平静,“风子琴不是险恶之人,他也并不想置我们于死地,我想他来凤仙谷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我们暂且静观其变。” 沈淇无声的点头,一直到第二日清晨,也没有人来理他们,因为有姬如彦在身边,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也被他感染,两人一直依偎在一起,说了好多话,这种片刻的安宁,是两人都求之不得的。 他们来贵原深山也有一段时间了,再过几日就满一个月,离他们回郢都的日子也不远了,他们在这里,消息闭塞,不知郢都已是什么局势,回到郢都后,两人再想时刻在一起,怕是难了,所以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们依旧能保持心态安宁。 终于,在午后时分,石屋里的一块石壁轰隆一声旋转了方向,强光一下子照了进来,沈淇缓了片刻才睁开眼睛,便看到石壁外站了个规规矩矩的男人,那男人低着头,了无波澜的说道:“谷主有请。” 沈淇与姬如彦对视一眼,彼此眸子中都有了笑意,终于要去见这传说中的谷主了,不管他是人是鬼,总比被关在这里一点办法都没有要好得多,那男人在前面引路,出了石屋沈淇才发现,他们待了一夜的地方,竟然紧靠着那个前后相通的石洞,也就说,昨晚他们兜兜转转了那么久,其实还是在那个石洞里,那个有水潭的大空间,其实也是那石洞的一部分? 走过一座用石板搭建的石桥,前方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密密麻麻插了无数根木桩,沈淇不禁皱了眉头,又来这一套,这凤仙谷里到处都是阵法机关,还有完没完了啊。 却没想到那男人直接带着他们径直穿过了那些木桩,前方有一排茅屋,那男人打开了其中一所茅屋的屋门,便止住了脚步,“二位请,谷主正在里面等着二位。” 沈淇一阵错愕,这谷主就在这破茅草屋里?比他们住的那个屋子都不如啊,莫不是有什么陷阱吧? 姬如彦却摇着头说不可能,没道理把他们从石屋里放出来,再关到另一个地方,沈淇想想也是,便跟着姬如彦进了去。 茅屋不大,可里面竟然空空如也,本以为立马就能看到那个所谓的谷主,没想到还是扑了空,姬如彦发现左侧有一扇门,便走上前推了推,没想到这门一推便开了,“淇儿,这边。” 他唤了声沈淇,便进了另一间屋子,沈淇跟在他身后,发现这间屋子和刚才那一间一模一样,左侧依旧有一扇门,就这样他们穿过了四五间房屋,原来在外面看到的那一排屋子,竟都是相连在一起的,走进最后一间屋里,左侧不再是木门,而是一个黑漆漆的洞。 昨晚上的恐惧还没有散去,沈淇下意识的不想进去,可就在此时,那个黑洞突然亮了起来,沈淇这才发现,石洞不长,借着亮光便能望到尽头,也是相通的,姬如彦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怕,她这才敢走进去。 两人穿过石洞,眼前便是另一方天地,有一座类似于宫殿的阁楼,匾上洋洋洒洒写的“凤仙阁”三个大字,此处才是那谷主所在。 沈淇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遍,让人把他们请进来,又不带路,还要让他们自己找过来,本来对这谷主就没有好印象,这下更是觉得他讨厌。 凤仙阁外,有一个水绿色的身影,玲珑身材,婀娜聘婷,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端的是从容大方。 “谷主已经等候多时,两位请跟我来。”嘤鸣嗓音,听之悦耳。 沈淇本以为又要弯弯折折走上许久,没想到方一进凤仙阁,便看到右上方背对着他们的雍容华贵的身影,鬓发斑白,浑身气质不俗,只一个背影,就给人望而生畏的错觉。 “谷主,人已经带到了。” 引他们进来的女子对着老妇恭敬的说道,沈淇和姬如彦都是一怔,眼前这老妇人竟就是这凤仙谷的谷主? 正文 091.淇儿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谷主,人已经带到了。” 引他们进来的女子对着老妇恭敬的说道,沈淇和姬如彦都是一怔,眼前这老妇人竟就是这凤仙谷的谷主? 那位老妇人转过身来,一双浓眉下是深沉的眸子,不怒自威,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不是因为年岁的关系,而是昭示着她曾经的沧桑岁月,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你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觉比看起来要小很多,而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是过去峥嵘岁月留下的印记。 只一眼,便可断定,这样一个女人,不但有故事,而且非比寻常。 谷主的手段他们都早已见识过,如今又得见真容,没有想到的是谷主竟是个女人,但即便是个女人,相信她也有足够的能力。 “你就是姬家那小子?”眼前的这位谷主,丝毫没有把沈淇放在眼里,只是淡淡的瞥了姬如彦一眼。 姬如彦对着谷主施礼,才抬眸说道:“晚辈姬家姬如彦,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沈淇默默的抹了把汗,换做是她,面对这样一个气势强大的老妇人,她是万万不敢这么问的,沈淇抬眸看她一眼,果然见那谷主沉下了脸色,瞪着姬如彦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而姬如彦依旧双手放在胸前,恭敬的微微俯身。 谷主唇角一扬,往前走了两步,这才说话,“凤水仙!” 凤水仙?这名字好生熟悉,姓凤的本不多见,他一定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姬如彦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好说道:“凤谷主,晚辈实在是无心闯入到您这凤仙谷中的,可否放我们离开?还有我那两位朋友。” “口气倒不小,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进了我凤仙谷的人,还没有人能出的去。”凤谷主这才瞥向姬如彦身边的沈淇,开口问道:“这小姑娘是谁?” “晚辈……” 沈淇刚要开口自报姓名,却不想被姬如彦打断,只听他不慌不忙的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名唤淇儿。”又转向沈淇,淡笑道:“淇儿,还不快见过凤谷主。” 沈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着凤谷主盈盈欠身,“淇儿见过凤谷主。” “你姓什么?” “姓柳。” 姬如彦快速说道,凤谷主显然有丝不悦,“我问这小姑娘,你这么急着回答做什么。” 姬如彦宠溺的望了沈淇一眼,随后才对着凤谷主言道:“淇儿她怕生,我怕她说错话惹谷主不开心,还望谷主见谅。” 凤谷主看到姬如彦望着沈淇的眼神,随即明白了过来,不屑的一笑,“说吧,姬家人来我这凤仙谷,究竟想做什么?” 听她这语气,似乎与姬家相熟,而且料定,若姬家人来凤仙谷,一定是有目的的,姬如彦便笑了笑道:“若我说我们是无意间闯进来的,凤谷主铁定是不信了,那如果我说,我们是被引进来的呢?” 凤谷主明显眸色一沉,“是谁!” “一头狼。” 凤谷主凌厉的眼神直直的射向姬如彦,心中已是存有怒气,但很快便被她压制下去,“你这是在故意戏耍我吗!” “晚辈岂敢,因为不管怎么说,谷主铁定都不信,说实话,此时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我也觉得很不真实,既然双方都是无意之举,谷主何不放我们离开?我们也当自己从未进来过,更不会向世人透漏半分凤仙谷的消息。” 姬如彦不卑不亢,因为他断定这谷主不会伤害他们,要么放他们走,要么永远困在这里。 “你既是姬家人,我也不想为难你,我可以放你离开,但这小姑娘不行。”凤谷主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原以为姬家人来这里会有什么图谋,却不曾想到这小子嘴巴这么严,她已经很久没有同外人打交道了,现在和一个毛头小子讲话都这么累。 “要走,我们四个人一起走,要留,我们也一起留,我姬如彦绝不是弃朋友于不顾的人,何况……”姬如彦看了眼沈淇,冲她宠溺一笑,“淇儿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沈淇心间一颤,不自觉红了脸,他怎能当着长辈说出这种话来,遂低着头不敢对上他情意深深的眸子。 看到这一幕,凤谷主恍然间一阵恍惚,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只一瞬便暗淡下去,她望了眼门外刺眼的阳光,缓步往外面走去,行至姬如彦和沈淇身边的时候,缓了片刻开口道:“若你那两位朋友能出的了那片花海,那么我就放你们离开。” “若是出不来呢?”沈淇下意识的问道,那片花海那么厉害,苏衣秀都没有把握,何况还带着风子琴,万一他们出不来怎么办? 凤谷主哼笑一声,“若是出不来,你们便困死在这里,不过……他若是破不了那花海阵,也就不配做我……” 凤谷主一停顿,才发觉自己失言,便不再说下去,姬如彦却眉间一动,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动了动唇角,不确定的说道:“敢问凤谷主,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沈淇嘴一抽,这厮竟然对着老妇人搭讪,而且,现在搭讪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果然,凤谷主哈哈一笑,眼神怪异,“我已三十载不曾踏出这凤仙谷了。”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下姬如彦,又接着说道:“我看你这小子顶多是弱冠之年,倒不知你是如何见到的我。” 姬如彦眉间微蹙,道了声“失礼了”,但心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着,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在他脑海中,确实有过这样的记忆,只不过那应是个年轻女子,可眉眼处与凤谷主颇为相似,莫非是她的女儿? 又问道:“凤谷主可有个女儿在谷外?” 那凤谷主瞬间正了神色,眸色深沉几许,“我孑然一身,无儿无女,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了!”说罢竟径直走了出去,背影隐约可见怒气冲冲。 姬如彦怔愣在原地,沈淇上前推了推他,“你……” “回去再说吧。”姬如彦牵着沈淇的手,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总归觉得太过荒唐。 出了凤仙阁,便见那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女子等在阁楼外,见她二人出了来,便走上前说道:“谷主命我送二位回去休息,请跟我来吧。” 那女子便在前方引路,沈淇与姬如彦跟在身后,她说的回去,果然是回他们住的地方,空荡的房屋只有她二人回了来,风子琴和苏衣秀都被困在了那花海阵中,也不知能不能出来,想到此处,不禁心下怅然,她此时顾不得能不能出这谷了,只盼他二人能够安全回来便是。 回身见姬如彦依旧立在院子里,便去推着他进屋,让他先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水递给他,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何要隐瞒我的身份?” 姬如彦听沈淇问他,终是回过神来,笑着道:“我们对那谷主一无所知,怎能随意透露身份,再者,你我二人身份特殊,若是一同被抓了起来,更不容易逃出去了。” 沈淇略一思量,不禁钦佩起姬如彦的细心来,那么一瞬间他便可想到这一层,莫说这谷主是否真的是避世不出,只做个世外高人,就是看她这谷里的诸多机关阵法,也足够令人生畏,若真是如世外桃源一般,只管在谷外多设几个阵,不让外人进入便是,何必在谷内还弄那么多阵法,还有如牢房一般的石屋,如此看来,这老妇人说的也是半真半假了。 姬如彦与这谷主的对话,看似毕恭毕敬,实则一点也不落下风,如此可看出他这人的高明之处,对待凤谷主这样的人,你越是表现的谦卑,她只会越不屑,你越是不在意,她才会越对你感兴趣。 沈淇觉得自己在姬如彦面前,越来越笨了,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她便不用思考,不用想那么多事情,反正总归有他在。 心里觉得这个样子不好,可又难掩甜蜜暖意。 “你为何要说见过那谷主?你这搭讪手段真是一点也不高明。” 姬如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至于平白无故跟一个老妇人搭讪嘛,遂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并非胡言乱语,而是印象中确实见过与她长相颇为相似的人,只是或许时间太久,一时想不起来了。” 只是还有件事他没有说,凤水仙这个名字也让他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如今他才想起来,是祖父还活着的时候,曾提过这个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凤水仙定是和前朝有关,只是兹事体大,不能宣之于口。 “你也说了,只是长相相似而已,也不一定就是她呢,再说了,她三十载没出过凤仙谷了,你见到的那人定然不会是她了。” “真是个傻丫头。”姬如彦望着她的眸间笑意盈盈,沈淇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了,那凤谷主说她三十载没出过凤仙谷,谁知道是真是假呢,和这样的人讲话,定是要多个心眼的。 “一个有野心,并且有能力的人,怎么会那么多年不出谷,何况,凤谷主浑身上下有一股凌厉之气,隐世之人怎么会是她这般。”姬如彦心中冷笑,这凤仙谷里到处透着诡异,试问哪个用来隐世的地方,会是这个样子? 正文 092.苏衣秀破花海阵 沈淇与姬如彦二人,一直在屋子里等到深夜,也不见苏衣秀他们回来,二人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沈淇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便起身先到姬如彦房间里一看,发现他并未在房间里,沈淇出了房间,在院子的小厨房里见到了姬如彦的身影,一阵好奇,便走过一看。 姬如彦发现了她,笑着道:“你倒是起的巧,我刚煮好了粥,你快先去梳洗一番,我给你盛上凉着。” 沈淇神色惊讶,“你这大少爷,竟会煮粥?” 姬如彦尴尬一笑,“这几日见你煮,便也学会了,你堂堂沈家大小姐,不也为了我下厨房嘛,我又如何不能?” “那你以后可要经常这么勤快。”沈淇挽着他的胳膊,语气活脱脱是在撒娇,姬如彦心情大好,便爽快的答应了,沈淇见姬如彦答应,脸上一抹得逞的微笑,笑着便跑开了。 二人用过早膳,不约而同的又想起了未归的两人,他们若是长时间不出来,不吃不喝,还消耗体力,身子怎么能受的了啊,偏偏他们如今什么忙都帮不上。 “若是苏衣秀没办法破那花海阵,我们岂不是害了他嘛,毕竟他是为了我们才来这里的。”沈淇心中愧疚不已,虽然她老是爱和苏衣秀对着干,说他不好,还不让枚儿和他在一起,但她心里是把他当朋友才会这样的。 姬如彦皱着眉,沈淇说的他又岂会不知,只是他若对苏衣秀说这样客气的话,那才是真的生分了,他们之间,从不曾如此见外,若是有一天苏衣秀遇到危险,自己拼了性命也会相帮的,这一点,他们心有共识。 只为多年的友情。 在屋子里又等了两日,沈淇便再也坐不住了,这么久都过去了,苏衣秀他们在阵法里面,如何撑得住? 和姬如彦商量了下,他们决定再次去见凤谷主,可问题是,他们发现没有苏衣秀的带领,他们根本就出不去,而这里并没有凤仙谷中的人来,沈淇心中焦急不已,姬如彦也只能无力的劝慰她。 这天夜里,姬如彦刚把趴在桌边的沈淇抱回床榻上,从她房间里出来,便听到院门外有脚步声,接着院门便被打开,姬如彦眉间一喜,闪身出来,果然见是苏衣秀和风子琴回来了。 苏衣秀是被风子琴架着回来的,姬如彦连忙走上前,顾不得询问什么,便扶着苏衣秀进了屋子,只见苏衣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子软弱无力,只是见到姬如彦还不忘自夸一番,“那小小的花海阵还是被我破了,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只是说完这句便昏死了过去,姬如彦一阵无奈,但更多的是担忧,还是风子琴开口说道:“他的伤不重,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便可。”姬如彦又和风子琴将苏衣秀扶回房间,将他仍在床榻上。 姬如彦见风子琴亦是面色疲倦,当下也没有问什么,只是让他先去休息,而他自己则在桌子上趴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淇起来的时候,姬如彦又早早的将早膳做好,沈淇见他神色轻松,问了他才知道苏衣秀和风子琴二人回来了,心中惊喜万分,整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姬如彦将早膳摆好,风子琴便从房间里出来,几人心想苏衣秀那么累,便没有叫他,没有叫他的后果便是,他这一觉竟睡到了日落西山。 当苏衣秀惺忪着眼睛从房间里踏出来的时候,沈淇差点笑出声来,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呆傻的很,只是当他说出“我还活着啊,真好。”这句话时,沈淇险些落下泪来,走上前给苏衣秀一个大大的拥抱,由衷的说道:“恭喜你还活着。” 苏衣秀却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有没有搞错,这丫头竟然过来抱他,这不是让姬如彦打死的节奏嘛。 沈淇见他这个样子,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便道:“快去把自己拾掇一下,这么邋遢的样子,枚儿肯定不喜欢。” 苏衣秀精神一振,一下子就跑的没影了。 沈淇到厨房里简单的弄了点饭菜,让苏衣秀吃了些,这才听他讲起在花海阵里的情形。 其实本来他们可以问风子琴的,但毕竟对他有了怀疑后,不知不觉生疏了很多,姬如彦对他依旧如往常,但沈淇心里却有些别扭,一方面她很想相信风大哥,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怀疑他,所以沈淇一整天都躲着他,风子琴定能察觉出来,但也什么都没说,大家明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其实这样也挺好,姬如彦也说了,风子琴并不是奸恶之人,大家做不成知己好友,但也不想成为敌人。 苏衣秀吃完了饭菜,便开始了他的侃侃而谈,前面基本上都是在自我吹嘘,可以忽略不计,后来才讲到重点,沈淇和姬如彦听过后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日她二人触动机关,被关进了那个石屋里后,苏衣秀和风子琴在外面摸索了好一阵也没有找到那个机关所在,又加上什么都看不见,便放弃了寻找,两人在石洞徘徊了许久,苏衣秀才发现那个水潭有古怪,他们二人最后便是从那水潭里出去的。 原来那个石洞里并没有任何阵法,只不过机关设置的巧妙了些罢了,几人一开始被里面的气氛感染,并且都知道凤仙谷里阵法奇妙,便先入为主的以为石洞里设了什么阵法,其实不然,他们从石洞的入口进去,本来直着走就能穿过去的。 可当时什么都看不见,他们是很难在那种情况下走直线的,只要偏离了一点便会走到别的洞口去,他们便是偏离了方向才到了那个有水潭的洞里,听到这里,沈淇不禁一阵腹诽,当时若是早点点燃火媒,他们早就出去了。 后来苏衣秀和风子琴出了去,便到了那片花海里,走上那条石子路,整个人便如置身于火场中,灼的人身上疼痛不堪,心想此时若是有盆冷水便好了,只稍一想,火场便立即变成了冰洞,一时间冰火两重天,苏衣秀才知道,这花海原来是幻境。 只是普通幻境,只要闯入者意志够坚定便也能走的出来,这个幻境却与三种阵法结合在一起,每一种阵法都堪比迷林阵的高深,并且,这三种阵法结合在一起,并不只是一一破解那么简单,因为结合在一起的阵法扬长避短,竟很难找到漏洞。 更甚者,阵法既破不了,又要忍受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幻境中,直击人心底最软弱的地方,层层诱惑,一个不慎便会深陷其中。 两人在花海中被困了三四日,最终在受伤加过度劳累的情况下,才得以逃脱,苏衣秀没有细讲他破阵的过程,因为讲了他们也听不懂,沈淇关心的是,在幻境中苏衣秀看到了什么,便好奇的问他。 苏衣秀却神情一敛,怔愣片刻,嘴角竟有一丝苦涩,只是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沈淇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自知是失言了,任何人都有心底最软弱的地方,有的欢喜,有的痛苦,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讲出来的,看苏衣秀的表情,他心里定是有不愿开口的伤痛。 姬如彦曾经说过,苏衣秀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没心没肺,实则被凡事桎梏,一生不得自由,世人有几个能做到他这般? 强忍苦涩已是不易,难得是他还总是表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任何人和他在一起,便觉轻松自在,好不欢乐。 如今苏衣秀和风子琴成功的从花海阵中出来,他们便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找那凤谷主,她可是亲口答应过的,若是他们二人出的来,便放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二天天一亮,几人便起身,往凤仙阁走去,有苏衣秀带着,这个幻阵和石洞都不成问题,几人很快便穿过了石洞,沈淇和姬如彦去过凤仙阁,便在前面带路,凤仙阁外,依旧立着那个身着水绿色衣衫的女子,她似乎早料到他们会来,并没有一丝惊讶,轻巧的走上前,笑着说道:“谷主已经在里面等着几位了,里面请!” 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面上带着盈盈笑意,让人看着颇为舒心。 这凤谷主果真是不简单,好像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知道他们今日要来,已经先等候着了,希望她说到做到,不要食言才好。 几人踏入凤仙阁中,凤谷主依旧是背对着他们,她似乎很喜欢让人先看到她的背影,不知是什么心理。 “你们终于来了。”凤谷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望凤谷主履行承诺,放我们离开。” “可是……”凤谷主慢慢转过身来,语气中微带怒气,“你太让我失望了!竟然被那小小的花海阵困了这么多天!” 她直直的看向苏衣秀,这话明显也是对他说的,沈淇不禁望向苏衣秀,却心下一惊,只见苏衣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凤谷主,那模样,像是见到了多么恐怖的一个人。 可仔细看上去,那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惊讶、疑惑、担忧、惊喜,诸多情绪包含其中,沈淇却是怎么都看不透。 而此时的苏衣秀像是遇到晴天霹雳,不可思议的唤了声,“母亲……” 正文 093.凤谷主的身份 可仔细看上去,那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惊讶、疑惑、担忧、惊喜,诸多情绪包含其中,沈淇却是怎么都看不透。 而此时的苏衣秀像是遇到晴天霹雳,不可思议的唤了声,“母亲……” 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个引他们进来的女子,无一不是因为这句“母亲”,而怔愣在原地,姬如彦猛然想起什么,是了,难怪他觉得这位凤谷主眼熟,很多年前,他曾在苏衣秀的房间里见到一幅画,画上是一位如仙子般出尘的女子,与凤谷主的眉眼颇为相似,如今想来,那应该是凤谷主年轻的时候。 只是当时他还调侃苏衣秀,将一女子画像挂在房间里,可是心上人的?苏衣秀当时并没有言明,竟没想到,那是他的母亲。 “母亲,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此?”苏衣秀此时眸子中一片喜色,像所有的孩子见到母亲时那种欢愉,突然又想到什么,眉头一皱,“莫非他们把你软禁在这里?母亲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沈淇被这一幕彻底惊住,又一瞬间清醒过来,觉得苏衣秀莫非脑袋秀逗的不成?便开口说道:“你搞错了吧,这位是凤仙谷的谷主,你可要看清楚了。”谁能把凤仙谷谷主软禁在这里,这里明明是这谷主的地盘好不好。 苏衣秀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不可思议的看了眼沈淇,“你瞎说什么,母亲怎么可能是凤仙谷的谷主呢?” 沈淇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这位就是谷主啊,凤谷主,凤水仙,她昨日亲口说的。” 凤水仙!苏衣秀心间一颤,又望了望姬如彦,见姬如彦点头身子猛然一震,凤水仙便是他母亲的名字,她是谷主?她怎么会是谷主呢? 苏衣秀慢慢的回过身,眼睛定格在凤谷主身上,又突然听沈淇说道:“你一定是搞错了,凤谷主说她无儿无女,又怎么会是你的母亲呢?”只这一句,一瞬间将他镇住,突然猛地捂住心口,面上表情痛苦不堪,这才对着凤谷主质问道:“无儿无女……你说你无儿无女?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沈淇哪里见过这样神情的苏衣秀,就连姬如彦都觉得陌生,一个人,总是嬉笑玩乐、没心没肺惯了,突然表现出极大的悲痛,这痛却比在旁人身上更让他们难过。 凤谷主眉间微蹙,眼神一瞥不去看苏衣秀,却冷冷的道:“只是一句话而已,你何必如此在乎,你便是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你的奇门遁甲都是我一手所教,想不到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沈淇与姬如彦彼此相视一眼,这凤谷主没有否认,她竟果真是苏衣秀的母亲,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自己的母亲是凤仙谷的谷主,他这个做儿子的竟丝毫不知。 而苏衣秀听到凤谷主的话后,身子一个踉跄,缓缓的闭上眼睛,她竟然说自己和她没有关系,虽然这三十年来,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她或许从未把他当作是她的儿子,可在他的心里,她始终是他的母亲,这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事实啊。 可她竟然说,让他不要在乎? 苏衣秀声音悲痛,缓缓问道:“你为何会成了这凤仙谷的谷主?你不是被他们的人软禁起来了吗?”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质问。”凤谷主神情冷淡,哪像是对亲生儿子讲话,分明连陌生人都不如。 苏衣秀突然微张着口,凤仙谷谷主…… 原来……苏衣秀大骇,眉毛拧在一起,眼睛紧盯着凤谷主,身子一个后退,喃喃道:“难道……难道是你?” 沈淇他们都不知道苏衣秀想说什么,也看不透这对母子,可此时苏衣秀的痛苦,她确是能真真切切感受的到的,那么强烈,那么痛彻心扉。 “哈哈……哈哈……”苏衣秀在看到凤谷主淡然的神情后,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眶,紧紧的握着拳头,身子止不住的发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被别人威胁,还软禁了起来,除非是你自愿的,或者、或者这一切的主谋根本就是你,你竟连你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你可知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生活?你有关心过吗!你有吗!” 他撕心裂肺的质问,而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却丝毫无动于衷,沈淇看着这一幕,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母亲,苏衣秀所经历的事情,她在苏医谷治伤的那段时间,多少听姬如彦提过,就连苏衣秀与姬如彦那么好的关系,苏衣秀都从未提起过他的父母,感觉苏衣秀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孤身一人,直到七八年前,他捡到尚且年幼的紫烟,将她抚养长大,才终于有人作伴。 他的一声声质问,哪一句不是对母亲的渴望? “可笑的我竟然为了你处处被人要挟限制,终生不得自由,母亲……”苏衣秀突然扑上前去,拽住凤谷主的衣袖,小声问道:“不是这样的,你是迫不得已的,是不是?” 沈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可以在此时将满心期待的儿子一把推开,苏衣秀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散,陡然捂住胸口,一声闷哼,嘴角淌下一行鲜血,沈淇大骇,姬如彦和风子琴一瞬间闪过身将他架住。 凤谷主显然也未料到如此,蹙着眉说道:“你这是何苦?我从未抚养过你一日,你又何必执着于这虚无缥缈的母子情分?我要你为我办事,是因为你的功夫和阵法都是我教的,我觉得这很公平,我们之间,并不存在谁欠谁的,我并未强迫与你,这一切不过是你自愿的。” 苏衣秀此时已经冷笑着说不出半句话,那红着的眼眶中是强忍着的泪水,沈淇再也不管不顾,生气的吼道:“你究竟有没有心?他甘愿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甘愿被人限制着自由,还不都是因为你!他以为你被人软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他不是一个陌生人,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你究竟知不知道!” “啪!”的一声,竟比沈淇吼的声音都要大,谁也没有看清凤谷主是怎么出手的,沈淇就生生的挨了一巴掌,时间一下子定住,沈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挨耳光。 可此时,她没有感到被打的屈辱,而是倔强的昂起头,直直的瞪着凤谷主,凤谷主再次扬起的手被姬如彦狠狠的抓住,姬如彦浑身冰冷,一把将凤谷主的手甩开,冷声道:“若你再敢动她,就算你是苏衣秀的母亲,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就凭你?我若真动手,你们谁都拦不住。” “够了!”苏衣秀突然站起身,冲着凤谷主喊道:“你伤我便罢了,竟还要对我朋友动手,淇儿说的没错,你果真是没有心的。我还不到五岁,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苏医谷,从此不闻不问,每次出现待不过一日,除了教我冰冷的武功和阵法,从来没有对我笑过,我日夜勤加练习,只是为了几年一次的见面,只是为了那不过一日的相聚,只为了换得你一句赞赏和一个微笑,可你还是嫌我不够努力,嫌我天资不高,我日夜不停的艰辛,换来的全是你冷冰冰的斥责!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一直对你有所期待,我为你找了无数个借口,一日复一日的自欺欺人。” “你可知晓,我在花海幻境里看到的是什么?全是这三十年来与你短暂的相处,哪怕没有一丝温度,我还是情愿被困在阵中舍不得出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十八岁那年,他们的人找到我,手里拿着你时常戴在头上的发簪,威胁我为他们做事,这些年,我为了你手上沾满了鲜血,做尽了我不愿做的一切,可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一手操纵,你没有心,可我有啊,你却丝毫不在乎……” 苏衣秀说着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竟觉得身上的力气全部被抽空了一样,这些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讲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就连母亲也从未把他当做儿子看待,这些说与旁人听,谁会信呢。 他早该想到的,母亲武功卓绝,阵法更是独步天下,谁能困得住她?他怎么就相信了呢,关心则乱,可他的关心,却被亲生母亲拿来利用,为什么会这样?哪怕她从小就对他冷冰冰的,哪怕她从未关心过他一次,可他还是满心期待着母亲的关怀,可如今,这份期待却显得如此可笑,如此的自不量力。 “我未曾抚养过你一日,也未曾关心过你一句,你又何必对我有这么深的感情,我虽给了你生命,但你也必须继承我的使命,所以你我二人之间,谁也不欠谁的,我让你做的事,是凤家的责任,你必须承担。”凤谷主语气缓和了很多,但眼神中依旧没有过多情感,又不经意看了眼姬如彦,接着说道:“这是无法选择的事,凤家是,姬家也是,如今你知晓了这一切也好,你逃不过这样的宿命,这是你应该做的,是你的使命,若是你一早就乖乖接受,我又何须用这样的办法让你就范。” 正文 094.你真的是慕容默? “其实你的狠心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是啊,何必呢。”苏衣秀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眼神中依旧暗淡无光,微微上扬的嘴角血迹未干,沈淇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神情正在慢慢放松,看着凤谷主自嘲道:“我还是应该谢谢你的,终于让我认清了现实,现在我只问你一句,在你的心里,我真的与陌生人无异?” 沈淇不知道凤谷主此时的沉默代表了什么,是不是说明她也在犹豫?一个孩子如此乞求一位母亲的关怀,到底算什么? 可事实证明,她果真是没有心的,“是的。” 她的决绝让苏衣秀彻底冷静下来,一个名义上的母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未给过他温暖,从未说话一句关怀的话,他到底在乞求什么?他竟然在向一个陌生人乞求母爱? “好,从今往后,我不再为任何人而活。我本孑然一身,又何苦为了陌生人不得自由,既然你我本不相欠,那你也别想让我继承那什么狗屁使命,那和我没有关系,你给了我生命,可我这些年出生入死也早就还给你了,从此,你我各不相干!” 苏衣秀转身,大步迈出了凤仙阁,澈黄色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沈淇心间一痛,今日苏衣秀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便连忙追了出去,出去后才发现姬如彦和风子琴竟没有跟出来,可见着苏衣秀已经走远,也不再管他二人,便朝着苏衣秀的方向走去。 而凤仙阁中的凤谷主,望着阁楼外好一阵失神,见这二人还没有离开,一下子冷了神情,“既然你们破了那花海阵,我也答应放你们离开了,为何还不走?” 风子琴望了姬如彦一眼,只见他神情坦然,眼中并无恶意,知他是怕自己有危险,遂淡淡一笑,心照不宣。 转过身对着凤谷主,风子琴依旧一副了无波澜的样子,在凤仙谷这么多天,所有人都或紧张、或担忧、或惊喜、或伤痛,只有他,从始至终不曾有过半分多余的神情,因为他来凤仙谷,就只有一个目的。 “凤谷主,晚辈风子琴,有事想请教凤谷主。” 凤谷主神情有些疲倦,冷冷道:“有话便讲,讲完立马离开。” “凤仙谷乃隐世绝佳之所在,完全不用和任何势力牵扯在一起,可为何……你们搀和进朝堂斗争当中,晚辈思虑多日,不得其所,还望凤谷主指点一二。”风子琴一直盯着凤谷主,好似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可却让他失望了,凤谷主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说道:“这是我凤仙谷的事情,与你无关。” “莫非是和凤谷主口中的使命有关?” 凤谷主此时却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风子琴一怔,旋即淡笑,“倒是晚辈唐突了。” 凤谷主好似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了,没等他们二人离开,她就转身上了二楼,姬如彦望了风子琴一眼,示意他还是先离开吧,风子琴会意,二人便也出了凤仙阁。 “你其实不该问的,她能放我们离开已是难得,是不会开口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的。”何况风子琴问的事情,应是凤仙谷的机密,凤谷主更不是不会开口。 “我没指望她会回答我,但问过才能知道,起码我了解到的是真的。” “你引我们进来,就是为了了解这件事?” 风子琴身形一顿,没有太过惊讶,心想姬如彦应该早就猜出来了,但却从未表现出来,依旧将他当做朋友对待,也便不再隐瞒,“我得到消息,凤仙谷与……与柳贵妃有联系,此次便是来探个究竟的,但若是你没有寻来,我是万万不会带着沈淇涉险的,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敢试一试,但我并未想过要伤害你们。” “我们都知道,所以才不曾戳穿你。”姬如彦脚步缓慢,与风子琴并肩而行,二人隐约有惺惺相惜之感,但好像又不得不走向对立。 风子琴定也是头一次进入凤仙谷,不知里面是何情景,所以姬如彦他们相信,风子琴绝无加害之意,几人也都不点明。 沈淇远远的站在一旁,见苏衣秀突然起身,连忙跑了过去,生怕他心里难过,也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 谁知苏衣秀却啧啧道:“莫非突然发现我比姬如彦那小子长得还好看,想移情别恋不成?” 沈淇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沉下脸,“他可甩了你几条街呢,别自恋了!” 苏衣秀一脸不屑,长得好有什么用,功夫好有什么用,在机关阵术面前,还不是束手无策。 沈淇看他这得意的样子,嘴角一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却将眼角的泪水偷偷擦掉。 姬如彦和风子琴也在这个时候追过来,见苏衣秀与沈淇有闹有笑,放下心来,感觉无比舒畅,感叹这苏衣秀的治愈能力果然不是一般的强。 终于可以离开这憋闷的凤仙谷了,沈淇竟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有苏衣秀领着,几人很快走出了谷外的迷林阵。 苏衣秀当然是与姬如彦一起回他们的营地,而几人这时也要和风子琴告别了,既然他们现在平安出来了,沈淇也不想计较风子琴故意引他们进去的事儿,毕竟风子琴对她有恩,而且……她内心里很不想与风子琴对立。 “风大哥,本来说好要到你住的地方看看的,只是我担心我的朋友们,若是风大哥有时间,也可以去找我们的。”沈淇很是真诚的说道。 风子琴略微摇头,“相信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只是我现在要回郢都去了,此番经历,虽然波折重重,但能认识你们这些朋友,是我风子琴的幸运。” 苏衣秀颇喜风子琴的为人,便问道:“风兄家住何处?等我回苏医谷后,定要去拜访一番。” 风子琴神情一顿,便听姬如彦说道:“只是不知,下一次见到风兄的时候,是该称呼你风子琴,还是三殿下呢?” 沈淇一下子紧了眉,不明所以的看向姬如彦,只见他言笑晏晏,胸有成竹的样子,三殿下?大秦朝的三殿下不就是慕容默吗。 姬如彦问这话是何意,风子琴怎么可能是慕容默呢,然虽是这么想,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她虽与风子琴见过不只一次,并且已将他当做知己好友,但却对他一无所知。 下意识就去看风子琴的表情,只见他微微叹息,却并没有否认,“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姬世子,只是风子琴如何,慕容默又如何,一个称谓罢了,我便是我。” 姬如彦却不以为然,“称谓是无所谓,但身份却是大不相同,若你只是风子琴,便是我们的朋友,但若你是慕容默……” 姬如彦缓了片刻,见苏衣秀和沈淇都不可思议的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心下一阵无奈,但还是说道:“你也知道,我姬家向来是站在二殿下那边的,若你是慕容默,今日我便不能放你走了。” 风子琴却依旧淡然,“姬世子与苏神医都是君子,我倒并不担心。” “君子?我苏衣秀从来不是君子,虽然我不愿牵扯到你们朝堂上的争斗当中去,但姬如彦这小子要我帮忙,我是不会拒绝的。”苏衣秀真的没有料到风子琴会是这样的身份,但他是什么身份,对苏衣秀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沈淇听到这里,心思才慢慢转了过来,望着风子琴颤巍巍问道:“风大哥,你、你真的是……”他真的是慕容默?当他站在她面前,她竟没有勇气说出这个名字。 从三皇子慕容默溺水身亡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认清了自己对慕容默是什么样的感情,也知晓了芸儿心里一直是喜欢着慕容默的,沈淇去邢州寻他,以为没有找到他,却不料他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早就与她见了面,风子琴就是慕容默,他怎么会是慕容默呢? 她从未料到会是如此,救她帮她,她敬重的风大哥,会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慕容默,会是这所有事情的开端,若是没有他的假死,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意外,他现在又以风子琴的身份站在她面前,她真的一时无法接受。 猛然想起在崖底风子琴的话,他说从三个月前起,他便一直被仇人追杀,无处可去,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不正是与慕容默相吻合吗,身在皇宫,外人眼中的荣耀与尊贵,他却时时刻刻防备着被人暗害。 如今想来,风子琴的确是给了她很多暗示了,但她偏偏慢半拍,从未往深处去想。 “慕容默……你果真是慕容默。”沈淇望着风子琴,见他微微点头,心中五味杂陈,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还活着,并且是如今这副样子,她确实很高兴,她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可又有别的情绪掺杂其中,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好。 倒是风子琴神色中有丝歉意,“身份特殊,不得已才对你隐瞒,还望见谅。” 正文 095.回到营地 倒是风子琴神色中有丝歉意,“身份特殊,不得已才对你隐瞒,还望见谅。” “我明白你的难处,知道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芸儿她说……说你的脸毁了,所以你才变成如今的样子吗?”沈淇声音渐小,不知道慕容默会不会介意这件事,其实他现在的这张脸不比之前差。 慕容默果真沉默了片刻,不过并不是介意自己的脸毁了,一具皮囊而已,况且如今也不是不能见人,他倒也不甚在意,只是想起了逃出皇宫后的那段日子,几次险些丧命,容颜尽毁,他到底还是怨的。 “多亏了司徒圣手,若没有他,也就没有化名为风子琴的我了。” 其实当时的一切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但都过去了,沈淇却点了点头,说道:“司徒圣手我也是听说过的,如今看来,他的医术果真了得。” “那个老头也就会给人换张脸罢了,若论医术,你面前这个才是最厉害的。”苏衣秀此生最自豪的就是医术与阵法,尤其是医术,当然不服任何人,沈淇一说完,他就冷哼道。 沈淇顿时一脸黑线,“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苏衣秀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又听慕容默诚恳的说道:“还有一事,当日我重伤昏迷,多亏沈府四小姐相救,若你回去,还请替我向她道一声谢。” “其实芸儿她……”沈淇说道一半顿了下来,有些话还是让芸儿亲口说的好,便淡笑道:“我会的。” 姬如彦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不自觉皱了眉头,眼前这人可不是什么风子琴,他是慕容默,是淇儿喜欢多年的慕容默,这样想着,便把沈淇拉到自己身边,伸手揽她入怀。 沈淇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姬如彦的动作,不禁面色绯红,心中却是又暖又好笑,这人却也像个孩子似的,宣告她是他的所有物吗。 “话不多说了,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还能像如今一样。”慕容默望向姬如彦,声音中不禁有些惋惜,“从前对姬世子没有过多了解,可如今相处了这些时日,我是真心当你是朋友,只是彼此身份不同,这友情也就仅能止步于此了。” “今日与我告别的是风子琴,日后相见又是另一番情景了,望珍重。” 姬如彦说完这话,心中也颇为沉重,他确实敬重慕容默的为人,但终归立场不同。 “告辞!”慕容默抱拳,又看了他们几人一眼,终是转过身离去。 “等一下!”沈淇也惊讶于自己会叫住他,缓了缓还是说道:“前不久有人告诉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三皇子的身份便是这怀里的璧玉,你本也不是爱争权夺利之人,你为自己取名风子琴不就是想远离争端,重新开始吗,为何不试着放下?” 慕容默没有转身,沈淇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他说道:“多谢沈大小姐的劝告,我会考虑的。” 沈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一阵懊恼,不是当局者,又怎能明白当局人的苦痛,且不说他自小经历的一切,单说这三个月来的经历,又怎么会说放下就放下的,纵然他再洒脱,那些伤痛的经历却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人都走远了,你还看!”沈淇听到姬如彦酸酸的话语,忙回过神来,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呦,瞧这一大股酸味,真是难闻的紧。”苏衣秀撇撇嘴,还作势捂着鼻子跑开了,姬如彦脸一沉,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小石子顿时飞了出去,苏衣秀倒也灵活,身子一偏便躲了过去。 沈淇看着他二人打打闹闹,心情不觉大好,便对着姬如彦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姬如彦忙凑过来,沈淇便把沈芸喜欢慕容默的事情告诉了他,姬如彦果然面上大喜,想告诉她儿时在狩猎场其实不是慕容默救了她,而是他姬如彦,但想到淇儿如今心里只有自己了,以前的事情便也不重要了,遂没有提及。 苏衣秀看着他二人恩爱的样子,忍不住又倒了回来,对着沈淇满脸埋怨,“你说我好歹也算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为何偏偏不受你待见呢?” “谁说我不待见你了?”沈淇可着实是冤枉,平日里可都是苏衣秀挤兑她,现在却反过来说她不待见他。 “那你为何不喜欢你那小表妹与我在一起?” 沈淇失笑,这人还真是记仇,这事还记着呢,忍不住揶揄道:“苏神医,就算你要老牛吃嫩草,可是不觉得这草实在是太嫩了点吗,枚儿她还小,情窦未开,您就高抬贵手吧。” 苏衣秀却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不是理由。” 沈淇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喃喃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本来苏衣秀只是对柳枚那小丫头感兴趣而已,可这次离开苏医谷去完成最后一件任务,危险之际却才知自己动了真心,三十年未曾对哪个女子认真,却没想到会对一个还未长全的小丫头动了情,想想也真是难以置信。 沈淇见苏衣秀缓了片刻后点头,心下一叹,便认真的说道:“枚儿这丫头傻傻的,呆笨不说,还没什么心思,姑父和姑妈都想着以后要招个上门的女婿,或者将她嫁给个老实本分的人,要不然枚儿铁定会被欺负,若是她与你在一起,怕是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呢,我又怎么会放心。” 听沈淇这样讲,苏衣秀真是哭笑不得,他看起来这么坏吗? “你也说了,像她这么呆呆笨笨的样子,就算要卖也不一定有人要,什么都不能做,还那么能吃,趁着现在有人要,你们还不快出手?” “你想得美,枚儿可是柳冯沈三家的心肝宝贝儿,可不能糟蹋在你手上。”柳枚这丫头自小就惹人疼爱,不只在柳家是掌上明珠,而且得沈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喜欢,冯家老太太更是爱不释手,恨不得养在跟前儿,怎么到了苏衣秀口中,就成了没人要的了。 “什么叫糟蹋啊,我可舍不得,我这次回去可准备去柳家提亲的,你可不许给我捣乱。” 沈淇噗嗤一声,一口气憋在心里,半天没说出话,“你、你……” “我什么我?” “你脑袋秀逗了吗?她还未及笄,不能成婚的,而且……枚儿压根不记得你是谁,你就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这速度也太……” 姬如彦一直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此时禁不住插上一句,“这才像苏衣秀的风格。” 苏衣秀立马对姬如彦抛出一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看的他浑身哆嗦。 “可以先提亲,然后等她及笄了再完婚啊,不过你说这丫头为何会不记得我,她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呢!枚儿她整日迷迷糊糊的,哪会记得你。”沈淇暗笑,她当然不会告诉苏衣秀,是她故意让枚儿这么做的。 “你与枚儿在一起,其实也不是不行……”沈淇故意一顿,苏衣秀果然连忙问道:“那要怎样?” “除非让枚儿自愿嫁给你。”经过这一次与苏衣秀的相处,沈淇不仅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而且对他更为了解,他表面放荡不羁,让人觉得不可靠,但做事却从不马虎,又不乏心思细腻,既然他对枚儿是认真的,不妨让他试一试,或许枚儿真能幸福呢。 苏衣秀眉间一喜,脸上那一抹好似要得逞的笑容,看的沈淇心里一阵发毛,“这可是你说的,若是那丫头自愿嫁给我,她父母那里,你帮我搞定。” 沈淇顿时明白了,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她呢,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柳枚那个小迷糊蛋,还不知情为何物,想让她亲口答应嫁给苏衣秀,恐怕苏衣秀还要等好几年呢。 不过沈淇要是知道苏衣秀效率那么高,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苏衣秀像是完成了终身大事一样,一路上脚步轻快,还时不时地唱个小曲儿,讲个小故事啥的,这一路上沈淇和姬如彦倒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无聊。 当他们到达所在的营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淇远远的就看到耿怀贞坐在夜色下默默无言的样子,鼻尖一酸,竟是难以自持,这么多天了,她们一定担心坏了吧。 耿怀贞听到声响,转过身看到他们三人的时候,竟怔愣了片刻,以为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却见沈淇对着她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跑到沈淇面前就抱住了她,“你可算是回来了,害本小姐为你掉了多少眼泪!” 她真的是长这么大,掉眼泪最多的一段日子,都是沈淇害的! “是,都是我不好,你耿怀贞是什么人物,竟都让我害的掉了眼泪,我真是该打。”沈淇伸手替她摸了摸脸上的泪痕,笑着说道。 耿怀贞便立马破涕为笑,拉着沈淇往帐篷处走,并嚷嚷道:“沈淇他们回来了,你们快出来!” 耿怀贞这一嚷嚷,温淑慧立马便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她虽然身上还有伤,但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外,行动已是无碍,远远的看到沈淇便红了眼眶,忍了好一会子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沈淇回来了是高兴的事,她不能哭。 沈淇拉着温淑慧的手,彼此无言,但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便已胜过千言万语,沈淇拍了拍她的手,对她笑着,却在看到温淑慧身后的柴苏儿时,一瞬间冷了神情。 正文 96.装无辜的柴苏儿 沈淇拉着温淑慧的手,彼此无言,但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便已胜过千言万语,沈淇拍了拍她的手,对她笑着,却在看到温淑慧身后的柴苏儿时,一瞬间冷了神情。 可笑的是,柴苏儿此时正眼眶微红,冲她笑着,那模样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姐姐,让沈淇心中一阵恶寒,这个女人竟能在亲手将自己推下断崖后,还露出这样的表情。 沈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刚准备上前同柴苏儿打声招呼,却看到她突然朝自己扑来,沈淇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却在柴苏儿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变成了震惊,因为她听到了柴苏儿的哭泣声。 “沈姐姐,看到你平安回来就好,苏儿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苏儿真的好担心。”柴苏儿扑在沈淇的怀里,身子一颤一颤地好不惹人怜爱,慢慢抬起头,面上梨花带雨,沈淇心间狠狠的颤了一下,这柴苏儿是搞哪一出? 温淑慧见柴苏儿抱着沈淇不撒手,劝道:“好了苏儿,既然沈淇已经回来了,你就不要难过了,还是让她先进来换身衣裳吧。”沈淇的衣裳还是坠落断崖时穿的那身,脏乱破败不说,穿了这么多天她早就想换了。 柴苏儿这才止住哭泣,不过还没等她自己起身,身子就被沈淇推开,柴苏儿满脸惊讶,似乎不明白沈淇为何会有这样的动作,当然了,沈淇的动作和柴苏儿的表情也落在了其他人眼中,可此时沈淇哪顾得上旁人怎么看。 本来因着柴苏儿是姬如彦的表妹,她都打算不追究了,没想到柴苏儿跟她来这套,心里顿时火大,柴苏儿将她推下断崖,害她性命,现在却装模作样的说担心她。 她是该担心,不过不是担心沈淇的安全,而是该担心她自己的恶行会不会被拆穿,可现在这样让人恶心的表情算什么! 柴苏儿的样子有些无辜,瞪着大眼睛望着沈淇,软绵绵的声音道:“沈姐姐,你一定是累了吧,是苏儿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难道还是我吗?”沈淇冷了神情,想到自己从断崖上坠落的那一刻,柴苏儿得意的样子,想到自己在崖底同饿狼拼死抵抗,想到被困凤仙谷,而这一切,都是拜柴苏儿所赐,敢做不敢当,以为装可怜就行了吗! 其余的人见沈淇和柴苏儿这一幕,皆是错愕不已,耿怀贞和温淑慧一左一右站在沈淇身边,这一刻的沈淇,为何让她们感到这么陌生? “沈淇,你……你怎么了?”耿怀贞不安地望着沈淇问道。 沈淇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眼神着实奇怪,柴苏儿对她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她难道还要笑脸相迎反过来对柴苏儿说,“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这样的话吗? 可为什么所有人望着自己的眼神都这么奇怪? “那你们觉得我该对柴苏儿是什么样的态度?”沈淇扫视了眼众人,不冷不热的问道。 温淑慧觉得沈淇很不对劲,想着她或许经历这样的事,受到了惊吓,便扶着她往帐篷处走,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你一定受到惊吓了吧,没事了,现在回来就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苏儿也是太过担心你了,你出事那天她跑回来告诉我们,吓得脸都白了。” 沈淇却突然冷哼一声,“她会害怕?我看她明明得意的很嘛。”又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温淑慧,声音中充满了疑惑,“你说我出事那天是柴苏儿告诉你们的?所以姬如彦才会到崖底去寻我?” 沈淇当时在崖底见到寻来的姬如彦,当时便知自己被推下断崖的消息姬如彦他们是知道了,但没想到是柴苏儿告诉他们的,这柴苏儿脑子坏了不成?哪有亲手将别人推下悬崖还跑回来自首的? 温淑慧不明白沈淇怎么会这么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那天你和姚婧离开,许久没回来,我们担心你,便让苏儿出去找你,可她却跑回来说你出了事,掉下了悬崖,当时……”温淑慧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当时她自己都奄奄一息,听到这个消息便又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姬如彦便已经去寻沈淇了。 沈淇替温淑慧抹了抹眼泪,心下亦是怆然,“好了,都过去了。”却转过身对着柴苏儿,一步一步靠近,神情冷的可怕,柴苏儿身子一颤,下意识就往姬如彦身后躲,害怕的问道:“表哥,沈姐姐她怎么了?” 姬如彦一直皱着眉头,淇儿一直都好好的啊,不明白为什么回来后突然变了个样子,“淇儿,你是不是累了?”他关切的问道,可沈淇却没有回答,伸出手一把将他身后的柴苏儿拽了出来。 她是用力去拽柴苏儿了,但也不至于力气大到让柴苏儿摔在地上,柴苏儿表情痛苦,看着手上破皮的地方渗出丝丝血迹,自己吹了吹,眼泪立马便流了出来,本来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再配上面上的泪水和手上的血迹,真真是我见犹怜,让人心疼啊。 所有人都是一惊,没有任何人开口,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姬如彦还未说什么,柴苏儿就立马爬起来跑到姬如彦面前,快速的说道:“是苏儿自己没有站住,不怪沈姐姐的。” 沈淇瞪大了眼睛,看着柴苏儿这颠倒黑白的可恶的表情,还有自己的好朋友们和最爱的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她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这算什么?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柴苏儿转过身面对着沈淇,胆怯的说道:“沈姐姐不要生气,虽然苏儿不知道为什么沈姐姐会不喜欢我,但苏儿不怪沈姐姐的,真的。”柴苏儿的手心还有鲜血渗出,可她一番话却表现出足够的大度,好似是沈淇在无理取闹一样。 可沈淇却分明在柴苏儿的眸中看到了一丝笑意,“啪!”谁都没有想到,沈淇竟扬手给了柴苏儿一巴掌,温淑慧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包括被打的柴苏儿,她更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姬如彦一把拉过沈淇,与她对视,他的眉头一直皱着,声音中有一丝怒气,“淇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沈淇见姬如彦竟怒气的质问她,心间一痛,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对上他含怒的眸子,冷笑道:“当初是谁说的,绝不放过伤害我的人,是谁说的要让她付出代价的?我只不过扇了她一耳光,你就吼我,原来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我还傻傻的相信,还顾虑她是你表妹打算不追究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沈姐姐……” “你闭嘴!”她现在不想看到柴苏儿,更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姬如彦却因沈淇的话大惊,“淇儿,你在说什么?苏儿她何曾伤害过你?” “哈哈……”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要她的命都不算是伤害,那怎样才算?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一般汹涌的往外流,那痛心的模样看的姬如彦不忍,他想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沈淇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她到底在哭什么,她觉得一点都不值,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痛,她被柴苏儿推下断崖险些丧命,可柴苏儿却在短短的十几日将所有人都收买了,没有人帮她说话,所有人都向着柴苏儿,那自己算什么! 她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肩膀,扭头一看竟是苏衣秀,她突然就伏在苏衣秀的肩上痛哭了起来,一声声哭泣,哭的姬如彦的心像被生生撕裂,他对苏衣秀点点头,苏衣秀心下一叹,扶着沈淇进了帐篷,沈淇趴在帐篷里,渐渐停止了哭声,却一句话不说。 苏衣秀出来后,看着众人脸上都是奇怪的神情,径直朝着柴苏儿走去,苏衣秀不同于姬如彦和温淑慧等人,对他们来讲,两边都是朋友,帮谁也不是,而且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苏衣秀不同,坦白来讲,他压根不认识这个叫做苏儿的,心里自然更偏向沈淇,而且依他对沈淇的了解,她不可能突然如此反常,肯定有什么事情沈淇没有说,或者她以为别人都知道。 温淑慧上前扶着柴苏儿,有些抱歉的说道:“苏儿,你别怪沈淇,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或许她现在不清醒,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温淑慧说着说着便没了底气,这话自己都不信,可她确实不明白沈淇为何会突然转变。 柴苏儿抿着嘴,泪眼朦胧,委屈的点点头,“嗯,我不怪沈姐姐。” 温淑慧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虽然心向着沈淇,可今日确实是沈淇不对,她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苏衣秀却走到柴苏儿面前,微笑的打招呼,“你是姬如彦的表妹?苏儿你好,我是苏衣秀。” 柴苏儿看着苏衣秀人畜无害的笑容,不明白这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同自己打招呼,但还是盈盈施礼,“苏公子好。” 姬如彦望了望沈淇的帐篷,眸中意味不明,看了柴苏儿一眼,说道:“苏儿,淇儿她……”她怎样?他应该说什么?姬如彦却发觉他平白开口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心中一阵懊恼。 却看到苏衣秀唇角一勾,接着就听他说道:“苏儿,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正文 097.两个人的一面之词 却看到苏衣秀唇角一勾,接着就听他说道:“苏儿,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柴苏儿神色有些倦怠,见苏衣秀含笑的眸子望着自己,竟不自觉心虚了起来,一手扶住额头,倦意深深,“苏公子,苏儿觉得好累啊,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可以吗?” “是啊,苏儿她可能也吓坏了,先让她去休息吧。”耿怀贞拉着柴苏儿,见她面上泪痕未干,也有些心疼。 苏衣秀好看的眉毛一挑,倒也不甚在意,遂点了点头,待柴苏儿离开后,他才走向一旁的姬如彦,两人席地而坐,温淑慧和耿怀贞彼此看了一眼,便也过来姬如彦旁边,耿怀贞性子急,张口便问道:“沈淇她到底怎么了,莫不是掉下悬崖摔坏了脑子?” 姬如彦一晃,旋即摇了摇头,“她一直都好好的,回来后看到苏儿才这样的。” “是啊,她好像只是针对苏儿,会不会对苏儿有什么误会啊?”温淑慧也说道,沈淇回来对旁人都很好,为何偏偏对柴苏儿敌视? “她和柴苏儿是不是有误会我不知,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淇儿那丫头和你们倒是有误会。”苏衣秀作为局外人,倒是看的通透,感觉沈淇和他们讲话,并不是在讲同一件事似的。 “和我们有误会?”不只温淑慧和耿怀贞不解,就连姬如彦都不明白苏衣秀的意思,沈淇和他们能有什么误会? 苏衣秀不置可否,“我猜如此,等会她平静下来,你们自己问她便是,她本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认识的沈淇仁善心慈,她又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的朋友动手。” 几人对苏衣秀的话都是颇为赞同,可就是因为如此,她们才会觉得奇怪,看来他们是误会了什么,方才都没来得及细想,只觉得沈淇突然变了个性子,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对了,方才你想问苏儿什么问题?”姬如彦冷静下来,对着苏衣秀问道。 苏衣秀却挑了挑眉,嬉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借机和漂亮姑娘搭讪一下。” 姬如彦顿时脸一沉,一拳打出去,苏衣秀已经笑着躲开了,他其实也没有觉得柴苏儿不好,相反,这是第一次见面,柴苏儿表现出的都是柔婉可人,温和大度,但苏衣秀或许是因着与沈淇相熟,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会觉得她们两个之间乖乖的。 方才只是想试探一下的,想了解柴苏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虽然柴苏儿并没有给他机会,但从她忽然说累,不想与苏衣秀说话的神情中,苏衣秀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对柴苏儿不了解,也没什么感觉,自然旁观者清。 沈淇一个人在帐篷里趴了好一会,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冷静一想,确实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好怪,若是一个两个这样她倒可以说是他们的原因,可全部都是这样…… 莫非真是自己不对?可她思前想后,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难道仅仅是打了柴苏儿一巴掌?这和柴苏儿对她做的差远了好嘛。 沈淇一下子坐起身,不行,她要问问他们才是,出了帐篷,只见姬如彦和苏衣秀,还有温家两兄弟坐在一起,她顺便也把温淑慧和耿怀贞叫了出来,她不愿意看见柴苏儿,便让耿怀贞去叫她,有什么话大家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营地里有一大张石桌,还有不少的石凳,当然了,还有温家两兄弟盖了一半的房子,沈淇他们此时就围着那张石桌而坐,柴苏儿从帐篷里出来,见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心下一紧,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走到沈淇面前,懦懦的道:“沈姐姐……” “一边坐。”沈淇现在不想再听柴苏儿说什么,“有什么话,等会当着大家的面都说开。” 沈淇示意她坐下,柴苏儿吃瘪,委屈的看向姬如彦,不过姬如彦并没有看她,而是一直盯着沈淇,听苏衣秀讲过之后,他也在想是不是误会了淇儿,想知道接下来沈淇要说什么。 沈淇见大家都等着她开口,便说道:“我与你们分开那么长时间,估计你们也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那我便给你们讲讲吧,从淑慧受伤那日,我与姚婧离开开始说起。” 温淑慧一下子握住了沈淇的手,痛然的说道:“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我以前一直觉得姚婧虽然脾气坏了些,但也不至于心狠至此,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温淑慧一脸愤慨,她极少会表现出对一个人愤恨,但此时她确实是恨透了姚婧。 沈淇冲她微微摇头,“不管受了多少苦,都过去了,我沈淇也并不是抓住别人的过错不放的人,但我最见不得犯了错还装无辜的人了,所以即便那是伤痛的经历,我还是要讲一讲的。” 沈淇便把那日她和姚婧离去,说的那些话都讲了出来,后来是自己不小心踩空了才跌下悬崖,但被姚婧抓住了,姚婧想拉她上来,但无奈力气不足,僵持了好一会子,再后来……柴苏儿便过去了。 沈淇瞥了眼柴苏儿,却见她面上波澜不惊,依旧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心叹柴苏儿真是好手段,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临危不乱。 温淑慧她们都不知道沈淇说的这些,却都疑惑不已,不是姚婧把沈淇推下断崖的吗,怎么在沈淇口中,成了救她上来了呢。 却见沈淇突然直直的看着柴苏儿,又听她接着道:“后来姚婧口中的表小姐便赶了过来,柴小姐,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来给大家说说吧。” 谁料柴苏儿竟真的点了点头,却是对沈淇诚恳的说道:“沈姐姐,在我去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姚婧会对你说那些,沈姐姐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和表哥犹如亲兄妹一般,不是她说的那样……” “我让你说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沈淇不耐烦的打断,柴苏儿的嘴脸她算是看清楚了,别人会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可沈淇不会! 柴苏儿神情一顿,便嘤嘤道:“那日我去寻沈姐姐,找了许久都不见沈姐姐的影子,后来是听到断崖那边有声音才赶过去的,过去后就只看到姚婧一个人,后来走进才看到沈姐姐挂在崖边,而姚婧见我过去,竟放开了沈姐姐的手,我想要抓住已经来不及了……”柴苏儿说着便哽咽了起来,对着沈淇泪眼朦胧,“沈姐姐,要是我能早点找到你就好了,都是苏儿没用。” 沈淇嘴角一抽,冷笑的问道:“你确定你讲的是真的?不是梦游?” 柴苏儿瞪大了眼睛,表现的一阵错愕,“苏儿亲眼所见怎么会有假,沈姐姐当时不是也在呢嘛。” 沈淇突然一笑,“是啊,当时我也在,我怎么给忘了呢,让我好好想想,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见沈淇和柴苏儿两个人像是在打哑谜似的,说的是一件事,又好像不一样,都看向了沈淇,沈淇便把那日柴苏儿赶到后说的话讲给其余人听,包括柴苏儿和姚婧的那个交易,众人听过,都唏嘘不已,这和平时的柴苏儿根本就是两个人嘛。 而此时柴苏儿却表现的最无辜,满脸不可思议,“沈姐姐……你、你为何要撒谎?” 沈淇却彻底厌烦了她这种戏码,知道像柴苏儿这种女人,随便装装可怜就能得到别人的同情,所以她不想解释,她说的句句属实,若是别人不相信她,那么她就算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沈淇站起身,扫视了一眼众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就是事实,我没必要去陷害柴苏儿,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知道,我没有她会装可怜扮无辜,所以我只说这一次,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大家沉默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相信沈淇,却也不觉得柴苏儿是那么有心计的女人,大家相处了这么久,柴苏儿一直都像是个小妹妹一样,心思单纯,沈淇说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他们一下子都无法接受。 “那个……沈淇,我们都相信你,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你不知道,你坠崖后,苏儿她和我们一样担心,一样心急如焚,那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耿怀贞当然相信沈淇,但她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淇却一阵冷笑,柴苏儿担心她?恐怕是担心自己回来会揭穿她的恶性吧,她可真是做的滴水不漏,认定沈淇必死无疑了,还装什么,仅仅是为了给其余人一个好印象?沈淇突然明白了什么,心想,柴苏儿所谓的担心,怕是在担心姬如彦吧? 姬如彦去寻她,却多日不归,柴苏儿一定很担心,却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担心沈淇。 耿怀贞望着沈淇的神情有些忐忑,沈淇却对她淡淡一笑,她知道,耿怀贞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柴苏儿隐藏的太深,他们一时无法相信罢了,就连自己,不是也曾经被柴苏儿收买过吗? 若不是亲身经历,估计沈淇也是不会相信的,不过……虽然她与柴苏儿说的这些都算是一面之词,但是,不是还有个姚婧吗?只要把姚婧找来,大家当面对质不就可以了。 正文 098.聪明的温淑慧 若不是亲身经历,估计沈淇也是不会相信的,不过……虽然她与柴苏儿说的这些都算是一面之词,但是,不是还有个姚婧吗?只要把姚婧找来,大家当面对质不就可以了。 “是啊,不管是我说的还是柴苏儿说的,都不过是片面之词,我不会强求你们选择相信我,当时也并非只有我与柴苏儿在场,我们大可找来姚婧对质一下,孰是孰非自然就明白了。” 苏衣秀首先拍手叫好,早这样不就好了嘛,找来第三个人对质一下。 可除了苏衣秀,其余所有人的面色都说不出的诧异,沈淇心下一紧,忙问道:“怎么?你们找过姚婧了吗?” 是了,他们都以为沈淇被姚婧推下断崖,当然会去找姚婧算账了,若是姚婧说实话指责柴苏儿,他们也不会如此袒护柴苏儿了,也就是说…… 沈淇蹙着眉,接着便听耿怀贞说:“你出事那天我们就去找姚婧了,她好像自己也吓坏了,很怕见人,但对于推你下悬崖的事情她却供认不讳,一直在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啊之类的话,当时我们心里牵挂着你,又见她神志不清的样子,姚文青也在她身边,便没有对她怎么样,不过沈淇你放心,我总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果然,沈淇心中猜测的不错,姚婧没有将柴苏儿供出来,所有人都不知道柴苏儿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所以才会觉得沈淇非常奇怪。 可这是杀人的勾当,姚婧为什么要自己顶下来?虽然最后是姚婧松开的手,但她本意是想拉沈淇上去的,是柴苏儿一再的威胁逼迫,其实整件事说起来,柴苏儿才是最大的主谋,姚婧顶多算是帮凶而已。 她是真的头脑不清醒了还是故意的? “淇儿,我说过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绝不是骗你的,姚婧如此害你,不可能让她如此太平,你相信我。”姬如彦也站起身,走到沈淇面前,一面是心爱之人,一面是疼爱的妹妹,他倒宁愿相信这罪魁祸首是姚婧。 沈淇淡淡一笑,竟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得难受,“你让我相信你,可你却不相信我。”任何人可以不相信她,可姬如彦的不信任会让她更难过。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姬如彦顿了顿,他是很想相信淇儿说的,但他与苏儿向来犹如亲兄妹,而且苏儿性子一向柔婉,从小就善良,这与淇儿说的完全是两个人。 温淑慧看着沈淇与姬如彦二人之间微妙的变化,连忙将沈淇拉到一旁,二人离的远了,温淑慧才拉着她停下。 “淑慧,你也不相信我吗?”沈淇望着温淑慧问道。 温淑慧却凝眉说道:“现在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你如果立马逼着我们任何一个人做决定,估计都是徒劳的,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因为你和苏儿讲的完全相反,我们必须要在你们之间做选择,这是件很残忍的事情,而且也需要证据,对于姬世子来说更是如此了,一边是你,一边是他表妹,你不能逼他。” “相信就是相信,不相信就是不相信,这有什么难选择的。” 温淑慧心下叹气,却不得不说道:“我看你真的是摔坏脑子了,平时的聪慧劲都到哪去了?我现在对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自己好好想想,站在我们的角度去考虑一下。” 沈淇转过身,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温淑慧陪在一旁却不说话,沈淇将头埋在膝盖上,想着大家的神情和淑慧方才的话。 只是脑中一片混乱,一直闪过柴苏儿无辜又装可怜的样子,就一直不能静下心来,对于淑慧她们而言,沈淇与柴苏儿都是朋友,纵然她们心里更偏向沈淇,但柴苏儿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太能装了,并且骗过了所有人,沈淇想凭自己的一面之词颠覆柴苏儿在众人面前的形象,确实不太可能。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毕竟人们最愿意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她们相信沈淇,也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柴苏儿,肯定无法立马做出判断,沈淇终于慢慢醒过神来。 这才对着一旁的温淑慧道:“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静观其变,既然你说柴苏儿平日的柔婉是装出来的,而且她一直想和姬世子在一起,那这样就好办了,一个人她可以装一时,但不能装一世,总会露出破绽,以前是我们都没有怀疑过,所以也不曾注意,今后大家肯定会对她多留意,她再想装的好就难了。” 温淑慧的心里毕竟还是向着沈淇的,“你看你今日回来所做的事情,真是比柴苏儿差远了,你越是愤恨,她就表现的越大度,孰优孰劣一眼便可看出,所以,等会回去你也要表现的大度一些,让所有知道,就算是柴苏儿对不起你,你也要原谅她。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和姬世子表现的足够恩爱,这样才能刺激到她,她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沈淇越听越觉得淑慧简直太厉害了,忍不住抱住她一个劲的称赞,同时又很感动,虽然淑慧嘴上说着不能做出选择,但其实她的心里是选了沈淇的,“淑慧,谢谢你,你真是我的诸葛。” 温淑慧笑着将她扶起来,看到她终于是想开了,心下也舒畅了不少,“你是当局者迷,没有我看的通透罢了,此时天色已晚,别让他们等太久了,我们快回去吧。” 沈淇和温淑慧回到营地时,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俩,还是温淑慧先开口,“今日大家都累了,想必此时心情都是复杂的很,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说吧。” 众人听温淑慧这么一说,也都顺着台阶下,都纷纷表示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希望明日会发现,这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沈淇上前拉着姬如彦的衣袖,撒娇的说道:“你不要生气,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我也想过了,既然我现在都平安回来了,还在乎那些做什么,苏儿既是你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了,我不该跟她一般见识的,不管我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我都打算不追究了,已经过去的就算了吧,你不要生我的气。” 姬如彦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也并不是不相信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爱的人,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只是,你既然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淇儿你放心,我会调查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无所谓了,只要我还平安的在你身边就好了,其余的我们不要去计较了,不管是姚婧还是旁人,过去的就过去了。” 沈淇与姬如彦的声音不大,但正好让所有都能听见,柴苏儿面色一紧,不明白什么为何突然这样讲,但还是走到她和姬如彦身边说道:“沈姐姐,你受了这么多苦,怎么能说算就算了呢,而且苏儿没有做过的事,不想受不白之冤。” 沈淇面上渐渐浮上笑意,亲切的握住柴苏儿的手,“没关系的,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不怪你苏儿,你还是我和如彦的好妹妹。”沈淇故意将“妹妹”二子说的极重,柴苏儿果然面上有些不自然。 “若是沈姐姐不喜欢苏儿,觉得苏儿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但不是苏儿做的苏儿也不会承认,沈姐姐口口声声说不怪苏儿,可苏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沈淇面上有一丝愧疚,一下子扑到姬如彦的怀里,叹了口气才说道:“如彦,大概是我不好,之前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提了,既然苏儿表妹这样说的话,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我真的好累,你能扶我回去休息吗?” “好了苏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姬如彦对柴苏儿说完,便揽着沈淇往回走。 柴苏儿哪里会乐意,“什么叫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可不想平白的让人冤枉。” 姬如彦皱了皱眉,并未回头,“苏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样咄咄逼人,沈淇都说了是她胡说八道,都说了什么都不追究了。 柴苏儿一瘪,动了动唇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她不能太急了,不能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付之东流,柴苏儿很快调整好情绪,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众人都回帐篷里歇息,苏衣秀死乞白赖的率先钻进了姬如彦的帐篷,沈淇躺在帐篷里,心里渐渐欢愉起来,对待柴苏儿这样有心计的女人,就要用这样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只有她柴苏儿才会装无辜扮可怜的。 接下来几日,沈淇与柴苏儿二人倒是彼此相安无事,沈淇表面上还是像以前那样待她,一口一个苏儿的好不亲热,与姬如彦更是恩爱不已,柴苏儿一开始心思被沈淇大乱了不少。 但渐渐的也明白了过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转眼他们在贵原深山里已经待了一月有余,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批暗卫,通知他们三日后黄衣侍卫进山,便可启程回郢都了。 正文 099.阖府摆宴 终于要离开了,沈淇的心情说不出是喜是忧,在这里虽然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也险些令她丧命,但离开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大家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温淑慧的伤已然好全,但比起离开这个地方,她更希望永远待在这里,在这里,她就可以永远和公冶蒙在一起了。 和来时一样,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但不管是想离开的还是想留下的,都没有意外的在三日后启程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温均到温淑慧这边问道,又看了看其她几位姑娘的。 温淑慧点了点头,温均和温云便开始撤帐篷,当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他们的行李便由黄衣侍卫先带出山,放到他们的马车上,然后他们一行人依旧要徒步走出这个山谷。 从深山里到郢都,不过三日的时间,这一路上,不知姚婧是真的脑子不正常了,还是故意躲着沈淇,反正沈淇从未见她下马车,舟车劳顿,沈淇也懒得去搭理她,等着回到郢都,有的是机会。 只是和来时不同,柴苏儿倒是安静了不少,沈淇与温淑慧不怎么讲话,耿怀贞也不好和柴苏儿太亲热,所幸也不开口,倒难为了她一路上无聊了。 马车行驶了三日,终是到达了郢都,书院放了他们十天假,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沈淇和温淑慧她们都很高兴,约着改日一起到沈府做客,自然,沈淇是没有邀请柴苏儿的,但柴苏儿似乎比沈淇还高兴。 书院放假,她就可以日日与姬如彦在一起了,而且,沈淇再想与姬如彦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沈淇知柴苏儿心中所想,面上不动声色,她和姬如彦来日方长,也并非日日都要黏在一起,况且她也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番的。 马车先将温淑慧她们送回去,最后才去的沈府,沈府的人一早就知道大小姐要回来,早早的便立在门外等候,见俸林书院的马车慢慢停在沈府门口,疏桐和雪心连忙跑上前来,帘子掀开,二人高兴的将沈淇搀扶了下来。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这次锻炼累不累?有没有受伤?”疏桐吩咐身后的小厮将沈淇的箱子搬下来,又将一袋碎银子塞到驾车的马夫手里,这才对着沈淇问道。 沈淇看着熟悉的沈府,熟悉的人儿,笑着摇摇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怎么会受伤。”至于在深山里经历的那一切,她并不打算告诉疏桐她们,无事于补还让她们白担心。 “我离开的这一个多月,老太爷、老太太可还好?父亲、大哥还有芸儿呢?还有幽梦院里的你们。”沈淇一一问过,这才发现,自己要操心的人可真是不少。 疏桐听着自家大小姐的这些问题,竟不知先说什么好,只好说道:“府里的人都好着呢,大小姐不必担心,对了,二老爷也回来了。” 二叔也回来了,这下沈府的人可真是齐全了,几人说着便走到了幽梦院,沈淇换了身衣裳,便要到老太太院子里去请安。 老太太一个多月没见这宝贝孙女儿,见沈淇瘦了也黑了,心疼的不行,把她圈在怀里舍不得撒手,最后惹得一旁的沈芸嫉妒的不行,讲话也酸溜溜的,说沈淇回来,老太太就不疼她了。 老太太嗔笑的骂了她两句,也不痛不痒的,最后还是沈芸说沈淇舟车劳顿定是累了,老太太才放她们离开,让沈淇下午好好休息,晚上阖府摆宴,为她洗尘。 沈淇和沈芸从从春林院出来,两人都舒了一口气,沈芸好奇的问她在山里的这一个月,生活的怎么样,和姬世子发展的如何,沈淇瞥她一眼,这又岂会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便胡乱说了两句打发她回了春慧院。 赶了几日的路,她确实劳累不堪,回到幽梦院,正好看到雪心端着一个小碟子从小厨房出来,雪心见到大小姐回来了,连忙迎上前,沈淇这才见到她端的是一小碟耦合酥,雪心如今跟在疏桐身边,厨艺大涨,尤其是这小点心,竟比疏桐都胜过一筹。 雪心如今也没有刚来时的拘谨,并且由疏桐调教了一两个月,做起事来比之疏桐也不遑多让,倒让沈淇颇为惊喜。 因着舟车劳顿,沈淇竟在软榻上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后只觉得全身舒畅,在外面虽然帐篷里也是铺的软软的衾棉,但终归没有家里的软榻舒服,沈淇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已暗,一个激灵爬起身。 在里屋唤了声,疏桐便从外间进了来,沈淇责备道:“怎么这个时辰了也不叫我,今晚不是要摆宴的嘛。”老太太说是要为她接风洗尘,若是她这个主角迟到,免不了又要被陆夫人和几位姨娘编排。 疏桐却唤了人进来伺候洗漱,笑着道:“是老太太吩咐不要叫您,说让大小姐多休息一会儿,这会子宴席还没开始呢,大小姐不必着急。” 沈淇这才放下心来,既是老太太吩咐的,那她也就无所谓了,又听疏桐说道:“冯家和柳家的表少爷、表小姐都来了,见您还睡着,就径直去了老太太那儿,估计这会子差不多已经到前院了。” 兰若和枚儿都来了,这下府里可真算是热闹了,还有冯纪文和柳念远两位表哥,她都有三四个月没见了,之前因着纪文表哥和日月坊的歌姬凤九歌走的颇近,让舅父关在家里一个月不许他出门,后来沈淇便进了书院,与这两位表哥就没有再见过了。 今日他们竟然都来了,沈淇突然想起什么,对着疏桐问道:“二叔是何时回来的?” “二老爷昨日才回来。” 沈淇了然的点了点头,她就说嘛,单独为自己接风洗尘,顶多也就是阖府一起用膳罢了,现在却把冯家和柳家的人都请来,原来也是为了给二叔洗尘啊,二叔轻易不在沈府逗留,通常一年到头都在外地跑,这次好不容易回了来,自然要隆重一些。 沈淇便让疏桐给她梳了个简单却不失体面的发髻,选了个金丝八宝缵珠髻,脖颈上挂了串珠石青玉项链,耳际一副红珊瑚耳坠,再配上枚红色娟丝绣花长裙,高贵雅致,喜意盈盈。 待装扮好,前院便正好有人来催,问大小姐起了没有,疏桐和雪心便簇拥着沈淇走了出去,刚走出幽梦院,见整个沈府灯火通明,便好似能听见从前院传来的嬉闹声。 踏进前院的舒凉亭中,听见有人喊了声,“呦,我们大小姐可算是来了。”沈淇循着声音望去,见冯兰若和沈芸坐在凉亭中不知在聊什么,沈淇便让疏桐和雪心去一旁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自己则朝凉亭中走去。 “你这主人公来这么晚,真是该罚。”冯兰若毫不客气,见沈淇过了来,便抢先说道。 “这不是还没开始嘛。”沈淇走上前,想起什么又问道:“刚才是你让人去催我吧。”沈淇本来还想,老太太都吩咐了不要叫她,怎么还会有前院的人来催自己,本来还以为是陆夫人的人,看到冯兰若才想到,敢情是她催的。 冯兰若倒也不否认,却说道:“老太太就是太疼你了,我这做表姐的可要好好教教你规矩才行。” “打住吧,我可不敢让你教。”沈淇和沈芸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她冯兰若哪里是讲规矩的人啊。 沈淇见只有她二人在这里,便问道:“枚儿去哪儿?还有表哥不是来了吗?” “枚儿那丫头自从来了沈府,便窝在老太太那里扮乖乖女,老太太可舍不得放她,至于那俩人,估计是和沈赫表哥在一起吧,不知道去哪儿了。” 冯纪文是兰若的亲哥哥,而柳念远比兰若还小一岁,她总是这个样子,对他二人一向这个态度。 三个人在凉亭了坐了会,沈淇便讲了些在贵原深山里发生的事,当然一句两句话也讲不完,只是简单的讲了些深山里的景物而已,并没有提到自己摔下断崖之事。本来沈淇想把风子琴是慕容默的事情告诉沈芸,但考虑到冯兰若在这里,便没有说。 没过一会儿,老太太便遣人来叫她们几个,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老太太本来想让沈淇坐在她的左手边,但沈淇却推脱说不合规矩,老太太知道她想和那几个丫头坐在一起,也就由着她了。 沈淇猜的果然没错,这次沈府摆宴,确实主要是为了二叔回来,只是令沈淇没想到的是,宴席才刚开始,沈府便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沈赫站起身,到府外去迎接,沈淇几人还在想,是什么重要的人要来,竟让沈赫亲自到府外去迎接,而当沈淇看到沈赫身后的苏衣秀时,张着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父亲说的重要的客人,沈赫亲自到府外迎接的人,竟然是苏衣秀? 苏衣秀进门,便偷偷冲沈淇眨了眨眼睛,然后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沈严松亲自起身请他上座,苏衣秀倒也识时务,几番推脱,沈严松这才作罢。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医谷的苏神医,是沈家请来的上宾,而且还曾救过淇儿的性命。” 沈严松说完,席上众人不禁交头接耳,苏衣秀的大名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传言中的苏神医竟然这么年轻。 正文 100.沈赫该娶亲了 沈淇前脚回到幽梦院,后脚沈芸便跟了进来,说她最近赖上雪心的糕点了,非要让雪心给她做一碟雪梨酥,雪心去小厨房忙活,沈芸则笑嘻嘻的看着沈淇问苏衣秀是咋回事。 沈淇简直想撞墙,一个两个还不够,现在沈芸也要这么说。 “我看大伯的样子像是很满意啊,你可小心一点,万一这苏衣秀真的对你有意,估计大伯就把你嫁出去了。” 沈淇一笑,估计没这个机会了,“你可知苏衣秀看上的是谁?” “不是你?” 沈淇白她一眼,“当然不是,是枚儿。” “枚儿!”沈芸的声音一下子提高,这幸亏是在幽梦院里,要不然被人听到可如何是好,沈芸左右看了看,才缓下声音,“枚儿还小,而且……她和苏衣秀也差太多了吧。” 沈淇望着沈芸的眼神都奇怪了起来,有没有搞错,枚儿和沈芸一般大好吧,虽然沈芸这丫头比枚儿成熟太多,但从沈芸口中说枚儿还小,也太别扭了。 “枚儿这样的性格,就适合找一个大一些、成熟稳重的男人保护她,呃……当然了,苏衣秀并不成熟稳重,但他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平时性子散,但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 “姐,你的意思是你支持他们咯?”苏衣秀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但柳枚的父母不是一直都想找个上门女婿吗,像苏衣秀这种人中之龙,并不适合枚儿。 沈淇点了点头,“其实一开始我也是不支持的,而且枚儿这丫头现在情窦未开,哪懂什么情爱呀,可我看苏衣秀是认真的,能得一心人多不容易,而且苏衣秀确实也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其实这次去贵原深山,发生了好多事,也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才觉得可以把枚儿托付给他。” 听沈淇这么说,沈芸也便不再多说,而且枚儿若能有苏衣秀这样的人疼着爱着,也未尝不是一种福分,而这种福分,沈芸怕是一辈子都得不到了。 雪心将做好的雪梨酥端了过来,问是在这里吃,还是带回春恵院去,沈芸还想听沈淇讲讲山里发生的事,便让放在这里吃便是。 “姐,在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你快和我讲讲。” 沈淇一阵苦笑,哪里算是有趣的事儿,叹气道:“我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沈淇与沈芸向来无话不说,便说了柴苏儿将她推下断崖,并且还装无辜扮可怜的事情,还有在断崖下被风子琴所救,以及凤仙谷里的遭遇。 沈芸听的惊奇不已,又是担忧又是愤恨,每每听的心惊胆战,待沈淇说完,她竟气的猛拍桌子,一下子把雪心刚做好的雪梨酥推搡到地上,只听啪的一声,疏桐和雪心进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沈淇挥挥手让她们出去,才笑着让沈芸先坐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竟比我还气愤。” “那什么叫柴苏儿的,当真是无理的紧,哪天我一定要会会她,不能让你白吃这个亏,我沈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被她欺负!”沈芸还是不解气,那是因为她太了解沈淇了,知道虽然沈淇和她说的风轻云淡,但当时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沈淇向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若不是为了姬如彦,估计也不会和柴苏儿假惺惺的示好。 “你可玩不过她,柴苏儿的心机当真是深的很,若不是我身边有淑慧和苏衣秀这些朋友,估计早就被她败的体无完肤了,不过我就不信她能装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看清她的真面目。”这也是自己隐忍的原因。 “若是姬如彦不信你,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沈淇却扑哧一笑,旁人总是说的简单,但到了自己身上,又岂会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姬如彦并不是不信她,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儿,同在这俗世中生活,又有谁能将身边的人和事都看的透彻? 姬如彦是个重情的人,虽然他表现的很冷漠,但不管是对姚文青还是对温家两兄弟,他都是在意的,与苏衣秀的感情自是不用多说,哪怕是沈淇身边的这些朋友,对淑慧和耿怀贞,他也会关心。 她与姬如彦的感情,其实再世俗不过,但正是因为世俗,才觉得真切。他们要面对的困难还有那么多,怎么能因为一个柴苏儿就退却了呢。 沈淇看了沈芸一眼,觉得是应该把慕容默的事情告诉她了,动了动唇角,终是说道:“芸儿,我见到慕容默了。” 沈芸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又听沈淇说道:“就是救我于危难的风子琴,他亲口承认的,现在应该就在郢都,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是他……他、好吗?”沈芸竟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问出口才觉得傻的很,方才沈淇不是把风子琴的事说了吗,既然慕容默就是风子琴,那自然是好的。 “他倒是无事,只是他说一直有人在追杀他,听他的语气,估计是柳贵妃的人,慕容默的事情我们暂时先别说,还不知道父亲和二叔是什么态度。”而且慕容默一旦暴露,那些追杀他的人更不会罢休的。 沈芸木讷的点点头,但心又一直揪着,既然明知道柳贵妃的人在追杀他,他还跑到郢都来做什么,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一直知道他还活着,但没有想到他已经与你见过面,并发生了那么多事,终究你们还是有缘的。”这一刻,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是放松还是苦涩? 沈芸好像只要一遇到慕容默的事情,就心思特别沉重,沈淇心疼道:“傻丫头,什么有缘没缘的,你这话要是让姬世子听到了,他可是会吃醋的。” 沈芸一愣,随即问道:“如今你的心里,果真只装得下姬如彦一人了吗?” “那是自然,我又岂会是那三心二意之人?你若是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啊。” 沈芸却突然叹气一声,慕容默既然肯追下断崖去救沈淇,又岂会是对她没有情的?只是望着沈淇说道:“既然这样,希望你不要伤了他的心。” 沈淇以为沈芸口中的“他”是指姬如彦,笑着答应道:“怎么会呢,我与姬如彦走在一起并不容易,又怎会伤他的心。” 沈芸怔愣片刻,苦笑一下,也没有解释,却见疏桐打着哈欠进来,“两位小姐,现在都快子时了,你们还不休息吗?” 沈淇和沈芸都往外望了望,果然已经很晚了,竟光顾着讲故事去了,没发觉讲了这么久,便忙打发了沈芸和清儿回春恵院去,要不然明早可要起不来了。 疏桐和雪心也伺候着沈淇就寝,一晚上沈淇都在讲在深山里发生的那些事,又想起方才沈芸的神情,觉得心疼不已,竟毫无睡意,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的睡去。 晚上睡的晚,但因心里面惦记着事,翌日竟早早的醒了过来,唤人进来伺候梳洗,疏桐却说道:“大小姐昨晚睡的晚,今个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今天有事要出去,你去准备点粥吧,我简单吃点。”因想着要去见淑慧,也不觉得困了。 沈淇梳洗罢,匆忙吃了点粥,便让疏桐留在家里,带着雪心出了府,雪心一直待在沈府里,沈淇也是有意带她出来的。沈府的马车转了几条街,停在了温府的门外。 温府的小厮见是沈府的马车,不敢怠慢,忙上前来询问,得知是来找大小姐的,便先将沈淇请了进去,然后他才去请示夫人。 沈淇带着雪心在正堂里等候,不一会儿,温夫人便进了来,温夫人的气质与淑慧相同,一看就是个温和婉约之人,见到沈淇便面带笑意。 “淇儿给温夫人见礼。”沈淇盈盈屈膝,端庄有礼。 温夫人笑着将沈淇扶起来,温和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我经常听淑慧提起沈大小姐,如今见了,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既是淑慧的好朋友,你唤我温伯母便是。” 温夫人见沈淇模样可人知礼数,又是淑慧的好朋友,打心眼里喜欢。 沈淇被温夫人夸的面色微红,便说道:“温伯母,您唤我淇儿就好,对了,淑慧在哪呢?昨日我们约好一起出去玩耍的,不知她可起床了没有?” “是这样啊,可真是不巧,淑慧昨日回来便病了,正在卧床休息,恐怕不能与你出去了。这样吧,等她病好了,我再跟她讲,让她去沈府找你去。” 温夫人笑容亲切,沈淇却一脸惊讶,又非常担心,忙说道:“她病了?定是因为赶了几日的路,舟车劳顿才病倒的,温伯母,我想去看看她,她住在哪里啊?” “淇儿有这份心意就好了,只是她病的厉害,莫要传染给你,还是不必去看望她了,待她好了你再来,到时候温伯母再好好招待你。” 沈淇心里一沉,心想淑慧果然是被软禁了起来,便摇头说道:“我身子好,不怕的,我与淑慧是再好不过的朋友了,在贵原我受伤的时候,都是淑慧照顾我的,我又岂能因为她生病怕传染给我就避而不见呢。温伯母,我知您是好意,但我真的很担心她,您就让我去见见她吧。” 正文 101.温淑慧病了 正文 102.与公冶蒙的事情败露 许是沈淇表现的太过真诚,又或许像温夫人这么温婉的人不擅长拒绝,反正最终沈淇成功的来到了温淑慧的院子里。 “沈大小姐,您先稍等,我先去通传一声。”引沈淇过来的丫鬟礼貌的说道。 沈淇点点头,看着那丫鬟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出来后请沈淇进去,沈淇便让雪心在外面等候,自己一个人进了里间。 方一踏进去,便听到温淑慧一阵阵的咳嗽声,沈淇心下一紧,见温淑慧躺在床榻上,忙问道:“你果真是病了不成?” 温淑慧冲她挤了挤眼睛,又对着引沈淇进来的丫鬟说道:“雨晴,沈大小姐头一次来温府,还不快去把你拿手的杏仁酥端来。” 唤作雨晴的丫鬟看了她二人一眼,应了声便走了出去,温淑慧又对着床榻边的丫鬟道:“雨歌,你到外面去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大小姐可要快一点,要不然夫人会察觉的。”雨歌临走时特意嘱咐道。 温淑慧温柔的点点头,雨歌是她的贴身丫鬟,没有比她更信得过的人了。 房间里只剩下温淑慧和沈淇二人,沈淇这才连忙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病了没有?” 温淑慧拉沈淇坐下,“没有没有,是母亲让我装病的,我这里有母亲的人监视着,时间不多,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会来。” 沈淇知淑慧现在被软禁了起来,也不多浪费时间,忙把公冶蒙昨晚去沈府找她的事情说了,“公冶大哥焦急不已,你这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闻言,温淑慧竟渐渐红了眼眶,一阵无奈涌上心头,哽咽道:“父亲知道了我与公冶蒙的事情,我竟没想到他会发那么大的火,本来我还抱有一丝希望,可如今……如今怕是再无可能了,他把我软禁在家里,就连我这小院都不许我出,他还说……” 温淑慧落下泪来,沈淇心下不忍,又听她道:“他说要尽快将我许配人家,决不许我和公冶蒙再来往了,沈淇,我与公冶蒙怕是有缘无分了……” 沈淇大惊,温大人竟然要将淑慧许配给旁人,这如何使得,却听温淑慧这语气,似是想要放弃,忙问道:“莫非你就要放弃了不成?” “我能怎么办!”温淑慧一心急,竟真的猛然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才怔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父亲他是决计不许的,如今又把我软禁了起来,我怕是以后都不得与公冶蒙见面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 温淑慧倚在床榻上,卷曲这双腿,手臂搭在膝盖上,抱头痛哭了起来,沈淇难过不已,上前抱住她,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是害怕了,我认识的温淑慧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她与公冶大哥的感情,你也别难过,想想公冶大哥,他见不到你心里别提多着急了,你在这里再难过也无济于事,事到如今,唯有想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再一起商量。” “温大人和温夫人都如此疼爱你,不会忍心看你痛苦的,再也没有比公冶大哥还好的人了,淑慧,你可不要轻易辜负了。” 温淑慧已经泣不成声,听到沈淇这一句,忍不住责备道:“我怎么会辜负于他,若是他肯,哪怕带我离开郢都,到深山里过活一辈子我也是肯的,怎么说的我像是那负心人似的。” 沈淇这才抿嘴一笑,取笑道:“你看,这样才对嘛,可千万别自暴自弃,公冶大哥如今还等着你呢,你可莫要再伤心了,否则身子伤心坏了,还怎么与公冶大哥双宿双飞?” 温淑慧面色一红,被沈淇这么一说,也突然想开了,她要好好的,要不然伤的可是公冶蒙的心。 “雨晴姐的手艺是没得说的,沈大小姐肯定喜欢。”雨歌的声音故意大了些,温淑慧连忙抹了抹眼泪,又佯装咳嗽了两声,便见雨晴端着个小碟子进了来。 沈淇象征的拿起一块,轻咬了一小口,忍不住夸赞,“这杏仁酥果真是好吃,只是我要走了,能不能麻烦雨晴姑娘帮我包一些,我拿回去吃。” “就你这馋嘴的,雨晴,全部给沈大小姐包好了,难得她喜欢。”温淑慧笑着对雨晴说道,雨晴见这二人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到外间去打包。 温淑慧则让沈淇靠近一些,在她耳边低语道:“雨晴是我母亲的人,莫要让她看出什么,我会让父亲母亲以为我对公冶蒙已经死心了,这样他们也能放松警惕,你若是不方便过来,可以想办法联系雨歌,她是我身边信得过的人。” 温淑慧方一说完,雨晴便提着包好的杏仁酥走了进来,沈淇便起身对着温淑慧说道:“你且安心养病,我得空了再来看你。” 温淑慧点头,但眸中星光闪闪,沈淇唇角一扬,示意她放下心来,如今淑慧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出了房间,沈淇让雪心接过雨晴手中的杏仁酥,便离开了淑慧的院子,却正好在温府里遇见温均,温均一愣,随即说道:“原来是沈大小姐,是来看望淑慧的吗?” 沈淇点点头,“已经去过了,当真病的不轻,让她好好静养着吧,我也要回去了。” “那我送你吧。”温均笑着上前来,与沈淇颇为客气,又对雨晴道:“我送沈大小姐出去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雨晴离开后,温均忙问道:“淑慧怎么样?” 沈淇不解,反问道:“你住在这温府里,她怎么样为何反倒问我?” 温均叹气,眉毛都拧在了一起,“我若能见到她,又何苦问你,她那小院子,除了父亲和母亲,我和温云都进不去,我也是心下着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才通知公冶蒙的。” 沈淇心下一叹,竟连温均和温云都见不到淑慧,可见温大人是铁了心要断了了淑慧与公冶大哥啊。 “你们且别担心,她很好,只是心里伤心难过,我劝说了一番也好多了,只是如今我必须问你一句,淑慧与公冶蒙的事情,你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 温均停顿了片刻方说道:“若是一开始,我定是不支持的,但如今淑慧铁定不会离开公冶蒙,我只想要淑慧幸福。”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会去和公冶大哥商量,若是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你通过雨歌传递给淑慧。还有,听说温大人已经准备将淑慧许配人家了,这件事还要你和温云想办法拖延,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否则,一旦这婚事许下来,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个我知道,我会尽力的,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不希望她难过。” 沈淇郑重的点点头,淑慧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不希望淑慧难过。 回到沈府,沈淇便吩咐立马把公冶蒙请来,谁知公冶蒙早就在沈赫那里等候了,沈淇便往沈赫的春兰院走去。 方一进春兰院,还没等下人通报,公冶蒙便急急的迎了出来,沈淇心下也沉重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何曾见过公冶大哥如此焦急的神情,他做事总是稳重顺心,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会做。 遇到温淑慧,怕是他最大的意外了吧。 公冶蒙见沈淇神情凝重,心下不禁一颤,忙问道:“怎么样?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淑慧没事,公冶大哥莫要焦心。” “别站在院子里了,有什么话进来说。”沈赫招呼二人进屋,沈淇见公冶蒙着急,便道:“是你与淑慧的事情被温大人知晓了,温大人不许你们在一起,所以把淑慧关在了家里。” 公冶蒙一听是这事,顿时放松了下来,“原来是这件事,那就好,那就好。” “这有什么好的!”淑慧为此难过不已,公冶蒙却说好,沈淇不禁责备了起来。 公冶蒙却偏然一笑,“淇儿你误会了,我不是觉得这是好事,本来我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她父亲要惩罚她,心下才为她担忧不已,如今知道了是这件事暴露了,我心里反倒轻松了下来。” “本来早晚也会被长辈察觉的,只是突然了些罢了,从我们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刻,便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要她心里认定了我,我定不会离她而去,我会亲自去温府求情的。” 沈赫却突然阻止,“不可,公冶家的大少爷到温府去求情,别说温家根本不会让你进门,就是公冶大人也不会饶了你,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别到时候温淑慧没有放出来,你反倒也被关了起来,那就真的难办了。” “是啊,这样不行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沈淇也附和道,大哥说的对,温家与公冶家一向水火不容,温大人是不会让公冶大哥进府的,而且若是让公冶大人知道了,事情就更难办了。 公冶蒙沉默,也在想沈赫的话,现在事情还没有传开,只有温家二老知道这件事,那就不能用原先想好的办法,他也要先回去探探父亲的口风才是,总要先搞定一方的。 正文 103.姬如彦与凤九歌 公冶蒙与温淑慧的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温家与公冶家从上一辈起就矛盾重重,不睦几十年了,向来水火不容,这种敌对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撼动任何一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淑慧一个人在温家,没有任何消息,虽然我已经劝过她,但我想,她没有见到你,终归是不会安心的。目前我们先要想办法让你和淑慧见上一面,好让她心定下来,要不然还不知道温家二老会怎样劝说淑慧。”淑慧一个人,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万一她以为与公冶大哥再无可能了,放弃了或者想不开可怎么办,沈淇也跟淑慧讲过,会想办法让她和公冶大哥见面,遂对着公冶蒙说道。 公冶蒙与沈赫都赞成的点了点头,可把温淑慧约出来,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有正当的理由,还要不引起温家二老的怀疑,况且这两日去约淑慧的话,温家肯定会以她还在“病”中为由推辞。 几人商议一番,恰好几日后便是中秋佳节,到时候皇上会与众大臣在郢都城楼上举行拜月仪式,那时场面盛大隆重,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便是最好的时机。 商定后,沈淇便偷偷与温均传了消息,让淑慧快快养“病”。 第二日,沈淇又与耿怀贞一道去温府看望了温淑慧,温夫人知道她二人都是淑慧的朋友,况且沈淇已经见过一次,也便没有阻拦,淑慧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计划,三人聊了一下午,丝毫没有提到不该提的事,就像真的只是来看望朋友一样,这也让温夫人放心不少,毕竟她也心疼淑慧,能有朋友来陪陪淑慧也是好的。 这几日,沈淇便安心等着中秋节的到来,偶尔与沈芸到集市上逛逛,每日按时去给老太太请安,并且去了趟冯家,陪了外祖母整整一日,真正过起了轻松自在的假期生活。 中秋前一日,沈淇本打算不出门了,只等着明日傍晚想办法帮温淑慧偷溜出温府,却不曾想,沈严松传话让沈淇陪苏衣秀去逛街,沈淇不情不愿的到了前院,便见沈严松与苏衣秀二人站在前院的回廊里,笑声交谈着什么。 “淇儿,快来。”沈严松冲沈淇招手,宠溺的唤道。 沈淇上前唤了声“父亲”,便问唤她来是为何事,沈严松却笑着道:“苏神医来沈府几日,还没好好逛逛这郢都城,今日你便陪着苏神医出去逛逛吧。” “什么?为什么是我?他又不是没长腿,自己出去就是了。”沈淇满心不情愿,她好歹是沈家的大小姐,怎么沦落到陪苏衣秀逛街的地步了。 沈严松一下子沉下脸来,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太没有礼貌了,幸亏苏神医性子好才不介意,还不快向苏神医道歉!” “不必了沈伯父,我与沈大小姐是朋友,彼此玩闹惯了,倒是不在意的。”苏衣秀倒是个识相的,忙为沈淇解释。 沈淇嘟着嘴,父亲平时最疼她了,可如今却处处向着苏衣秀,见沈严松瞪着眼看她,沈淇终归不情愿的说道:“好,谨遵父亲大人教诲!我去还不行吗。” 沈严松笑着看他们二人并肩离开沈府,不住的点头。 “本大小姐竟然沦落到了陪你逛街的地步,太侮辱人了!”一出了沈府,沈淇就忍不住抱怨。 苏衣秀一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以为我很乐意你陪啊,想陪本公子的女人多的是,本公子选了你,那是你的福气。” “谁稀罕啊!”还福气呢,晦气还差不多。 苏衣秀眼冒金星的望着沈淇,笑道:“你没发现吗,你父亲是在撮合我们俩呢。” 沈淇冷哼一声,“是啊,他眼神不好。”所以才选了苏衣秀。 “……” 苏衣秀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让人放松,两人在街上逛了大半日,从皮影玩偶到零嘴小吃,沈淇也一扫阴霾,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拉着苏衣秀到她认为好玩的那些地方转了个遍。 倾月楼是郢都最豪华的酒楼,能进倾月楼的人非富即贵,而倾月楼对面的日月坊却是一家艺馆,与绕指柔不同的是,日月坊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最有名的当数日月坊的头牌歌姬——凤九歌。 前段时间,冯纪文也正是因为与这位凤九歌姑娘走的颇近,才被沈淇舅父禁足了许久,此时沈淇与苏衣秀便经过这日月坊的门前,恰好歌声从楼上传来,苏衣秀竟愣愣的听了许久。 直到沈淇不满的用力捣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沈淇则冷笑道:“男人果真都是这副德行,前几日还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要娶枚儿,如今便望着日月坊的姑娘迈不开步了不成?” 苏衣秀这人脸皮一向极厚,即使沈淇这么揶揄他,他还是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歌声清婉悠扬、自成芳华,能有如此歌声的姑娘,本不该待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只是纯粹欣赏这歌声,另外有些惋惜罢了,这和男女之情可没有关系。” “借口!反正像你们这种人总会找这么多借口的,若是哪一日和别的女人发生点什么,便可以说,你是纯粹欣赏她的身体而已,和男女之情无关。”沈淇毫不留情的反驳。 苏衣秀却啧啧道:“真没想到沈大小姐对男女之事这么在行啊。” 沈淇脸一红,“你才在行!” 苏衣秀却厚脸皮的点点头,“嗯,我确实挺在行的。” 沈淇不理他,作势要走,苏衣秀却一把抓住她,把她往日月坊里面拖去,沈淇气闷的挣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问道:“你拉我进来做什么!我对歌舞可丝毫不感兴趣。” “可是我感兴趣啊,此等女子,我苏衣秀自当认识一番。”苏衣秀将手中的折云扇一甩,活脱脱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 沈淇无奈,只得跟他上了二楼,日月坊的蕙娘识得沈家大小姐,又见苏衣秀气度不凡,忙将二人请做上宾,好一阵奉承,说是稀客啊难得啊之类的话。 苏衣秀听着心里颇为顺畅,沈淇却不耐烦,径自问道:“方才是哪位姑娘在唱歌?可否请出来一见?” 蕙娘忙不迭笑着回答:“是九歌姑娘,旁人哪有那本事能将二位贵客招来。” 原来那便是凤九歌啊,不过想来也是,凤九歌的歌声在郢都是出了名的,旁人怕真的没有这个本事,便问道:“凤九歌姑娘在何处?或者将她请出来,这位苏公子可对凤九歌姑娘颇为欣赏,特意来交流一番的。” 沈淇说完瞥了眼苏衣秀,只见他神色坦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人”。 蕙娘却面有难色,赔笑道:“这可真是不巧,九歌姑娘正在陪别的客人,要不二位另选一人?我日月坊虽数九歌姑娘歌声绝妙,但舞艺卓绝之人却不在少数,二人欣赏段舞步也是好的。” “不,我这位兄长可就点名要听凤九歌的歌声,别的人可不行,你快去请来便是。”沈淇一口回绝,他苏衣秀不是奔着凤九歌来的吗,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的,沈淇就一定要满足他,心里却将他骂了几百遍。 苏衣秀忍不住扑哧一笑,又正了正心神,“对,就按沈大小姐说的,快去请凤九歌姑娘出来。” “这……实在是那位客人我们得罪不起啊。”蕙娘是真的很为难,她不敢得罪沈家,可里面那位她也不敢得罪啊。 “哦?那客人是什么身份?”在郢都,敢和沈家抢人的恐怕没有几个。 蕙娘左右为难,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姬世子。”这九歌姑娘在陪姬世子,谁人敢去打扰啊,今日日月坊也不知吹了哪阵风,竟将姬世子和沈家大小姐都吹了来。 沈淇却脑袋轰的一声,又问了一遍,“你说是谁?” “是姬世子啊。” 沈淇不知此时苏衣秀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是为姬如彦担心还是嘲笑沈淇,反正沈淇是猜不出了,她此时哪管苏衣秀是什么想法,只是一直在消化姬如彦和凤九歌在一起这件事情。 苏衣秀见沈淇站着不动,鼓动道:“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此时你应该做的,是冲进去将姬如彦那小子拖出来,然后暴打一顿,放心,如果他敢还手的话,我一定帮你。” 苏衣秀刚说完,下一瞬沈淇便真的冲了过去,只听见身后蕙娘大声喊着,“哎呀,使不得啊,你们不能进去!” 沈淇和苏衣秀都不去理会她,两人便循着歌声往凤九歌房间里走去,到了门外,苏衣秀很有礼貌的为沈淇推开门,沈淇也确实是冲进去的,但没有将姬如彦拖出来暴打一顿。 房间里的二人见房门突然被推开,不约而同往门外看去,便看见沈淇带着怒气冲了进来,后面还站着幸灾乐祸的苏衣秀。 凤九歌不认识沈淇和苏衣秀,只觉得这两人好没有礼数,竟这样闯了进来,不自觉蹙眉,但还是礼貌的问道:“不知二位是何人?许是走错房间了吧?” 正文 104.今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公冶蒙与温淑慧的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温家与公冶家从上一辈起就矛盾重重,不睦几十年了,向来水火不容,这种敌对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撼动任何一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淑慧一个人在温家,没有任何消息,虽然我已经劝过她,但我想,她没有见到你,终归是不会安心的。目前我们先要想办法让你和淑慧见上一面,好让她心定下来,要不然还不知道温家二老会怎样劝说淑慧。”淑慧一个人,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万一她以为与公冶大哥再无可能了,放弃了或者想不开可怎么办,沈淇也跟淑慧讲过,会想办法让她和公冶大哥见面,遂对着公冶蒙说道。 公冶蒙与沈赫都赞成的点了点头,可把温淑慧约出来,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有正当的理由,还要不引起温家二老的怀疑,况且这两日去约淑慧的话,温家肯定会以她还在“病”中为由推辞。 几人商议一番,恰好几日后便是中秋佳节,到时候皇上会与众大臣在郢都城楼上举行拜月仪式,那时场面盛大隆重,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便是最好的时机。 商定后,沈淇便偷偷与温均传了消息,让淑慧快快养“病”。 第二日,沈淇又与耿怀贞一道去温府看望了温淑慧,温夫人知道她二人都是淑慧的朋友,况且沈淇已经见过一次,也便没有阻拦,淑慧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计划,三人聊了一下午,丝毫没有提到不该提的事,就像真的只是来看望朋友一样,这也让温夫人放心不少,毕竟她也心疼淑慧,能有朋友来陪陪淑慧也是好的。 这几日,沈淇便安心等着中秋节的到来,偶尔与沈芸到集市上逛逛,每日按时去给老太太请安,并且去了趟冯家,陪了外祖母整整一日,真正过起了轻松自在的假期生活。 中秋前一日,沈淇本打算不出门了,只等着明日傍晚想办法帮温淑慧偷溜出温府,却不曾想,沈严松传话让沈淇陪苏衣秀去逛街,沈淇不情不愿的到了前院,便见沈严松与苏衣秀二人站在前院的回廊里,笑声交谈着什么。 “淇儿,快来。”沈严松冲沈淇招手,宠溺的唤道。 沈淇上前唤了声“父亲”,便问唤她来是为何事,沈严松却笑着道:“苏神医来沈府几日,还没好好逛逛这郢都城,今日你便陪着苏神医出去逛逛吧。” “什么?为什么是我?他又不是没长腿,自己出去就是了。”沈淇满心不情愿,她好歹是沈家的大小姐,怎么沦落到陪苏衣秀逛街的地步了。 沈严松一下子沉下脸来,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太没有礼貌了,幸亏苏神医性子好才不介意,还不快向苏神医道歉!” “不必了沈伯父,我与沈大小姐是朋友,彼此玩闹惯了,倒是不在意的。”苏衣秀倒是个识相的,忙为沈淇解释。 沈淇嘟着嘴,父亲平时最疼她了,可如今却处处向着苏衣秀,见沈严松瞪着眼看她,沈淇终归不情愿的说道:“好,谨遵父亲大人教诲!我去还不行吗。” 沈严松笑着看他们二人并肩离开沈府,不住的点头。 “本大小姐竟然沦落到了陪你逛街的地步,太侮辱人了!”一出了沈府,沈淇就忍不住抱怨。 苏衣秀一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以为我很乐意你陪啊,想陪本公子的女人多的是,本公子选了你,那是你的福气。” “谁稀罕啊!”还福气呢,晦气还差不多。 苏衣秀眼冒金星的望着沈淇,笑道:“你没发现吗,你父亲是在撮合我们俩呢。” 沈淇冷哼一声,“是啊,他眼神不好。”所以才选了苏衣秀。 “……” 苏衣秀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让人放松,两人在街上逛了大半日,从皮影玩偶到零嘴小吃,沈淇也一扫阴霾,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拉着苏衣秀到她认为好玩的那些地方转了个遍。 倾月楼是郢都最豪华的酒楼,能进倾月楼的人非富即贵,而倾月楼对面的日月坊却是一家艺馆,与绕指柔不同的是,日月坊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最有名的当数日月坊的头牌歌姬——凤九歌。 前段时间,冯纪文也正是因为与这位凤九歌姑娘走的颇近,才被沈淇舅父禁足了许久,此时沈淇与苏衣秀便经过这日月坊的门前,恰好歌声从楼上传来,苏衣秀竟愣愣的听了许久。 直到沈淇不满的用力捣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沈淇则冷笑道:“男人果真都是这副德行,前几日还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要娶枚儿,如今便望着日月坊的姑娘迈不开步了不成?” 苏衣秀这人脸皮一向极厚,即使沈淇这么揶揄他,他还是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歌声清婉悠扬、自成芳华,能有如此歌声的姑娘,本不该待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只是纯粹欣赏这歌声,另外有些惋惜罢了,这和男女之情可没有关系。” “借口!反正像你们这种人总会找这么多借口的,若是哪一日和别的女人发生点什么,便可以说,你是纯粹欣赏她的身体而已,和男女之情无关。”沈淇毫不留情的反驳。 苏衣秀却啧啧道:“真没想到沈大小姐对男女之事这么在行啊。” 沈淇脸一红,“你才在行!” 苏衣秀却厚脸皮的点点头,“嗯,我确实挺在行的。” 沈淇不理他,作势要走,苏衣秀却一把抓住她,把她往日月坊里面拖去,沈淇气闷的挣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问道:“你拉我进来做什么!我对歌舞可丝毫不感兴趣。” “可是我感兴趣啊,此等女子,我苏衣秀自当认识一番。”苏衣秀将手中的折云扇一甩,活脱脱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 沈淇无奈,只得跟他上了二楼,日月坊的蕙娘识得沈家大小姐,又见苏衣秀气度不凡,忙将二人请做上宾,好一阵奉承,说是稀客啊难得啊之类的话。 苏衣秀听着心里颇为顺畅,沈淇却不耐烦,径自问道:“方才是哪位姑娘在唱歌?可否请出来一见?” 蕙娘忙不迭笑着回答:“是九歌姑娘,旁人哪有那本事能将二位贵客招来。” 原来那便是凤九歌啊,不过想来也是,凤九歌的歌声在郢都是出了名的,旁人怕真的没有这个本事,便问道:“凤九歌姑娘在何处?或者将她请出来,这位苏公子可对凤九歌姑娘颇为欣赏,特意来交流一番的。” 沈淇说完瞥了眼苏衣秀,只见他神色坦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人”。 蕙娘却面有难色,赔笑道:“这可真是不巧,九歌姑娘正在陪别的客人,要不二位另选一人?我日月坊虽数九歌姑娘歌声绝妙,但舞艺卓绝之人却不在少数,二人欣赏段舞步也是好的。” “不,我这位兄长可就点名要听凤九歌的歌声,别的人可不行,你快去请来便是。”沈淇一口回绝,他苏衣秀不是奔着凤九歌来的吗,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的,沈淇就一定要满足他,心里却将他骂了几百遍。 苏衣秀忍不住扑哧一笑,又正了正心神,“对,就按沈大小姐说的,快去请凤九歌姑娘出来。” “这……实在是那位客人我们得罪不起啊。”蕙娘是真的很为难,她不敢得罪沈家,可里面那位她也不敢得罪啊。 “哦?那客人是什么身份?”在郢都,敢和沈家抢人的恐怕没有几个。 蕙娘左右为难,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姬世子。”这九歌姑娘在陪姬世子,谁人敢去打扰啊,今日日月坊也不知吹了哪阵风,竟将姬世子和沈家大小姐都吹了来。 沈淇却脑袋轰的一声,又问了一遍,“你说是谁?” “是姬世子啊。” 沈淇不知此时苏衣秀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是为姬如彦担心还是嘲笑沈淇,反正沈淇是猜不出了,她此时哪管苏衣秀是什么想法,只是一直在消化姬如彦和凤九歌在一起这件事情。 苏衣秀见沈淇站着不动,鼓动道:“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此时你应该做的,是冲进去将姬如彦那小子拖出来,然后暴打一顿,放心,如果他敢还手的话,我一定帮你。” 苏衣秀刚说完,下一瞬沈淇便真的冲了过去,只听见身后蕙娘大声喊着,“哎呀,使不得啊,你们不能进去!” 沈淇和苏衣秀都不去理会她,两人便循着歌声往凤九歌房间里走去,到了门外,苏衣秀很有礼貌的为沈淇推开门,沈淇也确实是冲进去的,但没有将姬如彦拖出来暴打一顿。 房间里的二人见房门突然被推开,不约而同往门外看去,便看见沈淇带着怒气冲了进来,后面还站着幸灾乐祸的苏衣秀。 凤九歌不认识沈淇和苏衣秀,只觉得这两人好没有礼数,竟这样闯了进来,不自觉蹙眉,但还是礼貌的问道:“不知二位是何人?许是走错房间了吧?” 正文 105.不辜负拜月节(推荐票500加更) 看着姬如彦站在山顶失神的模样,沈淇终是明白了,为什么男人都对江山有那么大的渴望。为了权利,任何阴谋手段都是值得的,立在山顶,一览无遗的大好山河,无端的让人心生眷恋。 “江山如画,果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那人却又开始油嘴滑舌,嬉笑道:“江山如画,不及美人惊鸿一瞥啊。” 沈淇倒也来了兴致,“哦?那如此说来,姬世子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喽?” “如果那个美人儿是你,我倒可以考虑,不知沈大小姐可愿做这红颜祸水?” “世人若是愚钝,我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二人在山顶躺了不知多久,山上风大,姬如彦将长袍盖在沈淇身上,宁静祥和的景象,阻隔了一切皇权争斗下的暗潮汹涌。 “不行,我腿太疼了,走不动了。”下山的时候,沈淇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根本就不听使唤,也停不下来,她真怕自己一下子冲到山底,好不容易止步,非要半道上休息一会儿。 估计姬如彦以后再也不会带她爬山了。 当二人慢吞吞的走到山底时,正好赶上落日,早上朝霞的回忆还记在脑海里,沈淇连忙对着姬如彦喊道:“是落日,快看!啊!” 姬如彦只听到她“啊”的一声呼喊,还有衣裙碎裂的声音,回过身见她已经摔在地上了,“你怎么了?摔到哪儿了?” “腿……啊!你别动,疼……”沈淇坐在地上,右腿弯曲着,裙子的下摆被利石划破了,姬如彦稍动一下,她便喊疼。 “都说了让你别动了!” “淇儿,你忍着点,我看看。”姬如彦缓缓的掀开她裙子的下摆,将裤腿往上挽了挽,见她小腿上划了一道挺深的口子,鲜血直冒,顿时紧皱着眉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姬如彦又生气又心疼,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条,先给她简单的包扎一下。 “啊,你轻一点,很疼的。”沈淇冷汗直冒,紧咬着下唇。 “让你走路不看着点,这么大一块石头没有看到吗!”姬如彦没好气的说道,手上到底还是轻了几分。 沈淇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怪我拖累你了?这下私奔不成了,还要你照顾我。” “你呀!”姬如彦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本想带她好好玩几天的,这下二人却必须要回营地了,姬如彦只能一路背着她,她的包裹里只带了些驱虫粉和普通伤药,金贵的药都留在了帐篷里,必须尽快回去敷药,但他又不敢走太快,怕扯动她的伤口。 沈淇估计是太疼了,趴在姬如彦背上,时不时倒抽凉气,小腿上的伤口很深,是直接摔倒在一块利石上的。 姬如彦心里自责不已,本是想让她开心玩乐,却总是害她受伤。 赶到营地的时候,他们正在用完膳。 “快将好用的伤药拿出来。”姬如彦二话不说,将沈淇背到一边,放在地上,温淑慧没有多问,赶紧去沈淇帐篷里找伤药。 耿怀贞没有发现沈淇的异常,跑过来拍她的肩,“你可真不够意气,就这么和姬世子私奔了,害我们瞎担心。” 沈淇见姬如彦面色一寒,连忙道:“我这腿已经受伤了,你难道还想在我肩膀上伤一下吗。” “受伤了?怎么回事?”耿怀贞一听沈淇说受伤,连忙要检查她的伤口,幸亏被姬如彦眼疾手快拦住了。 “我现在都要疼死了,动都不敢动,你就饶过我吧。”沈淇实在不敢让耿怀贞碰她的伤口,就她那毛手毛脚的习惯,还不要自己的命啊。 “沈姐姐,药来了。”柴苏儿站在一旁,看温淑慧从帐篷里出来,连忙说道。 温淑慧快速跑到沈淇身边,一脸担忧,“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走路不小心被石头刮到的,你可要轻点啊,痛死我了。”沈淇坐在地上,将裤腿挽起,疼的直冒冷汗。 温淑慧小心翼翼的将姬如彦包扎的布条解下来,见沈淇忍着疼痛,越发不敢下手,直到看到小腿上的伤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耿怀贞连忙到旁边去接了盆水来,姬如彦一直蹲在沈淇旁边,握着她的手,他给沈淇敷药没轻没重的,换温淑慧来,他还放心。 “伤在我腿上,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沈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打趣道。 “怎么好端端的弄出这么深的一道伤口,一定很疼吧?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也不会有事,既然把人带走就不应该让她受伤。”温淑慧也不管旁人是否在场,微怒道。 温均和温云听罢,皆是皱了眉头,却听姬如彦道:“是我的责任,没有照顾好她。” 温淑慧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什么,估计她也只是看沈淇的伤口这么深,忍不住发发牢骚,倒没想到姬如彦会主动接话,一时让她也不好再开口了。 “我要敷药了,你忍着点,疼就喊出来。”温淑慧小心翼翼将药粉洒在沈淇的伤口处。 沈淇浑身一颤,只觉得汗滴从她额头、鼻尖冒出,像是有火在她身上烤着一般,若是只有姬如彦在身边,她早就喊的惊天动地了,但此时有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真喊出声,只好强咬着牙,温淑慧大概是怕沈淇太疼,动作很迅速,敷完了药便立马将干净的细布缠在伤口处。 沈淇疼过那一阵,渐渐的便不怎么疼了,这药还真管用,温淑慧又拿出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药丸递给沈淇,“这是我特意带的,止痛的,快吃了。” “沈姐姐,你和表哥去哪儿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柴苏儿望着沈淇,眉目间心疼的问道。 “还能去哪儿,这里都是大山,当然是去爬山了。不过,估计爬了这一次山后,我以后都不想爬山了。”沈淇一想到爬了那一趟山,心里直叫苦,这下伤口倒是不疼了,但腿上的酸痛感又传来了。 “为什么啊?”柴苏儿不解的问道,和表哥一起爬山不好吗? “你傻啊,沈淇爬山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当然不想再爬了。”耿怀贞推了推柴苏儿,冲她说道。 柴苏儿有些尴尬的哦了一声,温淑慧问沈淇和姬如彦有没有吃东西,然后便扶着沈淇过去吃饭,野菜是耿怀贞她们到山里挖的,吃着倒也不错。 沈淇的腿休养了几日,便结了疤,有时候痒痒的颇为难受,温家两兄弟每日都在盖房子,营地周围堆满了砍好的木材。 这温家的两兄弟性情差不多,哥哥温均较显成熟一些,温云偶尔会喜玩乐,但在温淑慧面前,二人都毫不犹豫的扮演起兄长的角色,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沈淇越发能感觉出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呵护之情,她想,大概在沈赫的心里,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 姬如彦曾跟她提过,说姚文青太过坦率耿直,这温家两兄弟心思活络,能力也强,只是功夫不如姚文青好,有他们在姬如彦身边,一直以来也帮他做了很多事。 沈淇当然知道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她大哥沈赫身边也有个公冶蒙,二人亲如兄弟,沈赫的很多事都是公冶蒙去办的,公冶大哥文武双全,谋略过人,只一人便胜过千千万万。 这一日,姬如彦在营地里待的发慌,便一个人出去转转,温家两兄弟也不知去了哪儿,耿怀贞更是一早就没见了人影,反正她是如何都待不住的,沈淇她们也由着她。 沈淇正与温淑慧和柴苏儿在营帐前浇花,这些花儿都是柴苏儿精心栽种的,包括从别处移来的,也被柴苏儿养的极好。 耿怀贞却突然急匆匆的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淑慧,你那两个哥哥和公冶蒙打起来了。” 温淑慧大惊,急忙跟着耿怀贞跑了出去,沈淇与柴苏儿对视一眼,也跟在她们后面跑去。 茂密的丛林里,远远的便听见有打斗的声音,只见温均和温云对战公冶蒙一人,但温家两兄弟却并不见占什么上风,公冶蒙的功夫一向了得,更是在考试中胜过姬如彦,虽然姬如彦当时并无求胜之心,但他能被公冶蒙打败,也绝非偶然。 温淑慧跑到跟前便见到这情景,急的喊道:“大哥二哥,你们别打了,快住手啊。” 沈淇也已经赶了过来,“公冶大哥和温家两位哥哥,你们先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呀。” 可正打的火热的几人哪里会听她们的,这一剑剑的挥来挥去,招招都揪着温淑慧的心啊,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最亲的两位哥哥,谁受伤了她都是最心痛的。 “你们快住手啊,这么打下去有什么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温淑慧不住地大喊,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这时,不知耿怀贞抽哪门子的疯,提剑就加入了战斗,对着温家两兄弟喊道:“你们以一敌二算什么本事,要切磋武艺,怎能少了我耿怀贞?”二话不说便对着温家两兄弟动起手来。 正文 106.我喜欢 终于要离开了,沈淇的心情说不出是喜是忧,在这里虽然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也险些令她丧命,但离开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大家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温淑慧的伤已然好全,但比起离开这个地方,她更希望永远待在这里,在这里,她就可以永远和公冶蒙在一起了。 和来时一样,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但不管是想离开的还是想留下的,都没有意外的在三日后启程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温均到温淑慧这边问道,又看了看其她几位姑娘的。 温淑慧点了点头,温均和温云便开始撤帐篷,当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他们的行李便由黄衣侍卫先带出山,放到他们的马车上,然后他们一行人依旧要徒步走出这个山谷。 从深山里到郢都,不过三日的时间,这一路上,不知姚婧是真的脑子不正常了,还是故意躲着沈淇,反正沈淇从未见她下马车,舟车劳顿,沈淇也懒得去搭理她,等着回到郢都,有的是机会。 只是和来时不同,柴苏儿倒是安静了不少,沈淇与温淑慧不怎么讲话,耿怀贞也不好和柴苏儿太亲热,所幸也不开口,倒难为了她一路上无聊了。 马车行驶了三日,终是到达了郢都,书院放了他们十天假,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沈淇和温淑慧她们都很高兴,约着改日一起到沈府做客,自然,沈淇是没有邀请柴苏儿的,但柴苏儿似乎比沈淇还高兴。 书院放假,她就可以日日与姬如彦在一起了,而且,沈淇再想与姬如彦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沈淇知柴苏儿心中所想,面上不动声色,她和姬如彦来日方长,也并非日日都要黏在一起,况且她也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番的。 马车先将温淑慧她们送回去,最后才去的沈府,沈府的人一早就知道大小姐要回来,早早的便立在门外等候,见俸林书院的马车慢慢停在沈府门口,疏桐和雪心连忙跑上前来,帘子掀开,二人高兴的将沈淇搀扶了下来。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这次锻炼累不累?有没有受伤?”疏桐吩咐身后的小厮将沈淇的箱子搬下来,又将一袋碎银子塞到驾车的马夫手里,这才对着沈淇问道。 沈淇看着熟悉的沈府,熟悉的人儿,笑着摇摇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怎么会受伤。”至于在深山里经历的那一切,她并不打算告诉疏桐她们,无事于补还让她们白担心。 “我离开的这一个多月,老太爷、老太太可还好?父亲、大哥还有芸儿呢?还有幽梦院里的你们。”沈淇一一问过,这才发现,自己要操心的人可真是不少。 疏桐听着自家大小姐的这些问题,竟不知先说什么好,只好说道:“府里的人都好着呢,大小姐不必担心,对了,二老爷也回来了。” 二叔也回来了,这下沈府的人可真是齐全了,几人说着便走到了幽梦院,沈淇换了身衣裳,便要到老太太院子里去请安。 老太太一个多月没见这宝贝孙女儿,见沈淇瘦了也黑了,心疼的不行,把她圈在怀里舍不得撒手,最后惹得一旁的沈芸嫉妒的不行,讲话也酸溜溜的,说沈淇回来,老太太就不疼她了。 老太太嗔笑的骂了她两句,也不痛不痒的,最后还是沈芸说沈淇舟车劳顿定是累了,老太太才放她们离开,让沈淇下午好好休息,晚上阖府摆宴,为她洗尘。 沈淇和沈芸从从春林院出来,两人都舒了一口气,沈芸好奇的问她在山里的这一个月,生活的怎么样,和姬世子发展的如何,沈淇瞥她一眼,这又岂会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便胡乱说了两句打发她回了春慧院。 赶了几日的路,她确实劳累不堪,回到幽梦院,正好看到雪心端着一个小碟子从小厨房出来,雪心见到大小姐回来了,连忙迎上前,沈淇这才见到她端的是一小碟耦合酥,雪心如今跟在疏桐身边,厨艺大涨,尤其是这小点心,竟比疏桐都胜过一筹。 雪心如今也没有刚来时的拘谨,并且由疏桐调教了一两个月,做起事来比之疏桐也不遑多让,倒让沈淇颇为惊喜。 因着舟车劳顿,沈淇竟在软榻上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后只觉得全身舒畅,在外面虽然帐篷里也是铺的软软的衾棉,但终归没有家里的软榻舒服,沈淇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已暗,一个激灵爬起身。 在里屋唤了声,疏桐便从外间进了来,沈淇责备道:“怎么这个时辰了也不叫我,今晚不是要摆宴的嘛。”老太太说是要为她接风洗尘,若是她这个主角迟到,免不了又要被陆夫人和几位姨娘编排。 疏桐却唤了人进来伺候洗漱,笑着道:“是老太太吩咐不要叫您,说让大小姐多休息一会儿,这会子宴席还没开始呢,大小姐不必着急。” 沈淇这才放下心来,既是老太太吩咐的,那她也就无所谓了,又听疏桐说道:“冯家和柳家的表少爷、表小姐都来了,见您还睡着,就径直去了老太太那儿,估计这会子差不多已经到前院了。” 兰若和枚儿都来了,这下府里可真算是热闹了,还有冯纪文和柳念远两位表哥,她都有三四个月没见了,之前因着纪文表哥和日月坊的歌姬凤九歌走的颇近,让舅父关在家里一个月不许他出门,后来沈淇便进了书院,与这两位表哥就没有再见过了。 今日他们竟然都来了,沈淇突然想起什么,对着疏桐问道:“二叔是何时回来的?” “二老爷昨日才回来。” 沈淇了然的点了点头,她就说嘛,单独为自己接风洗尘,顶多也就是阖府一起用膳罢了,现在却把冯家和柳家的人都请来,原来也是为了给二叔洗尘啊,二叔轻易不在沈府逗留,通常一年到头都在外地跑,这次好不容易回了来,自然要隆重一些。 沈淇便让疏桐给她梳了个简单却不失体面的发髻,选了个金丝八宝缵珠髻,脖颈上挂了串珠石青玉项链,耳际一副红珊瑚耳坠,再配上枚红色娟丝绣花长裙,高贵雅致,喜意盈盈。 待装扮好,前院便正好有人来催,问大小姐起了没有,疏桐和雪心便簇拥着沈淇走了出去,刚走出幽梦院,见整个沈府灯火通明,便好似能听见从前院传来的嬉闹声。 踏进前院的舒凉亭中,听见有人喊了声,“呦,我们大小姐可算是来了。”沈淇循着声音望去,见冯兰若和沈芸坐在凉亭中不知在聊什么,沈淇便让疏桐和雪心去一旁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自己则朝凉亭中走去。 “你这主人公来这么晚,真是该罚。”冯兰若毫不客气,见沈淇过了来,便抢先说道。 “这不是还没开始嘛。”沈淇走上前,想起什么又问道:“刚才是你让人去催我吧。”沈淇本来还想,老太太都吩咐了不要叫她,怎么还会有前院的人来催自己,本来还以为是陆夫人的人,看到冯兰若才想到,敢情是她催的。 冯兰若倒也不否认,却说道:“老太太就是太疼你了,我这做表姐的可要好好教教你规矩才行。” “打住吧,我可不敢让你教。”沈淇和沈芸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她冯兰若哪里是讲规矩的人啊。 沈淇见只有她二人在这里,便问道:“枚儿去哪儿?还有表哥不是来了吗?” “枚儿那丫头自从来了沈府,便窝在老太太那里扮乖乖女,老太太可舍不得放她,至于那俩人,估计是和沈赫表哥在一起吧,不知道去哪儿了。” 冯纪文是兰若的亲哥哥,而柳念远比兰若还小一岁,她总是这个样子,对他二人一向这个态度。 三个人在凉亭了坐了会,沈淇便讲了些在贵原深山里发生的事,当然一句两句话也讲不完,只是简单的讲了些深山里的景物而已,并没有提到自己摔下断崖之事。本来沈淇想把风子琴是慕容默的事情告诉沈芸,但考虑到冯兰若在这里,便没有说。 没过一会儿,老太太便遣人来叫她们几个,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老太太本来想让沈淇坐在她的左手边,但沈淇却推脱说不合规矩,老太太知道她想和那几个丫头坐在一起,也就由着她了。 沈淇猜的果然没错,这次沈府摆宴,确实主要是为了二叔回来,只是令沈淇没想到的是,宴席才刚开始,沈府便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沈赫站起身,到府外去迎接,沈淇几人还在想,是什么重要的人要来,竟让沈赫亲自到府外去迎接,而当沈淇看到沈赫身后的苏衣秀时,张着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父亲说的重要的客人,沈赫亲自到府外迎接的人,竟然是苏衣秀? 苏衣秀进门,便偷偷冲沈淇眨了眨眼睛,然后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沈严松亲自起身请他上座,苏衣秀倒也识时务,几番推脱,沈严松这才作罢。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医谷的苏神医,是沈家请来的上宾,而且还曾救过淇儿的性命。” 沈严松说完,席上众人不禁交头接耳,苏衣秀的大名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传言中的苏神医竟然这么年轻。 正文 107.走向敌对 沈淇一惊,带淑慧离开?淑慧倒是没有问题,可公冶大哥呢,他身为公冶家的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他若是走了,公冶府将来由谁继承? 但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私心里,她是希望公冶大哥和淑慧能够幸福的。 两人赶到了倾月楼,果然见雨晴焦急的等在门外,温淑慧唤了声,雨晴看到她,惊喜的跑过来,“大小姐我可算是见到您了,您到哪去了?” “方才不是走散了嘛,见到耿怀贞才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便与沈淇先赶过来了,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转了远路过来的,你等急了吧?” “看到大小姐没事就好,雨晴也就放心了。”雨晴并没有怀疑什么,又见自家的小姐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放下心来。 几人这才真正的在靠近城楼的地方逛了起来,本来今晚应是皇上带领百官拜月的,但沈淇她们到了这里才知道,带领百官拜月的竟是二皇子,原来皇上病重,朝中事务已经全权交给二皇子处理了,就连今日拜月仪式也由二皇子代替,朝堂上都在传言,皇上恐怕不久就要禅位了。 当然了,这些事情沈淇她们是不知的,她们只知道此时站在城楼上的是二皇子而已,不过这也不影响她们此时的好兴致。 与温淑慧散了后,沈淇回到沈府,发现沈赫和沈芸都已经回来了,猛然想起一晚上都没有见到耿怀贞,心想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忙让人到耿府去问问,却得知耿怀贞还没有回去,沈淇则让沈府的人出去找找,并留人在郢城街口等着,直到很晚,沈府的人也没有找到耿怀贞。 这丫头不会在外面玩疯了吧,迷迷糊糊睡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人过来通报说耿怀贞已经回家了,沈淇这才放下心来。 中秋一过,沈淇她们也要回到书院了,可就在要回书院的这天早上,书院突然传来消息,暂停开课,什么时候回书院另行通知,沈淇还在纳闷,宫里又突然来人,将沈严松和沈严卫召进宫中,这下沈淇就不得不重视了。 沈严松进宫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沈严卫并无一官半职,只是一个商人,此次却也被召进宫,又联系到俸林书院突然停课的消息,沈淇内心忐忑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父亲和二叔早上就进了宫,直到下午还没有回来,沈淇心里着急,恰好沈芸这个时候到幽梦院来,还劝道:“他们进宫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是常事儿吗?” “若只是父亲进宫去了我也就不担心了,但皇上特地让二叔一同前往,你就没觉得怪异吗?” “这有什么怪异的,或许皇上召大伯进宫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恰好又知道父亲回了沈府,便一同叫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老太爷沈正英有俩儿子,一个从政一个从商,这也造成了沈家不仅权势滔天,而且富可敌国的局势,不论沈严卫是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皇家都不可能忽视。 沈芸说的这些,沈淇都懂,若只是普通的进宫倒也无妨,偏偏在书院停课的这个时候,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心里就是很慌。 “先别急,再等等看,说不定等会儿就回来了呢。”沈芸安慰着,又在幽梦院和沈淇等了许久。 眼见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沈严松和沈严卫依旧没有回来,此时疏桐却急忙忙的从院子里跑进来,“大小姐,方才沈管家急匆匆的去见老太爷了。” 沈淇和沈芸都是一愣,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惊动老太爷的?便忙吩咐道:“你快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疏桐应下又跑了出去,这下沈芸也紧张了起来,老太爷早已不问世事,若是府中出了事,沈严松不在的话,理应去找大少爷的,可沈管家却去惊动老太爷,足以说明这件事沈赫做不了主,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沈淇和沈芸在幽梦院中忐忑不安,焦急等待,没一会儿,疏桐便又回了来。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是宫里出了事,听说好多大臣都跪在了宣德殿外,两位老爷也在其中。” “可知道是为何?” 见疏桐摇了摇头,沈淇便打发了她下去,仔细一想,心下竟是一惊,猛然握住沈芸的手说道:“芸儿,朝堂上可能真的要变天了,皇上把父亲和二叔都召进宫中,看来是逼着他们做选择啊,这个时候,他们在宫中只要稍有差错,沈府很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沈芸一直都跟着沈严卫从商,朝堂上的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但中秋那晚沈赫也同她说了一些,此时又听沈淇也这么说,手心里竟全是冷汗。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的。”沈淇拍了拍沈芸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但也许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先别急。” 沈芸倒也稳重,平时会跟沈淇和沈赫撒撒娇什么的,但一遇到大事,倒也能临危不乱,与沈淇互相安慰了一番,便听有人禀告,说老太太叫她们去春林院。 等沈淇和沈芸到了春林院后,竟发现老太爷和老太太坐在上座,沈赫竟然也在,陆夫人并两位姨娘,还有二哥沈宜和两位庶妹都在这里,沈淇和沈芸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过安后,老太太宠溺的将她二人拉到身边坐下。 这才开口,“想必宫里刚传来的消息,你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但不管你们知道了多少,都不许给我乱传!”老太太凌厉的扫过屋子里的众人,眼睛落在秦姨娘身上,盯了她片刻。 秦姨娘立马跪在了地上,身子瑟瑟发抖,“老太太,我、我再也不管乱说了,老太太饶、饶过我吧!” “哼,府里就是有你们这些人才不得安宁,你们是巴不得这个家散了是吧!”老太太说的急了,猛咳了两声,沈淇和沈芸连忙上前扶住她,替老太太顺了顺气。 “祖母,再大的事也没有您的身子要紧,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祖母不要生气了。” “是啊祖母,姐姐说的对,您这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可不能再气着了。” 沈淇和沈芸一番劝说,老太太才慢慢消气。 “淇儿、芸儿,你们俩不要担心,什么事都没有,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哪能没有个受责罚的时候,是底下的人小题大做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沈淇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宫里出事的消息,是秦姨娘传给她的,难怪老太太会这么生气,沈淇明白老太太的心意,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们都知道,并没有放在心里,祖母不要挂念。” 老太太这才点点头,老太爷此时却突然出声,扫了众人一眼,厉声道:“莫说没有事情,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又有什么好慌的!我还没死呢,就有人惦记着想拆散这个家,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以前的事情可以不追究,若是以后谁还敢放肆,就给我滚出沈府!”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老太爷发火,就连沈赫也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更别说陆夫人和秦姨娘她们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一直坐在那儿,谁也不敢离开,就连晚膳都是在春林院用的,天色越来越黑,沈严松和沈严卫还是没有回来,老太太这才发话让大家都回去歇着。 沈淇和沈芸走在最后,想了想还是赶上沈赫,沈赫知她二人想问什么,便点头让她们去春兰院。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太爷和老太太今天那么大的阵仗,看来事情不轻啊。” 沈赫让她们二人先坐下,这才说道:“我和你们知道的都差不多,就只知道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很多大臣都跪在宣德殿外,父亲和二叔也在其中,宫内守卫森严,如今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我就怕你们俩担心,这才叫你们过来,沈家这几十年根深蒂固,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所以你们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果真是这样,沈淇抿着唇,试探问道:“是立储的事情吗?” 沈赫缓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估计是这样的,若沈家选择跟随二皇子,可保一时安稳,但最终总是逃不过覆灭的命运,所以……” “所以父亲是决定……慕容默?”沈淇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却见沈赫没有否认,心里说不出是震惊、是胆怯、还是其它的情绪。 “所以皇上一定会想办法除了沈家,我们没有选择,沈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百口人命,草率不得,这件事你们在心里知道就行了,任何人都不能讲,尤其是……”沈赫看向沈淇,沈淇点了点头,她自然有分寸,姬如彦宠她爱她,从来不会过问沈家的事情。 慕容默果然是有这个心的,不管他是真的有野心,还是只是为了复仇,既然沈家决定暗助慕容默,那就说明慕容默已经打算行动了,沈淇甚至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家与姬家,终于是走向敌对了吗。 正文 108.沈芸离开 若不是亲身经历,估计沈淇也是不会相信的,不过……虽然她与柴苏儿说的这些都算是一面之词,但是,不是还有个姚婧吗?只要把姚婧找来,大家当面对质不就可以了。 “是啊,不管是我说的还是柴苏儿说的,都不过是片面之词,我不会强求你们选择相信我,当时也并非只有我与柴苏儿在场,我们大可找来姚婧对质一下,孰是孰非自然就明白了。” 苏衣秀首先拍手叫好,早这样不就好了嘛,找来第三个人对质一下。 可除了苏衣秀,其余所有人的面色都说不出的诧异,沈淇心下一紧,忙问道:“怎么?你们找过姚婧了吗?” 是了,他们都以为沈淇被姚婧推下断崖,当然会去找姚婧算账了,若是姚婧说实话指责柴苏儿,他们也不会如此袒护柴苏儿了,也就是说…… 沈淇蹙着眉,接着便听耿怀贞说:“你出事那天我们就去找姚婧了,她好像自己也吓坏了,很怕见人,但对于推你下悬崖的事情她却供认不讳,一直在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啊之类的话,当时我们心里牵挂着你,又见她神志不清的样子,姚文青也在她身边,便没有对她怎么样,不过沈淇你放心,我总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果然,沈淇心中猜测的不错,姚婧没有将柴苏儿供出来,所有人都不知道柴苏儿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所以才会觉得沈淇非常奇怪。 可这是杀人的勾当,姚婧为什么要自己顶下来?虽然最后是姚婧松开的手,但她本意是想拉沈淇上去的,是柴苏儿一再的威胁逼迫,其实整件事说起来,柴苏儿才是最大的主谋,姚婧顶多算是帮凶而已。 她是真的头脑不清醒了还是故意的? “淇儿,我说过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绝不是骗你的,姚婧如此害你,不可能让她如此太平,你相信我。”姬如彦也站起身,走到沈淇面前,一面是心爱之人,一面是疼爱的妹妹,他倒宁愿相信这罪魁祸首是姚婧。 沈淇淡淡一笑,竟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得难受,“你让我相信你,可你却不相信我。”任何人可以不相信她,可姬如彦的不信任会让她更难过。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姬如彦顿了顿,他是很想相信淇儿说的,但他与苏儿向来犹如亲兄妹,而且苏儿性子一向柔婉,从小就善良,这与淇儿说的完全是两个人。 温淑慧看着沈淇与姬如彦二人之间微妙的变化,连忙将沈淇拉到一旁,二人离的远了,温淑慧才拉着她停下。 “淑慧,你也不相信我吗?”沈淇望着温淑慧问道。 温淑慧却凝眉说道:“现在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你如果立马逼着我们任何一个人做决定,估计都是徒劳的,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因为你和苏儿讲的完全相反,我们必须要在你们之间做选择,这是件很残忍的事情,而且也需要证据,对于姬世子来说更是如此了,一边是你,一边是他表妹,你不能逼他。” “相信就是相信,不相信就是不相信,这有什么难选择的。” 温淑慧心下叹气,却不得不说道:“我看你真的是摔坏脑子了,平时的聪慧劲都到哪去了?我现在对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自己好好想想,站在我们的角度去考虑一下。” 沈淇转过身,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温淑慧陪在一旁却不说话,沈淇将头埋在膝盖上,想着大家的神情和淑慧方才的话。 只是脑中一片混乱,一直闪过柴苏儿无辜又装可怜的样子,就一直不能静下心来,对于淑慧她们而言,沈淇与柴苏儿都是朋友,纵然她们心里更偏向沈淇,但柴苏儿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太能装了,并且骗过了所有人,沈淇想凭自己的一面之词颠覆柴苏儿在众人面前的形象,确实不太可能。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毕竟人们最愿意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她们相信沈淇,也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柴苏儿,肯定无法立马做出判断,沈淇终于慢慢醒过神来。 这才对着一旁的温淑慧道:“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静观其变,既然你说柴苏儿平日的柔婉是装出来的,而且她一直想和姬世子在一起,那这样就好办了,一个人她可以装一时,但不能装一世,总会露出破绽,以前是我们都没有怀疑过,所以也不曾注意,今后大家肯定会对她多留意,她再想装的好就难了。” 温淑慧的心里毕竟还是向着沈淇的,“你看你今日回来所做的事情,真是比柴苏儿差远了,你越是愤恨,她就表现的越大度,孰优孰劣一眼便可看出,所以,等会回去你也要表现的大度一些,让所有知道,就算是柴苏儿对不起你,你也要原谅她。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和姬世子表现的足够恩爱,这样才能刺激到她,她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沈淇越听越觉得淑慧简直太厉害了,忍不住抱住她一个劲的称赞,同时又很感动,虽然淑慧嘴上说着不能做出选择,但其实她的心里是选了沈淇的,“淑慧,谢谢你,你真是我的诸葛。” 温淑慧笑着将她扶起来,看到她终于是想开了,心下也舒畅了不少,“你是当局者迷,没有我看的通透罢了,此时天色已晚,别让他们等太久了,我们快回去吧。” 沈淇和温淑慧回到营地时,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俩,还是温淑慧先开口,“今日大家都累了,想必此时心情都是复杂的很,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说吧。” 众人听温淑慧这么一说,也都顺着台阶下,都纷纷表示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希望明日会发现,这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沈淇上前拉着姬如彦的衣袖,撒娇的说道:“你不要生气,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我也想过了,既然我现在都平安回来了,还在乎那些做什么,苏儿既是你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了,我不该跟她一般见识的,不管我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我都打算不追究了,已经过去的就算了吧,你不要生我的气。” 姬如彦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也并不是不相信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爱的人,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只是,你既然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淇儿你放心,我会调查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无所谓了,只要我还平安的在你身边就好了,其余的我们不要去计较了,不管是姚婧还是旁人,过去的就过去了。” 沈淇与姬如彦的声音不大,但正好让所有都能听见,柴苏儿面色一紧,不明白什么为何突然这样讲,但还是走到她和姬如彦身边说道:“沈姐姐,你受了这么多苦,怎么能说算就算了呢,而且苏儿没有做过的事,不想受不白之冤。” 沈淇面上渐渐浮上笑意,亲切的握住柴苏儿的手,“没关系的,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不怪你苏儿,你还是我和如彦的好妹妹。”沈淇故意将“妹妹”二子说的极重,柴苏儿果然面上有些不自然。 “若是沈姐姐不喜欢苏儿,觉得苏儿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但不是苏儿做的苏儿也不会承认,沈姐姐口口声声说不怪苏儿,可苏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沈淇面上有一丝愧疚,一下子扑到姬如彦的怀里,叹了口气才说道:“如彦,大概是我不好,之前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提了,既然苏儿表妹这样说的话,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我真的好累,你能扶我回去休息吗?” “好了苏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姬如彦对柴苏儿说完,便揽着沈淇往回走。 柴苏儿哪里会乐意,“什么叫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可不想平白的让人冤枉。” 姬如彦皱了皱眉,并未回头,“苏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样咄咄逼人,沈淇都说了是她胡说八道,都说了什么都不追究了。 柴苏儿一瘪,动了动唇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她不能太急了,不能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付之东流,柴苏儿很快调整好情绪,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众人都回帐篷里歇息,苏衣秀死乞白赖的率先钻进了姬如彦的帐篷,沈淇躺在帐篷里,心里渐渐欢愉起来,对待柴苏儿这样有心计的女人,就要用这样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只有她柴苏儿才会装无辜扮可怜的。 接下来几日,沈淇与柴苏儿二人倒是彼此相安无事,沈淇表面上还是像以前那样待她,一口一个苏儿的好不亲热,与姬如彦更是恩爱不已,柴苏儿一开始心思被沈淇大乱了不少。 但渐渐的也明白了过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转眼他们在贵原深山里已经待了一月有余,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批暗卫,通知他们三日后黄衣侍卫进山,便可启程回郢都了。 正文 109.怡方园小聚 自那件事过去以后,除了沈芸离开了,沈府并无任何不妥,沈嘉和沈沫经常约着别的府里的庶出小姐一起游玩,沈宜跟着沈赫到庄子上待了一段时间,学着处理一些事物,像他们这种大家族里的孩子,庶出的向来不受待见,不过在沈府里,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不待见几个庶出的孩子外,沈严松倒是对他们都还不错,也多次嘱咐沈淇,身为长姐,要对两个妹妹好一点。 沈淇也知道,虽是庶出,但毕竟是父亲的孩子,所以哪怕沈嘉和沈沫对她冷嘲热讽、言语刻薄,她也未曾真的与她们计较过。 至于沈淇,今日与姬如彦互通消息,约着到倾月楼见面,算起来他们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且知道了沈家要帮慕容默起事,她与姬如彦纵然可以不去在意这些,但身份终究是对立的,若是被旁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无疑是给沈家雪上加霜。 所以沈淇便通过齐昊给姬如彦递了消息,改在了怡方园,毕竟倾月楼太过惹眼,怡方园是城西一处闲置的园子,荒废了许久,有一面围墙破败,但园子里的风景却是甚好。 因为是临时决定改的地儿,沈淇自是比他早到,一个人在沁心湖畔坐着,此时秋意正浓,地上落叶飘散,有一片飘进了湖中,孤孤单单的在湖面上飘荡,伴着乍冷的秋风,颇显孤寂。 许是他们是慕容默那边的人,才会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而对于慕容燕那边的人,甚至是黎民百姓而言,社稷安宁,百姓安康,初立国储,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若慕容默不再争夺那皇位,兴许也算是件好事,但他曾经受过的那些苦楚,又该让谁来偿还?慕容默何辜,沈家何辜。 所以,这世上终是有一些事情无可奈何,谁又能安心的等着命运被安排的厄运降临,而不试着去拼搏一番呢? 终归,是不愿的。 听说沈赫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沈严松亲自去提亲,对方非常满意,婚期很近,定在了下个月的初十,沈淇甚至懒得去问对方是谁,既然是父亲他们安排的,定是对沈家十分有利的,是谁又有什么重要。 沈赫照常在城外庄子和沈府来回,生活没有丝毫异常,就像即将要大婚的不是他自己,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也是,对于这场联姻而言,需要的只是他这个人在大婚那日走个过场就行了,其余的根本不用他操心。 沈淇本以为大哥虽然不喜欢兰若表姐,但至少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不应该如此绝情,但她终究没有猜透,兰若表姐到沈府见他,他竟避而不见,隔着门对她说了那样一番狠话,可感情若能说放下就放下,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人了,不知道沈赫看到兰若表姐走时满脸泪痕的样子会不会心疼呢。 自那日之后,冯兰若再也没来过沈府,不知是真的放下了,还是被伤透了心,沈淇本想去冯府看看她,但终归是没有去,就算见了又能说什么,无法改变的事情,说多了只会伤人伤己。 在沁心湖畔坐等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这丝丝凉意,沈淇便起身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却恰好遇见了刚来的姬如彦,他似乎很偏爱宝蓝色,沈淇已经见过他好几件宝蓝色的袍子了。 秋日的阳光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从远处踏步而来,闲庭信步般悠然自若,面上挂着盈盈笑意,举手投足间尽是高贵从容,这样的姬世子才是她所熟悉的,像是从梦里而来,带她到另一个梦里。 姬如彦走近,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沈淇却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这么多日没见,又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她很想他。 姬如彦低笑,竟没发现她也有这么黏人的时候,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等太久了?” 沈淇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她就只想抱着他。 “哎呦,朗朗乾坤之下,你们能不能注意一点,好歹也顾虑一下我和紫烟的情绪嘛。” 沈淇猛地从姬如彦怀里起身,就看见苏衣秀一脸不屑的样子,身后的紫烟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你、你们……” “我们怎么了?这怡方园是你家的,还是姬家的?只准许你们来啊。”苏衣秀饶过沈淇和姬如彦,径直进了一旁的四方亭中。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些日子,苏衣秀离开了沈府,说要去接一个重要的人,并且要回趟苏医谷,沈淇料想他是去接紫烟了,但却不知他已经回来了,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姬如彦牵着她也往四方亭里走去,本来冰凉的手被他包裹在他的手掌之中,只觉阵阵暖意。 “他和紫烟是今日刚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告知你,听说我要来这里见你,死乞白赖非要跟来,不过没关系,你完全可以忽视他。” 沈淇忍不住笑意,心想姬如彦这话,苏衣秀铁定是没听见,要不然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呢。 到亭子里坐定,沈淇才对着苏衣秀问道:“你不回沈府了吗?” “不了,毕竟如今形势不同了。”苏衣秀下意识在沈淇与姬如彦二人身上一瞥,沈淇慌忙低下头,形势不同了,如何不同?不就是沈家与姬家彻底对立了吗,苏衣秀肯定是站在姬如彦那边的,那么在待在沈家,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对沈家不利的事,但沈淇又是他的朋友,为了不两头为难,他只能离开沈家。 沈淇一想,也明白了苏衣秀此次去接紫烟,实际上也是借这个缘由离开吧。 姬如彦却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些事一样,神情并无丝毫变化,这让沈淇也安心了不少,不管双方家族如何,他们两个起码是不会受影响的。 “对了,你怎么突然要今日约我出来?”今早姬如彦递来消息,说到倾月楼一聚,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 “怎么?现在约沈家小姐还必须要有理由了吗?”姬如彦故作惊讶,眸中笑意不减。 沈淇白他一眼,“我就是问问,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事儿倒是没有,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可能没时间见你了,所以约你出来聚聚。”要好长时间不见淇儿,他光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啊。 “很忙?你要做什么?”沈淇问出口,才发觉自己是不是不该问,现在形势这么紧张,他还能做什么。 没想到姬如彦却没觉得不妥,回答道:“边域国的使臣来访,估计会很忙。” 大秦朝不过才建国四十多年,但这边域国却是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自前朝景顼王朝起,就与中原一边示好,一边又挑衅滋事,野心极大但资源匮乏。 大秦朝取代景顼王朝后,边域国频频示好,这些年从大秦朝得到的好处也不少,可今年初,却在东北边境挑起战争,强取豪夺,一个月后,被大秦朝的军队赶出中原,这半年来并无交集,可边域国却在大秦朝初立国储时派使臣来访,不知其意如何,须得谨慎对待。 “是这样啊,没关系,你忙你的。”沈淇可不知道什么边域国的这些事,只道是有他国使臣来访,再正常不过,且慕容燕刚被立为太子,姬家自然要代表太子好好招待使臣,姬如彦肯定会很忙的,倒也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姬如彦凑近,对着她的耳边低语道:“若你想我了,便让齐昊通知我一声,我就算再忙,也会出来见你一面的。” 沈淇将他推开,面上一红,小声嘀咕,“谁要想你啊。” “对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枚儿怎么样?有没有想我?”苏衣秀见这二人终于腻歪完了,才插进来问道。 苏衣秀这一问,沈淇却不得不问道:“中秋那晚你把枚儿骗到哪去了?”自那晚过后,柳枚这丫头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她的秀哥哥,害的沈凤媛都对沈淇盘问过好几次了。 苏衣秀却神秘一笑,想他苏衣秀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想搞定个小丫头还不容易嘛,何况还是个呆笨的小丫头。 “这你可不用管,不过不要忘记你曾说的话,若是枚儿主动开口要嫁给我,你可要帮我搞定她父母。” 沈淇一撇嘴,“那你就等着吧!” 几人在怡方园坐了一上午,到旁边的客栈用了午膳便准备回去了,苏衣秀和紫烟如今住在倾月客栈,倾月客栈与倾月楼是同一个老板,不过据说是某位王爷的产业,具体是谁的就不得而知了,紫烟的存在感依旧不强,不说一句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冰冷的样子像个木头人,沈淇也习惯了她这个样子,遂也不再试图与她交流。 几人方从客栈里走出来,却见急匆匆跑来的疏桐,正在四处寻找,沈淇便唤了她一声,疏桐立马跑了过来,面色通红,呼吸急促。 “出什么事了?怎么跑的这样急?” “大小姐……不、不好了,温大小姐自杀了!”疏桐气喘吁吁,才终于将话说完。 正文 110.沈赫要娶的人,竟然是她? “出什么事了?怎么跑的这样急?” “大小姐……不、不好了,温大小姐自杀了!”疏桐气喘吁吁,才终于将话说完。 沈淇的神情一下子僵住,心慌的站也站不稳,姬如彦快速的搂过她,只是听颤颤的问道:“你、你说什么?淑慧她……” “是温大小姐身边的雨歌给雪心递的话,就在刚才,温大小姐想要出府,可是温大人不许,温大小姐她就、她就在温大人面前自杀了。” “那她现在……”沈淇大口呼吸,淑慧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样做。 “太医已经去了,具体什么情况现在也不知道。” 沈淇扶着姬如彦的手让自己站定,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疏桐,你马上去通知公冶少爷,我要去见淑慧。” “我和你一起去吧。”她这个样子,姬如彦实在是不放心。 沈淇抱住他的胳膊,仿佛只有这样自己的心才能定下来,可她还是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姬如彦去,不方便。 姬如彦也没有多说什么,给她雇了辆马车,他知道,此时的淇儿,必须要亲自去确定温淑慧的安全。 马车停在温府的门外,可此时的温府却是大门紧闭,沈淇敲了好一会子,才有人来开门,见到是沈家大小姐,客气的说道:“沈大小姐,今日温府不见客,您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小的可以替您转达。” “我是来找你们大小姐的,或者温夫人也行,你先让我进去。” 开门的小厮有些为难,抱歉的说道:“沈大小姐是这样的,我们老爷有交代,今日闭门谢客,要不您改日再来?” 沈淇担心淑慧,不愿与这小厮兜圈子,径直说道:“我知道你们大小姐出了意外,我又不是头一次来温府,你们没必要拦着我,我只是要进去看看她。” “那、那我去给您通报一声吧。” 沈淇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小厮做不了主,总得请示主人的,沈淇在府外等待,来回踱步,焦急不已,过了一会儿,那小厮才又打开门,将沈淇请了进去。 一个小丫鬟引着沈淇到了淑慧的院子,方一进院,只见外间里站满了人,温大人、温夫人、温均和温云,还有众多丫鬟仆人,沈淇是头一次见温大人,温大人看上去有丝书生气,眉眼处却是化不开的担忧焦虑。 沈淇给温大人和温夫人见过礼,这才对着温均开口,“淑慧她……” “淑慧手上力气小,所幸伤口不算深,现在太医正在给她包扎呢,别担心。”温均安慰道,但他自己却是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醒过神来。 沈淇点了点头,知道有温大人和温夫人在,她也不好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能和他们一起在外面等着太医出来。 “温大小姐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只是情绪比较激动,现下已经睡了过去,先让她好好休养一下吧。”太医出来,对着温大人和温夫人说完,又开了几服药,让丫鬟去抓药,煎好了给温大小姐服下。 温大人出去送太医离开,自己也没有再回来,温夫人望了望里间,却没有进去,叹了口气也离开了,外间里只有温家两兄弟和沈淇。 “我们到偏殿里去说吧。”温均冲沈淇点点头,知道她想问什么。 温云到了里间去看淑慧,沈淇则跟着温均到了偏殿。 “到底是怎么了?不是都好好的吗,淑慧怎么突然想不开啊。” 温均请她坐下,等丫鬟上完茶后,才让她们都退下,“并不是淑慧突然想不开,而是当时那情况……我也没想到淑慧竟然性子这么烈,非要用死来逼迫父亲。” “淑慧非要去见公冶蒙,可父亲怎么会允许,将她关在房间里,可她不知道怎么逃出来了,逃到后门却被父亲逮了个正着,父亲让人将她送回房间,她死活不肯,两人僵持了很久。我和温云赶过去的时候,淑慧已经和父亲吵的很凶了,就连母亲都劝不住,最后我和温云架着淑慧,想把她送回房间,她却抽出了我挂在腰上的佩剑。” “想以死逼迫父亲,父亲更加生气,以为淑慧只是吓唬吓唬我们,却没想到她……唉,真不知道她为了一个公冶蒙,到底值不值!” 纵然温均说的简单,但沈淇也能想象到当时的紧张氛围,淑慧究竟是有多大的勇气,才将那把剑架到了她自己的脖子上,又有多大勇气敢真的拼尽性命只为见公冶大哥一面。 沈淇一顿,连忙问道:“可是淑慧为什么非要见公冶大哥?她不像是这种等不起的人啊。” 温均一怔,“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公冶大哥怎么了?” “他被公冶大人打的只剩下半条命,连床都下不了,淑慧知道后,心急的不行,怎么也要去见他,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沈淇大惊,公冶大哥的事情她竟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在昨日,公冶大人也真下的去手,可真是往死里打啊,要不是公冶夫人和他两个女儿拦着,估计公冶蒙真的就没命了。” 这几日沈淇没出沈府,沈赫又一直在庄子上,公冶大哥出事,她完全不知道,一边是淑慧,一边是公冶大哥,沈淇担忧不已,温均看出她的忧虑,只好劝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他们俩现在都没有生命危险,淑慧这里肯定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要不你先回去,等她醒了,我再通知你。” 也只有这样了,可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今日他出事,明日她又出事,看这两家的长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了。 “这样也好,但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要想办法了,他们再这样下去,非要闹出人命不可。” 温均也是一脸凝重,点点头道:“公冶大人也是知道了公冶蒙和淑慧的事儿,这才气的下了狠手,既然他都能要了自己儿子的命,是肯定不会同意他俩在一起的,只等着他俩的身体好了,到时候再……” 温均没有说下去,沈淇却知道他要说什么,“你也是同意的对吗?” “若公冶蒙真能为了淑慧抛下一切,那我把妹妹交给他,我也就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谢谢你,温大哥。”温均是个开明的人,是真心为了淑慧好。 温均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谢什么,为了淑慧,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淇一笑,她可不只是为了淑慧感谢,更为了公冶大哥,若没有温均和温云这两兄弟,公冶大哥和淑慧的路,必定走的更为艰难。 回到沈府,沈淇便给耿怀贞递了消息,又听说沈赫在府里,便来询问他公冶蒙的情况,没想到沈赫却也一点都不知情,听沈淇这么说,更是一脸惊讶,他这几日着实忙了些,沈家明面上一半的铺子上交皇家,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许多,他与二叔整日里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没有时间再去顾虑旁人。 此刻听沈淇说起,连忙问道:“他怎么样?严不严重?” “我还想来问你呢,听温均说是挺严重的,都下不了床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她虽然当公冶蒙是兄长,可毕竟是一个姑娘家,跑去看他不合礼数不说,而且与公冶家姐妹俩向来不和。 “这两个人,真是不让人省心。”沈赫叹气一声,沈淇却在心里忍不住腹诽,沈赫倒是让人省心了,却让人心疼。 天下有情人这么多,为何偏偏不让他们终成眷属,公冶蒙和温淑慧是这样,沈赫与冯兰若也是这样,两情相悦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啊,却为何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想到这里,沈淇不禁问道:“离你的婚期不远了,定的是哪家的小姐?毕竟很快要成为我的嫂子了,总要知道她是谁啊。” 沈赫却凄然一笑,“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反正不会是期许的那个人。” 沈淇愣了一愣,开口问道:“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见沈赫没有否认,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沈淇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竟连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都不知道是谁,真的漠然至此吗,既然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心里其实是有兰若表姐的? 可即便是有,现在说了还有什么意义,想到这儿,沈淇也不再问什么,回到幽梦院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晚膳过后,耿怀贞竟赶了过来,沈淇料想她是担心淑慧的伤势,见她进了来便开口说道:“你不要担心,她的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 耿怀贞一愣,眉头紧皱在一起,沈淇这才发现她神情间隐含着怒意,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耿怀贞缓了缓语气,但依旧生硬,“沈淇我问你,你们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沈赫娶亲怎么娶到我身上来了,还有你,你竟然都不告诉我,等着这门亲事定下来了,我才知道,你太过分了!” 沈淇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后才慌张的问道:“你说什么?沈赫要娶的人,竟然是你?” 正文 111.婚事已成定局 沈淇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后才慌张的问道:“你说什么?沈赫要娶的人,竟然是你?” 耿怀贞一怔,缓下神情问道:“怎么?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 沈淇的吃惊不比耿怀贞的少,若是早知道父亲会选定耿家,她一定会问清楚然后去通知耿怀贞啊,竟没想到,她和沈赫懒得去理会的人竟然是耿怀贞。 沈家与耿家,一文一武,一个在郢都,一个在边塞,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耿大都督手握兵权,又离郢都那么远,在加上沈家在郢都的地位,她怎么就早没有想到呢,她竟从未往耿怀贞身上想过,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反而忽视了。 “沈赫娶亲的事情,是长辈一手操办的,我和沈赫都不知情,不过一场政治联姻,况且因为兰若表姐,沈赫一直事不关己,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娶的是谁,我又怎么会知道,可却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 “你、你们竟然都不知道,那现在怎么办啊,母亲把这事定下来了才告诉我的,我一得知就跑来找你了。” 沈淇定神一想,只好说道:“这件事还只是双方长辈商定了,并未公布于世,如果有一方能够先退婚,那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我想,我父亲那边是不会退婚的,你看你们家……” “那也别想了。”耿怀贞气馁的坐了下来,“母亲就是怕我不同意,这才定下了才让我知道的,她又怎么会主动退婚呢。” 沈淇也在耿怀贞旁边坐下,这件事知道的太突然了,而且双方长辈肯定都站在利益的角度去考虑,不会轻易退婚的。 “要不这样吧,让沈赫提出退婚怎么样?这件事他一直都没有表态,也不知对方是谁,所以父亲从未问过他的意见,如果是他不同意,父亲或许还会考虑看看的,毕竟娶你的是沈赫啊。” “真的可以吗?”耿怀贞心中忐忑不已,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母亲虽然疼她,但这些年,在郢都独自抚养她,有诸多不易,若能攀上沈家这门亲事,自是再好不过了,况且母亲已经放了狠话,若自己不嫁,她就死在自己面前。 虽然母亲有些偏激,但耿怀贞知道,都是因为她太爱父亲了,要为父亲谋取一切的利益,而自己,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耿怀贞的问话,沈淇也不确定,甚至有些心虚,自己的兄长,她又怎么会不了解,沈赫与沈淇的立场不同,不管是作为沈府的嫡长子,还是作为沈淇的兄长,他都有责任。 “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总得试一试啊,要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 耿怀贞点点头,沈淇便让人去看看大少爷还在不在府中,若是在的话请他过来。 两人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便见沈赫从院子里进来。 “淇儿,找我什么事?”沈赫还未进房间,便先开口询问,猛然发现耿怀贞也在这里,才与她打过招呼。 可耿怀贞如今与沈赫有婚约在身,心中别扭,没有理他,沈赫虽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 “大哥,你能不能把你的亲事退了。”沈淇试探的问道。 沈赫以为她又是因为冯兰若,便不耐烦的说道:“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没得商量,以后不要再提了,你找我来就因为这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赫要走,沈淇连忙上前拽住了他,犹豫了会儿才说道:“可人家对方的姑娘也不同意啊,你娶这样一个人回来,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吗。” 沈赫一怔,“对方的姑娘不同意?这也无妨,让她退婚便是。”反正不管娶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哎呀,实话告诉你吧,你要娶的人就是我,我母亲是铁了心让我嫁到你们家了,绝对不会退婚,所以才找你啊。”耿怀贞见和沈赫也说不清楚,索性不再绕弯子。 沈赫望着耿怀贞,愣了半响后竟然说道:“是你?也好、也好。” “什么也好啊!好什么!你也不愿意娶我,我也不愿意嫁你,这有什么好的。” 沈赫顿了顿,望着夜色清凉如水,心思一转,便明白这桩婚事的意义,耿庆疏大都督,镇守辽北多年,在那一带手握重兵,俨然已经成了一方霸主,若不是妻子和孩子都留在郢都,这些年也不会这么安分,可若是耿怀贞嫁到了沈家,有沈家庇佑,那么耿家无疑是多了道不可攻破的屏障。 “好就好在,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不得不说,你我两家联姻,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于沈家还是耿家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沈赫将心中分析的讲给耿怀贞听,这对耿家,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亲事。 耿怀贞被沈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沈淇在一旁也不敢插嘴,这两人真的讲不到一起啊,沈赫是以自己身上的责任为重,耿怀贞是以两人的感情为重,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讲得通。 “你说的这些我是不懂的,我只知道,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不能成亲!”耿怀贞干脆起身,站在沈赫面前拦着他。 沈赫眉头微蹙,但与耿怀贞毕竟是旧相识,她又是沈淇的朋友,只好说道:“这件事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但若是耿家主动提出退婚的话,我会接受!”说完饶过耿怀贞便走了出去。 耿怀贞气的回身指着沈淇,“你怎么也不说话啊!好歹也劝他一下嘛!” “耿大小姐,你觉得刚才我能插得上话吗,方才沈赫讲了那么多大道理,我哪还敢再说什么,而且,他都可以放弃自己的感情去接受这桩利益联姻了,又怎么会因为你的感情而拒绝呢。” 沈淇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件事情她插在中间是最为难的,沈赫为了沈家放弃了那么多,而自己身为沈家大小姐,难道要去搞破坏吗?可她若是不帮,又觉得对不起耿怀贞。 两人只能在房间里干瞪眼,耿怀贞让沈淇从沈家入手,最好能主动退婚,可沈淇知道这事根本就不可能,她让耿怀贞从耿家入手,耿怀贞更是说想都不要想,既然这样,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小姐,外面来了个丫鬟,说是来找耿大小姐的。”雪心进来通报,沈淇心想是耿府来人接耿怀贞的,便让人进来。 门外进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耿怀贞唤她莺儿,莺儿给沈淇请过安,见她家大小姐在这里,径自说道:“大小姐,夫人让我来接你回去。” 耿怀贞不耐烦的站起身来,“知道了,现在又不晚,有什么好催的。” “夫人、夫人说,大小姐成亲之前,老是往沈府跑,这不合规矩。”莺儿声音小小的,估计猜到了耿怀贞会生气。 耿怀贞果然冷哼了一声,怒气全摆在脸上,莺儿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件事你回去再想想办法,我这边也帮你试试,快先回去的,免得惹耿夫人不高兴。”沈淇上前扶住耿怀贞,知道她心里有气。 耿怀贞回到耿府,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母亲萧氏没一会儿竟也进了来,耿怀贞唤了声母亲,便自己躺在了软榻上。 萧氏叹气一声,问道:“你去沈府,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找沈淇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门亲事是耿家好不容易求来的,你必须得嫁,容不得你拒绝。”萧氏语气有些凌厉,转过身望向窗外,辽北的风光不知是什么样的,七年了,他走了七年了。 “为什么我不能拒绝?要嫁的是我,我就不能选择吗!”耿怀贞红了眼眶,从小到大,她知道母亲独自带她不易,所以从未忤逆过她。 萧氏望着自己的女儿,还是硬下心肠说道:“沈家的大少爷,就算不看他的身份,单看他这个人,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做事稳重又有能力,哪点配不上你?人家没嫌弃你就不错了,你还想着要拒绝这门亲事。” “是,他没有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可以了吧,人家可是沈家的大少爷,我怎么好恬不知耻的嫁到他们家里去!母亲,就算您想攀高枝,我还丢不起这个脸呢!” “你!”萧氏上前一步,举起的手又生生的放下,狠心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劝你立马把那个姚文青忘了!” 耿怀贞大惊,母亲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喜欢姚文青,可一直是放在心里的。 “中秋那晚你一夜未归,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谁在一起吗!我不说出来,是不想毁了你的闺誉,一个姑娘家,一点都不自重!” 萧氏甩门而去,耿怀贞却愣愣的靠在软榻上,中秋那晚,她和姚文青在客栈里喝醉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醒来后头痛欲裂,发现姚文青已经不见了,她虽然性子豪爽,有些像男孩子,但也从未与男子一起喝醉过。 客栈的伙计说,昨晚他二人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让他们趴在这里睡了一晚,与她一起的那个男子也是刚离开,耿怀贞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只觉得这可能是他们此生最亲近的一次了。 正文 112.决定带她离开 对于耿怀贞和沈赫的婚事,她们还没有想出对策,却眼见婚期越来越近,这日,沈赫刚从外面回来,忙了这么久,终于今日得闲,便想着去公冶府探望公冶蒙,沈淇听说了后便也与沈赫一起。 前几日她才去看过温淑慧,淑慧的伤不重,只是情绪低沉,又担心公冶蒙,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看的沈淇好一阵心疼,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件件烦心事接踵而来,这心里一刻都放松不下。 淑慧和公冶大哥的事都火烧眉毛了,偏偏与沈赫定亲的人又是耿怀贞,耿怀贞每天都遣人来问沈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退了这门亲事,沈淇也曾旁敲侧击的和父亲讲过,但父亲的态度坚决,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家如今的处境沈淇再清楚不过,若是能与耿家联姻,便相当于兵权在手,父亲以整个家族劝说她,她还能再说什么,而对于耿怀贞,她终归是觉得愧疚的。 “淇儿,我们到了。”沈赫见沈淇坐在马车上发愣,提醒道。 沈淇醒过神来,遂与沈赫一同下了马车,沈赫是公冶府的常客,到公冶府都不用通报的,公冶大人不在府中,下人直接将二人请到了公冶蒙的院子,却在路上碰见了公冶家的大小姐公冶婷。 这公冶家的姐妹俩与她大哥公冶蒙不亲近,不过公冶婷却对沈赫一向友好的紧,沈淇不知道的是,沈赫每次来公冶府,必定会“巧遇”公冶婷,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想点破而已。 “沈大哥,你是来看望大哥的吗?”公冶婷较比公冶诺,少了份俏皮可爱,但多了些成熟从容,看得出来,身上的装束是精心装扮过的,这盈盈踏步而来,当真是步步生莲,亭亭玉立。 沈赫却没注意到这么多,只是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公冶大小姐,有礼了。近日来忙碌了些,今日才得空来看望他,我与淇儿就先过去了。”疏远又不失礼貌。 沈赫待人一向如此,看起来不似姬如彦的冷漠,但语气中是比姬如彦更甚的疏远。 “沈大哥为何总是如此客气,唤我婷儿便是。” 沈赫笑而不语,点头示意后,便往公冶蒙的院子里走去,公冶婷竟也跟了上来,三步两步就把沈淇挤到了后头,她自己走在沈赫的一侧,沈淇也不欲与她计较,慢慢的走在后头。 “淇儿……”沈赫转身,发觉身旁的竟然是公冶婷,不自觉蹙了眉,转过身拉过沈淇,与她小声道:“见了公冶蒙后,他必定会问起温淑慧,仔细回答,别让他太过担忧。” 沈淇笑着点点头,沈赫与公冶蒙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自是为他着想。 方进了院子,公冶婷就大声喊道:“哥,沈大哥来看你了。”沈淇不禁蹙眉,公冶大哥正是需要好好静养的时候,这公冶婷竟这般吵嚷了起来。 从房间里快速走出来一个小厮摸样的男子,公冶婷便问道:“会安,大少爷醒来了没有?” “已经醒了,沈大少爷……沈大小姐,少爷请你们进去呢。”会安方要请沈赫进去,才发现沈淇也在,忙改口。 会安扶着公冶蒙从里间出来,沈淇见他行动不便,脸上一道长长的鞭痕,脖子上也是,手上也是,鼻尖一酸,便落下泪来,这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是这个样子,身上铁定更甚。 “淇儿是不想见到我吗,怎地一见面就哭鼻子。”公冶蒙被会安扶着到一旁坐下,椅子上铺了厚厚的软垫,见沈淇一个人偷偷抹泪,便打趣道。 沈淇一听,连忙把眼泪擦干,笑着道:“哪有,风太大,吹迷了眼睛,你身上还有伤呢,怎么还开着窗?” 沈淇作势就要去关窗,却听公冶蒙道:“太闷了,开窗透透气,你若觉得冷就关了吧。” 沈淇想着公冶大哥的身体本就虚弱,便把窗子关了起来,回身见公冶婷不屑的瞪着她,沈淇也懒得理会。 “最近一直在忙铺子的事,今日有时间便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沈赫坐定后,便向公冶蒙问道。 公冶蒙自嘲笑道:“还活着就好,但即便是死了,我也不会放弃。” 沈赫一愣,心中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涩涩的很是难受,想起某个人开心的笑颜,怔怔的说了句,“我终究是不如你有勇气。” 公冶蒙再了解他不过,当然也知道他指的是何事,“我与你,终归是不一样的。”公冶府只是个小小的侍郎府,且官位是父亲科举后一步步努力得来的,沈家不同,沈家世代为官,太傅一职自开国以来,便由沈家世袭,作为当朝第一世家,身上的担子自然要重的多。 “婚期应是不远了吧。” 沈赫一笑,“果真是瞒不过你,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这点小事。”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对方是哪家的小姐?” “什么?沈大哥,你要成婚了?”公冶婷大惊,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这么突然。 沈赫点点头,算是礼貌的回应,公冶婷的心却一瞬间跌落至低谷,“是、是谁?” “耿大都督家的千金。” 公冶蒙一怔,竟没想到会是她,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耿怀贞是沈淇的朋友,纵然她与沈赫之间没有感情,但起码今后的生活不至于太糟糕。 但公冶婷就不这么想了,不管是谁,都不能嫁给沈赫,她耿怀贞更不行。 公冶蒙想询问温淑慧的事,但见公冶婷一直站在沈赫身边,不禁开口说道:“婷儿,你先回去吧,我与沈赫和淇儿有事情要谈。”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公冶婷哪里会愿意。 公冶蒙沉下脸,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公冶婷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沈淇知道他把公冶婷支走想问什么,便径自说道:“前两日我去看过淑慧,她身子没有大碍,公冶大哥放心吧。” “唉,她也真是傻,为什么要那样子伤害自己,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要如何自处。” “别看她表面上柔柔弱弱的,但其实她非常勇敢,可以为了所爱之人,放弃一切,甚至是她的性命,公冶大哥,你可一定不能负她。”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负她,我都想好了,我宁可负天下人,也绝不负她一人,等我伤好了,我便带她离开,天涯海角任她选。” 沈赫与沈淇皆是一愣,看样子公冶蒙都想好了,沈淇是为淑慧高兴,遇到了这样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而沈赫顾虑的则比较多,若公冶蒙真带着温淑慧离开,单是离开这里都非常困难,况且若是两家执意要将人追回来,那么他二人势必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公冶蒙走后,公冶家再无继承人,仕途之路也就仅仅止步于此了,单是这个原因,公冶大人就一定不能轻易让他离开,这事须得从长计议。 “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你选择这条路我没有意见,但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规划一下,切不可冲动行事。” 公冶蒙点头,却说道:“我走后,就不能帮你了,以后……万事小心。”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你若是放不下,就趁早留下,决定了要走,就不要再去管这些琐事了,我们兄弟还说这些虚的做什么!” 公冶蒙坦然一笑,又对着沈淇说道:“淇儿,纵然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你便去告诉她,要她好好养身体,等她什么时候将身体养好了,我便什么时候带她离开。” 沈淇心中宽慰,淑慧一直养不好身子,无非就是心病难医,心情郁结导致,若她知道公冶大哥肯为她放下一切带她离开,定然会很快康复。 从公冶府离开,沈淇让沈赫先回府,自己去见淑慧,可到了温府门外,她却突然止住了脚步,若是从公冶府出来,直接到温府,温大人和温夫人定会察觉出什么,想了想还是明日再来吧。 马车路过倾月楼的时候,沈淇突然想起苏衣秀住在倾月客栈,也是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便转了方向往倾月客栈驶去,倾月客栈共有三层,一楼是用膳的地方,二楼、三楼都是客房,沈淇下了马车,让车夫自己先回府,她则进了客栈,问过之后才得知,苏衣秀竟不在客栈里,不过掌柜的说他的侍女倒是在,说的便是紫烟。 沈淇与紫烟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要说,便离开了倾月客栈,倾月客栈离沈府并不远,就算没有了马车,她自己走回去倒也无甚关系,正好最近烦心事一大堆,也没有好好到街上逛逛了。 出了倾月客栈往左一拐,有一条繁华的小吃街,与倾月楼所在的街道交叉,是郢都城内最热闹的地方,相比市集都不遑多让,沈淇最喜的便是这家的糖人,每次来,都要让卖糖人的师傅照着她的样子画一个小糖人,今日也不例外,付过铜钱,沈淇拿着糖人便在街上逛了起来。 却没想到会在街上遇到姬如彦……和另一个女子。 正文 113.木婉公主 却没想到会在街上遇到姬如彦……和另一个女子。 在沈淇的正前方,姬如彦一袭白衣飘飘,他身边有一身材婀娜的女子,女子以轻纱遮面,三千青丝散落至腰际,妖冶火红色的长裙随风飞舞,身上挂着诸多银铃首饰,走起路来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这二人往街上一站,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那女子好似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又或许,她享受这样的目光,她与姬如彦停在一家首饰店的门外,那女子似乎想要进去,可姬如彦不愿意,女子便突然挽住了姬如彦的胳膊,沈淇隔得远,看不清二人的神情,但也猜得出,那女子定是对着姬如彦撒娇. 沈淇就站在远处,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二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时的自己,如鲠在喉。 那女子挽着姬如彦的胳膊,摇晃了一会儿,姬如彦竟没有将胳膊抽回,反而与那女子进了那首饰店。 依沈淇对姬如彦的了解,除了自己,他从未允许旁的女子与他如此亲近,哪怕是柴苏儿,他疼爱的妹妹,都不允许,可此时,他竟被旁的女子挽着,两人公然的在大街上闲逛。 姬如彦……是那个她日日想念的人,那个与她相许一生的人,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与别的女子举止亲密、一起逛街的人呢。 也许她从未想过姬如彦会对她变心,哪怕是在家族矛盾面前,在诸多生死考验面前,他们的感情都未曾生过嫌隙,她爱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于他,所以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才会感觉这么难受。 什么边域国使臣来访,什么忙的脱不开身,都是借口吗?没有时间陪自己,却有时间陪别的女子逛街。 沈淇隐匿在人群中,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的街道上喧嚣吵闹,每个人都或行色匆匆,或无聊闲逛,仿佛只有她,只有她自己一个傻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胆怯了,以往所有的勇气在一刻消失的袅无踪迹,她不敢上前求证,多害怕得到自己不愿接受的答案,那个人是姬如彦啊,她怎么愿意相信。 只希望这是自己的幻觉,姬如彦与那女子进了首饰店,沈淇方才所看到的一切像从未发生过,一定是她看错了,一定是的。 沈淇一步步往前走,心慌的像是要被掏空了一样,感觉双腿都在发颤,可是在路过那家首饰店的时候,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缓慢的转过身,正对着店铺的门口,只是一瞬,她便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的两个人,姬如彦立在那女子一旁,神态安然,那女子的面貌被轻纱遮住,但眉眼处是盈盈的笑意,如秋水般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姬如彦,那种眼神,她再清楚不过。 只见那女子纤细的手指拿过一个银铃手镯,递到姬如彦面前,笑着让他给她戴上,撒娇的口吻,幸福的神情。 沈淇冷冷的看着,像个不曾被注意到的小丑。 姬如彦望着那个女子,神情稍作犹豫,却还是将那银铃手镯拿了过来,牵过那女子的手,戴在了她素白的手腕上,如果这一幕不足让沈淇心痛,那么却足够刺痛她的眼睛,秋风凌冽的吹到她的面上,她也只能感受到滚烫的泪水,如火般灼伤了她每一寸肌肤。 路人依旧频频侧目,却不似方才赞誉姬如彦和那女子时的佳偶天成,而是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这个在街上泪流满面的姑娘。 沈淇不知道旁人正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她的视线,未曾离开过店铺里恩爱异常的两个人一瞬,店铺的大门敞开,沈淇却觉得这一道门,阻隔了她和他们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落叶西风时候,人共青山都瘦。秋风的冷意,此时她感受的真真切切。 也许此刻,她应该转身离开,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又或许是她自己根本不愿意离开,也不知在街上站了多久,她想去思考,可脑中却一片空白、混乱不堪,就这么一直站着,一直……直到店铺里的两人转过身来。 那女子并没有注意到沈淇,可沈淇却在姬如彦的眼眸中发现了一丝闪躲,他见到沈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闪躲,果然,这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发生在她面前,如假包换的事实。 他为何闪躲,是因为他的背叛还是因为她不合时宜的出现? 那女子挽着姬如彦的胳膊出来,姬如彦一僵,下意识就想将胳膊抽回,身边的女子发觉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便落在了站在门外的沈淇身上,女子的目光像看个小动物一样,将沈淇上下打量一番。 沈淇早已把泪水抹掉,在他们出来的前一刻,这是她仅存的最后一点点自尊了。 “这位是?”那女子开口,语气中便透着一丝高傲。 姬如彦神情僵硬,还是开口说道:“这位是沈家的大小姐沈淇,是我的、我的朋友。” 沈淇的心像被人用刀子剜去了一块,疼的鲜血直流,紧抿着嘴,狠狠的咬住下唇,朋友……她是他的朋友…… 朋友好啊,多好。 姬如彦望着沈淇,又对她介绍道:“淇儿,这位是边域国的木婉公主。” 原来是边域国的公主,难怪边域国的使臣一来他就忙了起来,原来是陪这位公主逛街,好一个公主啊。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公主,叫我木婉!”木婉公主拽着姬如彦的胳膊晃来晃去,姬如彦巧妙的抽回,却没有开口。 可木婉公主不依不饶,耍起了小性子,竟张开双臂抱住了姬如彦,“快点……叫我木婉!” “公主,请您先放开。” “我不嘛,你不叫我就不放,不要每次都叫我公主,显得我们多生疏啊。” 姬如彦看了沈淇一眼,见她眼眶中晶莹的泪珠,快速的将木婉公主推到一边,唤了声“木婉。” 木婉公主这才罢休,又看向沈淇,身子一偏,头上的珠翠便叮铃作响,“你姓沈是吧?既然是他的朋友,以后也就是我的朋友了,初次见面,我请你吃饭吧,对了,你们这里叫做用膳,那我请你用午膳吧。” 那语气,容不得旁人半分拒绝,沈淇心下一痛,不明白自己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看他们秀恩爱,还是为了被人羞辱,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一句朋友和一声木婉,已经将她与姬如彦之间的种种悉数斩断,在她的面前,姬如彦和别的女子打情骂俏秀恩爱,这对她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他竟然如此待她。 沈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不好意思木婉公主,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用午膳了。” 沈淇要走,却被木婉公主拦住,她声音提高了很多,“你在违背我的命令?” “公主误会了,我方才在街上看到一只癞蛤蟆,恶心的紧,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东西,更是怕扰了公主的好兴致。” “我看你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是哪家的小姐,等我回禀天朝的皇帝,让她治你得罪!”木婉公主想必是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的,见沈淇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然气不过。 沈淇冷笑,“方才还说是朋友,现在就要治我的罪了,公主的性子还真是阴晴多变啊,不过请你记住,这里是大秦朝,是郢都,若你想耍你公主的威风,请回边域国去!” “淇儿,你少说两句。”姬如彦沉下脸来,沈淇的这几句话着实胆大包天了些,木婉公主好歹是边域国的公主,且此次又是随使臣而来,是大秦朝的贵客,沈淇方才的话,可足够让她掉脑袋了! 沈淇唇边的冷笑更甚,是啊,她逞什么口舌之快,反正他姬如彦守护的又不是自己,心渐渐的冷了下来,也不欲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喂,谁允许你走了!”木婉公主大喝,语气中是霸道的怒意。 沈淇没有留步,更没有回头,却听到姬如彦温柔的说道:“木婉,别生气了,你不是饿了吗,我陪你去吃点东西。” “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气呢!” “好了好了,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多不值啊,这郢都城好玩的地方多着呢,等你吃饱了,我再陪你到处逛逛。”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声音渐行渐远,沈淇的心却冷到了低谷,一步一步的往回走,不需要强装和忍耐,泪水比任何一次都汹涌,他爱的男人,口口声声说只爱她的男人。 “我的真心给你,你不能糟蹋。”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沈淇的心揪在一起,疼的浑身发颤,“可是姬如彦,我呢?我的真心就可以糟蹋了吗!” 她的真心给了他,也是会疼的啊。 跌跌撞撞回到了沈府,沈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可一回到幽梦院,将疏桐她们支走后,她就趴在床榻上大哭了起来,她是不想哭的,可是怎么忍得住,心痛的无法自持。 沈淇不想让外面的人察觉,只能将脑袋埋在棉衾之中,直到哭的浑身无力,不敢去想以后,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是不是醒来后就回到过去了呢。 正文 114.再敢动她,要了你们的命 这一日,就在沈淇和沈赫去往公冶府看望公冶蒙时,耿怀贞一个人来了温府,这些时日,她为自己的婚事急的焦头烂额,也没有来看望淑慧,今日来,本也想着让淑慧帮她出出主意,反正无论如何,她一定不会嫁的。 可进了温府,看到温淑慧憔悴消瘦的样子,便只剩下了心疼,以往淑慧身子也显瘦弱,但哪似这般枯瘦不堪,耿怀贞与淑慧坐了半日,终是没有提及自己的婚事,淑慧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够心伤的了,何苦又给她平添烦恼。 出了温府,耿怀贞也没有坐马车,自从母亲给她安排了这桩婚事后,她与母亲之间的对话,除了争吵还是争吵,她不想这么快回家,不想整日看到母亲以死相逼。 一个人在街上兜兜转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快洒脱,有的,只是前路茫茫不明方向的怅然。 她喜欢的人心里装着别人,母亲又给她安排了自己不情愿的婚事,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那么难,这些日子,她觉得自己都不像以前的那个耿怀贞了,以前的自己,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定不会去做,大不了一走了之,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母亲是铁了心的。 一路上耿怀贞都在想着这些事情,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已经被人跟踪了许久,拐出一条巷子,面前是一条长长是石子路,因地面石子诸多,这条路人迹罕少,而耿怀贞却正需要这样宁静的所在。 路人渐渐少了起来,身后跟踪的人也很快被耿怀贞发现,耿怀贞转过身,见身后是三个健硕的男人,冷声问道:“你们为何跟着我?” 三人走上前来,其中一人嬉笑说道:“跟着你自然是喜欢你喽。” “恶心!”耿怀贞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人却又跟了上来,还有一人快速走到耿怀贞面前拦住了她。 “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耿怀贞正好心情不顺,这几个人却好死不死的非要来惹她。 “呦,脾气倒不小,难怪会得罪人。” “是谁让你们来的?”耿怀贞声音清冷,这三个人一看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她还真想不到自己得罪了谁。 三人中另一人开口,“是谁你就甭管了,只是那人让我们警告你,你最好自己主动退婚,否则她今后还会继续找你麻烦的。” 退婚?她巴不得把这婚事退了呢,是谁这么好心。 “你们可知与我定亲的是谁?” “管他是谁,小妹妹,可别说哥哥们欺负你,我们只是拿钱办事的,自然要给你点教训。”说话那人握紧拳头,一拳就朝耿怀贞挥过来,却被耿怀贞轻易躲过。 “呦,还有两下子,那哥哥们可就不客气了。” 耿怀贞冷笑,这几个人定是不知与自己定亲的是沈赫,要不然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沈家未过门的儿媳,正好郁闷了这么多天,她还真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只是不知这三人够不够分量。 “你们尽管不用客气,我还怕你们几个不够我打的呢。”耿怀贞大喝,一脚就将身旁的人踢了出去,另外二人立即冲上前来,这几人手上还是有点真功夫的,想必是专门干这种滋事打架的勾当。 耿怀贞心中郁结,下手也没有半分犹豫,以一对三,眼看就要占得上风,那三人却突然从身上掏出了匕首,怒气道:“那女人怎么没告诉我们这小娘们这么厉害!” “哼,现在知道也不晚!”耿怀贞见那三人都掏出了匕首,这下不敢大意,自己赤手空拳,难免会吃亏。 那几人见识过耿怀贞的功夫,此时也收起了玩闹的样子,严肃了起来,三人夹攻,又有匕首护身,耿怀贞丝毫占不得上风,反而被围在了中间,左右应付,还要躲避身后的突袭,这样一来便有些应顾不暇。 只听见“嘶”的一声,耿怀贞的后背被匕首划伤,她一吃痛,身子便往前倒去,前面的人却拿匕首直直的刺向耿怀贞的胸口,亏得她身子一偏,匕首只是划伤了肩膀。 耿怀贞心里惊惧了起来,这下受了伤,更不是这三个手握凶器的人的对手,方才听这些人说,是一个女人让他们来教训自己的,女人……不想让她嫁给沈赫的女人,应该就是冯兰若了,可是怎么可能,兰若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只与她见过几面,但耿怀贞还算是了解冯兰若的性子。 那还有谁?耿怀贞来不及细想,因为面前的三人根本就不给她机会,她也知道,这几人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性命,可她耿怀贞又岂是任人宰割之人! “本来只要你乖乖的让我们哥几个凑一顿也就可以了,可你偏偏不识好歹,还将我们伤成这样,那今日就不能放过你了!”虽说耿怀贞受了伤,但那三人也未好到哪去,耿怀贞是下了狠手的,那几人均是被揍的鼻青脸肿,这下是不会放过耿怀贞了。 “你们再敢动她,我要了你们的命!”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厉呵,耿怀贞抬眸,便见姚文青一袭青衣正急急的往这边赶来,伤口处隐隐传来痛意,耿怀贞捂住肩膀悄悄的退到一旁,她知道,这几个人肯定不是姚文青的对手。 “你是何人?少管闲事!” 姚文青走到那几人面前,板着脸轻吐出三个字,“姚文青”。 看着耿怀贞身上的斑斑血迹,和捂着肩膀痛苦的样子,他眸间一紧,这哪还是那个嬉笑怒骂,开心爽朗的耿怀贞啊。姚文青抬腿就是一脚,将其中一人踹翻。若不是他恰好途径此处,还不知耿怀贞会怎么样。 站着的两个人皆是一愣,姚文青……这不是姚家的大少爷吗,两人迅速将地上的那人扶起,低头道:“原来是姚大少爷,方才多有得罪,我们不知道她是您的朋友,要是早知道,借我们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动您的人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们可知她是什么人吗?她可是耿大都督家的千金,我看你们是不想活命了!” 那三人一惊,眼前这姑娘竟然是……早知道她是这身份,就是给多少钱他们也不会接这茬啊。 “姚少爷、耿小姐,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们该死,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几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给二人磕头。 姚文青见耿怀贞捂着肩膀,手上全是血迹,眸色一黯,就要上前去结果了这几个人,却被耿怀贞拉了回来,耿怀贞皱着眉头冷声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几人一犹豫,姚文青喝斥道:“还不快说!” “是是是,是一个女子,与耿大小姐年纪差不多,个头稍高一点,长得跟仙女似的,我们就知道这么多了,她只说让我们教训耿大小姐一下,让、让耿大小姐能够主动退婚。” 耿怀贞神情一冷,年纪差不多,个头却比她高的人,到底是谁?她为何不想让自己嫁给沈赫? “快滚吧!” 几人连滚带爬的跑远,姚文青才扶着她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吧?” 耿怀贞点点头,“今日多谢你救了我。” “这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子那晚与耿怀贞大醉一场后,他便已将耿怀贞视作了自己的知己好友,耿怀贞的性情女子少有,却也正是他欣赏的地方。 姚文青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替耿怀贞把肩膀上的伤缠一下,她的背上也被匕首划伤,衣裳裂开,露出光洁的肌肤,姚文青连忙将上衣脱下披到耿怀贞身上。 耿怀贞拢了拢姚文青的衣袍,不想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 “方才那人说让你退婚,你……” “是啊,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下月初十完婚。”耿怀贞神情苦涩,这话由姚文青问出口是多么残忍,她要当着她爱的人面前,说与旁人完婚。 “那恭喜你啊。”姚文青笑容有些僵硬,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耿怀贞心间一颤,竟然红了眼眶,他说恭喜她。 “你怎么了?”姚文青紧紧的扶着她,见她痛苦的样子不禁问道。 耿怀贞遂缓了神情,这才道:“没事,就是伤口太疼了,疼到了心里。” 姚文青搀扶着她往前走,她的伤口必须要找个大夫处理一下,两个人一步步走着,耿怀贞却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起了,心里一痛,便开口道:“可我不想要这门亲事,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啊,为什么这么难。” “你要嫁的人不是你心中所爱之人?那为何要接受这门亲事?”姚文青问出口,之后又明白了什么,像他们这些世家子女,有多少是真的与喜爱之人终成眷属的,这其中的无奈他懂。 见耿怀贞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痛苦之色一览无遗,之后又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要完婚不可?” 正文 115.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见耿怀贞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痛苦之色一览无遗,姚文青又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要完婚不可?” 耿怀贞无奈的点头,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沈家那边态度坚决,母亲更是以死相逼,她能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除非她死……耿怀贞猛然一颤,死……不,不可以,她是耿家的独女,不能这么做。 “没有任何办法了,我就要嫁给别人了,可我喜欢的人却毫不知情。”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不知道他是她耿怀贞唯一喜欢过的男子。 姚文青一怔,心中竟生出几分怅然来,“为何?你没有告诉他吗?” 耿怀贞望着姚文青的眸中一闪,心中万分犹豫挣扎,不明白到底在犹豫什么,她耿怀贞喜欢一个人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深吸一口气,与姚文青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就是你,姚文青。 也许她确实是胆大包天的,以至于在说完这话后依然与姚文青对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看清楚姚文青眼中的惊讶、犹豫、惶恐。 “你……”姚文青此刻不知该说些什么,此生还未曾遇到过有女子对他如此大胆的表白,何况这人又是耿怀贞,并非陌生人,面上一红,支支吾吾竟不知说什么好,耿怀贞没有丝毫惧意的盯着他,更让他觉得尴尬羞恼。 脑海中一直停留在耿怀贞说喜欢他的那句话上,心思老半天都转不过来,面色通红,心跳的特别快,“我……我……” 耿怀贞苦涩一笑,这话说出来轻松多了,“我知道你喜欢淑慧,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想再闷在心里了,以后不管怎么样,起码我喜欢的人知道了我的心意,这就足够了。” “对不起,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走了。”耿怀贞知道姚文青要说什么,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他说又是另一回事,她没有勇气去听,只好打断。 姚文青愣愣的立在原地,看着耿怀贞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如石落湖面,惊起阵阵涟漪,往前动了动脚步,又抽了回来,想起温淑慧柔美的笑颜,终究是转身离去。 临近傍晚,老太太院里来人,说让沈淇到春林院用晚膳,沈淇这才悠悠转醒,一阵冷风吹进来,沈淇不禁喊道:“是谁开的窗?不知道我在休息吗?” 雪心急匆匆跑进来,面色尴尬,“大小姐,是、是您自己打开的啊。” 沈淇猛然想起,临睡前趴在床榻上哭了许久,头也昏昏沉沉的,这才打开窗子透透气,遂缓声道:“没事了,让人进来伺候梳洗吧。” 雪心出去,又唤了人进来,沈淇起身,任由雪心帮她穿好衣裳,睡了一觉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理了理妆容便往春林院去。 陪老太太用膳时,沈淇神情恹恹,又怕老太太看出来,只好推说自己累了,匆忙用完膳便离开了春林院,如今沈芸也不在府里,温淑慧和耿怀贞都遇到了麻烦,兰若表姐心情更差,柳枚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此时此刻,她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不如在书院的时候,她们三人每天除了上课,还会经常出来逛街,一起谈天说地,无忧无虑。 自从野外锻炼回来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遇到了麻烦,自己尚且应顾不暇,又有多少精力去管旁人的事情,公冶大哥决定带淑慧离开了,目前对他们来说,就等着两人伤好之后,再计划离开的具体事宜,而耿怀贞这边就比较急迫了,眼看着一天天过去,沈府都在为沈赫的婚事大肆筹备了,似乎一切都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兰若表姐还是没有再来沈府,柳枚向来最宅,从不会主动出来,平时来沈府,也都是兰若表姐把她拽来的,自上次阖府摆宴后,沈淇也是大半个月不见柳枚了,纪文表哥和念远表哥被舅父和姑父闷在家里一心只读圣贤书,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可分明都变了味道。 “大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啊,外面有人要见您。”疏桐四处寻找,终于在竹林处找到了沈淇,连忙跑过来禀告。 “是什么人啊?” “他说他叫齐昊,齐昊是谁啊?” 沈淇怔怔的望着府外的方向,她知道来人并不是齐昊,只是借齐昊之名罢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见的,“你去回了他,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疏桐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便去回话,沈淇则一个人回了幽梦院,秋日的夜晚清凉如水,沈淇披了件披风坐在院子里,今日睡了一下午,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雪心熬了碗莲子羹端来,怕沈淇坐在院子里着凉,劝说了几句,沈淇不耐烦,便打发了她先去休息。 过了一会儿,疏桐从外面回来,见沈淇坐在院子里,忙上前来回话,“那人不肯离开,说非要见到大小姐不可,真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人,这大晚上的站在沈府的门外,让人看到该说闲话了。” “既然他不肯离开,就让他等着好了,腿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旁人又怎么管得了。”沈淇心中有气,站起身来便往房间里走,多点了盏烛火,随意拿起一本书便靠在软榻上看了起来,手举着半天,却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心绪烦躁难安。 既然他已变心,已经与那木婉公主如胶似漆,又何苦再来招惹她,她沈淇莫非是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她无法接受一个和别的女子暧昧后再来招惹自己的人,姬如彦可以,但她却不行。 沈淇手捧着书,努力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可越是这样就越是看不进去,根本不知道书上写了些什么,烦躁的将书扔到地上,疏桐听到响声后进来,忐忑的问道:“大小姐,您没事吧?” 大小姐自中午回来的时候就很奇怪,心情很是不好。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小姐,亥时了。” 房间里的窗子开着,沈淇依旧能感受到从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冷的人身子一颤。 “大小姐,要不要给您关上窗子。”疏桐见沈淇打了个冷颤,忙问道,想上前去关窗,却又听沈淇问道:“外面很冷吗?” “如今已是深秋,夜里难免凉了些,若大小姐觉得冷的话,我再让人给您加床被褥。” 沈淇摇了摇头,“不必了,拿件披风我到院子里看看。”疏桐连忙取了披风来,为沈淇披上。 沈淇方一踏出房间,冷意便钻进了衣裳里,忍不住颤了一颤,他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么冷的夜晚,如何熬得住,如此想着,便又为自己的心软而懊恼,他受不受的住与自己何干,转身便要往回走,却在踏进房间时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疏桐,你去外面看看那人还在不在,若是还在那儿的话,你就让他抓紧回去,有什么话改日再说,若他依旧不肯离去的话,你就告诉他,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我了。”沈淇说完这话便进了房间。 疏桐望着沈淇的背影,神情一阵疑惑,但却不敢问什么,只好到府外去看那人还在不在。 沈淇回到房间,将披风扔到一边,就着烛火又将那书捡了起来,这还是公冶大哥为她寻来的民间趣事儿,她心绪烦躁时总爱拿出来读一读,读着读着心情就舒畅多了,可今日却是半句都读不进去,睡又睡不着,做什么都没有兴致,当真烦闷的很。 疏桐回来时,说那人已经离开了,不过却将一小纸条拿了回来,说是一定要交到大小姐手中,沈淇拿过疏桐手中的小纸条,便打发了她下去,靠近烛光打开来瞧,上面只有匆匆的两句话。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只愿你能信我,此情天地为证。” 沈淇反复看了几遍,终是不争气的湿了眼眶,将那纸条递到烛火上烧成灰烬,心绪再一次起了波澜,这是姬如彦的笔迹不错,可这话她却是看不懂的,相思一夜,又是指的谁呢。 自己亲眼所见,他与木婉公主在她面前你侬我侬,亲口承认自己只是他的朋友,莫非这些都是假的不成?自己伤心离去,他却在身后哄着美人儿,难道她沈淇的心就不会痛了吗,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实,让她如何说服自己不去相信? 罢了,情之一物,原是令人这般痛苦,她痴痴的等待又是为何。 沈淇靠在软榻上,就这样坐到了深夜,烛光渐渐暗了下去,窗外的月光映到房间里来,清冷的不沾一丝生气,难眠的夜晚总是特别难熬,靠在软榻上翻来覆去,疏桐听见动静,打着哈欠推开门,拿了盏烛火进到里间来,见沈淇坐在软榻上吓了一跳,忙问道:“大小姐,您怎么还不安歇?” “睡了一下午,这会子睡不着了,你快去歇着吧,这大半夜的起来,别冻着了。” 疏桐将烛火放到软榻旁边,又被沈淇赶了回去。沈淇就这样靠在软榻上一夜无眠,原以为会想很多事情,脑袋却一片空白,直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她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正文 116.你有没有看到兰若表姐?(还有一更) 午后的阳光像被用白布闷住,再也没有了前些时日的暖意,偶尔一阵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拢紧了衣裳,马上就入冬了,郢都的冬天总是特别冷,冷到骨子里。 院子里的石凳被疏桐铺了厚厚的软垫,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小姐,您还是到屋子里去吧,秋意清凉,小心冻坏了身子。” “伴着冷风,才能让人冷静下来,不是吗?”她此刻,需要这样的冷意,让自己平静下来。 疏桐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小姐,自前几日您和大少爷出去,回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疏桐看的心疼,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有什么事能比您自己还重要的。” 大小姐好几日不见笑颜,也没有什么胃口,她们劝了多次大小姐也不听,才几日的功夫,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疏桐自小跟在沈淇身边,极少见她如此状态,好不心疼。 “疏桐,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你不懂,快点起来,地上凉。” 沈淇伸手将疏桐扶起来,疏桐还想再说什么,院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耿大小姐来了,沈淇忙让人请进来,院门被推开,耿怀贞一袭红色劲装,在这清冷的秋天却显得神清气爽。 沈淇眉间一喜,见耿怀贞这个样子,心下也放心了很多。 “呀,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发生什么事了?”耿怀贞惊讶的望着沈淇,这才三五日,沈淇怎地憔悴了这么多,她上次去见淑慧时,淑慧也是这个样子。 “疏桐,给耿大小姐上茶,还有雪心刚做出来的糕点也端过来。”沈淇吩咐完疏桐,这才对耿怀贞开口。 “也没什么,就是烦心事多了,没什么胃口,自然精神不好。” 耿怀贞坐下来,半信半疑,“之前我和淑慧的事都烦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个样子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要不然你不会这样的,快说,到底怎么了?” 耿怀贞关切的神情让沈淇鼻尖一酸,她已经不想再提起那个人了,遂问道:“我见你心情舒畅了很多,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耿怀贞勉强的笑了笑,随后才道:“法子倒是没有,只是想开了而已,母亲说的对,像沈大少爷这样的人,我本也是配不上的,又有什么好不愿的呢,沈大少爷人品贵重,我也不亏啊。” 沈淇神情一窒,总觉得耿怀贞这话说的不走心,前几日还死活不肯嫁,怎么会突然想开了呢,“你、你真这么想?” “是啊,毕竟已经没有办法了不是吗,既然结局无法改变,自当认命便是,这样也能让我今后的生活好过一些。” 耿怀贞如此想,沈淇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知道耿怀贞心里是不愿的,但这事谁也改变不了,她能想开,沈淇是为她高兴的,可又为她嫁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而难过。 耿怀贞是这样,沈赫也是这样,两人心里都有喜欢的人,却偏偏这样的两个人要相伴一生,想到沈赫,沈淇心里一阵难过,大哥明明心里是最苦的,可从未在家人面前表现出什么,还要对兰若表姐假装狠心,他心里何尝不痛。 “你能这样想也好,你与沈赫虽然彼此无意,但他一定会对你好的,这是他的责任。”既然沈赫决定了联姻,那么不管娶了谁,除了感情,他都不会亏待对方,何况那人又是耿怀贞。 “好与不好我也不在乎了,既然是利益联姻,我与沈赫便都有责任,沈家需要我做的,我一定会做好。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与姬世子闹了矛盾,有什么误会?” 沈淇心间一颤,矛盾倒是有,却不是误会。 “我与他,再也没有以后了。” 耿怀贞大惊,“这么严重啊,究竟怎么回事?”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却如镜花水月一般,眨眼就消失的不留丝毫痕迹,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可偏偏就发生在了我的面前。”沈淇说了那日遇到姬如彦和木婉公主的事情,再次提起,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竟然有这事儿?姬世子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啊。”耿怀贞惊疑,姬如彦对沈淇的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个人究竟是什么品性,哪会轻易的就看出来,我与他在一起这许久,关系是何等的亲近,不是也没有料到吗。” 耿怀贞神情一窒,她最不会做这种安慰人的事情了,诺诺的也不知该说什么,沈淇说的也对,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内心,哪能轻易被旁人看透。 “算了,不说这些了,消沉了这几日,我也想通了许多,身为沈家的嫡长女,身为你们的朋友,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再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伤心下去了,前几日我去见了淑慧,告诉了她公冶大哥准备带她离开的事情,想必如今她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今日得闲,我们便去看看吧,顺便商量一下具体事宜。” 沈淇唤人准备马车,又听耿怀贞道:“我们三人,就属淑慧最幸福了,虽然她和公冶蒙遇到了这诸多磨难,但总归肯有人如此待她,若是……若是他也能为我做这些,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耿怀贞神情怆然,呆愣了片刻,沈淇叹气问道:“他都不知道你的心意,你可别说这些傻话了。” “他已经知道了,说出来我心里也舒服一些,纵然无法得到对等的感情,但我也不做那畏畏缩缩之人,喜欢就是喜欢,我既然敢做,就敢说出来。” 耿怀贞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沈淇心里多少安慰了一些,不管发生了多少事情,这依旧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耿怀贞。 “知道了也好,反正姚文青也不会得到他喜欢的人。” 府外已经备好马车,沈淇便与耿怀贞一起出去,耿怀贞这才想起今日来沈府的初衷,“对了,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件事的。” “嗯,什么事?” “你说除了冯兰若,还有谁不想让我嫁给沈赫?这沈赫可还与那个女子有过纠葛?” 沈淇一怔,虽说沈赫仪表堂堂,有不少女子爱慕于他,但他一向洁身自好,除了兰若表姐,未曾与任何女子亲近过,遂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了?为何问这个?” “前几日我被人围堵,还受了伤,就是因为要嫁给沈赫这事儿。” “啊?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耿怀贞摆摆手,“没事,小伤而已,养了几日已经好了,我就一直在想,这事儿究竟是何人所为,想了这几日也没有头绪,所以来问问你,心想你可能会知道。” “这我倒真不知,况且你与沈赫的婚事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啊,这事一直都是沈耿两家私下交涉的,并未告知旁人啊。” “那就奇了怪了,伤我的那帮人口口声声要我主动退婚,说是一个女人交代的,年龄和我差不多,个头比我高一点。”耿怀贞回忆那日三人说过的话,疑惑道。 “年龄差不多,个头稍高……”沈淇喃喃自语,猛然想起什么,“你说是哪日?” “什么?” “受伤,你受伤是哪日?” 耿怀贞想了想,肯定道:“十五日。”那日她去看望淑慧,所以记得清楚。 而这一日沈淇更是不会忘记,她在街上遇到姬如彦和木婉公主就是十五日,而在那之前,她和沈赫去了公冶府…… “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耿怀贞连忙问道:“是谁?” “公冶婷……”公冶婷身材高挑,又与耿怀贞年纪相仿,况且……那日她听到沈赫订婚后的神情,眼中的狠辣,都是清晰可见的,除了她,沈淇想不到旁人,且时间又是刚刚好。 “怎么会是她呢?”耿怀贞想不明白,她虽然与公冶婷有过矛盾,但还不至于这么狠毒吧,再说了,自己与沈赫的婚事,管她什么事。 “公冶婷一直喜欢沈赫,那日我与沈赫去往公冶府看望公冶大哥,公冶大哥提及沈赫婚事时,公冶婷就在场,就是十五那日,不会错的。”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公冶婷竟然对沈赫有意,又是个多情的人,爱而不得,可算是一件悲哀的事情,“算了吧,我只是一直想不到会是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旁人,她没直接弄死我就不错了。” 沈淇与耿怀贞出了府门,刚准备上马车,便见从右边驶来的一辆马车停在了沈府的门外,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柳枚见沈淇和耿怀贞站在府外,忙跑了过来,急的满头大汗。 沈淇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冷的天出了这么多汗,也不多穿点衣裳,小心着凉。” 柳枚焦急的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撅着嘴都快哭出来了,“淇表姐,你有没有看到兰若表姐?” “没有啊,怎么了,你找她有事?” “不是的,兰若表姐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她从昨晚出去,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去。”柳枚吸了吸鼻子,眼泪就掉了出来。 正文 117.焦急的寻找 “不是的,兰若表姐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她从昨晚出去,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去。”柳枚吸了吸鼻子,眼泪就掉了出来。 “什么?昨晚就不见了?”沈淇和耿怀贞都是大惊,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柳枚说的断断续续,又不住的抽噎,沈淇和耿怀贞听了许久,才终于听懂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昨晚冯兰若出府,说是去舅舅家找柳枚,柳枚的父亲是冯兰若的舅父,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沈冯柳三家相互联姻,早已成为一体,冯家的女儿嫁到了沈家,也就是沈淇的母亲,而沈家的女儿则嫁到了柳家,是柳枚的母亲,柳家的女儿就嫁到了冯家,所以三家向来亲密,沈淇、冯兰若和柳枚三人也都是表姐妹的关系。 且说昨晚冯兰若出了府,直到深夜也没有回府,沈淇的舅母也就是冯兰若的母亲以为她住在了柳家,也就没有在意,直到今天中午,冯兰若还没有回府,冯府就派人到柳府去问话,却得知冯兰若根本就没有去柳府,这下一众人都慌了手脚,柳枚就到平时冯兰若喜欢去的地方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冯兰若,这才来找沈淇。 “淇表姐,你说兰若表姐会去哪里啊,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柳枚抽噎着,一脸担忧。 “你先别担心,我们多派些人出去找找她,会没事的。”沈赫的婚期越来越近,她真怕兰若表姐出什么事,但也只能这样安慰柳枚。 又转过身对着耿怀贞说道:“我就不陪你去看望淑慧了,要不你自己去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看望淑慧不急,先找到冯兰若要紧,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她吧。”耿怀贞虽才与冯兰若见过几次面,但两人脾性相合,一见如故,冯兰若不见了,耿怀贞自然也是着急的,况且大家心里都清楚冯兰若为什么会不见,这件事毕竟与耿怀贞有关。 “好,我先去多叫些人。”沈淇回府,找到了沈管家,让他派人去找冯兰若的下落。 三人想了想,把认为冯兰若能去的地方又一个一个的找了个遍,还有冯兰若平日里的朋友们,她们都说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沈淇心下着急,她到底能去哪呢? 直到日暮时分,依旧没有找到冯兰若,耿怀贞便道:“你说她会不会去找沈赫了啊?” 冯兰若或许会去找沈赫,可问题是,沈淇觉得沈赫根本就不会见她,可还是坐着马车回了沈府,想让人到庄子上问问沈赫,可问了春兰院中的人才知道,沈赫没有在庄子上,可也不在府中。 “这二人都不见了,那应该是两个人在一起。”若冯兰若真是和沈赫在一起,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几人也放下心来。 可没过多长时间,下人通报说沈赫回了府,沈淇几人便跑出去正好遇到迎面而来的沈赫,沈淇试探的问他去哪了,是不是和兰若表姐在一起。 沈赫却一脸疑惑,说他到铺子上办了点事,没有见到冯兰若,又见有耿怀贞在场,毕竟这二人的婚期将近,提起冯兰若未免有些尴尬。 可沈淇听罢,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原来兰若表姐没有和沈赫在一起,那…… 沈赫发现了沈淇的异常,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淇将兰若表姐昨晚离开冯府,至今未归的消息告诉沈赫,沈赫便心慌了起来。 “所有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本来以为她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你说她能去哪呢,哥,我好担心兰若表姐,她不会有事吧?”都一天一夜了,这么长的时间…… “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吗?她平时爱去的地方,还有她的那些朋友……” “都找过了,也都问过了,府里的下人现在还在外面找着呢,哥,你好好想一下,有没有只有你和兰若表姐才知道的地方,或者对她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沈赫紧拧着眉,虽说兰若喜欢了他多年,但他一直对她若即若离,二人并没有单独去过什么地方,冯兰若走失,沈赫心下一阵自责,若不是自己要与别人成婚,若不是自己对她讲过那么重的话,她也不至于这样。 从小到大,不管她在沈赫这里吃过多少闭门羹,都依旧开朗坚强,这次一定也会没事的,沈赫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几人这下子没有目标,根本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找人,天色越来越晚,每个人的焦急更甚,坐在院子里,也不知干等了多久,柳枚突然懦懦的说道:“你们说兰若表姐离开家,会不会去找沈赫表哥了?” “沈赫这不是在这里吗?”耿怀贞理解不了柳枚的话,看她一眼柔声说道,没办法,柳枚实在是太可爱了,对她说话要是不温柔的话,耿怀贞都觉得是罪过。 耿怀贞没有听懂的话,可沈淇却是听懂了,心思一转,望着柳枚问道:“枚儿,你的意思是,兰若表姐会去找大哥,但是因为大哥不在,所以……” 沈赫心里一颤,“城外的庄子!”对,冯兰若可能去了庄子,因为沈赫大多数时间都在庄子上,可偏巧这两日因为郢都城内铺子损失了大半,他都在铺子上忙活,这么说来,或许冯兰若真的在庄子上,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也好过完全没有方向。 沈赫腾地站起身便往外走,沈淇几人连忙跟上。 “路途遥远,你们就不要去了。”沈赫看着跟过来的三人说道。 “可是我们很担心兰若表姐,你就让我们跟着吧。” “她在不在庄子上都还未知,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们先在府里等着,我若是找到她,立马递消息给你们。”沈赫绕过马车,牵过旁边的一匹马,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天夜已晚,耿怀贞嘱咐沈淇,若是有冯兰若的消息立马通知她,便回了耿府,柳枚一直担心着兰若表姐,不肯回去,沈淇便让人到柳府传话,说柳枚今晚留在了沈府,二人便在幽梦院里一直等到了深夜。 柳枚坐在那儿一直点头,可又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沈淇看的一阵心疼,便哄她睡下,自己便也在软榻上眯着。 沈赫一路策马疾行,只赶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城外的庄子,庄子上的管事刘管事见沈赫深夜前来,连忙迎了出来,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却只听沈赫问了句,“这两日可有什么人来找我吗?” 刘管事想了想,猛然说道:“对了,今天一大早,冯家的表小姐来过,我看摸样像,也不知是不是她。” “她人呢?”沈赫一惊,冯兰若只来过庄子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和沈淇一起来的,刘管事记不清楚也是有的。 她果然是来过,这一刻,沈赫心里猛地一阵抽搐,事到如今,她还来见自己做什么,还不能放下吗。 “她知道您不在这里,就走了啊。”刘管事疑惑,大少爷怎么这么紧张啊。 走了……“今早上她来过立马就走了吗?” “是啊,表小姐来找您,我说您没有来庄子上,她就走了,我见表小姐很深的黑眼圈,像是一夜都没有睡的样子,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刘管事回忆起早上冯兰若来时的样子,眼窝深陷,虽然努力微笑,却很牵强,当时他还让她到庄子上歇息一下,没想到冯兰若听他说沈赫不在,转身便走了。 黑眼圈、一夜未眠、憔悴,沈赫听到这些字眼,身子颤了一颤,这个傻瓜,怎么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刘管事摇了摇头,“表小姐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留住她!”沈赫大声呵斥,刘管事愣了一愣没敢说话,沈赫虽说不与旁人亲近,但脾气一直都很好,大家族里的少爷,修养好,不会乱发脾气,今日却如此反常。 沈赫一手扶住额头,在原地焦躁不安,他都多久没有发过脾气了,上一次还是因为联姻的事情,他在春兰院发了好一通脾气,这事只有春兰院里的人知道,他在外面再怎么装作不在意,可回到春兰院,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再也强装不下去了。 “大少爷……表小姐来时的马车当时已经走了,或许表小姐还在这附近呢,要不我派人到四周找找?”刘管家低声忐忑的说道。 沈赫一个激灵,对,他现在一定不能急,先把表妹找到再说,“快去,远处也找一下,仔细一点。” “是,那大少爷,您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下?现在都这么晚……” 刘管事的话还没说完,沈赫便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刘管事定了定心神,连忙吩咐庄子上的人出去找人。 沈赫也不确定兰若会不会还在这附近,但他此刻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只想快点找到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是让自己自责一辈子吗。 沈赫在庄子周围毫无目的的游走,“兰若……冯兰若!”大声的呼喊也很快在寂静的夜晚里消失殆尽,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兰若!兰若!”沈赫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深夜不眠,又紧张不安,整个身子紧绷着,眸中猩红一片。 沈赫一直在四周游走,猛然听见有声音传来。 正文 118.表哥,你不要娶旁人好不好? 沈赫一直在四周游走,猛然听见有声音传来,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原来是水流的声音,庄子在城外,靠近峰山,周边便有不少这样的小溪流,沈赫面色僵硬,听见水流的声音,便想着顺便过去洗把脸,却在走近时发现小溪边抱腿坐着的娇小身影。 月光清凉,其实并没有看清楚,可沈赫却已在心中认定,只是凭着一个感觉,他快速跑上前去,面前的小人身子哆嗦了一下,缓缓的抬起头,见到来人时,竟一下子落下泪来。 沈赫蹲下身,手覆上她的背,感觉到她的身上一片冰凉,心下一痛,便猛然将她抱在怀里,怀里的人在不住的抽泣,一声声极力的隐忍。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在这儿呢。”沈赫竟是头一次与冯兰若这般亲密,也是头一次对她如此柔声细语。 冯兰若哭的更凶,“表哥……表哥……”一声声表哥哭的沈赫心痛难当,他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让心爱之人如此痛苦,那个开朗欢乐的冯兰若,怎地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沈赫抱的更紧,任由冯兰若在他的怀里尽情的宣泄,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看到她无事,他才会真的安心,他娶旁人,是为了沈家大少爷的责任,他以为冯兰若难过一段时间之后便能将他忘记,他以为自己的这段感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但其实到头来骗过的只是他自己,知道她可能出事了,他心痛不已,一下子就慌了手脚,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感情,究竟要如何才能放得下? “表哥。”冯兰若低低的唤了一声,却不敢抬起头,表哥抱着她,她感觉一点都不真实,既然这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好了。 “表哥。”却还是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喊完了连忙捂住耳朵,这样就可以假装表哥应了她,一天一夜,她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了,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她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可是,能在临死之前见表哥一面,也是值得的。 沈赫将她捂住耳朵的手拿下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冯兰若一怔,心下万般怆然,喃喃自语,“我知道这一定是幻觉,所以请你不要拒绝我,我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表哥,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的,可是你却忘了,你对我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喜欢我。” 沈赫微张了张口,如鲠在喉,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表妹受伤,他责怪她总是那么顽皮,看看长大了谁还敢娶她,她却嘟着嘴说长大后要嫁给表哥,他说好,长大一定娶她,这么顽皮的她,交给旁人怎么放心。 想到这些,沈赫只觉得心中涩涩的异常难受,本以为是一句戏言,却紧紧的将两人牵住,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是不敢喜欢啊,一旦陷进去,如何自拔? “不对,你小时候对我好的,可是长大后就讨厌我了,表哥,是不是我现在变丑了,所以你不喜欢我了?可是那怎么办呢,我要是像沈淇、像温淑慧那么美就好了,可是我不漂亮啊。” 沈赫哭笑不得,哄着她说道:“谁说你不漂亮?在我看来,你比她们都好看。” 冯兰若大笑了起来,神情一窒,却又一阵黯然,“你真的这样觉得吗?可是表哥,你为什么不娶我,为什么不娶我……” 冯兰若的质问,就像刺进他心口的一柄利刃,怎么都拔不出来,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禁不住她痛心的一问,他要如何回答? “表哥,你不要娶别人好不好?好不好?”她的语气,是在乞求,她求他,不要娶别人,没了表哥,她会死掉的。 沈赫的心被这一句句话撕成碎片,这揪心的疼痛让他再也经受不住,望着冯兰若痴痴的模样,沈赫突然俯下身子,攫住了她的唇瓣,她若是再问下去,他便真的会心痛的活不下去了。 一股奇异的感觉传遍全身,冯兰若已经僵硬的动弹不得,而沈赫却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何曾与她如此亲近过,就连抱着她都是第一次,更何况是如此亲密的碰触,沈赫心跳如擂鼓般响动,在寂静的夜晚,除了身旁的流水声,似乎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两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冷风抚到面上,驱不散脸上的燥热,沈赫只觉一股悲痛涌上心头,当下便再也不管不顾,唇畔颤动,轻轻爱抚,一点点慢慢的撬开齿轮,芬芳如蜜饯般的甜腻缓缓的流淌过心间,融化那爱而不得的悲凉。 冯兰若任由他夺取,全然忘记了该有的反应,这真的是沈赫吗,真的是那个拒她于千里之外的表哥吗,这梦境,会不会太真实了点。 多年压抑的情感一瞬间爆发开来,沈赫不满足于唇角的碰触,将她搂的更紧,手掌在她的背上游移,冯兰若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嘤咛一声,自己吓了自己一跳,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却也正是这一声嘤咛,让沈赫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这是在做什么,不可以,不可以!猛然将冯兰若推开,沈赫连连后退,懊恼的捂住额头,他不能给兰若幸福,又凭什么如此对她! 他不配,他真的不配,他背叛了自己的感情,辜负了兰若,她应该恨他的啊,应该立即给他一耳光让他醒一醒。 “表哥?”冯兰若坐在地上,看着远离她好几步的沈赫,还没有从方才的亲密中缓过神来,胸口的起伏却越来越强,不明所以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他,想把他的表情看进心里,可夜色昏暗,她竟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俊逸的轮廓。 “兰若,我带你回家。”沈赫声音沙哑,强忍下心中的悲凉,自始至终,他都是沈家的大少爷,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沈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任何一个决定都草率不得,他没有办法,也不能给兰若任何承诺,他给不起啊。 冯兰若哽咽的点点头,表哥终究不喜欢她的,那刚才算什么,夜色昏暗下的意乱情迷吗,是他昏了头吧。 沈赫上前将她扶起来,冯兰若坐在地上动也不动,懦懦道:“表哥,我脚疼……” “怎么了?伤着哪儿了?”沈赫蹲下身查看,奈何黑暗中却看不真切。 “今早上的时候崴到了……” 今早上!她竟从今早就一直坐在这里,若是沈赫不来寻她,她伤了脚后又该怎么办!沈赫蹲着身子背对着她,“上来,我背你。” 冯兰若唇角一扬,迅速的将胳膊搭到了沈赫的肩膀上,沈赫起身,稳稳的拖住她的身子,让她舒适的趴在他的背上。 “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一定饿坏了吧?” 冯兰若趴在他的背上点头,小声道:“差一点就死了。” “别胡说!”沈赫低声呵斥,她总是这样口无遮拦,这个脾性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冯兰若吐吐粉舌,安静的趴在他的背上,真希望就这样走到永远。 这里离庄子也没有多远,沈赫背着她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庄子上,将她背到软榻上,又取了些药膏来抹在她的脚上,这才让人进来伺候冯兰若歇息。 冯兰若却一直拽着沈赫的衣袖,也不说一句话,这是唯一一次,表哥对她这么好,同她这么亲密,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她如何舍得放他走? “兰若,快点歇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她都两天没有休息了,很重的黑眼圈,眸中还有血丝,在明亮的房间内看的更为真切,也让他更加心疼。 冯兰若抬眸便见沈赫疲累的模样,终是心疼的放开了手,“嗯,表哥,你也快去歇着吧。” 沈赫出了房间,让人连夜给沈淇递了消息,这才回房间歇息,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轩窗照进房间里,沈淇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在软榻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棉绒毯,柳枚还床榻上睡的正香,沈淇起身,蹑手蹑脚的到外间去,正好看到方进来的疏桐。 “大小姐,您醒了,方才庄子上来人禀报,说表小姐在庄子上呢。” 沈淇嗯了一声,也放下心来,找到了就好,“去给耿怀贞传话吧,免得她担心。” 沈淇又唤了雪心进来,说想吃鸡丝粥了,雪心欢快的应下,这么多天了,大小姐还是头一次想吃东西。 柳枚这丫头,睡到了日晒三竿才醒,醒来后就问兰若表姐有没有找到,沈淇让她洗漱完,又给她盛了碗粥,说下午带她出去玩。 柳枚平日里宅的可以,只对吃感兴趣,不喜出门,沈淇说带她去看戏,她这才有了些许兴趣,当然看戏并不是沈淇的主要目的,她的目的是怎么把柳枚的终身大事解决掉,苏衣秀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好久都没有出现了,今日正好约着一起。 让人到倾月客栈传话,苏衣秀自然是满心欢喜,说他先到春满园去订包间,春满园是城内最大的戏院,也是世家公子哥最喜欢去的地方,只是沈淇对戏曲并不是很感兴趣,总共也就陪着沈赫来过一次。 “枚儿,等会儿带你去看戏,我们约着苏衣秀一起可以吗?”沈淇见柳枚吃饱喝足,笑着问道。 “可以啊,我喜欢和秀哥哥在一起。” 柳枚愉快的答应,沈淇却不得不问道:“为什么喜欢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会给我买好多好吃的。” “……” 正文 119.打你是便宜你了 春满园向来是人满为患,沈淇和柳枚进去的时候,下午第一场戏已经开始了,一楼的正中间有一个戏台子,围着戏台子有不少桌椅板凳,再往后是围了一圈的小房间,二楼上全是包间,苏衣秀订的就是二楼。 沈淇带着柳枚径直上了二楼,在楼下的时候就看到了敞开的房间里坐着的苏衣秀,他正闭着眼睛听着戏曲摇头晃脑,那模样吊儿郎当的,沈淇再一次怀疑,将柳枚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中,真的好吗? 站在房间的门外,柳枚甜甜的唤了声“秀哥哥”,苏衣秀猛然睁开眼睛,堆着一脸笑容。 沈淇心想装的还真像,凭苏衣秀的功夫,会没有发现有人站在他的门外吗,况且门还没有关。 苏衣秀站起身,拉起柳枚的小手就往外走,沈淇立马问道:“不是吧,重色轻友也不能这样啊,你们要去哪儿?” 苏衣秀得意一笑,“估计等会儿你不会希望我们在这里,所以我和枚儿到隔壁房间,这间房就留给你……们了。” 我们?沈淇疑惑的瞪着苏衣秀……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房间门却突然紧闭,沈淇被人一拽,猛然撞到一个人的胸膛,熟悉的冷梅香萦绕鼻间,沈淇蓦然一窒,下一瞬用力的将面前的人推开,可身子依旧被紧紧桎梏。 沈淇抬眸,正对上姬如彦急切的眸子,“放开我!”她沉下脸,用力的挣脱。 “淇儿,不要这样,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留着你的花言巧语对那什么木婉公主说去吧!”沈淇推开他便要开门出去,姬如彦却闪到门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淇儿,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嘛。” “你让开!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和他的情意,早在那日转身离去时就烟消云散了。 “我不让,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怎么能这样放开你,我知道你心里难过,都是我不好,可我对你的感情是掺不得半分假的,你相信我。” 难过?她沈淇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冷静了这么多天,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如此想着,便也没有了方才的戾气,沉下心,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不让是不是?那好,那就有话快说。”沈淇移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冷冷的看着姬如彦。 姬如彦眉头微皱,心下一痛,慢慢的走到沈淇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边域国此次来访,是想与大秦朝联姻的,他们本意是要将木婉公主许配给太子,但皇上不想让边域国太过于得意,便提出太子已有婚约,不日便完婚,短时间内不宜迎娶木婉公主,让她在其余的皇子中选一人,可六皇子年幼,便只剩下四皇子可选,木婉公主不愿嫁与四皇子,便要在世家子弟中选一人……” “原来是这样,你就直接说,你想娶她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的说这么多。”沈淇讥笑,但心中还是一阵酸涩,姬如彦整日里陪着木婉公主,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我就是不想娶她,才事事都顺着她。”木婉公主确实说要嫁给他,可他已经对木婉公主明说了,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不会给她幸福的,木婉公主才说她还要考虑考虑,姬如彦这才事事都顺从她,把她哄高兴了才能让她主动放弃,否则只要皇上一道圣旨,他便没有任何选择。 “不需要和我解释!我不想听这些!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从此各不相干!”沈淇别过身子,眸中已是朦胧一片。 “各不相干……”姬如彦喃喃重复着她绝情的话,这比任何伤人的话都让他心痛,淇儿完全否定了他们曾经的一切,一句各不相干就将两人阻隔开来,“怎么能各不相干呢,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过的好不好,想你心情如何,想你会不会难过,想关于你的一切,想你又见不到你的时候,就会回忆你曾带给我的欢乐,你的语气,你的笑颜。这样的你,如何让我不再关心,又如何与你各不相干?” 姬如彦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抱住她,沈淇没有推开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姬如彦双手一颤,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淇儿,不要放开我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会心痛。” “我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哪怕你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能抹掉你做的事情,你若是不能给我一心一意的爱,就不要来招惹我,我沈淇不是任人玩弄的人。” “我想好好呵护你,心疼你都来不及,又岂会玩弄你的感情?我对你的情意若不是一心一意,又何苦日夜的思念。” “难道给人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吃,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沈淇冷声质问,她总也忘不了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他说她是他的朋友,他任由别的女子挽着他逛街,她转身离去,他却在背后哄着别人,这一切真的可以这么快就抹去吗。 “我知道是我不好,只要你不放弃我们的感情,你想怎样都行,你骂我,要不然你打我,打我好不好?”姬如彦握着沈淇一只手腕,便往自己身上捶打,一下两下,却软绵绵的捶在了他的心上。 “打你是便宜你了!”沈淇将手抽回,没好气的说道。 她感觉真的是一辈子都逃不出姬如彦的手掌心了,难道被他哄两句,自己就妥协了吗,侧着脑袋不想理他,不能这么容易屈服! 姬如彦低笑,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久违的笑颜,“是是是,打我算是便宜我了,那你想怎么样呢?今天一天,我给你做牛做马,伺候沈大小姐你,好不好?” 沈淇哼了一声,“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仅凭沈大小姐差遣。” “那好,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我肩膀疼,你给我捏一捏。” “我胳膊不舒服,腿也不舒服。” “……” “怎么?你不愿意?”沈淇瞥了姬如彦一眼,姬如彦连忙反应过来,眸色中有丝无奈,这丫头不管什么时候,总能给他找罪受。 姬如彦刚蹲下身准备给沈淇捶腿,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姬如彦腾地一下站起身,但还是被苏衣秀逮了个正着,苏衣秀这种落井下石的人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嘲笑道:“呦,这是怎么了?堂堂的姬家世子已经沦落到捏肩捶腿这种地步了吗?来来来,正好这两日我胳膊不太舒服,你也给我捏一捏吧。” “啊!啊!够了够了……”前一刻还趾高气扬阴阳怪气的苏衣秀,立马抱着胳膊痛苦求饶,这反差也实在是太大了。 “在枚儿面前,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嘛,君子动口不动手。” “对待你这种小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姬如彦说完这话,正好楼下戏台子上的男子怒气冲冲的指着面前的女子唱道:“你、你、果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也、也。” 沈淇一个没忍住,对着他二人喷了一口茶水,她方才脑海中将姬如彦比作戏台上的男子,指着苏衣秀也来上这么一句,那画面实在是太有趣。 苏衣秀迅速闪开,弹了弹素白的衣袍,啧啧道:“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枚儿,你可千万别学她,我们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淇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却听柳枚说:“不,我要跟着淇表姐。” 苏衣秀大受打击,委屈的看着柳枚,“为什么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柳枚支支吾吾,颇为认真的想了想,之后义正言辞的说道:“以前有人跟我说过,让我以后长点心眼,就算有再好吃的糕点也不能随便跟男人走。” 苏衣秀神情一窒,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嘴角一抽,讪讪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说的……” 出了春满园,已是日落西山,沈淇与柳枚在前面走着,姬如彦和苏衣秀跟在她们身后,走了没多长时间,忽然听见背后一声欢快的喊声,“表哥!” 沈淇一僵,这声音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柴苏儿! 转过身去,果真看到柴苏儿在不远处,不过她的身前还有那位……木婉公主,柴苏儿跟在木婉公主身后,竟小心翼翼的像个女婢一样,沈淇嘴角一扬,上前走了两步,挽住姬如彦的胳膊,她还没忘记柴苏儿的真面目。 姬如彦却是一怔,不着痕迹的将胳膊抽回来,木婉公主和淇儿有矛盾,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与淇儿的关系,还不知会怎么对付淇儿。 “你!”沈淇看着姬如彦抽回去的胳膊,心下一窒,咬着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淇儿,先别闹。”姬如彦低声对着身边的沈淇言道,这时木婉公主和柴苏儿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姬如彦不得不弯身行礼,“拜见木婉公主!” “你看你,又跟我客气了,我们之间哪还在乎这些虚礼。”木婉公主上前将姬如彦胸前的双手掰下来,顺势就搂住了他的胳膊。 正文 120.深夜怡方园冷吗? “你看你,又跟我客气了,我们之间哪还在乎这些虚礼。”木婉公主上前将姬如彦胸前的双手掰下来,顺势就搂住了他的胳膊。 沈淇一怔,心道这边域国的女子都是这般主动的吗,可见姬如彦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心下一梗,不禁嘲笑自己的痴傻,他姬如彦花言巧语的说上两句自己就相信了,可转过身又不拒绝别的女子投怀送抱。 “表姐。”柳枚拽了拽了沈淇的衣袖,见她面色刷白,不禁喊了声。 “枚儿,我们回去吧。”沈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她不会再傻了,尤其不能在木婉公主和柴苏儿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沈姐姐,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柴苏儿柔声细语,像是与沈淇是多亲的姐妹。 沈淇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好的很呐,真的难得,还能让苏儿妹妹记挂着。” “沈姐姐说哪里话……” “大秦朝的话啊,苏儿妹妹听不懂吗?” 沈淇看到柴苏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从柴苏儿将她推下断崖,从她装腔作势装乖扮可怜开始,沈淇就无时无刻不想把她的假面具撕下来,好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的真面目。 柴苏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抿着嘴说道:“沈姐姐这是怎么了,这么久没见,苏儿是哪里得罪沈姐姐了吗?” “哪有,怎么会呢,许久不见,我可是想苏儿妹妹想的紧呢,这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要不我做东到倾月楼去,苏儿妹妹觉得可好?”沈淇见柴苏儿方要点头答应,便率先道:“不过我看苏儿妹妹还要陪贵客,怕是不得闲了,改天的,等哪日苏儿妹妹有空了,可一定得告诉我一声。” 沈淇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柳枚更是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她。 “是你?你不是那天那个姓沈的吗?怎么又和他在一起?”木婉公主挽着姬如彦的胳膊拽了拽,让她远离沈淇,像是在宣夺自己的主权。 什么叫又和他在一起,沈淇憋下一口气,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所谓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上一次是她昏了头,见到她和姬如彦那一幕,便把任何事情都抛之脑后了,如今再次见到木婉公主,沈淇心绪平静了许多。 木婉身为边域国的公主,此次又是与使臣一同出使大秦朝,于情于理大秦朝的天子自然要给她几分薄面,沈淇得罪她,不会有任何好处。 遂软下语气,对着木婉公主盈盈见礼,“沈淇拜见木婉公主。” 那木婉公主一愣,竟是没想到沈淇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大,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再刁难,便让沈淇起身,挽着姬如彦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姬如彦表情一直都有些许尴尬,看到沈淇毫不在意的样子,突然心里像空了一块,怎么都填补不上。 苏衣秀紧牵着柳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当真是惹人厌烦,不过最意外的当属柴苏儿了,她得知表哥到春满园来见沈淇,故意约着木婉公主出来,想给沈淇难堪的,竟没想到她们好像早就见过,而且木婉公主挽着姬如彦,沈淇竟然还给她行礼。 可柴苏儿也只是惊讶一瞬,很快就掩藏起情绪,笑着对木婉公主道:“公主,您还没有去过倾月楼吧,那可是郢都最豪华的酒楼,菜色也是一流的,到了郢都,只有到倾月楼吃上一顿,才算不虚此行呢。” “是吗?还有这样的地方。”木婉公主听柴苏儿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她对郢都的一切都好奇,都觉得新鲜。 柴苏儿见状,连忙应道:“是啊,正好沈姐姐请客,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还有表哥和苏公子。” 木婉公主这才看到在姬如彦身后的苏衣秀,得知他是姬如彦的朋友,态度也颇为友好。 既然柴苏儿费心给她设了个套,沈淇也不推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而且她也看出,木婉公主性子高傲了些,却也不是一个难对付的人,只是柴苏儿心机颇深,又会扮乖装可怜,需小心应对了。 “枚儿,姐带你去吃好吃的。”柳枚自然欢喜雀跃,立马撇了苏衣秀就到沈淇身边来,几人便结伴往倾月楼去,姬如彦望着沈淇的背影,说不出是怎么回事,总感觉这一刻他是看不透她的,有什么东西,他想抓都抓不住,这种感觉让他心里一阵烦闷,真想把她抓过来问个究竟,但终归是生生的忍了下去。 倾月楼的凤尾鱼翅和金丝野雀可是在郢都城内出了名的,除了倾月楼,任何酒楼或客栈都做不出那个味道,还有点心杏仁佛手也是一绝,沈淇全点了这些名贵菜品,木婉公主果真非常喜欢,连带着对沈淇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柴苏儿心中冷笑不已,没想到沈淇也是这种趋炎附势之徒,木婉公主抢了她的男人,她却还要讨好木婉公主,真是替她可悲。 沈淇自然不知道柴苏儿心中的想法,她只是不想落了柴苏儿的套而已,一顿晚膳吃的倒也平安无事,苏衣秀别的事都不管,只管伺候着柳枚用膳,柳枚见到这么多吃的,便什么事都不上心了,一顿晚膳,就属姬如彦和柴苏儿吃的最不痛快了。 “沈淇,这郢都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改天你再带我去,今天你选的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木婉公主满足的解决了一大桌子菜,心情也大好,遂对着沈淇说道。 沈淇淡然一笑,点了点头,“是,愿为公主效劳。” “以后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也别公主公主的唤我了,就唤我木婉吧,以后你就是我木婉的朋友了,我边域国向来不拘泥于小节,哪像你们天朝,动不动就拜来拜去的。”木婉公主不在意的摆摆手,脸上堆着笑容。 沈淇唇角一弯,看来她之前是误会这个木婉公主了,她交朋友倒是很随意,合了她脾性的就是她的朋友,对于木婉公主,沈淇觉得是友非敌,倒是可以做朋友的,免得被柴苏儿那个女人利用了。 “公主的性情直爽,那沈淇就不客气了,能成为公主的朋友是沈淇的荣幸。” 苏衣秀听见这话,同情的看了姬如彦一眼,这一顿晚膳用下来,怎么最后两个情敌却成了朋友,看沈淇这态度,是不在乎姬如彦了,唉,他真是为姬如彦担忧啊。 “收起你那同情的眼神,要不然就滚出去!”姬如彦低喝,他正心烦意乱,猛然间看到苏衣秀这充满同情的眼神,想弄死他的心情都有! “啧啧……大家兄弟一场,你怎么这么无情啊。”苏衣秀索性挪了挪屁股,离姬如彦远点,这家伙现在正憋着气呢,可不好惹。 离开倾月楼,木婉公主直接撇了姬如彦,挽着沈淇的胳膊聊她们边域国的趣事儿,并且约好了改日让沈淇带着她在郢都城内到处转转,还说姬如彦像个木头人一样,只知道跟在她身后任她差遣,实在是无趣的紧。 沈淇忍不住发笑,木婉公主这动不动挽着别人胳膊的习惯,看来不只是针对姬如彦。 “出来一整日,我也该回去了,要不然朱将军又要派人到处找我了。”木婉公主回驿馆,姬如彦自然要去送她,可见沈淇竟头也没回的走了,姬如彦眉头微皱,当下快速跑上前。 “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在怡方园的四方亭里等你,不见不散,记住,不见不散!” 沈淇让苏衣秀将柳枚送回去,自己则回了沈府,一路上心绪平静,可方一踏进幽梦院的院门,不自觉便已泪流满面,疏桐跑上前来,吓得连忙扶住沈淇,“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淇痴笑一声,任泪水流干,“没事,别让旁人知道。” 哭一哭就好了。 冯兰若被沈赫送回了冯府,沈赫也在傍晚时回了沈府,沈淇不知这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沈赫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眉目间浓到化不开的愁绪,看的人心疼不已。 日落西山之时,姬如彦说在怡方园等她,沈淇却在老太太院子里用晚膳,老太太见她一直心神不宁,便问她是不是有事,沈淇稍一愣神,心中不禁冷笑,遂摇了摇头,说无事。 陪老太太用完膳,恰好父亲又找她到书房里谈话,并无大事,只是说了沈赫婚事的一些细节,让她到时候也帮衬着点,父亲难得有闲暇的时候,沈淇便陪了父亲好一会子,等到从前院的书房里出来,已经接近亥时。 心神不安的回到幽梦院,沈淇脑海中一直记着姬如彦特意重复的那句“不见不散”,心里像有一根刺插在那儿,怎么都拔不去。 “大小姐,夜深了,您要现在歇息吗?”疏桐见里间的烛火还亮着,进来提醒,沈淇木讷的点点头,任由她们替她梳洗,伺候她安歇。 躺在床榻上,望着上方绣梅的纱帐,沈淇心中一颤,因为姬如彦喜爱梅花,她才将这纱帐换成了绣梅,不管是在她的心里,还是在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有他的影子,和他有关的一切。 呼吸渐安,眼眶微红,深夜怡方园里冷吗? 正文 121.苦等一夜 呼吸渐安,眼眶微红,深夜怡方园里冷吗? 也许,他早就已经不在了吧,日落之时到现在,三个时辰了,他应该早就走了。 日落之前,姬如彦好不容易将身边的琐事忙完,便匆匆的赶到了怡方园,淇儿还没有到,姬如彦便耐心的在四方亭里坐等,可这一等,便等到了月明星稀,怡方园本就是座废弃的园子,到了夜晚更没有什么人,偌大的园子空空荡荡,只有姬如彦一人,在黑夜中聚成一个不明的黑影。 亭子四面空洞,夜晚风大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姬如彦坐在四方亭中冰冷的石头上,似乎只有想到某人才会有丝丝暖意,从儿时狩猎上的相救,她惊恐后又倔强的眼眸便撞进了他的心里,只不过,她的心却给了另一个人,所幸兜兜转转,她依旧只是他的淇儿。 姬沈两家从无牵扯,他偶尔在街上看到她,也只是远远的望着,看她一年年的变化,偶尔还能在她眸中看到儿时那种倔强的神情,他一直默默的守望着她,一守就是多年,可彼时,她的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他自知无法许她将来,所以从不去招惹。 直到、直到慕容默溺水身亡的那个夜晚,他在灵堂附近发现她鬼鬼祟祟,而且她躲避的手段实在是拙劣的很,很快就被灵堂外的侍卫发现,他也不管自己到那里的目的了,拽起她就跑,心想她定是随太傅大人一起进宫的,于是带她跑到了御书房附近,许是由于惊吓,再加上跑了那么久,她娇俏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竟让他移不开眼睛。 她不记得他了,果然,她也不知道其实在狩猎场上救她的是他姬如彦,而不是慕容默。不过没关系,反正很快又会再见面的,他当时这样想着。 俸林书院中,没想到第一日就能与她相遇,以自己对她多年的观察,她并不是一个注重外在打扮的人,平时在街上都穿的很随意,几乎不施粉黛,可那日,她定是细心打扮了一番,本就绝美的容颜又经过细细雕琢,他看在眼里,觉得自己不能再放手了。 之后一次次的相遇,她似乎总是麻烦不断,真是不能让人省心,他当时就在想,这个麻烦精也就自己能受得了了,他一次次救她于危难,山洞里的旖旎是他从未想到的,那么不真实,这个被自己放在心里多年的姑娘。 从此后,他便有意接近她,但又怕自己给不了她任何承诺,两相矛盾下,竟没想到让她对自己生了情意,他惊喜万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也明白慕容燕一直觊觎她,这些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和她在一起,哪怕被慕容燕重伤,他对她依旧势在必得。 她在邢州出事,让他懊恼不已,当看到她的生命慢慢流逝,他痛彻心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离不开她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她重要,在苏医谷的那段时间,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若时光能倒流,他希望他们永远都不出苏医谷。 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贵原深山,断崖之底,凤仙谷,哪怕这座小小的怡方园中都有他们欢笑的痕迹,很多次他都在想,淇儿一定这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他愿用一生去呵护她。 可这几日,他让她伤心了,让她那么难过。明月下落,冷风侵袭,淇儿现在一定还在赌气,没关系,他可以等。 从日落之前到现在,他也不知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四个时辰还是五个时辰了?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劝说自己再等下去,可现在呢?淇儿真的不会来了吗?自己跟她说过的不见不散,她忘记了吗? 他只是想再哄哄她,想跟她解释清楚,只是不想看她难过,可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了吗。 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抹光亮冲散了一望无际的黑暗,可他讨厌此时的亮光,若是可以永远将他湮没在黑暗里,他就可以告诉自己,淇儿她正在来的路上。 一整夜了,身上的衣袍已经冰凉,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姬如彦站起身,竟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腿脚已然麻木,待到慢慢恢复知觉,他才晃悠着身子在四方亭中不住的踱步。 天边已然大亮,太阳冒出山尖,正缓缓升起,在贵原深山时,他曾与淇儿一起看过日出,可此时的朝霞,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身上的冰凉怎比得过内心的寒冷,时至此时,他终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无力感,他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做了,也许这一次,淇儿是真的放弃了他。 还可以再等等,也许淇儿昨夜有事耽误了,也许她忘记了这次相约,也许……有太多的也许,他努力为沈淇找各种理由,可心里却越来越没有把握。 “世子!”一声叫喊,让姬如彦抬起眼眸,远处齐昊正急匆匆的往四方亭走来。 “世子,可算找到您了,太子急召,让您立马进宫。” 姬如彦皱了皱眉,这么早,会有什么事,“何事?” 齐昊瞥了瞥四周,发现并无一人,这才低声说道:“昨夜边域国的一位使臣被人暗杀了,边域国的朱将军现在正在宫里讨要说法呢。” 姬如彦一惊,边域国使臣被人暗杀,且就在昨夜! 齐昊顿了顿,眉目间可见愁容,“世子,这郢都城内的防卫最近都是您在负责,您说太子急召您进宫,会不会……” 姬如彦摆了摆手,齐昊的意思他明白,自从边域国使臣来访,为了安全起见,郢都城内的守卫一直都是他在负责,可偏巧他昨夜在这里待了一整夜,驿馆就出了事,朱将军一定是找不到他,这才进了宫。 若是太子问起,他该如何回答? “被暗杀是在什么时辰?” “应该是在子时,方才才被发现的。” 姬如彦望了望这个四方亭,若是淇儿来了找不到他该怎么办,心下一梗,她真的会来吗? “世子……” “不必说了,我们走吧。” 沈府幽梦院中,沈淇躺在床榻上,焦躁不安,“疏桐。” “疏桐……” 唤了几声,从外间进来一个小丫鬟,“疏桐姐姐还没起呢,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小姐,卯时了。” 卯时了!外面天都快亮了吧,她竟在床榻上睁着眼睛躺了整整一夜,难道他也等了一夜吗? 不会,他怎么会那么傻呢,看到自己没去就应该走了才对,怡方园夜里没人,且更深露重,夜里天凉,他不会一直在那里的。 “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在怡方园的四方亭里等你,不见不散,记住,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不见不散…… “伺候梳洗,我要出去!” 沈淇翻身下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紧,小丫鬟不敢多问,连忙下去准备,沈淇洗漱完后,随意绾了个简单的发饰,就要出门去。 “大小姐,外面天凉,您多穿点衣裳吧。”小丫鬟替沈淇拿了件厚一点的大氅,现在天才微微泛亮,外面实在是冷得很。 而沈淇只听得那句“外面天凉”,披上大氅便出了门,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沈淇不由得有些惧意,早知道就让那小丫鬟和自己一起了,外面果然是冷的紧,沈淇裹着大氅还不免有些冷眼,心下一紧,若是他真的在怡方园等了一夜…… 这么冷的夜,可怎么受得了。 不会的,那日他说在怡方园等她,可她并没有答应啊,她没有答应他,他应该不会傻到一直等着她吧。 怡方园离沈府有些距离,街道上又是一片静谧,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有一丝声响也是很容易被人察觉的,以至于沈淇在听到身后诸多的脚步声后,身子险些一软。 沈淇回过身,朦胧间看到远处有很多人,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剑,待他们走近,沈淇才看到他们身上穿的都是侍卫的衣裳,沈淇心里稍安定一些,不是盗贼就好,可这些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沈淇躲进一条小巷子里,免得让他们看到解释不清。 沈淇只顾着注意那群黄衣侍卫,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人正在慢慢靠近,等她察觉出的时候,那人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身后拖去,小巷里有一个破旧的推车,那人捂着沈淇的嘴,将她拖到推车的后面,正好挡住两个人的身子。 沈淇不住的挣扎,喉咙里嗯啊出声,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别怕,是我。” 沈淇一愣,这声音……慕容默! 慕容默见她不再挣扎,将手放下,沈淇侧过身子一看,果然是他,“你……” “嘘!”慕容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沈淇紧闭着嘴,赶紧点了点头。 待那些脚步声渐渐走远,慕容默起身到巷口查看一番,这才走回来,牵起沈淇的手就拉着她往外走,四周寂静无声,沈淇看他的样子小心翼翼,也不敢出声,待穿过几条街,慕容默确定安全了才放开她的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出来有点事,你呢?刚才……” “刚才那些侍卫是抓我的,不过现在没事了。”慕容默脸色有些发白,牵动唇角勉强笑了笑。 沈淇察觉不对,这才发现他胸前受了伤,“你、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正文 122.我等来了什么? 沈淇察觉不对,这才发现他胸前受了伤,“你、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慕容默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虚弱的说道:“不可,若是去找大夫,很容易暴露行踪的,我没关系。” 他受了剑伤,只要一到医馆去,甚至到药铺抓药,便很可能暴露行踪,那些人有意要他的命,又怎么会允许他找大夫。 “那怎么办?可是你的伤……”沈淇慌了手脚,她可不会治伤啊,“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慕容默摇了摇头,“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沈淇眉间微蹙,这都什么时候了,况且如今慕容默和沈家是统一战线上的,她更不能让他出事啊,“医馆不能去,家也不能回,你究竟要怎么样,慕容默……” 沈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落入了他的怀抱,慕容默揽过她的腰,将她纳入怀中,轻声说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风大哥。” 沈淇一怔,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风大哥这三个字她便再也叫不出口了,身子往后仰了仰,想从他怀里起身,慕容默却揽的更紧,“别动,我只是想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助,沈淇便不忍心将他推开,看他疲累的样子,一定是躲避了一夜了,如今他孤苦无依,哪怕与沈家,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沈淇心疼他,不仅因为他是慕容默,还因为他曾经是风子琴。 慕容默真的只是靠了一会儿便将她放开,沈淇刚想问他的伤口疼不疼,猛然发觉右侧有人,心下一惊,偏过头去就看到吃惊的齐昊,还有……姬如彦! 沈淇一下子就慌了,猛地后退几步,看到姬如彦面色铁青,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和慕容默,沈淇想解释,可姬如彦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他一把抽出齐昊腰间的佩剑就朝慕容默刺去,慕容默迅速躲避,这一剑倒是躲开了,但伤口又冒出了血迹。 “慕容默,想不到你还敢躲在郢都,上次我就说过,若是再见你,你我便是敌人。”姬如彦神情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旁人不敢靠近。 慕容默勉强一笑,“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只是我此时重伤,姬世子难道要趁人之危吗?” “只要能将敌人除掉,我不介意用什么方法。” 姬如彦方提起剑,眸色一沉,便见沈淇挡在了慕容默的面前,他提剑的手一颤,心中翻江倒海。 “你、你不能杀他。”慕容默受了伤,根本不是姬如彦的对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默死在她面前。 姬如彦的手缓缓放下,身上好似一点力气都没有,沈淇看到他的嘴唇都在颤抖,心疼的想上前抱住他,姬如彦却一下子躲开,“我苦等你一夜,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沈淇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等了她一夜,这个傻瓜,真的等了她一夜! “我……不是,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不是的。”前几日,姬如彦还为他和木婉公主的事情对着沈淇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沈淇此刻才感受的到,被对方误会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他根本不会杀我,你多虑了。”慕容默上前来,对着沈淇说道。 “你怎么知道?”沈淇不明所以的问道,姬如彦都拿剑指着他了。 “因为他是君子。” 听到这句话,沈淇心间蓦然一颤,慌张的连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慕容默都知道姬如彦是君子,不会这个时候动手,可自己竟然都不相信他,沈淇慌张的去看姬如彦,姬如彦却偏过头根本不愿意看她。 沈淇上前抓住他的手,却被姬如彦轻易的抽回,沈淇却一愣,他的胳膊怎么这么烫,脸上也泛着微红,沈淇伸手触碰到他的额头,姬如彦皱了皱眉,就听她焦急的说道:“你发烧了!这么烫!” 在寒冷的夜里等了她一夜,不发烧才怪呢,“不用你管,齐昊,我们走。” 姬如彦转身离开,沈淇却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袖,懦懦的乞求道:“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这样的,我是想去怡方园找你的,真的。虽然让你等了这么久,不知道去了还有没有用,但我真的是去找你的。” “从沈府到怡方园,会走这条路吗?沈大小姐,你会不会绕的太远了点?” “我……不是的。”沈淇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泪水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方才是慕容默拉着她跑了好远,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这儿。 看到她泪流满面难过的样子,姬如彦痛苦的闭上眼睛,又想起方才那一幕,狠心的将自己的衣袖抽回,平静的说道:“日落日升,苦等一夜,我等来的是什么?” 是她和另一个人男人抱在一起,是她为另一个人男人挡下利剑。 沈淇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不禁蹲下身子抱着膝盖痛哭流涕,他最后的问话像巨石一样撞击在她的心上,“日落日升,苦等一夜,我等来的是什么?” 他在怡方园等了自己一夜,自己却被他看到了和慕容默抱在一起,沈淇懊恼的蹲在地上,他最后的话那么平静,可眸中的痛色却又那么明显。 “别哭了,是我不好,让他误会了。”慕容默将沈淇扶起来,看到她这么难过,心中不忍。 “你为什么不替我解释!为什么!”沈淇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让慕容默没来由的一颤,心间一痛,只说了句“我先走了。”便消失在沈淇的面前。 沈淇一个人站在原地,暗恨自己为什么昨晚不去应约,为什么让姬如彦白等了一夜,让他发烧。若自己昨日就去了怡方园,他们现在早就和好了,也不会有今早发生的这一切,可是如今后悔也没了用,她看到姬如彦眸中的痛色,像是痛在她自己身上一样。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高高的挂在天边,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沈淇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步一步的走回了沈府。 刚踏进府门,便正好遇到要出府的沈严松,沈严松见到沈淇从外面回来,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这个时辰从外面回来?” “我、我起得早,便到外面转了转。”沈淇低着头随口说道。 沈严松似乎有急事,并没有时间去计较,便匆匆的往外走,沈淇见他如此匆忙,便问道:“父亲,您要去哪儿?怎么这么急?” “边域国使臣被杀了,皇上龙颜大怒,估计有阵子忙,这几日你就不要随意出门了,外面不安全。” 沈淇一惊,边域国使臣被杀了?姬如彦匆匆离开也是因为这件事吧,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人,她心里怎么这么慌,“那父亲您快去吧。” 沈淇回到幽梦院,见早上那个小丫鬟跪在院子里,便问怎么回事,恰好疏桐里房间里出来,便说道:“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听说您天不亮就一个人出去了,我们都担心坏了。” 沈淇知道疏桐是担心了,遂笑了笑道:“我出去有点事,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地上这么凉,快让她起来吧,别冻坏了身子。” “大小姐仁慈,你还不快点起来!”疏桐随着沈淇进屋,不禁自责道:“都怪我睡得太沉,连大小姐出去了都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平时不管这些事儿,有所疏忽也是难免的,倒也不怪她。” “不怪她,你还罚人家跪院子。”沈淇忍不住打趣。 “总得让她长点记性,今个儿幸亏大小姐没事,要是出点事……呸呸呸,不说这个了。”疏桐试着大小姐身上冰凉,连忙让人放好热水,让大小姐去泡个热水澡,要不然生病可就不好了。 “大小姐,您这衣服上怎么有血迹?”疏桐担忧的看着沈淇问道。 沈淇这才想起是慕容默抱着她的时候蹭上的,他受了重伤又一个人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进府的时候,幸亏自己低着头,又将大氅拢的紧,这才没让父亲发现她衣服上的血迹。 遂对疏桐说道:“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拿去洗了,别让旁人知道。” 疏桐听说不是大小姐的,这才放心,连忙将衣服拿去洗干净,也不敢经别人的手。 沈淇泡了澡,身上暖和了过来,又不禁想起姬如彦冻了一夜,发着烧还要做事,心里一阵心疼。 沈淇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让人将头发擦干,喝了点粥便躺在了榻上,一夜未眠,这会子倒困了起来。 就在沈严松进宫之前,姬如彦已经在宣朝殿立了多时了,边域国有使臣被人暗杀,直到今天凌晨才被人发现。驿馆周围的守卫竟无一人发觉,侍卫总领四处都找不到姬如彦,边域国的朱将军大怒,非要进宫去讨个说法。 “姬世子,昨天夜里直到今早,你去了什么地方?”慕容烈面色苍白,久病不愈,所有人都觉得皇上的身体拖不过这个月了,可他又生生的熬了过来,此刻他虽声音低沉,但仍透着股子威严之气。 “微臣去办了点私事。” “哼,办私事?我看是去行暗杀之事吧!”朱将军冷哼一声,眉毛一挑。 正文 123.认定了姬如彦是凶手 “微臣去办了点私事。” “哼,办私事?我看是去行暗杀之事吧!”朱将军冷哼一声,眉毛一挑。 姬如彦皱了皱眉,冷声道:“朱将军这话,从何说起?” “能在驿馆周围层层的侍卫包围之下,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暗杀,若不是侍卫们不会防备之人,就是武功极其高强的人,而这两点,姬世子恰好都符合!” “如此牵强的理由,亏得朱将军还能说出口,这世上武功高强之辈甚多,姬某也不过芸芸之一,朱将军这话,实在是可笑的紧。” “我边域国使臣初来大秦朝,并未与人结怨,旁人为何要杀我们的人?”朱将军急红了眼,好像他亲眼见到姬如彦杀人一样。 “那请问朱将军,我又有什么动机?” “你……” “好了,都先别说了,这事我大秦朝自然会给朱将军一个交代,但姬世子守卫驿馆多日,若是要下手早该下手了,朕是相信姬世子的为人的。”慕容烈见下面吵的不可开交,出言制止,这朱将军未免太猖狂了些! “天朝陛下,姬世子昨夜不知所踪,恰好我方使臣昨夜被人暗杀,这不免也太巧合了些,姬世子说是去办私事,可有何人作证?办了什么事?”朱将军不依不饶,这件事可不是慕容烈的一句相信就能了事的。 “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向朱将军汇报吧。”姬如彦神情冰冷,怎么看都像是这朱将军故意把这罪名按在他身上,想来自己并没有得罪他,这是为何。 慕容烈也皱了皱眉,边域国有意交好,他也不能不顾忌朱将军的颜面,只好对着姬如彦说道:“姬世子,你昨夜去了何处,做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要不然朕也无法向朱将军交代,这样一来,也可以免去你的嫌疑不是。” “启禀皇上,微臣……” “皇上,沈太傅到了。”姬如彦方要开口,便听殿外小太监通传,沈严松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给皇上行过礼后,皇上便又问了姬如彦一遍。 姬如彦看了沈严松一眼,低首说道:“回皇上,微臣昨夜一个人在怡方园中,并未有人作证。” 姬如彦只听朱将军冷哼一声,便又听皇上问道:“你一个人在怡方园中做什么?”半夜里,一个人到怡方园去,这个理由实在是站不住脚。 “微臣……”姬如彦心如擂鼓,一定不能把淇儿牵扯进来,况且他确实是一个人,淇儿并不能为他作证,遂咬牙说道:“微臣昨日傍晚的时候到怡方园去散步,不料在亭子里睡着了,这才……” “哈哈……”朱将军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姬世子,即使编,你也要编个像样的理由才是。” 姬如彦给不出他没有暗杀边域国使臣的证据,而朱将军又一口咬定是姬如彦所为,皇上也是为难,最后只好先把姬如彦关押起来,让沈家去彻查这件事。 “沈爱卿,听说你的大儿子沈赫才德兼备,也是时候为朝廷所用了,可不要舍不得啊。”慕容烈满脸笑意,眸子深沉几许。 沈严松连忙俯身,“微臣不敢,能为皇上分忧,是犬子的荣幸。” 也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谁都知道沈家与姬家逐渐走向对立,皇上却让沈家去查这件事,而且沈赫与沈严卫一样,只是打理沈府的家业,并未涉足朝堂,这次皇上却将沈赫也牵扯了进来。 沈淇一直到下午方才悠悠转醒,最近实在是疲累的紧,好久没这样好好睡一觉了,本想去倾月客栈找苏衣秀,让他去看一下姬如彦,姬如彦发着烧一夜没睡,又还在生她的气,她实在是不放心啊。 可还没等她出去,就见疏桐跑进来,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小姐,您猜我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沈淇看她这高兴的样儿,心想莫不是被银两砸到了?“有话快说,别神秘兮兮的。” 疏桐粲然一笑,这才道:“皇上封大少爷为四品少卿,即日上任,专门负责边域国使臣被杀的案子,您说这是不是喜事?” 沈淇目光一凛,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如此一来,大哥的才能也有了用武之地,只是沈家在这个时候又被皇上封官,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边域国使臣被暗杀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打听到了什么?” “这事根本就不用打听啊,这才半日的工夫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都说边域国使臣是被姬家世子暗杀的呢。”疏桐说的煞有其事,沈淇却浑身一颤。 “你说什么?被谁杀的?” “姬家的世子啊。”疏桐不明白沈淇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猛然想起了她家大小姐和那姬世子走的挺近的,不止一次的提起过他。 “怎么可能啊,那使臣不是夜里被杀的吗,不可能是他。”他在怡方园等了自己一整夜,怎么会是他杀的呢。 疏桐一愣,大小姐怎么这么肯定啊,但是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只好说道:“怎么不可能啊,听说姬世子昨日一夜未归,侍卫们到处都找不到他,恰好边域国的使臣那个时候就被杀了,边域国的朱将军一口咬定是姬世子所为,您不信到街上去听一听,都是这么说的。” 姬如彦一夜未归,那是因为和自己约好了,等了自己一夜,难道这就可以认定凶手是他了吗,边域国使臣夜里被杀,是不是应该把郢都城内所有人都抓起来问一问昨夜去哪了呢!真是可笑! “这件事既然交给大哥去查,是不是姬如彦所为,相信大哥一定能查清楚。”也一定能还姬如彦的清白。 沈淇去找苏衣秀,没想到苏衣秀早就知道姬如彦被关起来的事情,可他却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没有一点担忧的样子,让沈淇没来由的火大。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他出事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沈淇质问他,没想到苏衣秀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又不会嫁给他,担心他做什么。” 这傻丫头,不该担心的时候瞎担心,这才多大点事,如果姬如彦连这点事都摆不平,也就不是姬如彦了。 “你……你真是没救了!”沈淇气的瞪他一眼,姬如彦都被皇上关押起来了,他还这么气定神闲的。 “哎,你别走啊,怎么刚来就要走?” “懒得理你!”沈淇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倾月客栈,苏衣秀却坐在房间里不屑的喃喃道:“前几天赌气的时候多潇洒啊,现在知道担心了。” 沈淇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姬如彦一夜未归是他的私事,这样就能被认定为凶手,也未免太草率了些,皇上和太子都不是这么昏庸的人,这事八成还和那个朱将军有关,定是姬如彦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边域国的小气将军,才被他诬陷的吧。 昨夜姬如彦一夜未归,昨夜……沈淇猛然想起了什么,一夜未归,侍卫追杀……慕容默! 慕容默被侍卫追杀,也是在昨夜,而且直到了今早,慕容默才躲过了那些侍卫,还为此受了重伤,恰好边域国的使臣就在昨夜被杀,如果说姬如彦有嫌疑,那慕容默直接可以定为真凶了。 想到这些,沈淇立马回沈府,询问后才知道沈赫方才出去了,她只好到书房里去找沈严松,敲了敲书房的门,沈严松喊了声进,沈淇才推开门进去。 沈严松见是沈淇来了,笑着问她何事,沈淇心下急着为姬如彦辩解,也没有拐弯抹角,径直说道:“父亲,我可以为姬世子作证,他没有杀边域国的使臣。” 书房里静谧了许久,沈淇呆愣的看着父亲,不知他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父亲?” 沈淇又唤了一声,沈严松却突然将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摔到桌子上,笔杆应声而断,沈淇吓的一颤,懦懦的没敢再开口。 “你作证,你凭什么作证!”沈严松厉声喝问,右手紧紧地握成拳,直直的望着沈淇。 沈淇心一横,干脆说道:“昨晚我与他整夜都在一起,他有没有杀人,我再清楚不过。” “胡说!姬如彦那小子说自己一个人在怡方园里待了一夜,根本就没提到你!” “他没有提到我,当然是因为想保护我。”沈淇小声嘀咕。 沈严松却大怒,“我早就听说你与姬家那小子往来密切,现在胳膊肘都学会往外拐了啊,我劝你趁早和他断了联系,否则别怪为父无情!” “父亲……”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今早才出去的,根本就没有与姬家小子在一起,少在这儿糊弄我,从今天起,你就在家里好好闭门思过吧,不许再出去了!”沈严松衣袖一挥,背过身不想再看到她。 沈淇眼眶一热,父亲这是想软禁她吗,她做错了什么要被软禁,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父亲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可为了姬如彦,沈淇还是说道:“就算我无法作证,但凶手也不是他,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你说什么?”沈严松猛地转过身,眯着眼睛盯着沈淇。 正文 124.城楼上的一幕 可为了姬如彦,沈淇还是说道:“就算我无法作证,但凶手也不是他,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你说什么?”沈严松猛地转过身,眯着眼睛盯着沈淇。 “杀死边域国使臣的是慕容默。” “你确定?”沈严松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以他对慕容默的了解,慕容默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一个人究竟如何,谁又能说得清呢。 沈淇一顿,“我……我只是猜测,但我今早上碰见他被侍卫追杀,还受了伤,若不是他暗杀了边域国的使臣,黄衣侍卫又为何会追杀他呢?” “哼,侍卫要追杀慕容默,再正常不过,不管是柳贵妃的人,还是太子的人,甚至是皇上的人,都有可能这么做,不过也不排除你说的那种可能,这件事我和赫儿会查清楚的,你就不要插手了,回去吧。” “可是父亲……” “先回去!”沈严松沉下脸,又冲她摆了摆手,沈淇只好先告退,回了幽梦院。 沈严松果然下令让沈淇不准出府,现在看门的小厮谁都不敢放大小姐出去。沈淇一个人在幽梦院里生闷气,现在姬如彦被抓了起来,他身体又发着烧,父亲竟然这个时候将她软禁了起来,沈淇在房间里气的将东西摔来摔去,这可苦了疏桐和雪心她们了,忙里忙外一刻都不得闲。 夜里大小姐终于是闹的累了,这才沉沉睡去。 这几日沈赫都没有回府,沈淇心中焦急可又出不去,急的吃饭都没了胃口,气色也不好,三日后,沈赫终于是回来了,沈淇也得知姬如彦被释放了,不过释放姬如彦,并不是因为找到了凶手,而是木婉公主向皇上以人头担保,姬如彦绝对不是杀害边域国使臣的凶手,皇上这才放了姬如彦。 事到如今,只要姬如彦能好好的就行,她也不管是不是木婉公主的功劳了,不过由此可见,这木婉公主果真不是坏人,竟以项上人头做担保,天底下,可没有几个女子能这么大胆。 今日已是十月初四,五日后沈赫就要大婚了,沈府里已是一片喜气洋洋,可奇怪的是,沈家要与耿家联姻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对外实在是低调的很。 不过最奇怪的当属陆夫人了,她竟对沈赫的婚事格外上心,事必躬亲。沈赫作为沈家的嫡长子,婚事自然要隆重些,陆夫人更是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惹得秦姨娘和华姨娘好生鄙夷,沈淇也以为她转了性子了,有时也会去帮帮忙,不过陆夫人对沈淇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阴里阴气的说不敢劳动大小姐大驾,沈淇要不是为了沈赫的大婚,怎么会看陆夫人的脸色。 三日之后,沈府与耿府同时宣布,沈家大少爷与耿家大小姐将与两日后完婚,这一消息在郢都城里引起轩然大波,谁家有婚事会在这么晚了才宣布,何况是沈耿两家联姻,不过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样的大喜事他们自然是高兴的,届时宴席大开三日,谁人都可以去。 而对于朝堂上的官员而言,有喜有忧。不过,皇家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太子慕容燕更是气的将寝殿里搞的乱七八糟,没想到这次竟被沈严松摆了一道,两日后完婚,事情已成定局了再宣布,真是好手段啊。 可就在众人都在为这桩婚事或喜或忧时,耿怀贞却出了大事。 十月九日,明日就是沈赫的大婚了,这日清晨,沈淇方用过早膳,想着去给老太太请安,门外便有小厮来报,说大事不好了,耿大小姐登上城楼,准备殉情了。 沈淇一惊,险些站不稳,明日就是大婚了,耿怀贞莫不是突然又不想嫁了吧,那也不至于殉情啊,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沈淇连忙让人准备马车,往城门口去,当沈淇赶到的时候,城楼下已经围了不少人,所有人都对着城楼上窃窃私语,沈淇往上一望,心里顿时一慌,只见耿怀贞穿着火红的嫁衣站在城楼上,她只稍往前走一步便会掉下来,城楼下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吵闹,沈淇的呼喊耿怀贞根本就听不见,她提起衣摆便往城楼上跑。 沈淇一口气跑到城楼上,已是气喘吁吁,发现公冶蒙和姚文青已经在这里了,沈淇当下也来不及打招呼便冲耿怀贞喊道:“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耿怀贞身子往前挪了挪,沈淇吓得连忙倒退了好几步,“好,我不过去,你慢慢下来好不好?” “淇儿,你终于来了,快劝劝她吧,我们怎么说她也是不听的。”公冶蒙与姚文青都很担心,尤其是姚文青,一双眸子半分也没有离开过耿怀贞。 耿怀贞本就长的清秀,如今细心打扮一番,又穿上这火红的嫁衣,当真美不胜收,这样一个俏人儿却要做着消香玉损之事,怎能不令人惋惜,城楼下的众人纷纷劝解,可耿怀贞偏偏半句话都听不进去。 “你别这样,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你先下来好不好?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沈淇慢慢劝解,她一颗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沈淇,我不能嫁给沈赫,真的不能。”耿怀贞不住的摇头,“我们两个人没有感情,这一桩婚姻,伤害了多少人,上一次冯兰若失踪,难道还不是教训吗,如果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我会生不如死的,况且沈赫心里也没有我,我们两人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 “我知道,我都知道,咱不嫁了,不嫁了好不好?你先下来,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真的。”沈淇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耿怀贞的身子立马往前倾,吓得沈淇赶紧退回来。 “没有办法了,只有我死了才能真的解脱,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嫁到沈家,可是没有选择了不是,我爱的人不爱我,母亲又要逼我嫁给不爱的人,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耿怀贞吗,遇到事情用死就能解决了吗,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死了他就会爱你了吗!”沈淇忍不住大喊。 姚文青却蓦然一窒,喃喃道:“感情一事向来强求不得,我姚文青一直把耿大小姐当作知己好友,我欣赏你的性情,可你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让我寒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如此轻贱,你死了你倒是解脱了,徒留一众朋友为你伤心落泪,你又如何忍心?” 耿怀贞竟凄然一笑,知己好友……“那你呢,你也会为我伤心难过吗?” “我不会!”姚文青与耿怀贞对视,身体异常僵硬,“我姚文青没有你这样不爱惜性命的朋友,若死,自当死得其所,你这样算什么。” “我就知道你不会,你又何曾在乎过我,本来我喜欢你也是不求你回报的,如此一来,我也并未失去什么,你满口仁义道德,又如何懂得我内心的苦痛,罢了,多说无益,只盼来生,我不再遇见你。”耿怀贞说着就要往下跳,沈淇惊得险些瘫软在地。 “耿怀贞你做什么!”沈淇回过身,便见温家两兄弟带着温淑慧也上了来,温淑慧的身子已经好全,此时跑上城楼也是面色绯红、气喘吁吁。 “淑慧,你也来了,真好,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们一面,也无憾了。”耿怀贞冲温淑慧笑了笑,笑的真诚而坦然。 “你说什么混账话呢,你要是敢跳下去,我温淑慧就再也不认你这个朋友!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纵然我没什么大用,但也能为你分担啊,为什么不告诉我?”温淑慧眼眶微红,不觉为耿怀贞难过,她昨日才知道沈赫要大婚,也是昨日才知道与沈赫成婚的竟然是耿怀贞,她们竟然都瞒着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徒添烦忧罢了,淑慧,我只是不想你为我难过,我希望你好好养好身子,与公冶少爷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不想我难过,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不难过了是吗,就不会为你伤心了是吗!” “淑慧说的是,你死了,有没有想过我和淑慧?我们不会痛心吗!你不想嫁就不嫁,我答应你,即使拼了命我也会劝说父亲的,你下来好不好,我求你了!”沈淇已经浑身发颤,因为她看到耿怀贞在城楼上站了那么久,腿都有些抖了,要是再站下去,恐怕她没跳也会掉下去的。 “我耿怀贞能有你和淑慧这两个好朋友,此生也值了,只是我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劝我了。”沈淇看到耿怀贞脸上绝然的表情,当下心慌的不行,也不管别的了,往右边走了两步,也一下子跃上了城楼。 “淇儿!” “沈淇!” 公冶蒙和温淑慧同时呼喊,就连耿怀贞也是大惊,“你做什么!” 沈淇忐忑的往城楼下看了一眼,这么高,差点晕过去,瞥了一眼,却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姬如彦和木婉公主还有柴苏儿在一起,因为站得高,沈淇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惊恐的样子。 沈淇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是救耿怀贞要紧,遂对着耿怀贞说道:“你要是敢跳下去,我随后就来!” 正文 125.不过是一场戏 沈淇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是救耿怀贞要紧,遂对着耿怀贞说道:“你要是敢跳下去,我随后就来!” “你跟着瞎搀和什么,快下去!”耿怀贞冲沈淇怒道。 其实沈淇站在上面腿都是抖的,害怕的不行,但还是努力定了定心神,“你先下去我再下,你要是敢跳,我就陪你一起死,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淇与耿怀贞二人僵持不下,温淑慧早就已经吓的哭了出来,一个耿怀贞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个沈淇,“你们俩这是要干嘛呀,还嫌我不够操心了吗,还不快下来!” 耿怀贞望了望沈淇,神色焦急,“我已是生不如死,你快别胡闹了,快下去!” “谁胡闹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我死的话,尽管跳就是。” 沈淇也是豁出去了,看这耿怀贞现在油盐不进,只有用这种方法逼她了,反正她认定了耿怀贞不会不顾及她的性命,可就在此时,城楼口突然传来一声急厉的喊声,“淇儿你干嘛!还不快给我下来!” 沈淇小心翼翼的侧过脑袋,就看到姬如彦惊慌的模样,心中顿时一喜,懦懦的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姬如彦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还问这样的问题,看到她站在城楼上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当然生气,气她这般胡闹,可再大的气也比不过心中的担忧,他向她缓慢的伸出手,只觉得手都在发颤,“只要你乖乖的下来,我就不生气了,来,把手给我。” “不!你退后!”沈淇一喊,姬如彦立马就不敢动了,“只要耿怀贞不下去,我也不下。” 这下所有人又都望向了耿怀贞,这二人你来我往的谁都不肯下来,要知道在上面站久了,谁都不保证会出什么意外,她们都站在城楼边上,只需往前踏一步便会摔得粉身碎骨,温淑慧被公冶蒙扶住身子,眼神近乎乞求,“你们二人若是同时死在我面前,那我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呢,我求求你们了,快下来好不好?你们要是再站在上面,我都会先被你们给吓死。” “淇儿,你们两个一起下来,我喊一二三,你们一起下来好不好?”公冶蒙已是满头大汗,他看到沈淇的身子一直都在抖。 沈淇完全是被自己吓到的,她真的是有一点恐高,况且若是自己一个没站稳,可真的就摔死了,她还没活够呢,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耿怀贞做傻事,依旧坚定的说道:“她先下去,要不然我就跳了。” “别别别!耿怀贞,你要是再不下来,淇儿她可真的就要跳了,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下来。” “沈淇,你真的不要逼我……”耿怀贞神色痛苦,盯着沈淇一动不动。 耿怀贞笃定沈淇不会跳,沈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想大不了赌上一把,她侧着头望着不远处站了一圈的人,神色决绝,姬如彦一直冲她摇头,她却视而不见,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惊恐万分,最后沈淇才看向了耿怀贞,“那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沈淇抬起一只脚,缓慢的往城楼下移动,下面顿时一阵骚乱,沈淇又将身子一偏,心慌的不行,若是耿怀贞再没有动作,她可真的就掉下去了,这一瞬间简直是她度过的最漫长的一瞬,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沈淇觉得自己真的完了,害怕的闭上眼睛,却听耿怀贞迅速的说道:“别跳!我下来了,我下来了!” 沈淇心想你为什么不早点下来,现在她真的已经控制不住了啊,只能大喊一声“救我!”沈淇便已凌空,只是一瞬的工夫,手腕便被人抓住,沈淇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向上一提,便落到地面上,倒在一个人的怀抱里,熟悉的味道让她立马安心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是虚惊一场,但这一下子放松,温淑慧却彻底瘫软在公冶蒙的怀里,嘴里不住的说道:“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好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公冶蒙拍拍她的后背,也是心有余悸。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姚文青突然冲到耿怀贞面前,将她牢牢抱住,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耿怀贞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她意识到抱着她的是姚文青时,面色绯红,紧张的动弹不得。 姚文青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一会儿就放开了,眸中的神色让人看不透,耿怀贞愣愣的,任他抱着,又任他放开,看着姚文青渐渐走远,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沈淇!”姬如彦高声的呵斥,让所有人都一震,沈淇瑟瑟的不敢说话,姬如彦眸子中像是要喷出火一样。 “你、你不是说不生我气了嘛。”沈淇小声嘀咕着,方才还说不生气,那现在吼她又算什么。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要是真的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她掉下去的时候,他只要晚一瞬她就没命了,她到底知不知道! “这不是没事了,好好的嘛。” “你……”姬如彦真是要被她气的吐血,他所有的担心好像都成了笑话,一手扶住额头,指着她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心没肺。 这次就连公冶蒙也不帮她了,“淇儿你这次真的是胡闹!” 沈淇站在城楼上的时候都没掉泪,现在却掉下泪来,她明明把耿怀贞救了下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怪她,她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啊,只要能救耿怀贞不就行了,现在两个人都没事,不就应该皆大欢喜吗。 沈淇这样想着,更觉得自己有理,好像旁人都错了似的,赌气的便要离开,姬如彦一阵无奈,心中虽然有气,但所幸她是平安的。 几人不放心耿怀贞,怕她再做傻事,况且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今日必须想个法子让明日的婚事黄了,众人便结伴到了倾月楼,惊心动魄了一上午,这会子倒都饿了。 只是几人在倾月楼里坐了一下午,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最后干脆让耿怀贞明日搞失踪好了,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耿怀贞身边的莺儿却突然出现在倾月楼,禀告耿怀贞说事儿成了。 众人都一头雾水,莺儿才解释说,皇上在方才下了旨,说沈家长子成亲却逼着人家姑娘自杀,我大秦朝不可做那逼婚之事。所以耿怀贞与沈赫的婚事算是暂且搁置了。 耿怀贞终于是舒了一口气,这场戏果然没有白演,几人都是聪明之人,欣喜之余却也都看出了门道,一个个质问耿怀贞,耿怀贞这才老实交代,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策划好的一场戏,只是把大家都蒙在鼓里罢了。 沈耿两家之所以拖迟了那么久才宣布婚讯,就是因为他们知道皇上和太子一定不希望这门婚事成了,定会想法设法制造理由将婚事搅黄,所以避免夜长梦多,婚期直到临近才宣布,而那时已经太晚了。 耿怀贞今日自杀跳楼之举,正好给了皇上一个理由,一个不让沈赫娶她的理由,她就是要闹的满城皆知,闹的让宫里都传遍,只是这事毕竟有辱沈家的名望,无疑是往沈家脸上抹黑,所以耿怀贞才觉得特别对不起沈淇,也不敢跟她讲。 “傻瓜,这些和你的性命比起来都不算什么,若早知道这是一场戏,我就不陪你疯了,你可不知道,我站在上面腿都是抖的,你可差点害死我。”沈淇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胆战心惊,城楼那么高,她都不敢往下看。 说到这儿,耿怀贞也来气,“你还说呢,你可差点毁了我的计划,那可是毁了我终生的幸福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数落起我来了。” “谁知道你是演戏啊,还不是怪你没有提前告诉我。” 温淑慧看这二人还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斗嘴,连忙笑道:“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才是最好的,现在耿怀贞婚事也解决了,这才算皆大欢喜。” “是啊,为了皆大欢喜,怎么也得喝一杯啊。”温均提议,叫了两坛酒。 大家本也高兴,好像一下子烦心事都解决了,不免多喝了两杯,沈淇借着酒劲,拽着姬如彦的衣袖小声说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那日清晨的事情,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他等了她一夜,她却和别的男子抱在一起,这事像刺一样一直卡在他心上。 沈淇一听有门,连忙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然了,还夸张的说她当时怎么急着去见姬如彦,可是因为慕容默受了重伤,她不能那么不仁不义,可是心里一直很着急云云。 姬如彦听着皱眉,却还是问道:“我等了你一夜,你为何不去?” “你还说呢,你说去怡方园等我,可我答应了吗?况且那时我还在生你的气呢。” 姬如彦叹气,两人都被对方误会过,也更能理解对方的心痛,姬如彦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好好的,谁也不气谁了,好不好?” 沈淇立马愉快的点头,“好!” 出了倾月楼,姬如彦要送她回去,沈淇死活不肯,非要和耿怀贞一起,姬如彦拗不过她,只好让耿怀贞好好看着她。 待大家都走后,沈淇瞬间清醒了过来,装醉去求得原谅,这招果然好用,不过她还没忘了非要和耿怀贞一道的目的,开口便问:“说吧,到底是谁的主意?” 正文 126.木婉公主相约 待大家都走后,沈淇瞬间清醒了过来,装醉去求得原谅,这招果然好用,不过她还没忘了非要和耿怀贞一道的目的,开口便问:“说吧,到底是谁的主意?” “什么是谁的主意?你当真醉了不成?” “别跟我装糊涂,今天这一出戏,到底是谁的主意?”沈淇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是耿怀贞自己想出来的,就连沈淇都没想到要用这招,没想到要把皇家牵扯进来以此来搅黄这门婚事。 耿怀贞神情有些闪躲,“是我自己的主意啊。”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我今天差点为你死掉,你竟然还瞒着我!”沈淇气的快走两步,真是的,她还不是怕耿怀贞被人利用了吗,也怕有人对沈家不利,可耿怀贞竟然还瞒着她。 “哎呀,好啦好啦,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就是了。”耿怀贞见沈淇真的生气了,紧赶了两步追了上来,“是柴苏儿让我这么做的,我也不是有意瞒你,是怕我瞒着你和柴苏儿有来往让你生气。” 沈淇与柴苏儿不睦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她俩还有没有搞清楚的误会,耿怀贞与柴苏儿还有来往,她也是怕沈淇知道了会生气。 沈淇哪在乎这些,只是知道了这件事是柴苏儿出的主意后,不得不细细思量一番,柴苏儿肯帮耿怀贞毁了这门亲事,当然是不想沈家与耿家相互依靠,这样说来,也算是为了姬家着想,只不过,如此一来沈家与耿家关系必定变得很糟糕,况且耿怀贞这一出,不只坏了沈家的名声,还会令沈淇与耿怀贞的关系劣化,柴苏儿倒是打的好主意。 可沈淇跟耿怀贞说了这些,耿怀贞还满脸不相信,“怎么可能?苏儿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她当初还跟我讲说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这样做,会影响你我之间的友情,但我想怎么会呢,我们的关系哪是这么容易就被影响的,是吧?” 沈淇白她一眼,可见柴苏儿隐藏的有多深,“柴苏儿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那是你们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我说了你们也不信,当初在贵原深山的时候,就是她把我推下断崖的,之后又装乖扮可怜,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最好离柴苏儿远一点。” “当初真的是她把你推下去的吗?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啊,苏儿她那么柔弱的样子,怎么会这么狠心呢。” 沈淇心里当真气的可以,并不是为耿怀贞不相信她,而是在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揭开柴苏儿的真面目。 “反正事实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沈淇,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 “我知道,怪只怪柴苏儿装得太像。” 沈淇回到沈府,免不了被沈严松一顿责骂,这次沈家丢脸真是丢大发了,皇上圣旨上明说是沈家大少爷娶亲,竟把人家姑娘逼的自杀,沈严松怒不可揭,怪沈淇吃里扒外,沈严松以为沈淇与耿怀贞关系那么好,这事肯定早就知道了,沈淇着实冤枉,她也是刚得知,要不然也不会跃上城楼陪耿怀贞去死了。 不过就皇上那道圣旨而言,沈家也实在是无辜,沈严松与萧夫人商讨的两家婚事,确实也不知道耿怀贞是不情愿的,就算知道一点,也没想到会到寻死这个地步。 沈赫倒是毫不在意,整日里都将心思放在边域国使臣被杀的案子上。 不过耿怀贞的母亲亲自上门来致过歉,萧夫人的意思是回去一定好好劝劝耿怀贞,这门亲事还是要继续的,不过沈严松这下铁了心,说沈家丢不起这个人,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沈淇得知这些,心里更加高兴,既然父亲已经决意要取消婚事了,耿怀贞便再没有了后顾之忧,不过萧夫人作为耿怀贞的母亲,怎么在耿怀贞都想寻死后还要劝她嫁进沈家?真是让人猜不透。 沈赫的婚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沈府里最不高兴的却是陆夫人,好像她忙活了那么久不但没有得到半句赞赏,最后竟还成了笑话,忙里忙外脚不沾地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沈淇就知道她那么殷勤没安好心。 这日午后,沈淇正在软榻上打盹,竟没想到木婉公主会约她,沈淇略微打扮一番,便应约而去,沈淇本以为木婉公主又是和柴苏儿在一起,没想到她只有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纤细的身量从远处看若隐若现,传统的边域国服饰,更有别样的异族风情。 沈淇走近后,木婉公主才转过身,她今日并没有带面纱,沈淇还是第一次见她的真面目,就连上次在倾月楼用膳时,她也只是把面纱翻到一侧,并未取下,木婉公主的容貌算不得惊艳,但深邃的双眸和高高的鼻梁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且是越看越耐看。 木婉公主见到沈淇似乎很高兴,让沈淇带她在郢都城内多转一会儿,她还有好多地方想去呢,那条小吃街,姬如彦已经带她去过了,沈淇便和木婉公主到了最热闹的市集。 木婉公主却说柴苏儿已经带她来过一次,沈淇刚想带木婉公主去别的地方,木婉公主却说道:“上次柴苏儿带我来,我没兴致就早早回驿馆了,今日你带我好好转转吧。” “这市集可热闹的很,公主为何没有兴致?”依木婉公主的性子,她应该非常喜欢才对啊。 “我不喜欢柴苏儿,看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小气的很,哪有和朋友一起出来逛街的好啊,你快和我说说,这市集上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木婉公主看什么都新鲜,边域国资源匮乏,就算有市集也只是彼此交换一些生活用品罢了,哪有郢都的繁华昌荣。 沈淇心想,看来是柴苏儿在木婉公主面前装的太过了,这才惹她厌烦。 “公主,你吃过糖人吗?”那可是沈淇最喜欢的东西。 木婉公主摇了摇头,沈淇便带着她到了自己经常去的那家糖人店。 “师傅,照着我们俩的样子做两个糖人。”沈淇笑着喊道,每次做糖人的师傅画的好的话,她都会多给几文钱。 师傅说了声“好嘞”,便在一旁忙活,当两个与沈淇和木婉公主一模一样的糖人出现在木婉公主面前的时候,她惊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里的糖人,“天哪,太神奇了,怎么会和我这么像?” “就是照着你的样子画的嘛。”因有外人在,沈淇没有称呼公主,不过木婉公主倒是丝毫不在意。 沈淇给了双倍的钱才离开了糖人店,木婉公主为人随性的很,见到什么都好奇,有在街上转陀螺的,还有表演绝技的,看的她乐不思蜀。沈淇也渐渐同木婉公主熟络了起来,两人也不再那么客气,高高兴兴的疯玩了一下午。 两人都闹的累了,便找了家客栈用晚膳,玩了一下午,虽然零嘴吃了不少,但看到这么多美味上桌,两人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不禁看了对方一眼,忍不住大笑。 待吃了差不多,木婉公主却突然开口,“沈淇,你是不是喜欢姬如彦啊?” 沈淇一愣,这木婉公主的话题转的也太快了,怎么又扯到姬如彦身上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低着头不言语。 “你别不好意思啊,我其实都看出来了,你们每次见面气氛都很怪异。” 沈淇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心想你既然都看出来了,为什么每次还故意挽着姬如彦的胳膊像是宣誓主权一样,不过这话她到底没有问出口。 “公主想多了,我和姬如彦只是朋友而已。”这可是姬如彦亲口说的。 “你看,还说只是朋友呢,我看你们这里的人都唤他姬世子,就只有你连名带姓的叫他。” 沈淇无语,这也算是理由啊,怎么边域国人的理由都这么不充分,朱将军定姬如彦罪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木婉公主说沈淇喜欢姬如彦又是这样。 “姬如彦是我来郢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我们边域国就没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木婉公主一边说着,沈淇一边把姬如彦骂了个透彻,谁让他非得长了张妖孽的脸! “不过他眼中只有你,那天在城楼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见你跃上城楼的时候,那种恐惧害怕的表情是我没有见过的,他一定很爱你。” “公主,其实我们……”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你们天朝不是有句话叫做‘君子不夺人所爱’嘛,你和姬如彦都是我的朋友,既然他是你的男人,我当然不会去抢,还要祝福你们呢。”木婉公主的话说的沈淇脸一红,她的男人…… “让公主见笑了。” “这是什么话,我就讨厌你们这些人扭扭捏捏的样子,喜欢一个人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非得藏着掖着。” 沈淇与姬如彦之间的复杂,木婉公主是不能理解的,沈淇也懒得解释,却听木婉公主欣喜的说道:“就是你跳城楼的那天,我见到一个男子,他长得虽然没有姬如彦好看,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重点是我觉得他人很好,我已经决定了要嫁给他了。” “是谁呀?公主知道他的名字吗?”只要木婉公主不再打姬如彦的主意,沈淇都是高兴的。 “好像是叫公冶蒙。”木婉公主想了想说道。 “噗……”沈淇直接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公冶大哥! 正文 127.破了案子,招来亲事 “好像是叫公冶蒙。”木婉公主想了想说道。 “噗……”沈淇直接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公冶大哥! “咳咳,那个,木婉公主啊,公冶蒙其实……” “你也觉得他很好吗?你都已经有姬如彦了,不会还要和我抢吧?”木婉公主惊恐的望着沈淇,好像公冶蒙就是她的似的。 沈淇清了清嗓子,犹豫了下才开口,“不是的,其实公冶蒙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而且他们两个非常相爱,怎么说呢,就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两个人经历了好多。”沈淇说不明白,干脆把公冶大哥和温淑慧之间的故事,长话短说的讲了一讲。 没想到沈淇讲完,木婉公主已经泪流满面了,“太不容易了,两个人竟然经历了这么多,那个温淑慧竟然会为了公冶蒙自刎当场,真是太感动了。” “那公主您……” “我当然不会去拆散他们,我可不忍心,沈淇你不知道,我这次来郢都,就是要找一个如意郎君的,我已经在郢都待了这么久了还没把自己嫁出去,要是被王宫里的姐妹们知道了,一定会嘲笑我的。不过没关系,我见你们大秦朝这些世家子弟个个都不错,就是那天在城楼上那几个,都很好,我一定要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木婉公主像发誓一般,沈淇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难道边域国的女子都整天把婚事挂在嘴边吗,而且当日城楼上站着那几位,除了温家两兄弟,别的可都有主了。 “是啊,郢都里好男子有的是,像公主这样活泼开朗又容色俏丽的人,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呢。”姬如彦是不能让给她了,但公冶大哥也不行啊,若是木婉公主要嫁给公冶大哥,淑慧可怎么办。 “你可好了,与姬如彦两情相悦,我的如意郎君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沈淇微微一笑,她与姬如彦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也并不容易,只是未来还有许多磨难,不知能不能熬的过去,“两情相悦是不假,但总有许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最终能不能走在一起还是未知呢。” 木婉公主显然是不能理解,“既然两个人彼此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沈淇叹气,这些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势力角逐,木婉公主是不会明白的,只好说道:“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会有很多女子趋之若鹜的,柴苏儿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柴苏儿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柴苏儿竟然也喜欢姬如彦?真没看出来,不过你说那什么月是什么意思?” “呃……近水楼台先得月,意思就是说柴苏儿和姬如彦都住在姬府,相处的机会多。”柴苏儿喜欢姬如彦,到底隐藏的有多深啊,竟是所有人都没看出来。 木婉公主本就对柴苏儿没有什么好印象,现在又将沈淇当作好朋友,对于沈淇说的自然就信了,也不知沈淇是觉得木婉公主值得信任,还是压抑的太久,便将在贵原深山柴苏儿推她下断崖,之后还假惺惺的事情说了出来,毕竟她之前说的时候,除了芸儿,谁都不信她,毕竟柴苏儿隐藏的实在是太深。 她本也没想到木婉公主能完全相信,可事实她就是完全相信了,竟然比沈淇还恼火,拍着桌子将柴苏儿从头骂到脚,搞得客栈的伙计都上楼来瞄了好几眼。 沈淇连忙劝住,“公主,您先消消气……” 木婉公主喝了几口茶水,这才安静下来,“真是没有想到,柴苏儿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就说嘛,看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心烦的很,原来是装出来的。” “姬如彦还有我的几个朋友,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我现在就想着要把柴苏儿的假面具摘下来,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奈何她实在是太能装了,我还没找到破绽。” 木婉公主一听,当即便要求一定要帮沈淇揭开柴苏儿的真面目,沈淇亦是越来越喜欢木婉公主的性情,将来反正她也是要嫁在郢都的,日后见面的机会也多,沈淇也多了个朋友。 沈淇这几日就一直在等着,等什么时候木婉公主将柴苏儿约出来,还得在姬如彦闲着的时候。 那日在客栈,她二人商量许久,觉得最主要的是要让姬如彦看清柴苏儿的真面目,可柴苏儿这人警醒的很,有姬如彦在场,她一般装的没有丝毫破绽,况且如果是沈淇约她出来,柴苏儿一定会想到什么,这事要做的自然,而且还要让姬如彦发现,可真不是件难办的事儿。 不过还没等到揭开柴苏儿真面目的机会,沈赫在查的案子却基本定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朱将军贼喊捉贼,杀死边域国使臣的就是朱将军本人。 朱将军自然是大呼冤枉,更将矛头指向了沈家,而朝中大臣包括皇上和太子,都觉得不可思议,朱将军怎么会杀死自己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更有甚者,说沈赫初出茅庐,初涉朝堂,不会是查不出来随意找了这么个理由糊弄人吧。 沈赫对这些一笑置之,根据当晚的情形分析,使臣被杀之时,值夜的侍卫竟无一人发觉,所有人都认为,凶手一定是武功极高之人,但都忽略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根本就不是从外面进驿馆行凶,而凶手根本就是驿馆里的人。 当然了,这并不能确定,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如果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便不得不找出凶手的目的,边域国的使臣在大秦朝天子脚下被杀,最直接的是会影响两国的交好,甚至有可能兵戈相向,就算不会交恶,那边域国的国王也断断不会将女儿再嫁给大秦朝的世家子弟。 经过多日的调查,沈赫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每次木婉公主与姬如彦外出游玩时,朱将军定会早早派人将木婉公主接回去,美其名曰保护公主的安全,一次两次倒也无妨,巧就巧在次次都是如此,更巧的是,木婉公主与柴苏儿或者沈淇出去的时候,朱将军不会催促,只有和姬如彦在一起时才会这样,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朱将军其实对木婉公主别有用心。 沈赫说到这里的时候,大殿上一片寂静,连皇上也点了点头,却见朱将军脸色煞白,却还是一口否认,沈赫冷笑,让朱将军解释一下方才所说的行为,朱将军却又解释不通。 且说被杀的那位边域国使臣,虽身居高位,但对边域国而言,只是位闲散王爷,还不是有王族血统的王爷,只是因其先祖有功,这才得了个王爷的封号,边域国对于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边域国的一个王爷在郢都被杀,听起来是挺严重的事情,但对于边域国而言,根本无伤大雅。而既要木婉公主不继续联姻,又要不危害边域国的利益,能考虑这些的,就只有朱将军而已,若这事是我大秦朝所为,如此厉害的高手为何只杀一位没用的王爷呢。 朱将军听的面红耳赤,而慕容烈却是异常高兴,既然这事跟大秦朝无关,他倒要看看这朱将军要如何交待。 朱将军倒也识趣,知道事情败露,无转圜的余地了,连忙求饶,求皇上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国王,他愿尽力保障大秦朝的利益。 慕容烈一听,当然非常高兴,朱将军在边域国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有把柄在自己手中,不得不说实在是一件幸事。 皇上让木婉公主三日之内择一位如意郎君,待举行婚礼后,便遣送朱将军一行人回边域国,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沈赫也因为这个案子,一举成名,朝中大臣也不敢再说他初出茅庐了,纷纷夸他年少有为,可对于沈赫来说,这却并不是一件幸事,因为这件事,他竟给自己招来一门亲事。 这几日,沈家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因为沈赫的婚事又要重新准备了,皇上亲自下旨,将木婉公主许给沈赫,三日后便成婚,虽然是有点仓促,但所幸沈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如今换了个新娘,且身份尊贵些,再多添置些东西罢了。 对于沈家而言,沈赫娶木婉公主,可比娶耿怀贞更加有利,若哪一天沈家真的落败了,起码还有边域国作为依靠,皇上看在木婉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沈家不留情面,毕竟木婉公主可是代表整个边域国同大秦朝联姻的。 沈严松喜不自胜,倒是没想到皇上会将这么好的亲事许给沈家。 慕容烈当然是不乐意的,为此柳贵妃还闹了好一阵脾气,可他也没办法啊,这门婚事是木婉公主亲自进宫去求的,他当时可说了,如意郎君木婉公主亲自挑选,选谁都可以,既然木婉公主要嫁沈赫,他也不能不同意啊。 这件事沈赫也是没有想到,他破了案子,竟然得到了木婉公主的青睐,也不知是福是祸,最难过的当属兰若表姐了,她本指望着沈赫与耿怀贞的婚事吹了,自己就有机会了,没想到又来了个木婉公主,还是皇上亲自赐婚。 而木婉公主听说她看上的男子竟然是沈淇的兄长后,喜滋滋的便一个人跑来了沈府。木婉公主驾临,沈家自然要出来迎接,不过木婉公主见到沈淇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沈淇,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饶是内心冷冰冰的沈赫也不禁觉得有些脸红,沈府跪了一地的人更是尴尬不已。 木婉公主这才让大家起身,挽着沈淇的胳膊便往府里走去。 正文 128.揭露柴苏儿的真面目 “我听说沈赫是你的兄长后,就立马赶来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以后我就是你的嫂子了。” 沈淇的幽梦院中,此时只有她与木婉公主二人,木婉公主一脸喜色,好像这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沈淇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经过和木婉公主多次的相处,她已经把木婉公主当做朋友了,而且木婉公主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这样的女子适合找个爱她呵护她的男子,但沈赫,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皇上亲自赐婚,且在三日后,一切都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且看木婉公主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沈淇张了张口也没有多说什么,沈赫和冯兰若终究是有缘无分的,若是他二人能够想开,木婉公主未必得不到幸福。 “公主,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想问什么就问好了。” “你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嫁给沈赫?”自从圣旨下来,沈淇就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木婉公主和沈赫,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啊。 说到这个,木婉公主难得的露出了羞怯的模样,“他不是一直负责我们边域国使臣被杀的案子嘛,我也在驿馆见过他几次,开始没觉得什么,直到前几日在宣朝殿里,见到他分析案情的时候真的是太迷人了,俊逸非凡又稳重细腻,简直是我如意郎君的最佳人选。” 沈淇这才把两人联系起来,她倒是把沈赫负责边域国使臣被杀案和木婉公主是边域国人给忘了,看到木婉公主满眼桃花的样子,沈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一个可人,沈赫应该会喜欢的吧。 “沈淇你不知道,遇到姬如彦,他让我觉得惊艳,可遇到沈赫,他却能让我心动,我刚才看着他都好紧张的,心扑通扑通的跳,我觉得我要是再在他面前,心非得跳出来不可。” 沈淇轻笑,难怪方才她急忙拉着自己往幽梦院来,原来是见到沈赫紧张的啊。 “对了公主,三日后就是大婚了,你准备好做新娘了吗?”姑娘出嫁,总是又期待又紧张,皇上的旨意这么仓促,木婉公主见到沈赫都会紧张,三日后就要嫁过来了,那时不是要更紧张吗。 “准备好了,我都恨不得今日就嫁!” 呃……这么着急啊。 “其实嫁妆什么的,在我来大秦朝之前父王和母后就给我准备好了,不过我听说你们大秦朝的婚礼冗繁复杂,虽然这两日会有专门的人来教我,但是我还是好紧张,万一出错了怎么办?”结婚毕竟是一生中的大事,木婉公主也免不得怕到时候出错。 沈淇却笑道:“你是公主,就算出错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那可不行,我既然嫁到你们沈家,就是沈家的人了,就不是什么公主了。”木婉公主说的认真,沈淇却是一愣,看来木婉公主此次来郢都,纯粹是找如意郎君来的,丝毫没有代表边域国联姻的自觉啊,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一心一意对待沈赫,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重要。 沈淇总归没有沈严松他们想的深入,她所注重的,也不过是眼前的幸福。 “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帮你的,不会让你出错。”其实沈淇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懂得这些,为了木婉公主,看来她也要向人请教一下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到时候你要提醒着我点,免得我会出错。”有了沈淇的帮助,木婉公主心也放下大半来,回去再好好学学,应该就没问题了,一想到马上就要和心仪的男子成婚了,木婉公主就不禁脸红心跳。 “对了,我明日约了柴苏儿,正好姬如彦明日闲赋在家,你的好戏可以上演了。”木婉公主今日来,也是要告诉沈淇这件事的,可是看到沈赫后,所有事情都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可是现在你马上要嫁到沈家了,要准备很多事情,岂不是耽误你的时间吗,再说了,柴苏儿已经知道了你我的关系,肯定不会再上当了。”现在木婉公主马上要成为沈淇的嫂子,也算是明着和沈淇一条战线了,柴苏儿那么精明,肯定不会轻易上当。 “你放心好了,我是前几日约她的,那时还没有婚约呢,她不会想到的。” 木婉公主和沈淇约好,柴苏儿还不知道她们两人早就已经成了朋友,而且还这么亲密,这样也好办一些。 只要能让姬如彦看清柴苏儿的真面目,他以后也能有所防范。 翌日上午,沈淇打扮一番便带着雪心出了门,现在有了雪心,疏桐那丫头是越来越懒了,守着幽梦院轻易不肯出来。 木婉公主会和柴苏儿一起到市集看杂技表演,沈淇则带着雪心在那里来了个偶遇。 “沈淇拜见木婉公主。”沈淇见木婉公主和柴苏儿看到自己了,忙上前行礼。 “都说了不用行礼的,你怎么又怎么客气,快起来吧。” 沈淇谢过,柴苏儿也上前来给沈淇打招呼,并说道:“公主与沈姐姐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客气。” 木婉公主一惊,对着柴苏儿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不知道?您要嫁的沈赫便是沈姐姐的兄长啊。” 木婉公主惊讶过后,满脸惊喜,“真的吗?竟然这么巧。” 沈淇在心里轻笑,这木婉公主可真能演,这表情会不会太夸张了点。木婉公主听说沈淇是她的小姑子,为了增进感情,便邀着她到倾月楼用午膳,说上一次来过一次后便对倾月楼的菜品念念不忘,沈淇自然不会拒绝。 柴苏儿更是高高兴兴的挽着沈淇的胳膊,一口一个沈姐姐的叫个不停,沈淇心想,这人呐,装个一时半刻的也倒无妨,可柴苏儿十几年如一日的装下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几人到了倾月楼,吃到一半,木婉公主突然声称自己肚子不舒服,便一个人出去了,沈淇不放心,便让雪心跟着,整个包间里,就剩下了她和柴苏儿两个人。可沈淇又不能立马变脸,最好是让柴苏儿自己受不了,否则以柴苏儿的精明,一定会察觉出什么的。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过了许久,沈淇估计木婉公主已经请到了姬如彦,便开口说道:“苏儿妹妹,这香酥鸡是我的最爱,妹妹也尝一尝,保准喜欢。”沈淇笑容亲切,不断的向柴苏儿介绍各种菜品。 柴苏儿低眉微笑,“既然姐姐喜欢,那就多吃一点。” 沈淇又突然自言自语了起来,“你说这香酥鸡外表看起来真是金黄酥脆,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呢。” 柴苏儿不语,不明白又没有外人在,沈淇到底在装什么。 “香酥鸡就是这样,哪怕里面的肉再好吃,只要表面看起来不金黄酥脆,也让人没有了食欲。” 柴苏儿不知道沈淇到底想说什么,索性冷冷的看着她,沈淇却突然语气一转,“所以啊,这香酥鸡和人一样,外表是多么重要啊,哪怕要装,也要装的好看一点,就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要给人的感觉好了,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不重要了,你说是不是呢苏儿妹妹?” 柴苏儿冷笑,敢情沈淇这是在指桑骂槐呢,她就说嘛,都没有外人了,沈淇还在装什么!遂不冷不热的说道:“沈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呢,苏儿可听不懂。” “话说回来,我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姚大小姐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呢,自知做了错事,整日里闷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不怪沈姐姐不原谅她,她确实也是罪有应得,竟然想要害沈姐姐的性命。” 沈淇佯装一惊,“我没有说过不原谅她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我还是懂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说实话,当时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差点没命的事也会忘记吗?” 沈淇心中一笑,这柴苏儿的语气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遂继续说道:“当然了,苏儿妹妹说的也有道理,这差点没命的事情,是不会那么容易忘记的,我还记得那日我挂在悬崖边上,下面是万丈深渊,上面是两个见死不救的人,当时的心情啊,说了苏儿妹妹也无法体会的,我当时就在想,我若是就那么死了,就算做鬼我也会回来找她们的。可偏偏我就是没死成,到如今还让坏人逍遥法外。” “木婉公主这么久没回来,我出去找找她。”柴苏儿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沈淇一下子按住,柴苏儿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你听不下去了,所以就找借口离开吗,柴苏儿我告诉你,那天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你推我下悬崖时那狠绝的表情,不会忘记你那日说过的每一句话,你以为你装乖扮可怜就可以骗过所有人吗,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沈淇杏目圆睁,声音也充满了怒气。 包间外,姬如彦皱着眉刚要往里闯,木婉公主连忙拽着,笑话,柴苏儿还没有承认呢,她可是答应了沈淇了,不能让姬如彦现在就进去。 正文 129.三个耳光 包间外,姬如彦皱着眉刚要往里闯,木婉公主连忙拽着,笑话,柴苏儿还没有承认呢,她可是答应了沈淇的,不能让姬如彦现在就进去。 而包间里的柴苏儿听完沈淇这些话后,大笑了起来,“代价?我做过了什么?你以为你说的话表哥会相信吗?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我与表哥十几年的感情,他自然是信我的!” “柴苏儿,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姬如彦知道,他心爱的人是被你推下断崖的,你说他会怎么样?”沈淇冷笑,她知道现在姬如彦就站在外面。 “他不会知道的,永远都不会!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你,沈家很快就完了,这一切都是表哥策划的,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表哥就会娶我……” “柴苏儿!”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姬如彦一脸怒气的冲了进来,面上还带了几分惊恐。 沈淇和柴苏儿都被吓了一跳,只见柴苏儿脸色突然煞白,惊恐的望着冲进来的姬如彦,她不明白表哥怎么会突然冲进来,待看到姬如彦身后的木婉公主时,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指着沈淇怒道:“你……你陷害我!” 沈淇只想着柴苏儿亲口承认了,又被姬如彦突然冲进来吓了一跳,浑然忘记了柴苏儿方才话里的意思,此时又被柴苏儿指着说自己诬陷她,沈淇只觉得好笑,“苏儿妹妹,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你!”柴苏儿觉得天都要塌了,恨不得把沈淇碎尸万段,可此时她只能紧盯着姬如彦,却发现姬如彦恐慌的望着沈淇,而沈淇浑然不知。 “我之前说了你们都不相信我,这下可以信了吧?”沈淇去看姬如彦,却发现姬如彦望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姬如彦一直将柴苏儿当亲妹妹看待的,如今却发现一向柔婉可人的妹妹,其实是蛇蝎心肠,他一定很难过吧。 而且这事又是自己故意让他知道的,想到这儿,沈淇心里不禁有些内疚,上前拽了拽姬如彦的衣袖,小声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追究什么,只是你们都不信我……” 沈淇还没说完,却猛地被姬如彦抱在怀里,姬如彦声音都有些颤抖,“淇儿,你相信我,不是她说的那样,真的,你相信我。” “什么?”沈淇听得糊里糊涂,柴苏儿说什么了?相信什么? 姬如彦低头去看她,她的神情的确像不知道的样子,心想方才苏儿说的太快,她可能没听清楚,心中猛然一松,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呢,我是说,我之前答应过你,一定要让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姬如彦侧过身,冷冷的扫了柴苏儿一眼,他真是没有想到,竟然真是苏儿差点害死淇儿,她答应过淇儿要给她报仇,可真的要对自己的妹妹动手,他…… 沈淇轻笑,她的目的就是要姬如彦看清柴苏儿的真面目就好了,虽然她恨柴苏儿,可真让柴苏儿受和她一样的苦,沈淇也做不出来,况且柴苏儿又是姬如彦的表妹,是姬家最疼爱的表小姐,她知道姬如彦为难,其实也并未打算追究。 “只要你相信我就好,那我受的那些苦,也就不是白受的了,放心吧,你无须做什么,我不会怪你的。苏儿毕竟是你妹妹,只要她真心悔过,还是我们的好妹妹。”虽然她不可能再把柴苏儿当成好妹妹了,但在喜欢的男人面前,一定要大度一点,这是淑慧教她的。 姬如彦欣慰的点点头,但不免觉得亏欠沈淇,自己对她的承诺无法兑现,自责不已。 柴苏儿见这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像发疯一样扑向沈淇,“沈淇,你不得好死!”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在老太太面前,在表哥面前,甚至在大家面前努力维持的形象,竟然就这样被沈淇给破坏了,沈淇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她就要让沈淇生不如死。 此时柴苏儿手里提了壶滚烫的热水,扑向沈淇就朝她脸泼去,沈淇大惊失色,要躲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壶热水泼过来,自己非得毁容不可,只好用手握住脸,却意外的没有感觉到热水泼在手背上的痛感,抽气声倒是传入耳边,沈淇意识到什么,猛然睁开眼睛,就见姬如彦挡在自己面前,面容扭曲。 “表哥!” “姬如彦!” 柴苏儿和木婉公主都吓的惊喊一声,柴苏儿更是一下子冲了过来,姬如彦靠在沈淇身上,沈淇伸手摸到他的后背,湿润的衣袍上还冒着热气,沈淇的手方一触碰到姬如彦的背,他便闷哼一声,沈淇连忙抽回,扶他坐下。 “你做什么要替我挡着!一定很痛吧。”沈淇忍不住湿了眼睛,忙唤小二打了一大盆冷水来。 柴苏儿愣愣的站在姬如彦身边,流着眼泪已经完全傻掉了,他早该认清了表哥对沈淇的感情,他是可以为她奋不顾身的啊,可是凭什么,自己到底哪里差了,她与姬如彦从小到大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就输给这个半路插进来的沈淇了呢,她不甘心,不甘心! “你没有被烫到吧?”姬如彦咧着嘴,声音有些虚弱,脸上冷汗直冒。 沈淇连忙摇了摇头,姬如彦整个身子挡在自己面前,她怎么会有事呢,柔声道:“我给你把衣袍脱下来,先用冷水敷一会儿,等疼痛缓解了再给你敷药。” 沈淇又对着木婉公主道:“公主,你能到附近的药铺去买瓶烫伤药吗?”木婉公主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请你先出去,你的账,我等会再跟你算!”木婉公主一走,沈淇就冷了神情,语气凌厉,充满怒气。 柴苏儿狠狠的瞪她一眼,又看了眼姬如彦,终究还是走了出去。 沈淇小心翼翼的将姬如彦的长袍脱下,尤其是他的背上,烫伤的小水泡有的被衣服摩擦的已经破了,衣袍粘在上面,沈淇每扯动一下,就感觉姬如彦颤一下,沈淇的心被揪的生疼。 待衣袍好不容易脱下,沈淇用干净的细布沾着冷水敷在姬如彦背上,姬如彦觉得舒服多了,便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当初在山洞的时候,我将衣袍脱下,你还脸红的说不成体统,怎地如今竟亲自动手了?” 沈淇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遂配合的说道:“反正你早晚是我的夫君。” “夫君”这两个重重的撞在姬如彦的心房,情不自禁道:“淇儿,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爱着你。” 沈淇脸一红,他怎么突然就认真了起来,正羞赧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外面便有人敲门,“沈淇,药买好了,我可以进来吗?” 姬如彦一听,就要把衣袍穿上,却被沈淇挡住了,穿衣袍难免又会碰到伤口,遂不在意道:“没关系,进来吧。” 木婉公主推门进来,却见姬如彦裸露着上身,背朝着自己,只是一愣便神态自然,她边域国女子本也没有那么小女儿态,何况此时姬如彦背上通红一片,触目惊心。 木婉公主将药递给沈淇,但考虑到大秦朝规矩礼仪之多,还是到外面等着了,沈淇给姬如彦上药,姬如彦却笑着问道:“我还裸露着上身,你怎么就让木婉公主进来了,方才不是还让苏儿出去的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被别的女子看呢。” “边域国向来开放,何况你是伤者,又何必在乎那些小节,我只是不想看到柴苏儿罢了。” 想到柴苏儿现在就站在门外,沈淇一直憋着一口气,自己好心饶恕她,她却如此得寸进尺,一壶滚烫的热水就往沈淇脸上招呼,心肠如此歹毒。 沈淇给姬如彦上好药,又帮他把衣袍穿上,二人这才走了出来,柴苏儿和木婉公主都站在外面,见沈淇和姬如彦出来,谁都没有说话,沈淇上前一步走到柴苏儿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木婉公主和柴苏儿都愣了,不过木婉公主马上反应了过来,心里还在为沈淇叫好,一巴掌真是太便宜柴苏儿了。不过柴苏儿反应过来之后怒瞪着沈淇,这是第二次了,这个女人竟然是第二次当着表哥的面打她,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抬手便想还回去,却被身旁的木婉公主给拦了下来,木婉公主抓着柴苏儿的手腕,得意的看着她也不说话,柴苏儿气的将手抽回来,还没等着再抬起来,又生生挨了沈淇一耳光。 她根本就没想到沈淇还会再打她,但是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呢,沈淇冷着脸,心中怒气丝毫不减,第三个耳光又重重的落下,感觉自己的手掌生疼,麻的厉害。 柴苏儿已经完全被打蒙了,重重的三个耳光,脑袋嗡嗡作响,左脸肿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被打的已经失去了知觉,接着强烈的怒气便涌上心头,柴苏儿此刻恨不得将沈淇挫骨扬灰,只有这样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正文 130.沈赫大婚 沈淇冷冷的瞪着柴苏儿,手掌上的痛感比不上她心里的怒气,看着柴苏儿恶狠狠的眼神,冷笑道:“柴苏儿,你觉得疼吗?我告诉你,我跌下悬崖时,在崖底被饿狼抓伤时,哪个不比你现在还要疼上千百倍?还有今日姬如彦背上的烫伤。我告诉你柴苏儿,我放过你不代表我不恨你,我只是不想让姬如彦难做,否则我有一百种死法让你选!” 柴苏儿不可思议的望着沈淇,从来没有见到她这么强势的一面,这里一共站了四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会帮自己,柴苏儿将头慢慢偏向姬如彦,自始至终,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表哥……” “苏儿,和你带给她的伤痛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明日你就回齐县去吧,姬家是留不得你了!”姬如彦神情冷淡,自己虽然可以不再追究,但也不能留她在郢都了。 柴苏儿却惊慌失措,惊恐道:“你要赶我走?表哥,我不走!你不能赶我走,老太太也不会答应的。” “这件事没的商量,若你乖乖的回齐县,便还是我姬如彦的好妹妹,要不然……”姬如彦冷哼一声,便拉着沈淇离开了倾月楼。 沈淇答应了木婉公主,大婚之日要帮她的,可沈淇自己也什么都不懂,生母走的早,她也不能去问陆夫人啊,思来想去,才想起可以去找姑妈,姑妈是老太爷和老太太唯一的女儿,听说出嫁时颇为隆重,倒是可以去向她请教请教。 只是沈淇到了柳家,却被姑妈笑话了一番,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莫不是等不及要嫁人了不成,说的沈淇羞赧不已。 沈淇到柳府却没发现柳枚,沈凤媛惊奇说起柳枚那丫头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三天两头的往外面跑,以前从来也不逛街的丫头,现在天天在街上转,或许是长大了。只有沈淇知道,柳枚往外面跑,除了苏衣秀那家伙怂恿的,还能有谁。 明日便是沈赫的大婚了,沈淇到春兰院来,却发现沈赫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闷酒,心下一叹,便挨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你院子里的人呢?大少爷喝酒,也不陪着。” 沈赫仰首看是她,苦笑了声,让她坐下,“在眼门前看的心烦,打发了,怎么,你是来陪大哥喝酒的吗?” “就我那点酒量,一杯就醉的,不过若是大哥不嫌弃,我倒愿意舍命陪君子呢。”沈淇笑语嫣然,沈赫心里的苦她都懂,明日就大婚了,想来还真是快,木婉公主那边紧张兴奋,沈赫却在喝闷酒以解忧愁。 沈赫给她倒了一杯,还没忘记嘱咐她慢点喝,而他自己却一杯杯下肚,神思却越来越清醒,为何想醉一场都这么难。 “成家后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喝闷酒了,嫂子会生气的,大哥,我知道你放不下兰若表姐,但木婉公主也很无辜,她一心向你,纵然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也万不可辜负了她,我想兰若表姐那边,总有一天会放下的。” 沈赫轻笑,“你是我的妹妹,怎么还管起我来了?” “母亲走得早,我不管你谁管你呢,大哥,你也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既然一开始就决定联姻,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幸福,你幸福了,表姐也会开心,知道吗?”沈淇心中苦涩难当,自小疼她护她的大哥,她何曾见过沈赫像如今这样狼狈的模样,她的大哥一向都是面如冠玉、神采奕奕,心思稳重,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大哥,她不愿、也不忍心看到沈赫此时的样子。 沈赫却没有回答,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可做起来真的好难。 沈淇其实并没有喝,一直都是沈赫自己一个人一杯杯的不停,沈淇也不劝解,醉吧,明日醒来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沈赫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沈淇这才吩咐人把大少爷扶回房间去,春兰院一片喜气洋洋,入目皆是刺眼的红色,明日这里,将会迎来女主人了。 翌日,沈淇早早的起身,只留下了雪心,其她人都让疏桐领着去帮忙了。沈府大门大开,府里人影穿梭,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望着府里四处张贴的囍字,沈淇也忍不住被这种喜庆的气氛感染。 厨房里是最忙活的,沈府里两个大厨房,还有各个院子里的小厨房都没有闲置,中午时准备好喜筵,接近傍晚沈赫便要去迎亲了,因为木婉公主一直住在驿馆,此次皇上有意与边域国修好,便让木婉公主从宫中出嫁,这无疑又抬高了木婉公主的身份。 因为一整天所有人都在忙碌,沈淇也没空去找兰若表姐,现在寻了一圈,竟没找到她的人影,倒是柳枚一直窝在老太太那里,因为只有那里最清静,回廊里,冯纪文和柳念远两位表哥在打闹嬉戏,沈淇笑着走上前,沈赫已经大婚,接下来这二人想必也快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嬉闹,沈淇走到冯纪文面前问道:“纪文表哥,兰若表姐她?” 两人早就看见沈淇往这边走来,冯纪文听她这么一问,神情便有些不自然,“她在家呢,不来也好,免得看了心里难受。” 沈淇心里一梗,也没有再说话,兰若表姐果真是没有来,表哥说的对,不来也好。 因是从宫中迎娶,便省去了女方开筵这一流程,沈赫直接将新娘迎回沈府。 沈府外突然传来奏乐鸣炮之声,沈淇心想,这是迎亲队伍回来了,便到门外去迎接。大婚虽然按着大秦朝的习俗来的,但木婉毕竟是公主,几番叩首都是免了的,木婉公主本意是不想免的,她一直认为,自己既然嫁到了沈家,那就是沈家的人了,不再是什么公主了,但她又怕出错,终归还是没有出声。 拜堂时的仪式颇为复杂,赞礼的那一套下来,沈淇看到木婉公主的腿都在打哆嗦了,沈淇抿嘴哧笑,说好要帮木婉公主,所以沈淇一直紧盯着她看,以便在她出错的时候提醒,好在她是公主,就算有点小小的错误旁人也当做没看见。 拜堂仪式终于结束,引入洞房后,沈淇心也定了下来,竟忍不住湿了眼眶,她的大哥也成家了。 晚筵有沈严松、沈严卫和沈赫作陪,沈府摆喜筵,整个郢都城,不管是为官还是为商,有点名望的都来了,整个沈府灯火通明,一片热闹欢腾,前院不时都哄闹声传来,想必是沈赫的那些朋友嚷嚷着等会要闹洞房。 不过这洞房,到底是没有闹成,一来沈赫没有那个心情,二来,他娶得毕竟是位公主,真要闹也不敢闹的厉害,这事也就糊弄了过去。 宾客尽兴而归,沈府里却静不下来,沈府决定大摆筵席三天三夜,郢都城内所有的百姓都可以来,沈府的下人这三日拿的都是三倍的工钱。 木婉公主嫁到沈家已经有四五日了,每日与沈赫同进同出,看起来相敬如宾,但沈淇偶尔见到她,只觉她眉目间隐约可见愁容,但见到沈淇都是以笑容掩饰,沈淇心知肚明,也不点破。 心想木婉公主婚后,定是发现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同,沈赫虽与她相敬如宾,但夫妻之间,最可可怕的就是这一份疏远。 至亲至疏夫妻,而他们之间,却只有疏远,她未曾走进沈赫的心里。 沈赫的突然大婚,却让一向与沈家交好的公冶大人动了心思,他的儿子一直与温家那丫头纠缠在一起,上次将公冶蒙打的半死,他都不肯放弃,公冶大人心里有了主意。 公冶蒙与沈赫自小交好,如今沈赫已然成婚,自当也要尽快给公冶蒙说门亲事,为了打消公冶蒙与温淑慧的念头,公冶大人雷厉风行,很快便看中了张大学士家的千金,虽说张大学士才是从四品的官职,但他的女儿才貌双全、端庄知礼,公冶大人甚是满意。 公冶大人托媒人到张府去提亲,张大学士自然是一百个乐意,能和吏部右侍郎家联姻,他们可求之不得,况且公冶大少爷在郢都也是出了名的文韬武略、仪表堂堂。 这门亲事算是敲定了,可怜公冶蒙这个当事人竟然是最后得知的,沈淇也是听到了一丝风吹草动,这才去问沈赫,在沈赫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沈淇心急不已,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公冶大哥和淑慧事就暂且搁置了下来,没想到公冶大人这么快就给公冶蒙定了婚事。 淑慧此时想必还不知道呢,沈赫说公冶蒙被公冶大人关在了家里,只等着大婚那日了,目前去公冶府能见到公冶蒙的,想来也就只有沈赫了,沈赫在他们眼中,一向以大事为重,责任心强,定然不会胡闹,所有公冶大人并不阻止。 沈淇便经常到沈赫那里打探消息,可沈赫如今也非常忙碌,有了官职不说,庄子上的事一直都是他在打理,有时候好几日住在庄子上也不回府,沈淇就是想见都见不到。 木婉公主整日待在春兰院,也不大出来,沈淇也不敢去见她,这么一拖就是半个多月,如今天气越来越冷,沈淇在屋子里抱着手炉看书,疏桐却通报说少夫人来了。 这还是大婚以来,木婉公主头一次进沈淇的院子,沈淇方到外间来,木婉公主已然进了来,开口便道:“沈赫心里有人,为何你不早告诉我?” 正文 131.枚儿要嫁苏衣秀 这还是大婚以来,木婉公主头一次进沈淇的院子,沈淇方到外间来,木婉公主已然进了来,开口便道:“沈赫心里有人,为何你不早告诉我?” 沈淇请木婉公主上座,嫁给沈赫这么久,她总归要知道这些的,待木婉公主坐定后,沈淇俯身而拜,木婉公主一惊,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干嘛?” “沈淇无意隐瞒公主,只是那日见公主欢喜,才不忍心说,当然了,我也是有私心的,大哥若能娶到公主,沈家就能有个强有力的外援,沈赫一心只为联姻,我也不能连拆他两桩婚事,沈淇愿凭公主责罚。” 木婉公主静坐了许久,才站起身来,喃喃道:“其实我都知道,他娶我是因为什么,可是我不喜欢他冷冰冰的样子。沈淇,作为沈家的大小姐,这的确是你应该做的,可是,我把你当朋友啊。” 沈淇怔怔的落下泪来,她不敢回头看,不敢去看木婉公主离开的背影,“可是,我把你当朋友啊。”她语气中的孤独和难过一览无遗,沈淇跪坐在地上,直到疏桐进来将她扶起来。 木婉公主从遥远的边域国,只身来大秦朝和亲,她一直性情直爽,充满欢乐,让沈淇都忽略了她的孤单,她其实都懂,知道自己来大秦朝的使命,可她却以另一种方式劝说她自己,她不是来和亲的,她只是来找她的如意郎君,可终于是找到了,嫁到沈家后才发现,她纯粹是用来联姻的。 木婉公主把沈淇当作朋友,她在大秦朝唯一的朋友,可明明沈赫心里装着别人,沈淇却不告诉她。 沈淇趴在软榻上,心里一阵酸涩,一个异国他乡以联姻为目的的女子,她在这里,却没有得到一丝温暖。 这日,公冶蒙托沈淇给温淑慧递消息,让温淑慧准备好,公冶蒙准备随时带她离开,沈淇知道,公冶大哥是真的没法子了,再不抓紧走,可就真的要大婚了。沈淇赶紧到温府去告诉温淑慧,温淑慧泪流满面的样子让她心疼不已,淑慧说她就知道,就知道公冶蒙不会丢下她。 “当然不会了傻瓜,婚事又不是公冶大哥做主的,正因为他不想负你,所以才要带你离开。”公冶大哥有情有义,与淑慧的感情虽然经历了不少磨难,但终归是最幸福的。 柴苏儿被姬如彦强制送回齐县,奇怪的是,姬家老太太却并未阻拦,不知姬如彦用了什么法子,沈淇也只是听姬如彦告知了一声,多余的她也不想问,那日在倾月楼,她与柴苏儿,早已是陌生人。 就在沈淇为木婉公主难过,为淑慧和公冶蒙担忧的时候,苏衣秀却突然带着柳枚找上门来,平时苏衣秀若是找沈淇有事,都是把沈淇叫出去的,今日却又再次踏进沈府,竟堂而皇之的牵着柳枚的小手。 所幸有人通报时,沈淇直接让人请到幽梦院来,要不然旁人见到这一幕,还不知会说些什么呢。 沈淇看着苏衣秀笑嘻嘻的走进来,柳枚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苏衣秀,你知道吗,你特别像领着你闺女。” 苏衣秀嘴一抽,狠狠的瞪她一眼,待坐下后,柳枚忽然抬起头直直的望着沈淇,小脸上充满了倔强的神情,沈淇一愣,这丫头转性了不成,却突然听柳枚开口道:“淇表姐,我们今日来是想通知你一声,我要嫁给秀哥哥了。” “啊……”沈淇张着嘴巴,惊讶的都能塞下一个拳头,等等,她刚才没有听错吧,“你说什么?” 柳枚小脸一皱,转头望着苏衣秀,“秀哥哥,你再教我一遍,我忘了。” 苏衣秀满脸黑线,这记忆力……还是耐心的又教了一遍,柳枚却对着沈淇道:“淇表姐,就是秀哥哥说的这样,你听见了吗?” 呃……这丫头好像变聪明了,苏衣秀不住的点头。 沈淇却觉得的自己的思维有点转不过弯来,一定是苏衣秀这家伙威逼利诱的,遂把柳枚拉到自己的身边,“枚儿,你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吗?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啊,我可喜欢秀哥哥了。”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哎呀,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枚儿,嫁人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两个人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你懂吗?” “我懂啊,我要和秀哥哥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柳枚就像真的懂一样,说的煞有其事。 苏衣秀却满眼泪花,枚儿要和他永远不分开。 “枚儿,你不懂……”沈淇还想在说什么,却被苏衣秀气恼的拦住。 “我看不懂的是你吧,我们家枚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理解能力也太差了吧,我们今日来,就是要你履行承诺的,别忘了,她父母那边你要搞定的,我们就先走了。” 苏衣秀说完就要拉着柳枚离开,沈淇终于是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拉着苏衣秀就问:“说,你到底怎么胁迫的枚儿?” “请注意你的措辞好吗,什么叫胁迫啊,我们家枚儿可是自愿的。” “少来,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衣秀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就和柳枚离开了幽梦院,他是不会告诉沈淇,是因为他偷亲了枚儿,然后再告诉枚儿,被他亲了就一定要嫁给他,要不然以后就嫁不出去了,这才哄的枚儿主动说嫁他的话。 苏衣秀和柳枚离开了许久,沈淇还是愣愣的反应不过来,柳枚要嫁给苏衣秀,柳枚要嫁给苏衣秀,柳枚要嫁给苏衣秀…… 天哪,怎么会发展的这么快,她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和姑妈交待啊!要是让姑妈知道,这两人还是她撮合的,以姑妈的脾气…… 沈淇懊恼不已,她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苏衣秀这么不合理的要求啊,这下好了,要搞定那个母老虎一样的姑妈,想想就觉得胆寒,况且苏衣秀第一次见沈凤媛,就把她得罪了,一把年纪了还叫人家伯母,现在还要拐走人家的宝贝女儿。 沈淇准备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忐忑的到了柳府,沈凤媛以为她是来找柳枚的,便道那丫头又不知跑到哪去了,沈淇坚决表明心意,她今日纯粹就是来看望姑妈的,还特意把礼物啥的提了上来,以表孝心。 沈淇是沈凤媛看着长大的,这点小把戏早就被她看透了,“行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别跟我来这套。” 沈凤媛脾气不好是有原因的,作为沈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唯一的女儿,沈严松和沈严卫唯一的妹妹,出阁之前,那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沈府横行惯了的人,沈淇一度以为,柳枚性子胆小怯懦,可能就是从小被她母亲给吓的。 “您瞧您,怎么不想我好呢,我是真的纯粹来看望您的,没有什么忙让您帮。”沈淇笑着给沈凤媛端茶倒水,弄的沈凤媛总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浑身不自在,可问沈淇,沈淇又不肯说实话,她也只好“享受”着沈淇的孝敬。 沈淇一边给沈凤媛捏肩捶背,一边和她闲聊着,沈凤媛也难得如此享受,她的两个孩子,柳念远是别指望会给她捶背了,柳枚的小手又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是沈淇这力道刚好,捏的人也舒服。 沈淇见把姑妈伺候的舒舒服服了,不经意的就说道:“不知苏衣秀,姑妈还记得吗?” 沈凤媛身子一震,没有睁眼只是点了点头。 沈淇一喜,便再接再厉,“昔日我重伤,曾在苏医谷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苏衣秀来了郢都,也经常约着出去游玩,我对他也算是颇为了解,习得一手好医术,又对奇门遁甲尤为精通,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也算这世间难得的好男子了。” 沈淇越说心里越是没底,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忽然听姑妈问道:“你这般夸他,可是看上他了?” 沈淇大惊,这也太惊悚了,忙摇了摇头,“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没有就没有啊,还对天发什么誓。”沈凤媛不解,这事要上升到对天发誓的高度了吗。 “我只是想说,他真的很不错,既然这么难得的好男子被我们给碰上了,怎么能轻易放走呢,姑妈您说是不是?” 沈凤媛笑而不语,她已经知道沈淇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了。 “那个姑妈,您看……”枚儿还小,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啊。 沈凤媛却接过话茬,“从你提起他时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说苏衣秀和枚儿的事嘛,至于拐这么大个弯吗,我听的都累。” 沈淇大汗,忐忑道:“原来您都知道了。” “我自己的宝贝女儿突然变了性子,我能不关心吗,苏衣秀虽说年纪是大了些,但品性我还是信得过的。” “那姑妈的意思是?”沈淇惊喜的问道,不会吧,姑妈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不过……枚儿还小,这事我不同意,过两年再说吧。” 果然,她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是,我知道枚儿还小,苏衣秀说他可以等的,他对枚儿真的很好,我觉得把枚儿交付给这样一个人,我们也都能放心不是?” “他都多大年纪了,还能等。”沈凤媛皱着眉,沈淇尴尬的笑了笑,姑妈果然是记仇的,苏衣秀的年纪是硬伤啊。 正文 132.苏衣秀出事 最后在沈淇锲而不舍的劝说下,沈凤媛终于是答应了,不过条件就是两年之后才能大婚,沈淇喜滋滋的替苏衣秀应下了,两年算什么,只要姑妈答应,二十年都可以! 沈淇回沈府后,胳膊累不说,还口干舌燥,她简直把这世上所有的赞美词都用在苏衣秀身上了,心里直到现在还恶心着。 苏衣秀和柳枚这事总算是解决了,她也托人去给苏衣秀递了消息,想必苏衣秀此时正不知如何高兴好呢。 可这次沈淇却猜错了,苏衣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身种数剑、拼死抵抗,此时围着他的有十几人,个个武功高强,或许单个拎出来谁都不是苏衣秀的对手,可十几人一起,饶是苏衣秀拼死顽抗,也已经渐渐成了强弩之末。 只要他这一次能逃脱,他就可以用原先准备好的把柄让自己完全脱身,可看着将自己紧紧包围的这些人身上的肃杀之气,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次是逃不掉了。 今日实在是太大意了,原本是想回苏医谷取些东西,竟没想到他们的人一直埋伏在苏医谷外,这若是在谷内,他料定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里面机关阵法无数,这些人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死死的包围着苏衣秀,不让他有丝毫的机会逃入谷中。 苏衣秀一袭白衣,已尽数被鲜血染红,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如果沈淇在这里,肯定会惊讶于苏衣秀的不同,平日里只见他吊儿郎当惯了,却不曾见过他此时面上的肃然,他苏衣秀就算是死,也绝不能死在这些人手中,苏衣秀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神态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苏衣秀,你已是强弩之末,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也能少受些苦楚。”围着苏衣秀的其中一人说道,曾经,他们和苏衣秀也曾一起并肩作战,他们欣赏苏衣秀的为人,本也不想杀他,可命令不可违抗,苏衣秀今日非死不可。 苏衣秀却冷笑,“我苏衣秀何德何能,竟然劳动十二鬼影来杀我,但是我敢保证,今日你们定然杀不了我。” “不自量力!”话虽这样说,可十二鬼影显然还是忌惮着苏衣秀,十二人摆阵,将苏衣秀牢牢的困在里面,十二柄长剑均是指向苏衣秀。 鬼影浮动间,苏衣秀已经在几人身侧快速游移,可惜几人也都是武功卓绝之辈,苏衣秀也只能让他们受点小伤,无法一击毙命,可饶是如此,几人也惊讶于苏衣秀的速度,此阵法就是十二鬼影不断浮动,扰乱阵内之人的视觉和听觉,让他无法分辨人在何处,好让鬼影趁机击杀。 可苏衣秀竟然在这么快的速度下,精准的找到他们几人身上的伤口,并在伤口处重重的一击,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而苏衣秀之所以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和这么精准的直觉,主要是与他修习奇门遁甲有关,八卦阵里阵法错综复杂,也不缺乏变幻莫测之阵,他精准的直觉便是这样练出来的。 在面对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时,十二鬼影丝毫不敢大意,却还是被苏衣秀伤了,十二鬼影迅速转变队形,呈“一”字形摆开,使用车轮战术,想要消耗苏衣秀的体力。 苏衣秀单论功夫,其实并不见得多厉害,可让十二鬼影忌惮之处,就在于他敏捷的速度和精准的直觉,以及他的奇门遁甲术和手中的银针,这样的苏衣秀,若是真的对打起来,饶是姬如彦,恐怕也占不得半分便宜,只是平日里他们打闹偏多,都是姬如彦占上风。 可若是以消耗体力的打法,苏衣秀难免吃亏,他速度矫捷,但体力却丝毫占不得上风,何况对方还使用车轮战术,若是苏衣秀不能一招毙命,对方一轮轮下来,他肯定支撑不住。 苏衣秀面上一道长长的血痕,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此时大喝一声,哪怕要死,也要多拉几个陪葬的! 苏衣秀依靠身体的矫健,一下跃到敌人的后方,手中长剑迅速祭出,只一瞬间就刺中了眼前之人的后背,长剑从后背插入,直接穿到了胸前,苏衣秀来不及思考,迅速将剑拔出。这一系列动作均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也正是因为太快,旁人来不及反应,苏衣秀才能一击即中,可再想刺杀第二个人却没有那么容易了,十二鬼影向来形影不离,所有任务也都是一同完成,现在死了一个,却正好激怒了剩下的十一人。 苏衣秀却忍不住冷笑,很好,有一人陪葬了。 此时打斗,已经不讲究什么阵法了,被激怒的十一鬼影提起剑就往苏衣秀身上刺去,苏衣秀杀了老九,他们与苏衣秀,已是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那就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苏衣秀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眼神中的狠绝与他平日的气质截然不同。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枚儿了,枚儿才说要嫁给他,可他终归是没有那个福分。 与枚儿在一起这么多天,他却发现那个小丫头并非真的呆笨,其实她心里聪明着呢,只是因为她喜欢跟着沈淇和冯兰若身后被她们保护着,或许她年纪还小,并不知情为何物,可那清澈的眸子和灿烂的容颜却是他心中最温暖的样子,只可惜,他注定要负她了。 “来吧!”苏衣秀大喝,身形已是快如闪电,让人根本摸不清,苏医谷外,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枯叶,飞禽走兽早已四下逃窜,寂静的山谷只能听见兵器碰撞和血肉撕裂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偌大的山谷,如修罗场一般触目惊心,十二鬼影如今只剩下八人,而苏衣秀也好不到哪去,他本来已经伤痕累累,现在也不过只有一口气撑着,要战,自然要战到最后一刻,要死,也不能白白的死去。 他此时心中便只有这一个想法,招式早已经杂乱无章,他知道自己勉强还可以再拉两个人陪葬,要想活着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既然注定了要死,哪怕死的惨烈,也要让他们付出绝对的代价! 在又刺杀了对方两人后,苏衣秀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了,不过,已经够本了,苏衣秀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他已经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剩下的六个鬼影,也都损伤惨重,不过比之苏衣秀,要好太多,几人见苏衣秀已是奄奄一息,手中长剑祭出,纷纷刺向苏衣秀,苏衣秀杀了他们一半的兄弟,此时六个鬼影早已经杀红了眼。 苏衣秀眯着眼睛看着刺向自己的六柄长剑,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疼痛对他来说早已没有了任何知觉,迷离中却听见有兵器撞击的声音,用最后的意识勉强的睁开眼睛,却见一蒙面人正与六个鬼影厮打在一起,虽然那人蒙着面,但苏衣秀还是认出了他,多年的兄弟了,只是一个背影便可确定。 他想告诉那个人,自己死后,要把他埋在这苏医谷中,可他却再也说不出来了,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耳际。 剩下的六个鬼影本就损伤惨重,又哪是眼前这个蒙面人的对手,本来这次的任务就要完成了,可突然杀进来一个蒙面人,他们怎么能不恼火,看苏衣秀的样子,似乎已经死去,不管他们今日是不是都得死在这里,他们的任务已然完成,在他们每个人心中,完成任务就是他们最大的使命,也是他们唯一的信念。 蒙面人见苏衣秀静静的躺在一边,不自觉眼睛泛红,更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面前的敌人身上,饶是六个鬼影拼死抵抗,也很快被眼前的蒙面人一一斩杀,蒙面人满身血迹,不过却都是敌人的。 闪身到苏衣秀身边,蹲下身子将蒙面的黑布取下,露出的是一张俊美的面容,果真是姬如彦无疑,姬如彦一双眸子中满是痛色,将苏衣秀背在身上便进了苏医谷。 此时沈淇派去倾月客栈递消息的人却回来禀报,说苏神医不在倾月客栈中,不过他已经跟客栈的伙计交待好了,若苏神医回客栈,便告知他一声。 沈淇也没有在意,便打发了那人下去,可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跳的头都痛了起来,便躺在软榻上休息,可方一躺下,便有人通传说温大小姐来了,沈淇忙让人请进来,耿怀贞是沈府的常客,可温淑慧并不常来,主要还是从贵原深山回来,她就被温大人软禁在家里,直到现在,温大人听说了公冶蒙的婚事定了下来,这才解了淑慧的软禁。 淑慧已经和公冶蒙商量好离开的事宜,就在太子大婚那一晚,那晚公冶大人和温大人都要到宫中贺喜,自然也会带着各自的夫人去,到时候便是他们最佳的时机,只是淑慧今日来找沈淇,还有一事要姬如彦帮忙,郢都的守卫一向是姬如彦掌管,到时候若是有人追赶他们,还要姬如彦阻拦一时片刻。 沈淇心想这是小事,况且姬如彦也把淑慧当朋友,应是不会拒绝才对,遂答应了下来,待淑慧走后,沈淇便让人给姬如彦递消息,说出来见上一面,可齐昊却说一整日都没有见到世子了,沈淇只好先作罢,反正离太子大婚还有四五日,等明日再通知姬如彦好了。 心里却不禁在想,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找谁都找不到,苏衣秀是这样,姬如彦也是这样,这二人可真是忙的很。 正文 133.将死之人的心愿 当慕容燕还不是太子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将杜郡公家的二小姐许配给了二皇子,只是一直未曾举行大婚,之后朝堂一阵汹涌,立储风波持续了一段时间,二皇子终于得偿所愿的坐上了太子之位,与杜郡公家二小姐的婚期也提上了日程。 太子迎娶太子妃,如同选后一般隆重,许多在外任职的官员也会回郢都为太子贺喜。前段时间,沈赫与耿怀贞的婚事公布时,才让太子记起在偏远的辽北,还有一手握兵权之人,耿庆疏镇守辽北七年,未曾回京一次,虽然折子经常寄回来,但谁也不知道他在那边的真实情况。 慕容燕害怕耿庆疏已经和沈家联合起来了,所以想借着这次大婚将耿庆疏召回来,一探究竟。 这不今日,耿大都督已然回朝,正在宣朝殿中,同皇上和太子汇报边关事务,已经大半日了,还未回到耿府,虽然耿庆疏还没回去,不过耿府现下却热闹不已,萧夫人坐在正堂的首位,心绪复杂的盯着堂下的美妇人和她身边只有六七岁的女娃娃,而耿怀贞就立在萧夫人一旁。 自从上一次耿怀贞在城楼上闹了那么一场后,她就再也没出过耿府,沈淇知道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但碍于身份,也不好去耿府看她,给她传了几次消息,耿怀贞也不出来。 耿怀贞的日子的确不好过,耿家与沈府联姻,那是萧夫人好不容易求来的,却被耿怀贞给破坏了,自己的丈夫在边关势力单薄,若是能在郢都寻沈家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后台,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此时此刻,她望着堂下站着的两个人,却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毁了女儿的幸福。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耿庆疏在辽北娶的妾室和她的女儿。萧夫人抿嘴耻笑,七年,他走了七年,却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六岁多的女儿,可是自己呢,自己苦等了他七年。 耿怀贞立在一旁虽没有出声,但心里也怪不是滋味,还记得初见柳枚时,她还说自己也想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可望着一旁那个眼睛乌溜溜转的妹妹时,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虽然母亲曾经逼她嫁给沈赫,虽然曾对她狠心,但她却知道,母亲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父亲,母亲没有一天不思念着父亲,可等了七年,还没有把丈夫盼回家,先盼来了他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 记得儿时,父亲还没有去辽北的时候,每日都会教自己习武练剑,与母亲更是恩爱异常,那时家中大小事务便都是母亲在打理,父亲对母亲很敬重,也很爱母亲,那时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她与母亲孤儿寡母的留在郢都,父亲却在外面与别的女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为母亲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正堂里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倒是那个美妇人知礼,拉着身边的女娃娃跪在地上,低眉说道:“柳氏给夫人请安。” 还让那个女娃娃唤萧夫人母亲,女娃娃死活不肯,在正堂里就哭闹了起来,柳氏一脸尴尬,萧夫人却皱着眉头道:“罢了,舟车劳顿,你先带着孩子去休息吧,等老爷回来了再说。” 萧夫人摆摆手,让府中下人带她们母女去休息,她却单手扶额倚在椅子上,此时她心心念念的全是多年不见的丈夫,实在是无心去与那母女纠缠。 耿怀贞上前为萧夫人揉揉肩膀,安慰道:“母亲,您先别多想,父亲不是还没回来嘛。”耿怀贞性情虽然不羁,但对待萧夫人,却是关心的紧,要不然在遇到与沈赫的婚事时,也不会那么束手无策了。 耿庆疏离家早,耿怀贞是萧夫人一手带大的,与母亲感情深厚,萧夫人若不是为了丈夫,也决计不会以自己女儿的幸福为代价。 此时萧夫人听耿怀贞这么说,不觉湿了眼眶,把耿怀贞拉到身前,暖声问道:“阿贞,你可怪母亲?” 耿怀贞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不怪母亲。” 萧夫人把耿怀贞抱在怀里,心里期待着耿庆疏回来,却又很忐忑。 再说昨日沈淇没有找到姬如彦,今日又派人去找齐昊,齐昊却说世子一夜未归,现在姬府里也正在找他,姬如彦守卫京城治安,一日不可懈怠,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消失了两日,不管是姬府,就连太子也在找他。 沈淇这才觉得事情不寻常,往日姬如彦若是外出,就算是公事,他也会提前告诉沈淇,免得沈淇找不到他,可这次整整两日不见踪影,却没有给沈淇任何消息,想到昨日眼皮直跳,心里一阵不安。 又让人到倾月客栈去找苏衣秀,可倾月客栈的人也说两日没有见到苏衣秀了,就连紫烟也不在,姬如彦和苏衣秀同时失踪,沈淇心想他们应该在一起,也就不担心他们的安全了,毕竟姬如彦的功夫加上苏衣秀的奇门遁甲,这世上能伤他们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只是不知这二人究竟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 沈淇还在想这二人去哪了,别到时候耽误了淑慧和公冶蒙的事情,就见柳枚红着眼眶进了来,沈淇以为她是找不到苏衣秀心里担心,刚想安慰两句,就听柳枚哭着说道:“淇表姐,兰若表姐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轰隆”一声,沈淇呆愣在了原地,“你说什么?什么叫快不行了,你说清楚一点!” “其实、其实兰若表姐已经病了好久了,表哥大婚那一日就病的下不了床,今日恐怕是不行了。”柳枚不停的哭泣,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沈淇心慌的一下子瘫软在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 “是兰若表姐不让说的。” “疏桐,你快去看看大少爷在不在府里,快去!”沈淇连忙让疏桐去找沈赫,却被柳枚拦了下来,柳枚摇了摇头说道:“兰若表姐不想让表哥知道,她说、她说她想见木婉公主。” 沈淇明白了兰若表姐的用意,便让柳枚先去冯府,而她自己则亲自去了春兰院,沈赫果然不在,偌大的春兰院却显得孤寂冷清。 木婉公主大概没想到沈淇会来,惊讶了片刻,方让人上茶,沈淇却强忍下内心的担忧,让木婉公主把闲杂人等都遣走了,木婉公主想不到沈淇要干嘛,只等着她开口。 沈淇不确定木婉公主会不会愿意去见兰若表姐,可情况紧急,她只好一下子跪在木婉公主面前,木婉公主迅速站起来,就要走上前扶她,却听沈淇说道:“公主,沈淇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 沈淇却顾不得起身,一下子流下泪来,“公主,您曾问我沈赫心中之人,其实那人便是我舅父家的表姐冯兰若,她与沈赫自小青梅竹马,互相喜欢,可因为冯家无权无势,沈赫不得不放弃与她的感情,选择联姻,是我沈家对不起你,沈赫是个重情义的人,让他一时半刻放下十多年的感情虽不容易,但我想,时日久了,他自然能发现你的好。” “你今日来,难道就是要告诉我沈赫与别的女人的故事吗?要告诉我,其实我才是第三者,破坏了沈赫和那个女人的感情是吗?”木婉公主皱眉,神情也冷了下来。 沈淇却摇了摇头,乞求道:“自从知道沈赫要娶别人后,兰若表姐便再没有在沈赫面前出现过,很多事情,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沈淇只希望您能随我到冯府去见兰若表姐一面,很多事情也就明白了。” “哼,我为什么要去见她?她怎么有这么大的面子,抱歉,我对她没兴趣,你可以走了。” “公主,若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您也不肯答应吗?” 木婉公主一惊,“你、你什么意思?” “兰若表姐已经病入膏肓,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如今心愿便是见您一面,昔日您能为公冶蒙和温淑慧的感情感动,沈淇便知公主是心善之人,求公主随我去一趟吧,这是兰若表姐唯一的心愿了。” 沈淇跪在地上,心里惶恐不安,看柳枚的样子,她知道若是自己去晚了的话,可能真的见不到兰若表姐了。 “你说的可当真?莫要糊弄我!”木婉公主半信半疑,听到将死之人时,她心里咯噔一下。 “千真万确,兰若表姐的心,一生都记挂在沈赫身上,就连即将身死,也不愿让沈赫知道,沈赫直到如今,都不知兰若表姐病了,求您可怜她的一片痴心,屈尊见她一面吧,要不然,我真的怕来不及了……”沈淇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便哭了起来,她到现在心里还慌的紧,她多希望柳枚是跟她开玩笑的,多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柳枚这丫头偏偏不会说谎。 木婉公主见沈淇痛哭的样子,终是不忍心,上前将她扶起来,“罢了,我倒要看看她能耍什么把戏。” 沈淇一喜,她知木婉公主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她愿意去见兰若表姐便好,随即便拉着木婉公主上了沈府的马车,一路往冯府驶去。 正文 134.为情而生,为情而死 冯府的大门紧闭,沈淇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冯府的管家,冯兰若是他从小看大的,此时管家眼睛红红的,什么也没说便引着沈淇和木婉公主往府里走去。 整个冯府安静的可怕,沈淇的心跳却越来越快,身后的木婉公主不自觉皱了皱眉,说实话,她讨厌这样的气氛。 走进院子,冯纪文和柳念远立在门外,冯纪文面部沉静,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了沈淇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沈淇身后的木婉公主,动了动唇角,便让她们进去。 沈淇想问什么,终归是没有问出口,浓重的悲伤萦绕在不大的房间里,舅父坐在外间的椅子上,舅妈和姑妈还有柳枚在里间,柳枚坐在床榻的一旁,小脸上满是泪痕,冯兰若就躺在床榻上,身形憔悴不堪,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细看之下,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表姐……”沈淇方一出口,声音中已是酸涩难耐,顿时湿了眼眶。 “淇、淇儿,芸儿……”冯兰若的声音细微,沈淇连忙走到床榻边上,握住了她的手。 沈淇、冯兰若、柳枚和沈芸,四人一起长大,犹如亲姐妹一般,冯兰若此时遗憾的,便是临了之际,不能再见沈芸一面,要不然,死也无憾了。 “你再坚持两天,我这就叫她回来。”沈淇忍住哭腔,鼻尖的酸涩却越来越重。 冯兰若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况且若是突然把沈芸叫回来,表哥就会知道的,他不想让表哥知道,自从确定沈赫的心意后,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想让沈赫伤心难过。 “真好,你们都陪在我身边。沈淇,答应我,不要告诉表哥,不能让他知道,不能……” 这是兰若表姐最后的请求了,沈淇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让他知道。” 沈淇和柳枚靠在她身边,柳枚的身子止不住抽搐,她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兰若表姐会永远离开这件事。 沈淇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走到舅妈面前,握住舅妈的手喊道:“舅妈……”冯夫人把她抱在怀里,事到如今,他们虽然悲伤难过,但好在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希望兰若能安然离去,不再受更多苦楚。 “好孩子,别难过,让她好好走。”冯夫人话一出口,登时落下泪来,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又有谁能理解呢。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兰若表姐这病,看起来很长时日了,她竟然到今日才得知。 “一个多月了,自从那次赫儿送她回来后就这样了,一日比一日严重,她要瞒着,我们也只能顺着她,这一个月来,看着她越来越消瘦,直到这两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我们……”冯夫人再也说不下去,背过身捂着嘴痛哭起来。 沈淇心中悲痛,原来都一个多月了,上次兰若表姐失踪,后来沈赫在庄子上找到了她,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兰若表姐回来后就这样了,沈淇已经认定,定是沈赫又伤了兰若表姐的心。 她突然好恨这个联姻,好恨沈赫的责任心,为了沈府大少爷的责任,他辜负了这么爱他的女子,可她偏偏是沈家人,她偏偏恨不起来,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缓了片刻,沈淇才沉声问:“大夫呢,大夫怎么说?” 良久,回答她的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心病难医啊!” “母亲,舅妈,你们先出去吧。”冯兰若虚弱的开口,冯夫人和沈凤媛点了点头,她们知道,兰若这丫头把木婉公主找来,定是有话要说的,二人便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冯兰若艰难的偏过头,望着一直站在一旁的木婉公主,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木婉公主,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五官勾勒的恰到好处,配上边域国的服饰,惊艳之极。 木婉公主从进门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此时她的心里已是翻江倒海,也明白了为什么沈赫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个人,为情而生,为情而死,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可即使在将死之际,她也要瞒着心爱之人,不让沈赫为她难过,难道她就不会觉得不值吗,为沈赫而死,却又不让他知道。 这究竟要有多深的情感,才能做到如此? 沈淇和柳枚都起身站在一侧,木婉公主走上前望着床榻上这个虚弱的姑娘,头一次与沈赫心中的女子见面,想不到是这样的情景,可看到冯兰若冲她微微一笑,她也只好报以微笑。 冯兰若动了动唇角,真诚的望着木婉公主,小声说道:“对不起。”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冯兰若会对木婉公主说对不起,木婉公主一愣,“你……”她不明白冯兰若这句对不起的含义。 “对不起,你本该有一个幸福的婚姻和一个爱你的丈夫。” 木婉公主皱了皱眉,却忍不住红了眼眶,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应该恨自己的吗,恨自己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男子,可是现在,她却和自己道歉。 “木婉公、公主,沈赫他是个重情义的男子,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你的好。我、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可我还是想请、请你好好照顾他,他习惯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苦痛都一个人扛,在他的肩上,担负的是偌大的家族,其实他心里比谁都苦,可、可是他从来都不说。”冯兰若想说的话有太多,可才说了几句就喘的不行,胸膛起伏不定,眼睛微眯着。 木婉公主早已是泪流满面,大婚以来,她一直觉得沈赫虽对她很好,但亲密中总有一份疏离,这不是她期望的婚姻,所以渐渐的对沈赫也没有了好脸色,可沈赫依旧对她礼让有加,从不对她说一句重话,她在春兰院中的一切,沈赫也是关怀备至,她却从不知,自己丈夫心中,会承受了那么多苦痛。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冯兰若不让大家告诉沈赫,她是不想为沈赫本已沉重的内心再加苦楚。自己虽然嫁到了沈家,但其实对沈家一无所知,对沈赫也是一无所知,她甚至还抱怨为什么沈赫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为什么不能好好陪着她。 木婉公主虽然对大秦朝朝堂上的事情不了解,但毕竟是一国公主,也明白一个大家族的是非曲折,和继承人该承担的责任,可自己嫁给沈赫,却从未去想过这些东西。 冯兰若突然呼吸沉重,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好将涣散的眼神投向木婉公主,沈淇和柳枚的心都是一颤,连忙蹲在榻边,唤冯兰若,可是冯兰若的神识已经渐渐消散,只是强撑着看着木婉公主。 木婉公主红着眼眶忙不迭的点头,“我答应你,答应你好好照顾他,理解他,包容他,你放心吧。” 冯兰若嘴角微微一弯,便定格在了这一弧度。 “兰若表姐!”沈淇和柳枚同时喊出声,外间的人一下子涌了进来,房间里哭泣声不断,沈淇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狠狠的咬着下唇,眼泪流到嘴里咸咸的,她不想哭出声,兰若表姐走的时候是面带微笑的,她不能惊扰了兰若表姐。 可是没有哪一刻,有此时这般悲痛,这是沈淇第一次面对最亲人的离去,还是一个和她一样花样年华的姑娘,兰若表姐本该还有大把的时光,可如今,就这样消逝在她的面前。 沈淇抱着身子呆愣愣的坐在地上,整个房间,强烈的悲痛充斥在其中,沈淇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兰若表姐,就这样离开了她们。 因着冯兰若的遗愿,这事要瞒着沈赫,考虑到沈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年纪大了,所以也一并瞒着,沈淇只好带着木婉公主离开,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沈淇的眼睛一眨不眨,呆愣的模样看的木婉公主一阵心疼。 将沈淇扶下马车,却没想到这么巧,竟遇到刚回府的沈赫,沈淇猛的抬起头,望着沈赫的眼中沉痛几许,沈赫走上前来,发现二人的异常,刚想开口问什么,沈淇就一下子扑上来,二话不说拽着他的衣襟就开始捶打,眼泪哗的一下流下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淇儿,怎么了这是?”沈赫抓住她的小手,看到了沈淇眼中的悲痛,担忧的问道。 沈淇却不说话,拼命的挣脱,泪潮汹涌。 “淇儿!”沈赫不明白状况,本来今日就心烦意乱,又被沈淇这没来由的一阵捶打,心中烦闷,刚想把她拖回府,沈淇却突然晕倒在他的怀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赫望着站在一旁的木婉公主,询问道。 “她、她就是受了点惊吓,对,我们方才出去逛街,遇到坏人,不过都没事了,她可能吓到了。”木婉公主结结巴巴,她没想到会遇到沈赫,也没想到沈淇会失控,这一下子根本就没想好说辞,亏的心思转的快,这才张口说道。 沈赫眸色中都是担忧,看木婉公主结结巴巴的样子,以为她也吓坏了,便柔声道:“以后出去多带几个人,快点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沈赫抱起沈淇,木婉公主跟在后面,心都要跳出来了。 正文 135.郢都城里的第一场大雪 沈赫回到春兰院的时候,就看到木婉公主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如今已经立冬,郢都的寒冷总是来的要早一些,深秋已是冰凉刺骨,何况如今已是实实在在的冬日。院子里有棵大枫树,即使下人每日打扫,地上也总会有一两片,冷风萧瑟,正好将一片枫叶吹落在木婉公主的发髻上。 沈赫笑着走上前,伸手把枫叶取下,“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坐在院子里,走,快快进屋吧。” 木婉公主没有动,她好像丝毫感受不到院子里的寒冷,怔怔的望着沈赫,这个让她动心,让她不顾一切嫁给他的男人。 “今天是不是吓坏了?我让人给你熬点姜汤去去寒气。”沈赫揽过她,以为是今日遇到坏人的事吓坏她了。 沈赫的怀抱很温暖,她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找到了漂泊的船只,任由沈赫揽着她进屋,屋里很暖和,不过也不及他的臂弯,木婉公主不知道,若是沈赫知道了冯兰若身死的消息后会怎样,所以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沈赫转身取过一个手炉,将手炉塞到她的手中,她的手冰凉。 “你明明不爱我,又为何对我这么好?”良久,木婉公主开口,沈赫对她越好,她越是觉得不真实,这样的体贴温柔,不是应该属于另一个女子的吗。 沈赫微微愣神,旋即笑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沈赫此生唯一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呢?” 房间的门没有关,外面零零散散飘下几朵雪花,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来的可真快,冰凉的冷风从外面吹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沈赫要去关门,却被她喊住:“不要关,我想看雪。” “等着雪停了我带你到庄子上,到时候白茫茫一片,煞是好看,我见你身子有些发冷,喝点姜汤就休息吧,免得生病了辜负这一场大雪。”沈赫还是将门关上,让她把桌子上刚熬好的姜汤喝了。 木婉公主乖乖的喝完姜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在冯兰若走的这一日,郢都迎来了第一场大雪,这一定是冯兰若在和沈赫告别,木婉公主如是想。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沈赫手里的事情也不得不耽搁下来,想着木婉公主今日受了惊吓,都是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没有照顾好她,遂抱着她一起躺在榻上。 “最近我光顾着忙外面的事情,才大婚没多久就冷落了你,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多抽出时间陪陪你,你在郢都人生地不熟,我得空就多带你出去走走。”沈赫柔声细语,听在木婉公主心里,一阵暖意,可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将脑袋埋在沈赫的胸前,呜咽的哭了起来。 沈赫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一时手足无措,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 “边域国气候特殊,对于大雪并不常见,有时几年都看不到一场雪,我出生那日,边域国的大多数部落都飘起了大雪,父王认为这是吉兆,高兴之下便赐我木婉封号,于是我便成为了边域国头一个出生就有封号的公主。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所以连名字都没有给我取,都唤我木婉,可只有母后,她在私下里会唤我雪儿,她说是大雪把我送到她身边,所以给我起名雪儿,可她又怕父王不高兴,所以只是私下肯叫我,所有人都不知道,木婉公主其实也是有名字的。” 木婉公主渐渐安静下来,今日的一场大雪,也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乳名,只有她和母后知道的乳名。 “雪儿……这名字好听。”沈赫一笑,俊逸非凡的眉眼微颤。 “那以后,你便唤我雪儿好不好?” “好。”沈赫点点头,他一直以为,木婉便是她的名字,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封号。 木婉公主在沈赫的臂弯里沉沉的睡去,可沈赫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便会想到那个追在他身后的表妹,一股难言的悲伤涌上心头,竟不知这是何故。 冯兰若离去,紧接着冯夫人便病倒了,在女儿面前强颜欢笑了这么多时日,如今终是再也坚持不住,都说病来如山倒,这丧女之痛,怎是一个深闺妇人能承受的住的,冯兰若平日里虽顽皮了些,但一向孝顺,想到这些,冯夫人便痛上加痛,无法自持。 太子大婚就在两日后,以防冲撞了太子大婚,冯兰若只能秘不发丧,所幸一场大雪冰冻了所有的伤痛,原本悲痛弥漫的冯府如今寒气逼人。 柳枚因一直在冯家照顾冯兰若,已经好几日不与苏衣秀联系了,如今兰若表姐走了,柳枚却最想见到他,可到了倾月客栈,却得知苏衣秀和紫烟已经几日不见踪影了,柳枚觉得疑惑,这才到沈府找沈淇。 天一冷,沈淇就不愿意出去,又因着为兰若表姐伤怀,整日里躲在屋子里,就连幽梦院都没有出去过,柳枚进来时,沈淇正好从里间出来,外面积雪很深,柳枚的鞋袜都湿了,沈淇连忙让人搬过炭炉来,又让柳枚换了干净的鞋袜。 “这么冷的天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沈淇开口问道,柳枚和沈芸一般大,可沈芸却比她让人省心多了。 “淇表姐,我方才去倾月客栈问了问,客栈的伙计却说几日都不见秀哥哥了,他和姬世子走的近,是不是去了姬府?” 柳枚问出声,沈淇却猛然想起来,姬如彦和苏衣秀已经失踪了几日,那日从冯府回来,她就忘了这事,如今听柳枚提起来,他们竟然今日还没有回来,这也太不寻常了,太子大婚就在两日后,到时姬如彦再不回来,难保不会出什么乱了,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么想着,沈淇便再也静不下来,也不管别的,忙让人去找齐昊,可连齐昊都没有找到,沈淇忍下不安,先让柳枚回去等消息,苏衣秀和姬如彦那么厉害,不会轻易出事的。 傍晚时,齐昊派人来通报,说世子如今在苏医谷,明日便可回来了,沈淇这才放下心来,却不免把姬如彦埋怨了一番,离开了这几日,也不早告诉她一声,就算是走的匆忙,也应该传个消息回来啊,害她白担心。 而此时的姬如彦身在苏医谷,大雪盖住了整个山谷,银装素裹,美轮美奂,不过他却丝毫都没有欣赏的兴致,苏衣秀依旧昏迷不醒,只是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伤势过重,又失血过多,紫烟说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以她的医术,根本不能让苏衣秀醒来。 那日他救下苏衣秀后,苏衣秀便只剩下一点生命气息,他背着苏衣秀进谷,进了寒室将苏衣秀放置在冰床上,这才护住了他的心脉,只等着紫烟赶来,好为苏衣秀医治,紫烟跟随苏衣秀多年,虽然医术不能跟苏衣秀相比,但比之大多数大夫已经好太多。 可饶是如此,也只能勉强挽回他的性命,至于能不能醒来,只能看造化了。 本来姬如彦前两日就该走的,可突然下起大雪,雪势很大,他被困在了谷中,今日有化雪的迹象,只等明日雪完全化了,他便启程回郢都,回去还不知该怎么和太子交代,淇儿也一定担心坏了。 翌日,姬如彦回到郢都后便匆匆进了宫,东宫中,太子慕容燕冷笑一笑,对于姬如彦说的这些,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因为他知道事实是什么,“苏衣秀,是你救的吧。” 姬如彦心下一紧,不自觉皱了眉,“我……” “不要急着否认,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你的理由编的很好,可骗不了我。” 姬如彦却扬着唇角笑了起来,他一直都知道,慕容默有勇有谋,并非常人,也知瞒他不过,索性说道:“苏衣秀是我的兄弟,难道我不应该救他吗?” “姬如彦,你别忘了,你的命可不是你自己的。你……不配有兄弟。”慕容燕孤傲冷漠,已然有了睥睨天下的气势,不管是姬家还是苏衣秀,甚至是整个凤仙谷,都是景顼王朝残余的势力,他们的存在,只为了景顼王朝的复辟,其它的一切,都不配拥有。 这次的事情,慕容燕虽没有怪罪姬如彦,但姬如彦也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苏衣秀的,看来苏衣秀事先准备的东西,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沈淇待在幽梦院,收到了姬如彦传来的消息,说这次是他不好,没有事先通知沈淇,沈淇知他平安便好,又不是真的怪罪他,倒是姬如彦说苏衣秀和紫烟留在了苏医谷处理点事情,这次没有回来。 沈淇便告诉了柳枚,同时心里也觉得苏衣秀越来越不靠谱了,既然和柳枚确定了关系,却说走就走,一点都没有把枚儿放在心上。 太子大婚,这是举国同庆的喜事,可沈淇和耿怀贞她们却丝毫大意不得,甚至还紧张不已,今晚公冶蒙就要带淑慧离开了,也不知会不会出乱子。 温淑慧期待这一日已经许久了,原先只是想和公冶蒙在一起,可这一日真的到来了,她才发现如此舍不得父亲母亲和两位哥哥,温均和温云知道这事,已经几次三番的嘱咐淑慧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可面对温大人和温夫人,温淑慧心中万般不舍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为父亲母亲祈祷,希望二老今后健康平安。 正文 136.一生的幸福 沈淇也已经和姬如彦打过招呼了,让他晚上的时候多照应着点,这可是关系公冶大哥和淑慧一辈子幸福的大事,姬如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沈淇让他做的事,他向来有求必应,何况这又不是难办的事。 这次是太子大婚,与之前大皇子大婚可不同,同样是在宣德殿,可规格却足足大了两倍,因在冬日里,宣德殿的正殿里铺了厚厚的棉绒毯,最前几位的桌椅下更是铺的兽皮毯,每个一个位子就有一个烧的红彤彤的火炉,偌大的大殿暖意融融。 不过这些沈淇她们是看不到了,傍晚时分,沈严松他们便要去宫中赴宴,沈赫和木婉公主自然是要去的,沈淇却突然身子不适,躺在床榻上神情恹恹,因大皇子大婚时沈淇也是去了的,这次太子大婚若是不到场,毕竟不太好,况且沈家一向坐在最前,很容易发觉,若是坐在后面倒也无妨了。 沈严松亲自到幽梦院来看望,方踏进房间,便听到一声声急厉的咳嗽声,让沈严松好不担忧,只见沈淇脸色苍白,虚弱的躺在床榻上,见父亲和大哥过来,懒懒的抬起眼皮,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沈严松见沈淇这个样子,忙让人去请大夫,让她在家好生歇着,心想许是最近天气太冷冻着了,便又让人多拿了两个火炉来,放在里间。沈赫自是知道她这是在装病,但也上前“嘱咐”了两句,本来公冶蒙离开,他怎么也要相送的,可今日的晚宴,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所幸这事计划了许久,该说的早就和公冶蒙说过了。 沈严松他们走后,沈淇连忙起身,为了不给沈府带来麻烦,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而幽梦院里知道这事的也就疏桐和雪心,雪心和沈淇的身量差不多,便躺在床榻上代替沈淇,有疏桐在,沈淇还是放心的,她自己便换上了雪心的衣服,又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包裹离开了沈府。 淑慧要想从温府出来,必定只能孤身一人,甚至连个包裹都不能带,要不然会让别人起疑心,所以在外面要用的东西,沈淇都替她一一准备好,幽梦院的人见“雪心”出去,也都以为是大小姐让她出去办事,不甚在意。 冬日的夜晚冷风呼啸,即使在这样一个欢庆的日子里,也冲散不走街道上的清冷,昏暗的街上,沈淇手提灯笼,裹着大氅疾步行走,她却没有感受到透彻的寒冷,反而因紧张冒出丝丝细汗,她连忙用帕子擦干,不想装病,最后反倒真的病了。 沈淇孤身一人到了原先说好的地方,这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耿怀贞裹着大氅兜着头从马车一侧探出头来,见是沈淇才放下心来,忙拉着她躲在马车的一侧。 “你怎么许久都不出来了?”沈淇给耿怀贞递了几次消息,她都躲在耿府里不出来,原先是因为沈淇担心她,不过现在看来,耿大都督难得回京一趟,耿怀贞自然要在家里陪着。 没想到耿怀贞忽然一声叹气,将裹在大氅里的手伸出来,接过沈淇手里的灯笼,好让沈淇暖暖手,这才开口说道:“别提了,家里不得安生,我就是想出来也没有那个心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是?”沈淇惊奇,可很少会有什么事能让耿怀贞闹心。 “外面太冷了,我们还是进马车里吧。”耿怀贞搓搓手,便率先进了马车,沈淇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又紧张又害怕,这会子见了耿怀贞放松下来,也觉得冷得很,也跟在她身后进了马车。 马车不大,能容下三四个人,正因为不大,才暖和一些,软垫铺的厚厚的,沈淇将帷幕拉下来,角角落落里塞好,这下风就透不进来了,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这才听耿怀贞又说道:“父亲这次回来,竟然带了个妾室,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想我母亲苦等了父亲那么多年,竟然盼来了这个,能不闹心吗,主要是那个妾室也是个有心计的,看着不温不火,可话里就跟藏了针似的,我是看着她就心烦,要不是顾及父亲,我真想揍她一顿!” 耿怀贞握着拳头,烛光映印下可见面上的怒意,要玩心计,她自然玩不过柳氏,可若是论拳头,十个柳氏都不在话下,可对柳氏又不能动拳头,真是让她好生郁闷。 “耿大都督在外七年,若说有了妾室,也实属正常,虽然对萧夫人不公平,可你看我们家,还不是有好几位姨娘,但妾终归是妾,萧夫人才是正室夫人,而你才是耿府唯一的嫡女,你若是跟她们置气,岂不是自降身份吗?” “话虽这样说,可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你不知道,她们母女刚来的那一日,母亲念她们母女舟车劳顿,便也没有立规矩,就先让下人带她们去休息,可谁知父亲一回来,她们母女就立即跑过来,说什么府里就是气派,连下人房都不是一般人就能有的。父亲便知道她们母女竟然住进了下人房,当然脸色不好,可母亲是让人给她们母女准备了上好的厢房,根本就不是下人房,后来问了带她们下去的下人才知道,是柳氏说还没立规矩,还不算耿府真正的姨娘,便自己住进了下人房,那女人却在父亲面前装可怜,当真可恶的紧!” “若真是这样,就要想办法治她一治,耿府家大业大,可不比在辽北的时候,也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这样的事情,主要还是得看大都督的态度。”沈府里的姨娘虽然也猖狂,但到底不敢做出过分的事,因为不光有老太爷和老太太镇着,就是沈严松也不会轻易放纵,这也是沈府为何一直小打小闹,却一直没出大事的原因。 说到这儿,耿怀贞倒是神情放松了不少,“所幸父亲还是心里有数的,虽然与母亲七年未见,但母亲的为人他还是清楚,况且对母亲的情意未减,又怀着几分愧疚,到底没有说什么,但母亲心里终归是别扭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淇也无法再说什么,此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便掀开帷幕一看,远处有两个人影正往这边靠近,因为看不清来人,沈淇和耿怀贞都不敢出声,直到走的进了,才发现是公冶蒙和温淑慧两人,心头一喜,便跳下马车。 只是沈淇和耿怀贞跳下马车,倒把公冶蒙和温淑慧二人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还没有人来,竟没想到还有两个人躲在了马车里,温淑慧吓的往公冶蒙怀里一躲,待看清是她二人后,才欢快的走到她们面前。 握住她二人的手,想到就要分别了,今生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面,竟是相顾无言。 沈淇率先吸了吸鼻子,握住淑慧的手问道:“一切顺利吧?” 温淑慧点点头,“现在晚宴还没结束,而且大哥和二哥会拖住父亲母亲的,就是公冶蒙那里有些不妥,公冶家姐妹俩要是知道了这事,不但不会帮忙,反而还会使绊子,我俩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那快些上车吧,给你准备的东西都放在了马车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沈淇本想着这是好事不能哭的,可到底没有人忍住,又对着一旁的公冶蒙说道:“公冶大哥,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淑慧,她为了你什么都抛弃了,你可不能付她啊。” 虽然知道公冶大哥付出的比淑慧要多,但淑慧必定是个姑娘家,将来一生都交付给这个男人了,这种勇气,也不是一般女子可有的。 公冶蒙自然明白自己要怎么做,只是临走之际,对于这个比自己亲妹妹还亲的人,还是有几分舍不得的,“淇儿,我遇到淑慧后,才知真情是多么难能可贵,也明白了你为什么会为了姬如彦那么不顾一切,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大哥只愿你此生幸福,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便是,我会好好对淇儿的,定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公冶蒙的话才说完,身后便响起了姬如彦的声音,几人回身一看,却见姬如彦身边还跟着姚文青,耿怀贞心下一酸,明白姚文青是为了温淑慧而来的。 公冶蒙凑到姬如彦身边,不知和他说了什么,姬如彦一直面带笑意,时不时的点头,沈淇好奇,凑到他们俩跟前,两人竟然都笑而不语,什么都不说了。沈淇拉着姬如彦逼问两人说了什么,姬如彦把他拉近怀里,低语到:“说要娶你啊。” 沈淇脸一红,把他推到一边,就见姚文青走到温淑慧面前,但神色中多了些坦然,姚文青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但他知道温淑慧与公冶蒙彼此有意,君子坦荡荡,这祝福,自然也是真心实意的。 “你真的决定了吗?” 温淑慧柔美一笑,能和公冶蒙在一起,便是她此生最幸福的事情了,“姚大哥,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希望你也能早日寻得自己的幸福,耿怀贞是个很好的姑娘。” 姚文青神情一顿,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开口。 宫中宴会差不多也要结束了,他们耽误不得,只能抓紧时间离开,离别之际,诸多不舍,但诚如沈淇所言,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只要公冶蒙和温淑慧能够幸福,别的都不重要。 正文 137.凤水仙的忠心 可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沈淇和耿怀贞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是耿怀贞打死不承认罢了。 “若是有可能,我也真想带你离开,只有我们两个人。”姬如彦握着沈淇的手,望着公冶蒙和淑慧的马车离去,神情中多了几分艳羡。 沈淇莞尔,他能有这份心就够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不是公冶大哥,我也不是淑慧,注定是不一样的人生。” 姬如彦一怔,心想这话也不完全对,遂笑道:“但起码结局是相同的,我们会和他们一样幸福,不,要更幸福。” 晚宴估计已经结束,温大人和公冶大人回府后,必定会发现这二人失踪,现在说不定已经派人出来追了,沈淇、耿怀贞和姚文青必须要先回去,要是让追来的人看见,怕又要说不清了。 姬如彦负责郢城防卫,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姬如彦了,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这样也能让公冶大哥和淑慧走的远一些。 沈淇她们并不知道这二人究竟要去哪里,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说好等风头过了再通消息的,所以沈淇只能期盼这二人平安,其它的,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了。 “姚兄,天色已晚,还麻烦你送这二人回去。” 姚文青应下,沈淇主动说自己怕被发现,还是先送自己回去吧,心想还能让耿怀贞和姚文青单独待一会儿,不过幸亏是沈淇先回去了,因为沈淇前脚刚进幽梦院,沈严松他们后脚就回来了,沈严松因为担心着沈淇的身子,入了沈府便往幽梦院赶来。 沈淇急急忙忙的换下衣裳,便往床榻上躺着装睡,心却扑通通跳个不停,蒙在棉衾中,听见外面沉重的脚步声,沈淇赶紧闭上眼睛,便听沈严松问大小姐是否睡下了,大夫怎么说,沈淇不知自己走后太医有没有来,又是怎么应付过去的,但她还是信得过疏桐的。 果然疏桐对答如流,甚至将大夫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讲了出来,只是感染风寒而已,现下已经睡下了,沈严松便吩咐她们好好照顾大小姐,疏桐等人应下,沈淇便听脚步声越来越远。 不多会儿,疏桐便从外间进了来,“老爷已经走了,要不要伺候大小姐洗漱?” “不必了,免得惊动了旁人,都下去休息吧。”将公冶大哥和淑慧送走,估计今夜她是很难入眠了,便打发了疏桐她们下去。 春兰院中,入了夜,枫叶落满一地,沈赫和衣躺下,却见木婉公主皱着眉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碧绿瓷碗,“怎么躺下了?” “夜深了,当然要歇息了。”沈赫背过身,不经意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神色倦怠。 木婉公主抿嘴哧笑,缓步走到床榻边,将药碗凑到沈赫的面前,笑道:“也是,是该歇息了,来,先把药喝了吧。” 闻到浓重的药味,沈赫捏着鼻子皱眉把药碗往旁边推一推,“又没病,喝什么药啊,快歇息吧,太晚了。”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害怕吃药啊。” “你可别胡说,我怎么会害怕吃药呢,只是这吃药总要有个由头,没病没灾的,吃药干嘛。” 木婉公主沉下脸,“你今日受了风寒,总要先预防着,一碗药而已,快起来喝了吧,总不能让人说我们沈大少爷竟怕吃药吧,大不了我给你准备颗糖就是。” 沈赫难得的红了脸,夺过药碗就灌了下去,皱着眉头缓了许久才说:“快些拿下去吧,这味道太难闻了。” 木婉公主笑着让人将药碗拿下去,大婚这么久,沈赫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哪怕对她很温柔,也从未表现出像现在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以后熬药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何必你亲自动手呢。”沈赫躺在榻上,烛火摇曳间,瞥见木婉公主卸妆的背影,铜镜里的模样有些模糊,但因卸了妆,更衬出她姣好的面容。 木婉公主却笑了笑没有言语,她近来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只因为沈赫是她的丈夫,也因为她要连冯兰若的那份爱,一起给沈赫。 她答应过冯兰若,要好好照顾沈赫,况且,她本来也爱他。 “雪儿,对不起,我娶了你,却无法给你对等的爱,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沈赫终究是有些愧疚的,当初他和耿怀贞的婚姻,起码彼此心中都有他人,也不会觉得对不起对方,可他却不知,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数,没想到木婉公主会喜欢上他,进而嫁给他,更没想到的是,木婉公主对他用情至深,哪怕他心里放着另一个女人。 沈赫既然决定联姻,就说明他这人责任心重,自然也不会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女子狠心,可木婉公主越是对他好,他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同时,又一直处于对冯兰若的愧疚中,两相矛盾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木婉公主听沈赫说这话,当下就伸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摇了摇头便觉眼眶微微泛红,伏在沈赫身上缓缓说道:“这本不怪你,当初是我没有问清楚,就求皇上下旨嫁给你,但是,我不后悔,你也不要后悔好不好?我们好好过日子。” 饶是再硬的心肠,也不禁动容,沈赫揽着她,笑着道:“好,我不后悔,以后和你好好过日子。来,快点上来躺着吧,地上凉。” 院中的落叶被冷风吹起,吹到石凳上,冬风呼啸,但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 翌日一早,郢都城的大街小巷已经传遍,公冶家的大少爷和温家的大小姐同时失踪,两人的故事,一时间被传的绘声绘色,虽然两家否认他们俩是私奔的,但老百姓的想象力无限,公冶家和温家再如何制止,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两家追寻一夜无果后,公冶大人和温大人公然的在大街上打了起来,还闹到了皇上那儿,自然是互相指责,说对方拐走了自己的儿子女儿,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两家的儿女私奔,皇上除了派人寻找外,也别无它法,而两位大人,也不能硬逼着皇上讨说法,只能加派人手寻找。 公冶蒙一向与沈赫交好,公冶家的人自然来沈家询问,纵然公冶大人或多或少的能猜测出沈赫有帮助公冶蒙逃走的嫌疑,但苦于没有证据,又不能公然的与沈家交恶,何况那晚沈赫的确到宫中赴宴了,众位大臣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而温府,温夫人亲自到沈府来询问沈淇,可沈淇那晚受寒,早早的就歇下了,而大夫也去沈府给沈淇看病,沈淇更是当着温夫人的面落泪,说一定要将淑慧找回来,在外面多让人担心啊,温夫人更是止不住的伤心,沈淇劝了许久才劝住。 温夫人走后,沈淇却真的悲从中来,看着温夫人的样子,不过区区几日,却好像老了好几岁,可见这世间,真的没有双全法,淑慧不走,注定不能与公冶蒙长相厮守,淑慧走了,却又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 若是公冶家和温家能够摒除成见,让这二人在一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波折了。也不知公冶大哥和淑慧去了哪里,此时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值得高兴的是,沈赫这几日闲了下来,与木婉公主四处游玩,看起来感情好了许多,如此,兰若表姐在天上也会感到欣慰的。兰若表姐已经秘密下葬,因为沈府不知情,所以一切都是从简处理,但其实,或许沈严松已经知道了,只是一直帮着他们瞒着沈赫而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兰若表姐的遗愿如此。 太子东宫,慕容燕匆匆的从东宫中出来,神色中隐约含了几分怒气,步伐稳健,直接穿过御花园,便往凤仪宫这边走来,宫女通报后,慕容燕便进了凤仪宫,柳贵妃的贴身丫鬟碧云早已等候在凤仪殿外。 “太子殿下,娘娘让您进去。” 慕容燕径直入了凤仪殿中的东暖阁内,柳贵妃一如既往的华贵雍容,肌肤胜雪眉目如烟,一点都看不出是慕容燕的母亲。 “儿臣见过母妃。”慕容燕俯身,对待柳贵妃,他一向尊敬有礼。 “又出什么事了?”柳贵妃抬眸一瞥,慕容燕的怒意自然被她看在眼里,自己的亲生儿子,任何细微的神情都逃不过她的眼。 暖阁中温暖如春,慕容燕眸中却闪过一丝冷光,冷哼道:“这次没有将苏衣秀斩杀,竟想不到留下了如此后患。”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张图来递给柳贵妃,“母妃请看,这是儿臣方才收到的。” 柳贵妃细长的手指将图摊开,脸色越来越沉,沉声问道:“这是苏衣秀给你的?” “人没有抓住,不过除了苏衣秀,儿臣想不出第二个人。” “也有可能,是姬如彦呢。”柳贵妃将图仍回慕容燕的手中,不管是姬家还是凤仙谷,她从未真正相信过。 慕容燕神情一顿,随即摇了摇头,“不会是他的,将来或许还有可能,但他现在没有这个必要,而苏衣秀,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手里绝不会只有这点东西,他定然是想以此来警醒我们,这些东西要是落到皇上手里,对于我们来说将是个巨大的麻烦。”柳贵妃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唇边却泛起一丝冷笑,“既然如此,也该验证一下,凤水仙的忠心了。” 正文 138.山美人,蚀骨蛇蝎 柳贵妃拨弄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唇边却泛起一丝冷笑,“既然如此,也该验证一下,凤水仙的忠心了。” “母妃的意思是?” “既然苏衣秀握住了我们的把柄,我们便不动他就是。但我也有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柳贵妃面上的凶狠与绝美的面容格格不入。 慕容燕却有些迟疑,“可是母妃,凤水仙毕竟是苏衣秀的母亲,她怎么会对自己的儿子动手呢?” 柳贵妃蓦然一笑,“是啊,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母亲对自己的儿子动手的呢,可她凤水仙,偏偏就做得出来。” 慕容燕走后没多久,凤仪殿外便有太监朗声喊道:“皇上驾到。” 柳贵妃眉间一颤,慕容烈来她的凤仪殿,向来不会如此架势的,忙整了整发髻出来迎接,“臣妾……” “起身吧。”柳贵妃盈盈下拜,却被慕容烈打断,慕容烈被小太监搀扶着,绕过柳贵妃进了暖阁。 平日里慕容烈都是免了她的礼的,有时就算她要行礼,慕容烈也会虚扶一把,今日显然是不寻常的,柳贵妃勉强一笑,行至慕容烈身旁,那个小太监已经下去了,暖阁里,便只剩下慕容烈与柳贵妃二人。 “臣妾刚让人熬了雪梨燕窝,皇上要不要也吃一碗?”慕容烈神情说不上怒气,也算不得和善,柳贵妃猜测不出。 慕容烈轻摇了摇头,呼吸有些沉重,示意柳贵妃坐下,才缓缓说道:“今日身子尚好,有几句话,想来问问你。” 柳贵妃心间突突直跳,想起方才燕儿来说的那些话,莫非慕容烈知道了什么?或者苏衣秀也把同样的东西给他看了?心中忐忑,却又不得不稳住心神,应了声“是。” 慕容烈这几个月下来,被病痛折磨的哪还有一点帝王之气,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的模样不禁让有心者落泪,先皇去的早,慕容烈尚未弱冠便登上皇位,一晃快三十载了,不敢说建多功勋,但也算兢兢业业,不想最后落得个被心爱之人下毒谋杀的下场,想到这儿,慕容烈不禁唇角冷笑,周身冰凉。 “你说,我这病有多久了?”慕容烈心中微叹,眼睛微眯,紧盯着坐在一旁的柳贵妃。 “回陛下,已有半年之久。但请陛下宽心,陛下身子一向强健,臣妾已遍寻良方,定能使陛下康健。”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暖阁里暖意洋洋,但暖阁中的二人却都是冰凉入骨,当年微服出巡的惊鸿一瞥,竟不想造成了二十多年的悲剧,可怜他还一直在想办法弥补。 柳贵妃不知慕容烈究竟知道了什么,不敢胡言,只是恭敬答道:“自然是真心的。” 却听慕容烈蓦然一笑,接着猛咳几声,身子有些摇晃,缓了许久才静下来,半年多的病痛,有时还真不如死了好,偏偏他还有所留恋,留恋的不是帝王位,而是曾经真心以对的女人怎么会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我与你相伴二十载,和你在一起最令我舒适的,便是你从不虚与委蛇,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知道我没有多少时日了,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就算是……让我死也死的明白吧。”几十年,他从不在她面前自称朕,也许,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他不该存有这样的感情,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注定不会是个好帝王。 不知为何,当慕容烈说他没有多少时日了的时候,柳贵妃身子微微的晃动了一下,这一切,不是从入宫那日起就预谋好的吗,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却为何还会有心痛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贵妃不解的望着慕容烈,她这一生做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实在不知他指的事哪一件,“什么?” “给我下药!”慕容烈问出这句话,心上像被人剜去一道口子,犹记得她刚入宫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眸光清澈,遇到先太后时那样怯怯的神色,一度暖化了他的整颗心。 “陛下说什么,臣妾听不懂。”柳贵妃目光楚楚,却不敢对上慕容烈失望的眸子,明明她知道慕容烈问的是什么,明明是自己做的,却在被她询问时忐忑了,最开始,她既然做了,就想到总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却希望不是自己做的,这样矛盾的心态,是她从未有过的。 “我方才说过了,希望你诚实回答我,难道即使死,也要让我死不瞑目吗!”慕容烈显然是动了气,止不住的咳嗽,呼吸急促,一手捂住胸口,苍老的面容上却满是痛色。 柳贵妃慌忙的上前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眼眉低垂,入目的便是几近花白的头发,才一年时间不到,他却像是老了十几岁。 慕容烈将她的手推开,侧过身望着她,柳贵妃身子一晃便跪在地上,要是换做以前,慕容烈肯定会说地上凉让她起来,可现在只是紧盯着她,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柳贵妃跪在地上,绝美的面容上却怔怔的落下泪来,狠了狠心说道:“既然皇上想知道,臣妾不敢隐瞒。是,臣妾每日都在皇上的药膳里下药,是慢性毒药,目的是让皇上的身子每况愈下,从皇上有意立慕容默为储君起,已经……已经有两年了。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但求一死!” 皇上和柳贵妃在一起,历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从不要人来伺候,所以此时暖阁里悲痛的气氛,也不会被旁人所知。 江山美人,蚀骨蛇蝎。 慕容烈却突兀的笑了,明明已经知道了,却非要再来问个清楚,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吗,为何非要在伤口上撒盐,是想让痛,再明显一些吗。 可是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地上凉,你身子一向弱,快点起来吧。”良久之后,他便只说了这么一句,端过身旁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下去,却犹不自知。 柳贵妃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犯下这滔天的罪行,却换来他一句“地上凉,快点起来吧”。弑君之罪大如天,他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她是想杀了他啊。 暖阁外的宫女太监,突然听见暖阁内柳贵妃凄厉的哭声,心下大惊却谁都不敢进去,那哭声持续了许久,直哭的人肝肠寸断,像是要将这世间的悲痛全部哭完,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将这哭声埋在了地下。 “事到如今,我只求一死,只求一死……” “你根本早就知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忍心动你,你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你的儿子想要皇位,我也可以给他。或许、真的是上一辈欠了你的,所以今生来偿还。” 柳贵妃一直痛苦的摇头,却还是听慕容烈接着道:“那年我微服出巡,在街上遇见你,你才十六岁,花样的年纪,花样的容貌,心思单纯不谙世事,回宫后我总是心神不宁,日思夜想,后来我便将你召进宫。初入宫中,你便已是妃位,我竭尽所能的保护你,生怕你受一丁点的委屈,可后宫纷争,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你受到了伤害,你可知,我甚至想过带你离开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可不知为何,从那以后,你便开始对我冷漠,我们之间,突然被洪流阻隔,哪怕亲近,也是胆战心惊。如今想来,怕是你从未真心的待过我,可是你又何必呢,燕儿已是太子,这天下,早晚是你们母子的,你又何必对我赶尽杀绝,连最后一份期许也不给我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慕容烈已是气息不稳,又加上心里悲痛难熬,生生的咳出一口血来,柳贵妃大惊失色,面色苍白,心上像缺失了一大块,慌忙中为慕容烈擦拭衣袍上的血迹,手却颤抖的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吓我,我想要你好好的……” “前尘往事,恍然如梦,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早知道你不愿,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召你进宫的,其实我知道,你从未快乐过,这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了,等我死后,我会给你一道诏书,若你想离开,没有人会阻拦。” 柳贵妃摇头,神情几近绝望,她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其实她原本可以很快乐的,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不怨任何人。当初,是得知慕容烈微服出巡,她故意好生打扮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她不知,一切那么顺利,慕容烈回宫没多久便召她进宫,并给她妃位,对她几近呵护爱柔,从此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她没想到自己会沉溺在他的温柔中无法自拔,幸而及时清醒,却不得不互相折磨,刺伤彼此。 这一切都沉埋在心底吧,已经没有了言说的必要,一切都该结束了,慕容烈已是行将就木,燕儿已成储君,大事可成,一切都要结束了,那么自己呢,自己究竟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日,皇上在凤仪殿中咳血,除了柳贵妃,没有任何人知道,天下不会因这一日有任何变化,但对于皇上和柳贵妃而言,终究是不一样了。 正文 139.疯狂的打雪仗 沈淇眼眸低垂,见自己果真狼狈的很,湿透的衣裳穿在身上,刺骨的冷意,遂把木婉公主推了出去,“大哥还是带大嫂回去吧,免得着凉,我们也先走了。”说完不等沈赫说话,逃也似地离开了,她可不想跟沈嘉打完架后,再听沈赫教训一番。 沈赫无奈的摇了摇头,板着脸让沈嘉和沈沫快回去换件衣服,便与木婉公主一同往春兰院走去。 “你们今日玩的也着实过火了些,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走了一小段路,沈赫还是忍不住说道。 木婉公主知自己是替沈淇背了黑锅,也不想多说什么,便顺应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沈赫没完没了,“你和她们几个能玩在一起,我也很高兴,但也要有个度不是?你是府里的少夫人,又是她们的长嫂,非但不劝着点,还陪着她们胡闹,你看沈淇和沈嘉二人,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下木婉公主心下便来气,当下快走两步,将沈赫甩在了后头,回春兰院后进了暖阁便把门关紧,自己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怎么之前没有发现沈赫这么啰嗦,不就是打个雪仗嘛,难得的玩一次,虽然是有些过火,但谁能想到会这样。 沈赫见木婉公主许久没有从暖阁里出来,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可自己也没有错啊,遂在屋子里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又过了一会儿,心想人家是公主,娇生惯养的,理应哄着点,便又往暖阁来,恰好暖阁的门开了,木婉公主从里面出来。 沈赫往里面望了望,才知她是在里面沐浴,遂让人把暖阁收拾好,拢了拢木婉公主的大氅,揽着她往屋里走去,“外面冷,快到屋里去吧。” 木婉公主心里发笑,面上却不作任何反应,外面着实冷的紧,忙快步往屋里走。其实沈赫的细心体贴,她一直都看在眼里,沈赫对她越好,她就越是不确定,只是因为丈夫的责任,还是他也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沈赫不说,木婉公主也不敢问。 这几日阳光明媚,地上的积雪也化的差不多,那日被沈嘉打肿的鼻梁,如今也消肿了,沈淇才想着要到外面去转转,却突然收到姬如彦的消息,让她叫上柳枚,一道在怡方园外等他,却没说什么事。 不过既然非要带上柳枚,沈淇心想是与苏衣秀有关,柳枚那丫头半个多月不见苏衣秀了,隔三差五的遣人来问,沈淇心里早就把苏衣秀骂了千百遍,竟然说走就走,大半个月不给柳枚递消息,也太过分了些,亏得柳枚还一直想着他。 没到手的时候,整天跟在身后献殷勤,这才刚到手,就爱不理不理了,等着她见到苏衣秀,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不过此时,她还不知道苏衣秀发生的那一切,不知道苏衣秀,正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带着柳枚到了怡方园,两个人浑身上下都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一个猩红、一个绒白,俩人站在一起,一眼便可吸引旁人目光,所幸天寒地冻,怡方园又是座废弃的园子,不会有人来,要不然等会姬如彦来接她们便会被人看见了。 显然姬如彦也想到了这个,并没有坐姬府的马车,而是随便雇了辆,马车停下,便看见沈淇和柳枚二人立在怡方园外,姬如彦连忙将二人扶上马车。 “有点事耽搁了,等很久了吧。”姬如彦捂着沈淇的手,想给她暖和暖和,却没想到她的手竟热乎乎的。 “我们也是刚到,穿的太多,竟捂出汗来了。”沈淇说着就要将大氅脱下来,不过却被姬如彦制止了,“缓一下就好了,一冷一热容易生病,等到了苏医谷再脱下来。” “我们要到苏医谷吗?苏衣秀还在苏医谷?”柳枚听说要去苏医谷,突然凑过来欣喜的问道。 姬如彦点了点头,柳枚更是雀跃,沈淇却白她一眼,“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苏衣秀都半个多月不与你联系,你反倒还惦记着他。” 柳枚小嘴一嘟,心里也有些不情愿,以前秀哥哥都是隔三差五就会找她的,可现在一走就是大半月,一点消息都没有。 姬如彦听沈淇这么说,才意识到她们并不知道苏衣秀发生的事情,敢情是误会了,遂解释道:“半个月前,苏衣秀回苏医谷,被埋伏在那里的人重伤,命是捡回来了,但至今仍旧昏迷不醒。” “什么?他受伤了?昏迷不醒?”柳枚一双大眼睛顿时眼泪汪汪,沈淇也是一惊,怎么会这样,听姬如彦的语气,应是很严重,“是什么人所为?苏衣秀也不像是会招仇家的人啊。” 姬如彦一顿,淡笑道:“淇儿,这是他的私事,况且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你们放心吧,有紫烟照顾他,他会没事的,况且他也舍不得丢下枚儿不管。” 沈淇知道,姬如彦肯定是为了她好,也不再问什么,只是一路安慰柳枚,到了苏医谷,紫烟出来迎接,紫烟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神色比之前憔悴了许多,黑眼圈严重,柳枚心里更加不安。 紫烟一向是不愿多说话的,冲几人点头示意后,便带着她们往谷内走去,穿过几所房屋,便是苏衣秀的房间,即使外面冷风呼啸,天寒地冻,他的房间里却温暖如春,暖意洋洋。 苏衣秀躺在床榻上,神色安详,柳枚一下子就扑到苏衣秀身上,紫烟下意识想要阻拦,但身子只是动了动又退了回来。 柳枚红着眼眶,平日里苏衣秀最是闲不下来,如今却这么安静的躺在这里,唤他也不答应,柳枚才真切的感受到心里的悲伤,她喜欢和面前这个人在一起,看到他受伤,她会难过,很难过。 “紫烟姐姐,他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柳枚抹了抹眼泪,哽咽的望着紫烟。 “主人的伤过重,当时又流血过多,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还不确定,但多陪他说说话对他的醒来是有所帮助的。” 柳枚听紫烟这样讲,便伏在床榻边望着苏衣秀,第一句话便是:“母亲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你什么时候醒来?” 沈淇听得这句,鼻子一酸,转过身便撞上了姬如彦的胸膛,柳枚从小到大,除了兄长和表哥,也没接触过别的男子,大家一直把她当孩子看待,如今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苏衣秀却躺在床榻上无法醒来。 从前柳枚不知情为何物,哪怕苏衣秀一腔热血,也只是让柳枚觉得些许喜欢,或许经此一劫,她才会真的懂得那人的重要,懂得自己的心,从半个月前苏衣秀离开起,沈淇就看出枚儿对苏衣秀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好感而已,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这丫头不知不觉,已是情窦初开。 “我们在这里住两天吧,让柳枚多陪陪苏衣秀。”姬如彦请了几天假,如今姚文青也入了职,正好他可以顶替几日。 沈淇在苏医谷住过,对这里也算熟悉,况且苏医谷里有她最快乐的一段记忆,玉簪花虽已不在,但曾经的旖旎却刻在心间,一幅画的情意,玲珑琉璃珠的许诺,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里,丝毫不减当日的暖意。 也是在苏医谷,姬如彦对她表白,她才知,原来他心里也是有她的。 紫烟和柳枚都在照顾苏衣秀,沈淇便主动承担起准备膳食的重任,好在当初在贵原深山生活了一段时间,跟着温淑慧学过不少。公冶蒙和淑慧走了十来日了,至今仍未有消息传来,公冶大人和温大人派出的人一直在寻找,不过天大地大,要想找到两个刻意躲藏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至今无果。 两场大雪过后,这两日反倒暖和了起来,苏衣秀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柳枚整日陪在他身边形影不离,不知为他流了多少泪,遇到这样的事情,旁人劝说是没有用的,沈淇也只能心中叹息,希望苏衣秀能赶快醒来。 雅清阁是沈淇之前住的寝殿,这次来仍然住在这里,这日清晨,沈淇起身整理好床铺,便准备去做早膳,姬如彦却笑着推开门进来,说有事情要与她谈,自从二人彼此确定心意以来,虽知最终结成眷属会有一定的困难,但沈淇心里始终坚信,她与姬如彦,终究会在一起,并且在她的心里,早已认定了姬如彦是她唯一的丈夫。 但事情总是朝不好的方向发展,姬家一直是二皇子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慕容默还活着的消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对于姬家和二皇子来说,慕容默如今依附于沈家,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沈淇没想到姬如彦会跟她谈这些,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从来不牵扯朝堂之事或者两家的恩怨,可事到如今,姬如彦却不得不把话说在前头了。 “二殿下与慕容默之间必定会有一番争斗,而你我两家便是首当其冲,无法避免,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一如当初可好?” 一如当初,便是不因任何事改变心意,各为其主,很多事情,并不是简单的谁对谁错,他只是怕沈淇想不开。 正文 140.一如当初 正文 141.事情败露 一直担心的那一天终要到来,以前可以不去面对,可事情都已经摆到了眼前,不能再逃避了,二人从房间里出来,踩着谷内落叶并肩而行。 “你在担心什么?”沈淇心里其实也犹豫过,但双方只能有一方成功,这是必然的,毕竟双方不是一个阵营,剑拔弩张的那一刻终要到来。 “淇儿,我……”他发现有些话他终究是说不出口,况且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够让她知道,只好说道:“我的意思是,事到如今,二皇子与三皇子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了,最终……”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淇打断他,也知道他的为难,“若是慕容默败了,沈家必定不能存活,说不定使沈家灭亡的,正是你姬如彦。” 姬如彦心间一颤,转过身盯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能这般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心里又很担心,想要再问什么,又发觉她的话是千真万确。 沈淇却突然一笑,既然姬如彦愿意跟她谈这些,她反倒心中坦然了,伸出手握住他的,将身子倚在他身上,轻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不管是哪方胜了,都会给对方定一个谋逆之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你我又怎能都存活,我才不去管那些,我只要好好把握现在的时光,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瞬间就够了。”她势必要和沈家共存亡,她不希望沈家败,又想要姬如彦好好活着,可天下哪有如此两全之事,那么她何必去管这么多呢。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她就好好珍惜每一天,每日看父亲和二叔忙的脚不沾地,还有他们脸上偶尔流露出的凝重,沈淇便知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但她能做什么呢,她又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 “我怎么可能让你受到伤害,就算拼尽我的性命,也定会护你周全。”慕容默胜不了,他一直都知道。 沈淇却摇了摇头,“不要。” “为何?”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准备早膳吧。”沈淇不管姬如彦的询问,硬拉着他往厨房走去。 若是亲人全不在了,她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并且,所有的亲人都死在姬家人手中,她若是活着,又该如何面对姬如彦? 成者为王败者寇,各为其主罢了,所以她不怪他,可若是让她活下来,她却再也无法面对与他了。 众人吃过早膳,柳枚依旧去陪苏衣秀,而紫烟却突然察觉谷外有动静,便出去查看,不久后,齐昊便跟在紫烟身后进了苏医谷,贴近姬如彦耳边低语几句,姬如彦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点了点头后转过身走向沈淇。 “出什么事了?”齐昊亲自来找他,定是什么大事吧。 “今日早朝时,皇上突然晕倒,怕是……” 沈淇心里一惊,为着姬如彦没有说出口的话,又见姬如彦皱着眉头说道:“太子让我立刻回去,你和柳枚……” “我也回去,枚儿肯定要在这里陪苏衣秀的。” 其实姬如彦本想让沈淇留在苏医谷,外界不管怎样,他都不希望她参与其中,但很多事情,毕竟是逃不开的,遂点点头。 沈淇并没有告诉柳枚发生何事,只是说出来了几日也该回去了,柳枚果然不想走,沈淇便让她留在苏医谷,等过段时间再来接她。 坐在回郢都的马车上,姬如彦一直紧握着沈淇的手,好像他一放开,沈淇就不见了一样,沈淇心中也忐忑,若是皇上支撑不住了,慕容默在这个时候起事是最佳的时机,要不然等慕容燕登上皇位,那他就等同与谋逆,并且师出无名。 可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晕倒了而已,沈淇只能在心里这么想,私心里,她很不希望这一天这么早到来。 沈淇回到沈府,让人给姑妈送信,说柳枚留在了苏医谷,又问疏桐她们府里可有什么动静,疏桐她们摇了摇头并不知情,沈淇知道父亲和大哥应该在忙,也不准备去询问,自己确实什么忙都帮不上,父亲也不希望自己参与,她心也慢慢静下来,就连最坏的打算都已经想好了,还去管那么多干嘛。 翌日早朝,大臣们并不见皇上,却是太子主持,太子的说辞是皇上重病,以后朝堂之事皆有他接管,可众位大臣想去探望皇上,却被柳贵妃的人挡在了殿外,众大臣悲愤不已,这俨然成了柳贵妃母子的天下了。 无奈之下,有几位大臣去往皇后宫中禀报此事,谁知皇后竟与柳贵妃一路,一时间,后宫中最有分量的两个女人联合在一起,所有人才醒过神来,这皇后是姬家人,姬家又是太子的人,如此一来,前朝后宫都被柳贵妃掌控了起来,疏远太子一派顿时人心惶惶。 宣德殿中,皇后和萧妃刚离开,殿内只留如妃伺候着,如妃向来性子软,也只是本本分分的伺候,从不敢僭越半步,皇上睡了大半日,此时幽幽转醒,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看着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如妃,轻咳一声。 如妃猛然惊醒,慌张的走到床榻边,便听皇上问道:“柳贵妃呢?” “回皇上,贵妃姐姐在凤仪宫中,要不要臣妾去请姐姐过来?” 慕容烈手脚发软,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抿着唇目光清冷,口中呢喃道:“乱臣贼子,红颜祸水!” 如妃心一惊,只听得“祸水”二字,不解的问道:“皇上说什么?” “太子和几位皇子可来过?可有大臣觐见?”皇上知如妃在宫里十几年一向本本分分,不与任何党羽牵扯,没必要会骗自己,遂问道。 如妃虽然侍奉皇上十几年,但因性子软,不讨皇上喜欢,并不得宠,因着四皇子的关系,皇上才偶尔对她关怀几句,像这样两人单独问话,还是没有过的,一时有些紧张,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太子和几位皇子都来过,见陛下一直没有醒,皇后娘娘便让他们回去了,至于大臣……一个时辰前,臣妾听着外头有声音,好像是说贵妃娘娘有命,不许他们来打搅皇上,后来可能就回去了吧。” 果然是这样,慕容烈神情苦楚,他一再忍让,哪怕她要自己的性命,自己都可以不追究,没想到她要的却是整个天下,大秦朝的江山是祖辈打下来的,如何能葬送在他的手里,他爱她,她却一再触碰他的底线。 原来一切只是一场阴谋,慕容烈一直以为,柳贵妃热衷权势,只不过是为她儿子所求,然事实并非如此,她竟是为景顼王朝所求。景顼王朝最后一位公主,他最爱的女人,时时刻刻想着怎么要他的命,夺他的江山! 他早说过,要他的命,他可以给,为她儿子求皇位,他也可以给,毕竟燕儿也是他的孩子,只是柳氏最终求的是大秦朝的覆灭、景顼王朝的复辟,这是他绝不能妥协的。 这大秦朝,不是他慕容烈一个人的。 皇后是姬家人,想必也与柳氏一条心了,萧妃是默儿的生母,皇后和柳氏必定对她千防万防,偌大的皇宫,他竟真成了孤家寡人,无人可依靠了。 慕容烈望着一旁懦懦的如妃,心下一定,缓声道:“朕有一事,如今只能托付给你了,你万不可让朕失望。” 如妃惶恐,又有些雀跃,慌忙之中跪下身来,“臣妾愿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 “好,你到朕跟前来。”慕容烈见如妃上前,低声道:“床榻下有一锦盒,里面有一道密旨,务必要交到沈太傅手中,务必!” 幸亏那日得知柳氏阴谋后,他早作了准备,如今玉玺已被燕儿拿走,他也被柳氏软禁了起来,能依托的,就只有如妃了。 密旨!如妃一听,从床榻下的锦盒里将密旨取出来,双手都有些颤抖,既是密旨,想必非常重要,皇上又怎么会交给她这样一个不重要的人呢,她想不通,但也不敢多问,慌忙将密旨藏于袖中。 “此事事关重大,一定不能让旁人知晓,就连易儿也不行,否则就是害了他。一定要替朕完成,你能做到吗?” 如妃的手被慕容烈紧握着,心想皇上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做,是皇上信得过她,能为皇上做事,是她的荣幸,遂没有半分犹豫,坚定的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臣妾定不辱使命。” 话刚说完,便听殿外小太监给柳贵妃请安的声音,如妃迅速将手抽回,站起身来,稳了稳心神。 柳贵妃身形婀娜,比如妃大了七八岁,看起来却像是一般大一样,丝毫显不出年岁来,柳贵妃往殿中一瞥,望着如妃问道:“怎么就你自己伺候着?” 如妃上前请过安,这才恭敬答道:“皇后娘娘和萧妃姐姐先回去了,让臣妾在这里守着。” 柳贵妃眉间微蹙,皇后也太不稳妥了,遂说道:“你先回去吧,皇上需要静养,以后本宫和皇后在这儿伺候就行了。” 如妃抬眸,终是没有反驳,应了声“是”便退下了,出了宣德殿,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幸亏身边的宫女扶的快,“娘娘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如妃摆了摆手,心下还慌得紧,“不必了,只是有些累罢了,快去准备轿辇吧。” 方才柳贵妃盯着她看的时候,她一直忍着发颤,生怕被柳贵妃看出端倪来,以后就连来宣德殿侍疾都不可以了,这柳贵妃到底想干什么。 正文 142.沈赫要见冯兰若 “皇上有事吩咐臣妾就可以了,如妃怕是伺候不好。”柳贵妃面上堆着笑容,妆容精致,似用心打扮了一番,遥遥看去,风华绝代。 不过慕容烈此时却没有欣赏的兴致,面对这个女人,他的心早已碎成了千千万万,再也无法修补。难得的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能堆着笑同他说话。 “朕一个被软禁的帝王,怎能劳烦贵妃娘娘的大驾。”慕容烈特地咬重了“娘娘”二字,她这个娘娘,还是当然他亲自封的。 “瞧陛下说的,若没有陛下,又何来的臣妾呢,还得多谢陛下昔年的宠爱,才有今日臣妾轻而易举的……”柳贵妃笑了笑,唇瓣微动,轻吐出“软禁”二字,那笑,仿佛要到达心底,却被满腔的苦涩化解。 慕容烈终于是冷了痴心,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而她,不过是利用了他的宠爱,这么多年,慢慢将他身边的人都换掉,或者变成了她的人。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柳贵妃身影一顿,这还是慕容烈头一次对她说不想看到她,她总说慕容烈爱提那些前尘往事,可她自己呢,现在也会拿曾经对比了,苦笑一声,终是问道:“臣妾有一事不明,还望陛下指点一二。” “你这么能干,怎么不自己去查?”慕容烈甚至没有问何事,或者如今他对柳贵妃,已经失去了耐心。 柳贵妃面上的笑容一僵,终是缓缓沉下脸来,冷声道:“陛下生气是因为我骗了你,还是因为景顼王朝的复辟?纵然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一切,都是大秦朝欠了我景顼王朝的,当年慕容家的人屠宫,我父皇是唯一存留的后裔,几百上千条人命被屠杀时,你们慕容氏就该想到这样的后果!这江山,本来就是从宫家手里抢夺的,五十年了,也该还回来了!” “哼,宫如风残暴不仁,人人得而诛之,当初景顼王朝已是破败不堪、强弩之末,就算没有慕容氏,也会有旁人,这五十年来,我慕容家几位先祖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已然大定,景顼后裔不思进取,反其道而行之,必要引起百姓慌乱。我最后再劝你一句,收手吧,将大秦朝继承下去,燕儿会是位好君主,得世道称颂,若你们执意复辟景顼,恐不得善终!” “陛下这是在诅咒我和燕儿吗?既然如此,那陛下可得好好活着,看我们如何将景顼王朝复辟并且壮大。” 慕容烈微叹,偏过头闭上眼睛,“走吧,别再来了。” 凤仪宫中,宫女太监均是胆战心惊,从未见柳贵妃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一时都躲得远远的,碧云刚送来的汤羹也被柳贵妃扫落在地,柳贵妃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紧握成拳,胸口起伏不定,仔细看去,面上犹挂泪痕。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虽说碧云是柳贵妃的贴身侍女,此刻也不得不小心通报。 “让他进来。”柳贵妃舒了一口气,将面上的泪痕擦干,慕容燕此时也进了来。 “儿臣……” “是谁干的?”柳贵妃不待慕容燕开口请安,便径直询问,到底是谁,是谁让慕容烈知道这些事的。 “回禀母妃,宣朝殿有位黄衣侍卫失踪了,据我们的人禀报,出事前一天,他曾秘密见过父皇。” “那侍卫是什么来头,是苏衣秀还是姬如彦?”本来事情发展一切顺利,只等慕容烈病死,燕儿顺利登上皇位,再慢慢将景顼王朝复辟,一切水到渠成,就算将来会遇到诸多阻碍,但也好过现在。 “都不是,那侍卫有一个表弟,是三弟身边的贴身太监,半年前……被我们的人杀了。”慕容燕也是刚查到这一层关系,连忙来向柳贵妃禀告,那个小太监当初想通过沈淇联合沈家,幸亏被他的人发现。 柳贵妃目光凶狠,她竟然把慕容默忘记了,这许久以来都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原来只是蛰伏在一旁,最终好给他们来个致命一击,她真是小看了慕容默。 “慕容默最近还有什么动作?” “奇就奇在,他什么动作也没有,整个人像消失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消息。”慕容默一直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且善于隐藏,想要找到他,确实没那么容易。 柳贵妃坐在软榻上,桌上的茶水如心肠一般冷的彻底,“一定要尽快解决了他!” 幽梦院中,有人来报说少夫人有情,沈淇便套了件段绣氅衣往春兰院走去,春兰院的西暖阁小巧而精致,丫鬟打了帘栊请沈淇进去,暖阁内的火炉子烧的通红,乍一进去,仿佛一下子走进了春天。 “公主这儿倒是暖和,怪不得大哥这几日都舍不得出门了呢。”沈淇笑着打趣儿,将氅衣脱下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没个正经,前几日闲着才在家里待着,这不今日又忙了起来,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快过来坐,喝碗热茶。”木婉公主笑着招呼,从幽梦院到春兰院,走了这一小段路,试着沈淇的手都有些凉了。 沈淇坐下,端起桌上准备好的热茶抿了一口,赞道:“这边域国的茶水就是新奇,加了牛乳冬日里喝起来最是暖和不过,平儿,再去多加点糖,味道才香甜。”沈淇放到一旁,让丫鬟平儿端走。 木婉公主便拿出一封信来,是已经开封了的,“这是沈赫让我拿给你的,你快看看吧。” “给我的?”沈淇疑惑的接过,心想若是给她的,大哥也不可能打开来看,便将信纸取出,折开看去,顿时喜笑颜开。 “有什么好事儿?看把你乐的。” 沈淇便将信拿给木婉公主看,“是公冶大哥来的信,知道他们平安我就放心了。” 沈淇怎么也没想到,公冶大哥和淑慧竟然去了贵原,当初他们野外锻炼的地方,那里人迹罕少,虽说会有野兽出没,但他们当初扎营的地方相对安全,不会有大碍,况且那里有他们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在那里,公冶大哥和淑慧彼此确定了心意。 当初温家两兄弟一时兴起搭建了一半的房屋,没想到会成为亲妹妹今后的居所,房屋已经被公冶蒙搭建好,信中还玩笑说,还有几间房空着,欢迎沈赫和沈淇他们去做客。淑慧也有几句话带给沈淇和耿怀贞,如今她和公冶蒙在贵原深山,旁人定然想不到,可以说是基本安全了,让她们不要挂念,兀自安好。 “他们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两人都肯为彼此牺牲,也应该是这样好的结局。”木婉公主将信看罢,也是由衷的为二人高兴。 “是啊,茫茫人海中能找到那个对的人,是多不容易的事情,自当好好珍惜才是。”她与姬如彦,便是这样,珍惜余下的日子。 而木婉公主却有些茫然,她犹自不知,沈赫是不是那个对的人,是不是她的良人。 春兰院的西暖阁实在是暖和的很,沈淇坐了一上午,又顺便在春兰院用了午膳,都舍不得走了,恰好木婉公主一个人也无趣,俩人正好作伴。 相谈甚欢之时,冯府却突然来了人,先是去幽梦院找的沈淇,听说沈淇在木婉公主这里,又忙跑来春兰院,沈淇一看,竟是昔日兰若表姐的贴身丫鬟秋云。 “表、表小姐,您快去冯府看看吧,表少爷方才去了冯府,非要见大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劝不住了。”秋云一见沈淇,也顾不得礼数了,脸颊冻的通红,神情满是担忧。 沈淇和木婉公主皆是大惊,沈赫一向自律,况且如今已经成了婚,在木婉公主面前都从来不会提起冯兰若,今日又怎么会跑到冯府,吵着要见兰若表姐呢,这也太古怪了。 和木婉公主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便忙换衣裳,跟着秋云出了门,上了马车,沈淇才又问道:“你把具体的事情细细说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表小姐。表少爷今日反常的很,进了冯府二话不说就往大小姐的院子走去,我们几个人拦着,表少爷也要硬闯,之后老爷和夫人便过来了,说大小姐生病了在静养,表少爷还是不听,眼神很吓人,夫人这才让我来找您,夫人说,表少爷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沈赫会这么反常,定是知道了一些蛛丝马迹,沈淇也已经猜到了,只是所有人都瞒着他,兰若表姐逝世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沈赫怎么会得到消息呢。 沈淇只见木婉公主坐在马车里,身子有些发颤,神情哀叹。只好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主不要担心。” 木婉公主也反握着沈淇的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心慌的很,虽然沈赫对她关怀备至,但其实心里一直还记挂着冯兰若,木婉公主甚至私心里想着,让沈赫知道冯兰若已经逝世的消息也好,也省的每日心里记挂着,可又很怕沈赫知道,她怕沈赫更加放不下,也怕他伤心难过。 沈赫若是心痛,她只会比沈赫更痛上千百倍。 正文 143.沈赫,我们回家吧 方踏进冯府,沈淇和木婉公主还未赶到兰若表姐的院子,远远地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呼喊:“兰若!” 是沈赫!沈淇心间一颤,她从未听过沈赫如此悲痛的声音,当下快走两步,却发现木婉公主没有跟上来,转过身,木婉公主愣愣的立在原地,面色煞白,一抬眸,两行泪痕便落了下来。 发现沈淇停下等她,遂木讷的跟在沈淇身后,冯府不大,且人丁稀少,走了两条小径,便到了冯兰若生前住的院子,院子里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沈赫被围在中间,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冯兰若的房间。 只一个背影,像是刻在那里,一动不动。 木婉公主突然不敢走上前,这一刻,她只觉得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丈夫并不属于自己,所有的美好,脆弱的一碰就碎。 “哥……”沈淇勉强的想扯出笑容,可站在兰若表姐的院子里,她的悲痛不比旁人少一分,兰若表姐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沈赫慢慢的转过身望着沈淇,猩红的眼睛里似有亮光闪烁,冷风吹打在他的身上,刺骨的冷。 “淇儿,你猜我在长青山看到了什么?” 沈赫刚一开口,沈淇便红了眼眶,像无数个少年时光,沈赫从外面回来,会将手藏在身后说:“淇儿,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那语气,与现在无二,可沈赫却没有了笑容。 长青山……冯家的墓园就在长青山。 “哥……”沈淇想上前牵着沈赫的手,沈赫却猛地先将她的手抓住,不可思议的说道:“我竟然看到了兰若的坟冢,你说可不可笑?” “哥你别这样,我们慢慢告诉你好不好?你不要这个样子,我难受。”她何曾见过沈赫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挽着沈赫的胳膊想将他拽走,沈赫却将胳膊一甩,险些将沈淇甩在地上,幸亏冯纪文眼疾手快扶住了。 “骗我,你们都骗我!她死了对不对,什么养病,她分明是不在了,不在了……”一向俊逸非凡的谦谦君子,却像丢了魂一样,在院子里转着圈,这里站着的所有人,都是骗子。 沈赫扫过每一个人,他们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兰若死了,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兰若……兰若…… 沈赫像疯了一样冲进屋子里,里面的摆设还是曾经的样子,只是为何这般清冷,“兰若,我来看你了,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沈赫又跑到里间去,梳妆镜台已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覆手摸去,一片清凉。 “表妹……你一定还在怪我,所以才不肯见我是吗,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好不好?” 是他食言了,儿时玩耍,他曾说过要娶她的,所以她才一直等着,可等来的却是他娶了旁人的消息,他负了她,所以她才要这样惩罚他吗。 从小到大,兰若一直黏在他身后,所有人都认为,沈赫长大后,是要娶冯兰若的,就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可他做不了主啊,他不能啊。 闲时休憩的软榻,安静的梳妆台,清冷的床榻,一扇窗,一个杯子,一本书,一个花瓶,甚至是这个房间里的空气,所有的一切,都有着兰若的影子,可是兰若,你在哪里? 沈赫蹲下身靠在软榻上,身子越发寒冷。 “沈赫……表哥……”沈赫仿佛又听见冯兰若唤他,他连忙应了一声,却再没有了回音。 平时兰若都唤他沈赫,偶尔撒娇,或者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唤他表哥,可是不管唤他什么,他此时就只想再听她唤他一声,想听她说说话,告诉他,她在哪里,他要去找她的。 沈赫紧抱着头,身子蜷缩,如果早知道,他的婚姻是以兰若的性命为代价,那么他宁可死,宁可死。在这世上,再也没有兰若了,没有她唤的那声表哥,没有她爽朗的笑容,有的只是空荡荡的屋子,和一室的清冷。 “兰若,我终究还是弄丢了你,留我一人在这世上,你怎么忍心……” 听到这句话,木婉公主踏进屋子里的半只脚又生生的退了回来,一个踉跄倚在了门上,如果沈赫的婚姻是一场错误,那她算什么呢,在这场错误的婚姻里,她又扮演者怎样的角色? 可怜她还想要在错误的婚姻里寻求一丝真情。 “公主……”沈淇上前扶住她,心下怆然,沈赫的每一分痛苦,都像是尖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木婉公主的心上,可沈赫也痛,痛不欲生。 到底是谁错了呢,是沈赫还是木婉公主?又或是兰若表姐?可他们分明都没有错,怎么就不能得到一丝的幸福呢,一场联姻,毁了三个人的幸福,可见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错与对。 沈赫肩负家族的责任选择联姻没有错,木婉公主要嫁喜欢的人也没有错,兰若表姐坚守爱情、为情而亡更没有错,错的不过是这诸多的不合时宜。 木婉公主怔怔的望着屋里,沈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让她清楚,她爱这个男人,甚至不比冯兰若少,她爱他,所以不愿看到他痛苦,她爱他,所以也包容他的痛苦。 如此想着,便觉豁然开朗,沈赫需要她,她不能悲伤。 “我没事,你进去看看他吧。”木婉公主舒心一笑,握住了沈淇的手。 沈淇却伸出胳膊抱住了她,木婉公主的笑容,包含了太多,沈淇为着沈赫能娶到这样的女子而高兴,相信兰若表姐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谢谢你,木婉。”这是她第一次唤她木婉,虽然之前木婉公主也一直让她不要公主公主的叫,但尊卑有别,即使她们是朋友,她也一直唤她公主,可是这一次,她是以朋友的身份,真心的感谢。 沈淇进了屋子,沈赫依旧坐在地上,望着屋里的一切怔怔发愣,她能感受到沈赫身上浓烈的悲痛,可此时,她却不得不考虑门外的那个、沈赫的妻子。 “哥,先起来吧,地上太凉了。”沈淇拽他,却怎么都拽不动,沈赫就像听不见她说话一样,只管自己喃喃自语,“兰若,你在那里冷不冷?为什么不等等我就自己走了,你不是怕黑吗?怎么敢一个人走。” “哥,你不要这个样子,兰若表姐到死都不愿意让你难过,你这个样子她该有多伤心啊,就算是为了兰若表姐,你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她还说什么了?她一定恨我了吧,是我负了她,是我食言了。”沈赫只觉周身冰冷,就连流出的泪都是凉的。 “怎么会呢,兰若表姐才舍不得恨你,她放心不下你,希望你今后能幸福快乐,她故意要将自己逝世的消息瞒着你,为的就是不让你难过,可你这个样子,却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是想让她在天上都不得安宁吗!”沈淇说到最后声音大了起来,其实她只是害怕了,她害怕这样的沈赫,好像看惯了他的强大,就不愿看到他的脆弱。 从小到大,沈赫都是为她遮风挡雨的那个人,他是一个好兄长,对她极致宠爱,他甚至从未在她面前发过脾气,沈家大少爷性子好是出了名的,温润如玉的谦谦贵公子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呢。 一个人坚强久了,便不被允许脆弱,可是沈淇,她是害怕啊。 “难道我不被允许送她,就连为她难过一场都不可以吗,我欠了她那么多……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我也会难过,也会心痛啊。”沈赫的声音极小,可传到沈淇的耳中,还是让她泪流满面。 沈淇蹲下身抱住沈赫,一滴泪水恰好落在她的手背中,湿润的触觉中包含多少无法言说的情感,恐怕只有沈赫自己清楚了。 “你可以难过,也可以伤心,兰若表姐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生活还是要继续啊,这也是兰若表姐所期望的,哥,答应我,只难过这一天好不好?”从明天开始,大家都要好好的,努力过好每一天,珍惜每一天。 可是沈赫没有回答她,甚至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沈淇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心下百般怆然,“我们还有这么多人需要你啊,沈家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失去你,没有了你,又怎么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就算你不为我们想,那木婉公主呢?你的妻子呢?” 沈淇明显的感觉到沈赫的身子一颤,又接着说道:“木婉公主嫁给你以来,努力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哪怕知道你心里装着别人,哪怕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联姻的工具,可她依旧无怨无悔,她那么爱你,就算再硬的心肠也该化了,她从遥远的边域国来,除了你,她一无所有,难道你狠心抛下她吗?” 沈赫慢慢的转过身,木婉公主就站在他身后,即使强颜欢笑,也遮掩不住脸上的泪痕,沈赫的心忽然一颤,唤道:“雪儿……” 木婉公主强忍住悲痛,缓缓的走上前,挽住沈赫的胳膊,柔声道:“沈赫,我们回家吧。” 正文 144.你可曾有一丁点喜欢我? 木婉公主强忍住悲痛,缓缓的走上前,挽住沈赫的胳膊,柔声道:“沈赫,我们回家吧。” “回家?”沈赫望着木婉公主,神情几近悲痛,木婉公主挽着他的胳膊他也没有抽回,只是愣愣的望着她,好像望进她深邃的眼眸中。 “是,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舅父和舅妈失去了女儿已经很难过了,你在这里只会让他们更难过,我们回家去,你痛也好,伤也好,我都陪着你。”木婉公主慢慢的将沈赫扶起来。 沈淇在身后望着二人一步步往外走的身影,夕阳的余晖留在院子里,如金般炫目,两人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暖意。 即使回到了沈府,沈赫还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木婉公主,任何人都进不去,其实总要有这样一段时间的,如果沈赫不伤心难过,她都要替冯兰若不值了,可看着沈赫为别的女人伤心成这样,她的心里,又何尝好过。 “来,把这碗粥吃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怎么行呢。”木婉公主推门进去,屋子里只有一盏蜡烛,在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沈赫蹲坐在软榻上,影影绰绰,好不真切。 “嘘……”沈赫食指放在唇边,低着头小声道:“小点声,不要吓坏了兰若。” 木婉公主端着玉盘的手猛然一晃,里面的粥差点洒出来,愣了片刻才定住心神,堆着笑容上前,小声说道:“好,我把粥放在这里,你记得吃。” 暖阁的门又被重新关上,隐约可见里面莹莹的一点亮光,像萤火虫一样微弱。 “少夫人,您怎么了?”平儿关上门,只见木婉公主面上满是泪水。 木婉公主仰起头,身子越发冷的紧,这偌大的春兰院,怎么就没有一处暖和的地方呢。 沈淇坐在软榻上,心思亦是沉重的很,沈赫和木婉公主夫妻俩的事情,她也插不上手,心里的那一关,总要他们各自解决。 想起公冶大哥的信,还是让人给耿怀贞递了消息,又怕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只说是明日让耿怀贞来一趟,她竟没想到,耿怀贞再次到沈府,却是与她告别的。 素绒绣花袄配上软毛织锦披风,本就清秀的面容说不出的灵气动人,耿怀贞风风火火的出现,好似扫清了沈淇心中低压许久的阴霾。 “快到屋里来暖暖身子。”沈淇招呼耿怀贞进屋,又让雪心去准备热茶和糕点。 “这天怎么越来越冷了,冷的让人受不了,还是你屋里暖和。”耿怀贞进屋,便觉一阵暖意袭来,将披风解下搭在软榻上。“我本来也想着这两日来找你,可巧你就叫我来了。” “你找我可有要紧事?” “是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先说吧,找我来做什么?”耿怀贞抱着手炉,双手摩擦着问道。 沈淇便将公冶大哥来信的事情说了,耿怀贞果然也一直惦记着,如今知道他们安好,她也能放下心来了,“真想不到他们竟然去了那里,如果可以,我倒真想去看看他们,只是如今怕是不能了。” “怎么了?如何不能了?” “这也正是我今日来要告诉你的,过几日我就要走了,跟着父亲一起去辽北。” “什么?你要去辽北?”沈淇下意识就抓住了耿怀贞的手,淑慧走了,现在耿怀贞也要离开,她这一去辽北,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见面了,且不说边关大将不得随意回京,就算是回来了,到时候时局还不知如何。 耿怀贞拍了拍她的手,心中虽有不舍,但他们一家人能够生活在一起,她心里是欢喜的,“父亲特地请旨,要带我们母女同去辽北,太子已经应允了。这么多年,父亲欠母亲的太多了。” 沈淇虽舍不得耿怀贞,但也能理解她,遂问道:“什么时候走?” “后日。” “后日?怎么这么急呢,眼看就到年关了,为什么不过完年再走?”这也太急了些。 “本来是打算过完年再走的,只是父亲说如今朝政不稳,在京城恐怕生了乱子,还是越早启程越好。” 沈淇一听,心下也了然,耿大都督是个明白人,若是当初与沈府联姻,可以说是无论如何都脱不得身,如今不在京城逗留,便远离了这些争斗,如此才算明智之举。 “听说辽北的冬日极冷,日日大雪,冰寒彻骨,这怎么受得了啊。” 耿怀贞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人能住,我怎么就住不了,况且父亲的军营就设在木塔国的边境,听父亲说,木塔国风景秀丽,居民热情好客,他们在那里与木塔国的居民已经快要融入一体了,我倒是非常期待呢。” 木塔国是大秦朝的附属小国,也是与大秦朝关系最为融洽的附属国。 “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和淑慧都离开了,我们三人,以后还不知有没有相聚的机会了,我只愿你们都好好的,那我也就放心了。” “总会有相聚的机会的,干嘛说的这么悲观,说不定时间久了,温大人和公冶大人想开了就让他们回来了呢,我去辽北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总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放心吧。” 沈淇笑着点点头,心里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就让耿怀贞这样期许吧,或许真被她说中了呢,期待事情会有转机,但耿怀贞却不知,若是真有转机,耿大都督也不会这么急着离开了。 耿怀贞下午还约了姚文青,与沈淇说了会子话便走了,只是不忘嘱咐沈淇,后日一定要去送她。 郢城街口的一家客栈的二楼,姚文青已经先在那里等着了,拜月节那晚,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两个人,那晚他为温淑慧伤怀,再次见面,她却对他表白,后来她跃上城楼,他的心却像是慢了半拍。 他恐慌、震惊、不可思议,他怎么能允许自己在喜欢着温淑慧的同时又对另一个女子动心,他心中有温淑慧,虽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所以今日耿怀贞约他来,他就想好要把话说清楚的,在他没有完全放下温淑慧时,他不能接受另一个人。 “呀,你竟然早来了。”耿怀贞上到二楼,就看到姚文青已经坐在了那里。 姚文青礼貌的站起身打招呼,等耿怀贞坐下后,才开口问道:“不知耿大小姐约我来是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喝酒,姚大少爷不会不给面子吧。”耿怀贞特地笑的坦然,以此来掩盖心里的不安,她喜欢姚文青这么久,心意也都已经表明了,若是姚文青能有一丁点喜欢她,那么也不至于一点表示都没有,何况她就要去辽北了,今日来,除了还想见他一面,也是在向自己的感情告别,这段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 “耿大小姐相邀,哪有推脱之理,不过虽说耿大小姐性情不羁,但毕竟是个姑娘家,还是少喝酒为妙。”姚文青坦坦荡荡,不亲近,不疏远,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耿怀贞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一壶暖酒,这才道:“我酒量不好,自然不能陪你尽兴了,一小壶而已,权当暖暖身了。”耿怀贞知姚文青这人原则性强,只得以退为进。 姚文青果然不好再说什么,二人就着小菜和一壶酒,一杯杯暖酒下肚,感觉整个人都暖意洋洋,他们的位子靠窗,冬日窗子紧闭,可能是喝酒的缘故,有些燥热,耿怀贞便将窗子推开,冷风立马灌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头脑却清醒了不少,只是清醒过后,却有些晕眩。 姚文青连忙将窗子关上,“小心着凉。” 其实两个人才喝了一小壶而已,姚文青压根没感觉,这点酒对于耿怀贞而言也不算多,可不知为何,此刻她真想像上次那样,两个人痛痛快快的醉一场,醉的不省人事。 方才被冷风一吹,身子竟有些轻飘飘的,头也痛,可胆量却也大了起来,“你可知今日我找你来所为何事?” 姚文青看着她单手扶额撑在桌子上的样子,眼神有些迷离,竟是他从未发觉的动人模样,遂笑着问道:“不是请我喝酒吗。” “不,不是。”耿怀贞另一只手放在眼前摆了摆,“我是来告别的,告别我心里许久的情感,告别那段暗恋的生活,一切,重新开始吧。” 耿怀贞眼眸低垂,根本没有看向姚文青,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像是自言自语,只是姚文青却愣神了片刻,“告别……”是要放弃了吗,这样也好,既然自己无法给出回应,也不能再伤了她的心,也好。 可心底,分明是苦涩的。 “来,喝酒。”耿怀贞猛然抬起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快到姚文青来不及阻止。 “好了别喝了,我送你回家吧。”姚文青见耿怀贞还要去拿酒壶,遂制止道。 其实耿怀贞哪里是醉了,她倒是想醉,可清醒着呢,原以为自己说要重新开始,姚文青会有什么反应,可终究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后日就要走了,她又怎么甘心呢。 “姚文青,今日、今日我便只问一句,你既已知我的心意,那你心里可曾有一丁点喜欢我?”她想,她就只问这一句了,哪怕是离开,也能死心了。 正文 145.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姚文青,今日、今日我便只问一句,你既已知我的心意,那你心里可曾有一丁点喜欢我?”她想,她就只问这一句了,哪怕是离开,也能死心了。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姚文青上前扶她,却不知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她不是都打算放弃重新开始了吗,却还要问他的心意是为何。 耿怀贞苦涩一笑,这算是回答了吧,那好,她也能死心的离开了,“是啊,我喝醉了,是醉了……” 马车在耿府门前停下,耿怀贞率先跳下了马车,姚文青刚准备下来,便听耿怀贞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后日我便要离开了,还有许多东西要整理,就不请你进来了。” “离开是什么意思?”姚文青下车来,望着耿怀贞问道。 “我和母亲要跟着父亲去辽北,后日一早便要启程,望珍重。” “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姚文青心突然很慌,不知怎么地,他原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的确定自己的心意,可怎么突然,她就要走了呢。 “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啊,好了我要进去了,你也快回去吧。”耿怀贞转身进府,面上却多了两道泪痕。 姚文青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每走一步,便离他远一分,或许,就从这一日开始,他们只会越走越远,耿府的大门闭上,他却久久失神。 “大少爷还是那个样子吗?”入了夜,沈淇卸下头饰准备歇息,见疏桐从外面回来便问道。 “是,我刚送去的糕点一动没动,少夫人说她会劝着少爷吃点的,让大小姐不用担心。” 唉,沈淇心下叹气,有木婉公主在,她的确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不知沈赫还要颓废多久,可不要冷了木婉公主的心才好。 这日清晨,沈淇裹了大氅,上了马车便往城门口去,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一会儿,外面便传来疏桐的声音,“大小姐,耿府的马车到了。” 帷幕掀开,沈淇拢了拢大氅,便见浩浩荡荡五六辆马车从身边驶过,其中一辆转了方向停在一边,耿怀贞一跃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沈淇迎上前,还不忘说道:“冬日路滑,小心摔着。” “习武之人,可不像你们这些娇小姐。” 沈淇瞪她一眼,敢情自己好心竟被她拿来腹诽了,前面几辆马车停下等着,沈淇知道耿怀贞也没有多少时间,可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心下怆然,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拉着耿怀贞的手,相顾无言。 “到了那边常给我寄信,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沈淇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耿怀贞心里也涌上一阵酸涩,可又不想表现出来,她很怕面对这种离别的场景,遂笑道:“放心啦,我身体一向好的很,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倒是你,一病就十天半个月的不见好。” “疏桐,你可要照顾好你们大小姐。” “是,耿大小姐放心,疏桐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疏桐点头应允,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木匣子递给沈淇。 沈淇拿过,又开口道:“这支凤钗是我最喜欢的,现在送给你,权当是个念想,我还等着我们三人相聚那一日。” 耿怀贞接过,打开匣子一看,一支别致精美的凤钗躺在匣子里,看样式就知道是沈淇的东西,耿怀贞将匣子收好,又上前握住沈淇的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了那边我会给你寄信的,外面冷,你也快些回去吧。” 沈淇不舍的点点头,看着耿怀贞上了马车,一边的流苏掀开,冲沈淇挥手,沈淇站在风里,望着马车行了好远才准备回去,可转过身却见城楼上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只一瞬,那身影也转身不见,要不是沈淇已经看清了那人,当真以为是幻觉。 姚文青既然来了,又为何不当面告别,非要立在城楼上远望呢,沈淇摇了摇头,她不了解姚文青,也不知他到底对耿怀贞有无心意,不过如今说再多也晚了,遂上了马车往回走。 从苏医谷回来,她与姬如彦也没有再联系,她知道姬如彦一直在忙,要不然不会几天都不给她消息,柳枚还留在苏医谷,也不知苏衣秀怎么样了,不过紫烟说他已无大碍,醒来只是时间问题,有枚儿陪着他,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淇这样想着,可偏偏事与愿违,姬如彦整日与太子在一起,忙的抽不出身,谁也不知道苏医谷出事了,当姬如彦得到消息后,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因为柳枚还和苏衣秀在一起,姬如彦知道沈淇担心,便把她也带上了,又担心苏医谷还有埋伏,带了十几个暗卫跟在他们身边。 姬如彦得到的消息是苏医谷被人袭击,谷内的奇门遁甲形同虚设,至于苏衣秀几人,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至今生死未卜。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起码证明苏衣秀几人还没有遇害。 当姬如彦和沈淇到达苏医谷时,已经是日暮时分,谷外的木桩阵已然毁坏,木桩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姬如彦拉着沈淇迅速进了谷内,苏医谷中诸多阵法,只是有些寻常人发现不得,是为暗阵,可此时,从地上那些突然多出来的木条和碎石上可以看出,苏医谷内的暗阵也都被损坏了。 究竟谁人有这样大的本事,将苏衣秀的阵法一一化解,姬如彦心头猛然一颤,这世上,想要苏衣秀命的,无非就是他们的人,可能做到如此的,非凤仙谷主凤水仙莫属,可苏衣秀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真的会如此狠绝吗。 “枚儿!”沈淇看到谷内破乱的样子,心慌的不行,遂大声喊道。 姬如彦却把她拉到跟前,示意她不要出声,还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还是小心点为好。 姬如彦让十几名暗卫挨个房间搜寻,而他与沈淇也在谷内寻找。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医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沈淇越找越心惊,每个房间都一片狼藉。 “这次是我疏忽了,我总以为苏医谷旁人进不来,却忽略了懂阵法的人,不过你先别担心,你看这些房间,都被旁人进来过,并进行了一番搜查,这就说明在他们来之前苏衣秀几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他们才会一间间找寻。” 十几名暗卫陆续出来禀报,并未发现一人,可见苏衣秀他们并未回来,可姬如彦却实在想不到,除了苏医谷,苏衣秀还能去哪里,自己与他相识多年,自是了解他的性格。 他定然知道姬如彦会来救他,那肯定会去到一个姬如彦知道的地方,可姬如彦想了许久,也想不到苏衣秀去了哪里。 “他们会不会真的出事了?有没有可能被那些人抓走了?”沈淇担忧的问道。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直觉告诉他,苏衣秀一定躲藏在了某个地方,沈淇见姬如彦也没有什么头绪,便对着那些暗卫说道:“你们再仔细搜查一遍,说不定有暗门什么的,要查仔细了。” 她想,苏医谷既然有这么多阵法,苏衣秀又是爱研究这些的人,说不定在房间里有暗阁什么的,没想到她随口一说,却让姬如彦茅塞顿开,猛地抱起沈淇,笑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想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快放我下来,好多人呢。”姬如彦知道他们在哪儿,沈淇也高兴,但这么多人看着,姬如彦却抱着她转圈,她到底是脸皮薄了些。 “怕什么,我都好久没抱你了呢。”姬如彦贴近沈淇的耳边,呼吸划过她的耳际,酥酥麻麻的让她面色绯红。 “你与苏衣秀待久了,倒把他脸皮厚的毛病学了个七八成。”沈淇推搡着姬如彦,却感觉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开心的。 姬如彦笑着将她放下,又吩咐那些暗卫在外面等候,他则牵着沈淇往鸾经阁走去,“苏衣秀如今生死未卜,你倒还有心思骂他,倘若让他知道了,指不定多委屈呢。” “我倒想让他知道呢,那就证明他还活着好好的,我可不想枚儿小小年纪就守了寡。” “你怎知枚儿愿意为他守寡?说不定以后还会嫁个好人家呢。” “自古都是男子薄情寡义,女子都是忠贞不屈之志,何况枚儿既已认定了苏衣秀,定然不会更改了。” “那我若是死了,你可愿为我守寡?”姬如彦不经意打趣,沈淇却沉了脸,“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 “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呢嘛,可不许生气。”姬如彦见她真的生气了,连忙哄道。 沈淇却老大不乐意,嘟着嘴道:“哪有人拿这种事情闹着玩,以后可不许了!你若是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可不许你轻生。”本来玩笑的一句话,倒惹出这许多来,姬如彦也觉得无趣,况且淇儿那句“你若是死了,那我也不活了。”着实吓住了他。 “你带我来鸾经阁,莫非苏衣秀他们在这里面?”可是方才有几个暗卫也进来搜查了,并未发现有人啊。 “应该是的,苏衣秀曾带我来过一次,就连紫烟都不知道,若是苏衣秀已经醒来,那定是在这里面无疑了,只是不知没有苏衣秀的带领,我能不能走的过去。”上次是苏衣秀带着他,才走过了那些奇阵。 正文 146.诡异的土人阵 姬如彦领着沈淇进了鸾经阁,在滑腻的石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那个暗门,打开暗门便看到那条很窄的通道。 “这里面怎么阴森森的感觉?”沈淇下意识抓紧姬如彦的衣袖,通道很窄,只能容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肩膀时不时碰到石壁,湿湿滑滑的,似乎有水渍,冗长的通道里连盏灯都没有,尽头处隐约可见亮光。 “这已经是在大山的内部了,所以湿气较重,没关系,有我在不用怕。”姬如彦一手揽着沈淇,一手在石壁上摸索,应该带个火把进来的,上一次苏衣秀提着灯,他也没注意里面竟这么黑。 走出冗长的通道,面前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其中一角的蜡烛是燃着的,姬如彦回忆当时苏衣秀的举动,用那支燃着的蜡烛依次将剩下的三支蜡烛点燃,当全部蜡烛都亮了后,面前的石墙便往两边打开。 “在自己家里都要设这些机关,也只有苏衣秀能干的出来了。”不过也幸亏设了这些机关,要不然他小命可就保不住了,沈淇如是想。 姬如彦却是一笑,“这也没什么,关键时刻可以自保嘛,沈府里肯定也有。” “瞎说,我们家怎么会有。” “我猜的,因为姬府里也会有一些暗门和通道,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尤其像姬府和沈府这样的大家族,总有不愿让旁人知道的东西,不过沈严松把淇儿保护的太好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不会吧,我自小生活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发现呢。”沈淇小声嘀咕,面前的石墙已经完全打开了,那些用土捏成的,如常人一般高的土人便映入她的眼眸中,沈淇不禁惊讶万分。 每个土人栩栩如生,若是披上衣裳,当与常人无异。 “淇儿,你慢慢随我脚步移动,我也只能凭直觉,没有苏衣秀,我不知能否过的去。”姬如彦合紧眼眸,回忆着那日苏衣秀带他走过的步伐,无奈时日已久,竟是走了两三遍都是无果。 “没关系,再试一下吧。”沈淇安慰道,她已察觉姬如彦情绪中有些许烦躁。 “好,再试一遍。”诸多土人左右前后移动,看似无序,实则每一步都堵死了他们的去路,如此反复尝试,二人均有些心灰意冷。 既然苏衣秀将这土人阵设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必定不可小觑,哪怕通晓五行阵之人也不一定能过得去,何况他们对此一窍不通。 如此十来次无果,两人还差点被困在阵中动弹不得,姬如彦怕再这样下去,二人没有了退路,便带着她又退回了石墙前。 土人阵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偏大的石洞,湿气较重,偶尔还能闻到一股子霉味,身后四支蜡烛是光的主要来源,烛光摇曳扑朔间,平添了几分清冷之意,本就是寒冬腊月,又是在这潮湿的山洞里,沈淇拢紧了衣裳,依旧觉得冰寒彻骨。 姬如彦将白狐裘披到沈淇身上,将她裹在里面,又望了眼那些杂乱无章的土人,似定了定心,“你在这里等着,我再去试一试。” 还未等沈淇说什么,他便一个纵跃跳到了土人中间,依旧合紧双眸,凭感觉移动步伐,偶尔撞上坚硬的土人,只好另寻它路。眼见两个土人靠近,就要将姬如彦挤在中间,沈淇出言提醒,姬如彦猛地睁开眸子,向上一跃,方跃到别处,两边的土人便又往两边靠近。 “不要试了,你快回来啊。”沈淇惊呼,可此时姬如彦仅能保护自己不被土人所伤,要想退回去已然不能,四周突然变得黑暗,他竟已看不清前路,只能循着声音知晓沈淇的位置。 “淇儿,是蜡烛灭了吗?为何一片黑暗。” 许久没有声音回应,姬如彦便又唤了声:“淇儿?” 依旧没有声音,姬如彦心下一慌,奈何伸手不见五指,每移动一步便又被土人撞了回来,“淇儿,你在哪儿?回答我!” 姬如彦心下焦急,却束手无策,只能凭感觉躲避撞过来的土人,四周静谧,声响全无,他像是置身于一个无边际的荒野,看不到出口,也寻不见来路,茫然四顾,惶惶不安。 怎么会突然如此黑沉,哪怕是蜡烛灭了,也不至于如目盲一般身处幽暗之中啊,这种感觉,不像是天自然的黑了下来,倒像是人处于绝望之中的暗沉,无边无际,永无止境。 淇儿,淇儿又去了哪里?她是真的不见了,还是自己被这土人阵所迷惑?若是阵法所为,那也太诡异了些。 “你做什么!快回来!”一声急厉的呼喊,令姬如彦浑然一震,眼前慢慢的恢复了一点光亮,便见面前的土人与自己只有一拳之隔,他猛然后退,后背却生生的撞上一片坚硬,由于后退的力道太大,土人又太坚硬,直撞的他胃里一阵翻涌,喷出一口血雾来。 “如彦!”沈淇只能在旁边干着急,眼看着姬如彦困在里面,被土人撞来撞去,唤他也不答应,像是完全听不见她讲话一样。 姬如彦躲过面前土人的撞击,瞅着空隙,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到他这一退,身后的土人却像躲避他一样,退到两侧,姬如彦心中惊疑,却也顾不得想太多,直到退到沈淇的身边。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沈淇连忙扶住他,满是担忧。 土人又恢复了一开始井然有序的排列,似乎方才那一番斗争并未发生,姬如彦摇头,心中仍是惊惧不已,哪怕拳脚功夫再好,在这些诡异的阵法面前,还是无济于事,所幸这世上懂阵法的毕竟是少数,要不然也着实可怕了些。 “方才你去哪里了?蜡烛可有灭?” 姬如彦问出口,看到沈淇面上奇怪的表情便知是那土人阵搞的鬼。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怎么叫你都不答应。还有蜡烛好好的,怎么会灭呢,发生什么事了?” “是那阵法太诡异了,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人像是处于荒无人烟的幽暗之地,束手无策。”幸亏他了解苏衣秀,与苏衣秀在一起久了,多少也听他提过阵法的奇妙之处,这才没有被那土人阵吞了心神,要不然那浓烈的绝望便可让人认为生机全无,从而放弃抵抗。 “难怪,我说怎么叫你都不答应,这土人阵如此诡异,那我们该怎么办?你确定苏衣秀就在这里面?” “本来还不确定,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如此厉害的阵法,他们几人定然躲在里面无疑……” 姬如彦略有沉思,胳膊突然被沈淇拽住,“是紫烟!你快看,那是紫烟!” 紫烟就站在土人阵的对面,衣袖一挥,那些个土人纷纷往两侧移动,紫烟抬眸,望着对面的沈淇和姬如彦,出声道:“沈小姐,姬世子,请跟我来。” 姬如彦连忙牵着沈淇的手穿过土人阵,那些土人一动未动。 “主人说土人阵有异动,心想是世子过来了,便让紫烟出来迎接,二位请跟我来吧。”紫烟面无表情,转身便往前走,沈淇本来还想问枚儿和苏衣秀怎么样了,见紫烟清冷的模样,便止住了问话的冲动,反正等会儿就能看到了。 土人阵过后,入目是一间整洁的房间,上一次姬如彦便是走到了此处,依稀记得房间里有个大石盘,紫烟亦是在石盘上画了些奇怪的符号,不过石盘却不像上次一样从中间凸起,而是石盘一侧的石壁有些松动,接着石壁旋转,侧出一扇小门。 紫烟便领着二人进了那门,姬如彦此时才知,苏衣秀一定会让紫烟来接应他们的,要不然他们不懂那些符号,就算勉强的闯过了土人阵,也走不出这间房。 进了那扇门,依次有好几间房,却不像方才那些用石壁组成的房间,倒与外面的房间一般无二。 紫烟带着二人推开左边的一间,方一踏进房间,便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淇惊喜的喊道:“枚儿?” “淇表姐……”柳枚甜甜的嗓音传来,接着人便从隔间里走了出来,沈淇见她安然无恙,便也放心了。 姬如彦径直进了里间,苏衣秀虽已醒了过来,但还是躺在床榻上,需要安养一段时日。 “你可终于来了,我们的食材都没有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可就被活活饿死了。”苏衣秀一见到姬如彦就开始抱怨,抱怨完了还不忘夸自己一番,说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搬进了鸾经阁内,要不然现在姬如彦可就见不到他了。 “恐怕你没有饿死,我就先死在你那个该死的土人阵里了。”姬如彦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径自到桌边倒了杯水,又给沈淇倒了一杯,唤她进来。 房间不大,却被隔成了内外两间,房间里摆设倒是精致的很,苏衣秀躺在床榻上,不但不像是躲避追杀的,反而像是在这里享乐的。 “这里以前有人住吗?摆设精致,小而华美,真想不到在这大山内部竟还有这样的所在。”沈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便四下看了看。 正文 147.沈严松面圣 “这里以前有人住吗?摆设精致,小而华美,真想不到在这大山内部竟还有这样的所在。”沈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便四下看了看。 “自我建了这地儿以来,还是头一次派上用场,自然也是头一次居住。” “也就是说这里一直空着?”沈淇心想也是,这几间房光进来就如此麻烦,谁会一直住在这里了,可看着如此华美的装饰,还是忍不住嘀咕:“既然只是暂居之所,何必装潢的如此精美,岂不是浪费?” 苏衣秀没有开口,姬如彦倒是很不以为然,“就算是暂居之所,自然也要住的舒适,依我看,这金丝细软、床帐纱幔还应该换成更好的。” 沈淇撇撇嘴,打断:“得了,这大少爷的毛病你是改不了了。”她还没忘记某人住客栈都是个人用品一用带全。 皇宫后庭,宣德殿中只有几个太监宫女守着,柳贵妃每日都会送药来,今日的药又被皇上打翻在地,这已经是第三日了,皇上不肯吃药,柳贵妃竟也难得的好脾气,让宫女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坐在榻边同皇上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榻上的慕容烈其实已经晕厥了过去。 如妃整日忐忑不安,皇上交代给她的事情丝毫没有头绪,如今出入宫门的人都要仔细盘查,且密旨事关重大,总要交给稳妥的人才行。如今四皇子也出不了宫,皇后以尽孝道之名,让除太子外的几位皇子都不能随意出宫。 众大臣长期见不到皇上,连皇上的病情都不清不楚,难免心生怨愤,遂以沈家为首,十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请求探望皇上一面,皇后以皇上需要静养为由,驳回了请求,众大臣便以退为进,说愿意推举沈太傅为代表去探望皇上,皇后和太子顶不住压力,便勉强答应。 本来这种事情,沈严松都是能避则避,从不打头阵的,但如今沈家与太子一派已然撕破了脸面,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皇上定是被柳贵妃和太子软禁了起来,柳贵妃在宫中得宠数十载,积累了多少手段,也慢慢发展了不少亲信,况且如今又有皇后撑腰,在后宫中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前朝一切政事又有太子把持,况且这个太子还是皇上亲自册封,名正言顺,沈家这个时候再不出手,那就永远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今日午后,是沈太傅面见皇上之时,如妃便想,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总要试她一试,所幸柳贵妃只是不许她进宣德殿,倒没限制她的自由,整个宫中,还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避免人多瞩目,如妃便只让一个贴身宫女跟着,成宣门是去往宣德殿的必经之地,如妃掐着时辰,便与宫女来到成宣门前,似无意行至此处,方要离开,便见有小太监引着沈太傅走来。 沈太傅见前面站着如妃,便上前来请安,如妃笑着唤了声免礼,却见引沈太傅前来的小太监有些眼熟,方想起是凤仪宫中的人,便知柳贵妃是防着有人透露什么,只等沈太傅抬起头要走时,如妃一着急,便将手上的金铃镯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门前萦绕许久,镯子恰好落到了沈太傅的脚边。 沈太傅弯腰拾起,如妃道了声谢,便吩咐身边的宫女上前取来,往回走的路上,如妃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忐忑惶恐,也不知方才的暗示沈太傅有没有看到,凤仪宫内的小太监一直紧盯着他们,如妃也不敢有大动作,希望沈太傅可以意会。 而沈严松跟在小太监身后往宣德殿去,一路上却都在回忆方才如妃的神色,如妃在后宫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他也只是在宫中宴会上才见过几面,实在不明白方才如妃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一路想着,小太监便恭敬说道:“太傅大人,宣德殿到了,里面请。”宣德殿的正门打开,沈严松忙正了正心神往里面走,寝殿外有两个宫女立在外面,见沈严松过来,推开殿门便往请他入内。 殿内依旧立了两个宫女,慕容烈披了外衣半躺在榻上,沈严松连忙上前行礼,慕容烈比之前又虚弱了很多,勉强留着一丝神智撑到现在,也只是不想祖宗江山毁在他的手上。 “请皇上放心,太子殿下处理朝政,并无任何纰漏,陛下只管安心养病便是,微臣等人牵挂陛下的龙体,希望陛下能早日康复。” 寝殿内的两名宫女是柳贵妃的人,皇上和沈严松都心知肚明,便扯了些客套话。 二人说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皇上却突然猛烈咳嗽了起来,沈严松连忙上前扶住,此时一名宫女已经走上前,端过在一旁的药碗,恭敬道:“陛下,该喝药了。” 慕容烈皱了皱眉头,望着那宫女的眸色复杂,有沈严松在,终是不想太过难堪,便拿过药碗一口喝完。 趁那宫女退到一旁的时候,开口说道:“朝政上有燕儿,朕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再说了,还有你们这帮肱骨之臣在身边,朕放心的很。” 说着顺势握住了沈严松的手,感概道:“只是燕儿毕竟年轻,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要你们多提醒了些,朕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只是劳烦了你与姬护国公在燕儿的身边,还要多辛苦几年。” 沈严松连忙跪在地上,“微臣惶恐,蒙陛下信任,微臣定然不负使命。” 两人的对话看似并无不妥,但只有二人明白,他们说的根本不是这件事。慕容烈欣慰的点点头,又引起了一阵咳嗽,虚弱的闭上眼睛,“朕累了,你先跪安吧。” 沈严松领命退下,直到出了宣德殿,才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方才皇上握着他手时,写写画画分明写了个……“如”字。 如……沈严松眉头拧在一起,心思反复思虑,如……如妃!是了,沈严松不禁想起在成宣门前,如妃奇怪的举动,皇上的意思是说如妃知道内情,还是如妃对他有帮助呢? 他一个外臣,定然见不到如妃,如今后宫森严,已不似以往可以轻松的通消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苏医谷遭人袭击后,苏衣秀几人已经不能在苏医谷住下去了,沈淇也觉得柳枚跟着苏衣秀太危险,便让苏衣秀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再来找柳枚,没想到苏衣秀还没说不乐意,柳枚就先不情愿了,说什么都要跟在苏衣秀身边,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怜沈淇还要回去和姑妈费唇舌解释。 原本苏衣秀要拿他们的身份作为威胁,不过如今皇上都已经知晓,他们就更留不得苏衣秀了,鸾经阁里纵然安全,但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且阴冷潮湿,不是长居之所,几人商定后,认为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苏衣秀决定依旧回郢都,天子脚下,就算他们想动手总还要顾虑几分。 不过就算回郢都也只能住在客栈里,且必须要是最繁华的倾月客栈,姬家肯定不能去,苏衣秀现在是他们追杀的人,若寄居姬家,等于姬家明着和他们对着干了,且就算姬如彦同意,姬护国公也绝不会同意的。 几人商定后,便启程回郢都,沈淇先陪柳枚回了柳府,柳枚非要在倾月客栈陪苏衣秀,不过沈凤媛却坚决不同意,柳枚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和男子住客栈呢,这成何体统,沈淇也是这么觉得,她总觉得枚儿还小,但柳枚却是铁了心。 沈淇多少也能猜出来,这一次苏衣秀出事,真是把她吓坏了,她是怕离开苏衣秀,他再出什么危险,将心比心,若是姬如彦遇到同样的事情,沈淇也会不顾一切陪在他身边,见柳枚倔强的神情,沈淇不忍,便帮着她劝了沈凤媛一会儿,沈凤媛好歹是同意柳枚在客栈陪着苏衣秀,不过前提是,晚上必须回柳府,不管多远,柳府都会派人去接她。 安排好柳枚的事后,沈淇便坐着柳府的马车回了沈府,想起前几日老太太还念叨枚儿那丫头怎么许久不来沈府了,如今她与苏衣秀的事情也算定下来了,姑妈都已经同意,也应该让老太太知道了,好歹也算件喜事。 回幽梦院换了衣裳,沈淇便抱着手炉往春林院走去,如今已是腊月,还有半个多月便是新年,可这冰天雪地,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喜庆。 往春林院的小道上,沈淇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父亲并肩走来,待走的近了,沈淇也看清了面前的慕容默,温润的笑意好像不曾改变。 “还不快见过三殿下。”沈严松轻咳一声,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知礼数了。 “无须多礼,我与沈大小姐也算是朋友,用不着这些虚礼的。”慕容默拦住沈淇行礼的动作,淡笑道。 “谢殿下。”沈淇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 正文 148.身为殿下的慕容默 “你这是做什么去?”沈严松引着慕容默往书房走,临走时还不忘问她一句。 “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那快去吧,太阳落山早,想必老太太正在用晚膳,去的晚了就该歇息了。”沈严松点点头,打发她去,便与慕容默一道去了书房。 沈淇却从见到慕容默那刻起便兀自疑惑,慕容默的身份是何等敏感,怎么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沈府来了呢,莫非事态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 因着一直在想慕容默的事情,沈淇在春林院陪老太太用晚膳时也心不在焉,后来说起柳枚的事才缓过神来,老太太对她这个外孙女的喜爱程度,丝毫不亚于沈淇,得知柳枚有了好归宿,虽然她也觉得枚儿年纪小了些,但好在对苏衣秀的印象不错,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到底有些舍不得。 “过了年枚儿就要及笄了,到时候把她的婚事先定下来,姑妈说晚两年再成婚。” “胡闹,依我看,若是他对枚儿是真心的好,及笄后就马上成婚,拖久了未必是好事。”老太太不以为然,自古男女之事最是拖不得,拖久了夜长梦多,何况那苏衣秀早已过了成婚年龄,未必肯等。 沈淇眉间一喜,这话要是被苏衣秀和枚儿听到,指不定多开心呢,遂抿嘴哧笑:“还是祖母想得周到,只不过姑妈的性子您最是清楚不过,她一向说一不二,也只有祖母您呐,能镇得住她。” “自己生的闺女哪有不了解的,她是怕枚儿那丫头心智不成反被欺负了,不过依我看,我们枚儿可聪明着呢,你姑妈她就是瞎担心。” “这阖家里,就属祖母您最通透了,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沈淇笑着给老太太捏捏肩,感概老太太风雨里走了这几十年,当真是没有什么是她看不透的。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往左边捏一下,此时已是日暮降临,老太太也已到垂暮之年,这两年她的身子越发不好了,要不是为了沈家后宅安宁,她可能撑不到现在。 如今三殿下举事在即,沈家的利益早已与三殿下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若不成,必定灭门之灾,她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只是小辈们,都还是妙龄年华。 想到此处,不禁眼角渐渐湿润起来,怕被沈淇看到,悄悄的拭去。在她有生之年,唯一希望的也就是看到孙子孙女们成婚,姑娘若是嫁出去了,将来或许可免于一死,只是她的宝贝孙女儿的婚事,着实不好定啊。 “改天姑妈来,您一定要好好说说她,苏衣秀对枚儿啊,那是真的好,您就放心吧。”沈淇站在老太太身后,不知老太太心里所想,她只是私心里想看着枚儿尽快有个归宿,若真是两年后,还不知她能不能看得到呢。 老太太轻点头,想了想道:“不过在此之前,先要给远儿说一门亲事才好,不能兄长还未成婚,做幺妹的反倒抢先一步。” “祖母说的是,只是枚儿和念远表哥的祖父祖母去的早,这事儿还要祖母多费心了。” “我这一把老骨头,除了为你们几个费费心,还能做些什么。”所谓颐养天年便是如此吧,只可惜她注定是不能了。 此时房门轻轻推开,丫鬟端着食盒进来,“老太太,红豆膳粥做好了。”说着便将食盒轻声放到桌上,就要取出盛给老太太,却被老太太制止。 “说了这会子话也乏了,淇儿,你把膳粥送去给你父亲吧,他爱吃这东西。” 沈淇应了声是,由丫鬟伺候老太太歇息,她径自取了食盒往书房去,路上有春林院的丫鬟在前面掌灯,走过竹林,影影绰绰伴着凉风习习,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前院书房内,烛火通明,从院子里看去,书房里两个人影晃动,时而低头密语,时而点头赞同,大有促膝长谈之态。 “殿下,此事该当如何?”沈严松面色淡然,对着上座的慕容默颔首问道。 慕容默手指修长,骨骼分明,一下下敲击在木几上,沉思片刻才似下定决心,“我亲自进宫一趟。” 沈严松一震,连忙阻止,“这如何使得,殿下入宫,岂非入了狼谭虎穴?若殿下有任何闪失,臣如何担当的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太傅必定也清楚,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慕容默不欲多解释,其中利害,沈严松必定一清二楚。 要见如妃,必定深入后庭,须得功夫轻功俱佳之人,又甚者,要对后庭异常熟识之人,而要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他慕容默。 沈严松眉头微皱,如今沈家一脉,全系在慕容默身上,沈严松自然不希望他涉险,但若不见如妃,事情无法进行,他们不知道如妃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或者她是一步怎样的棋,所以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既如此,恐如妃不肯轻易相信,臣便修书盖章,也好有个凭证。”沈严松到书桌前寥寥数笔,盖上沈府的印章,这才交于慕容默手中。 “还是太傅大人想的周到。”慕容默将信件收于袖间,书房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沈严松一凛,沉声问道:“是谁?”难道不知道他在书房正有要事相谈吗,怎么这时候来敲门。 门外沈淇抬了抬手上的食盒,朗声道:“父亲,是我。” 沈严松这才缓了神情,望了慕容默一眼,见慕容默笑着点头,才说道:“是淇儿呀,进来吧。” 沈淇推门进来,发现慕容默还未离去,忙上前行礼,慕容默依旧温润明朗,清澈眸子里满是盈盈笑意,沈淇将食盒放到桌上,将食盒打开,里面的红豆膳粥还冒着丝丝热气,缭绕氤氲。 “这是老太太那儿煮的红豆膳粥,老太太特意吩咐我拿过来,请殿下品尝。”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慕容默望着烛光映印下沈淇婀娜的身影,情不自禁低吟,只是声音太小,只得沈淇听得见。 许是慕容默的语气中隐忍了太多的情绪,沈淇竟莫名一颤,忙敛了心神为慕容默盛了一碗粥。 “劳烦老太太惦记,那我便不客气了,沈太傅和沈大小姐也一同食用吧。” “我方才在老太太那儿用了晚膳,就不陪殿下和父亲一起了,殿下小心还有些烫。” 沈严松见沈淇小心翼翼的将瓷碗递到慕容默手中,心下竟忍不住一叹。 逗留片刻,慕容默便要起身离开,沈严松请他暂居府上,也被他婉言相拒了,沈严松拗不过,只好让沈淇代为相送。 今晚的明月,格外明亮了些,只是月光隔着冷风呼啸,总忍不住一股清冷之意,与慕容默并肩而行,她也一直低着头,再也找不到与风子琴在一起的感觉。如今的慕容默,虽然眸间依旧一片澄明,笑起来也是温润有礼,但他们之间,总是隔了许多。 “你为何见我如此陌生?”沈淇低着头,耳边便传来慕容默有些疑惑的声音。 沈淇抬眸,便对上慕容默深究的眸子,眉间似乎略带苦楚。 “回殿下……” “罢了。”慕容默打断,两人便已走出沈府的后门,“夜里风凉,你快些回去吧。” “殿下。”沈淇也不知为何叫住他,或许在她心里,慕容默依旧是那个救她性命,予她温暖的风大哥。 慕容默转过身,月光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如珠玉般柔美。 “你为何不住在沈府里?外面总归不安全。”如今而言,沈府虽然也风声鹤唳,但总归是安全的,太子一派都在找寻慕容默,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慕容默淡笑,一袭澈黄衣,贵不可言,唇角微动,开口道:“不方便。” “怎么会……”沈淇话刚出口,便察觉失言,慕容默是说他不方便,并非沈家不便。说到底,慕容默与沈家之间,也只是利益牵扯,总还有些事,是不方便的吧。 “恭送殿下。”沈淇屈膝盈盈而拜,礼数周全。 慕容默,他终归不是那个一袭白衣,仙姿洒脱的风子琴了。 圆月悬挂天际,皎洁淡然,但今夜的沈府,注定不能太平。春兰院中,平儿与另几个丫鬟心急如焚,忙的团团转,这几日少夫人总是身子不好,又不肯吃药,还坚持每日照顾大少爷,大少爷依旧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今晚少夫人给大少爷送吃的,还没进门便晕倒了,平儿见少夫人面颊通红,一摸才知少夫人正发着烧,几人将少夫人扶回厢房,去叫大少爷,可大少爷却根本不理,平儿为少夫人委屈,只好忙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在床榻边伺候着。 “少夫人病了几日,你们怎么如今才请大夫?她再这样烧下去,就是神仙也难救,我先开几服药给他吃下,若是能退烧便无碍。”大夫给木婉公主把过脉,神色凝重。 平儿心头一跳,“若是不能退烧呢?” 大夫摇了摇头,“她已经烧了好几日了,不知为何能坚持到现在,如今昏睡不醒,若是退不了烧,那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正文 149.重病换回沈赫 大夫摇了摇头,“她已经烧了好几日了,不知为何能坚持到现在,如今昏睡不醒,若是退不了烧,那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少夫人,一定要救救她。”平儿跪在地上,面上满是泪水,自从少夫人嫁到沈家后,她便一直侍奉在少夫人身边,感情早已深厚,此时听大夫这样说,顿时吓得不轻。 大夫叹了口气,沈家大少爷娶得是边域国最得宠的小公主,郢都城内谁人不知,他自然也想要将这位公主治好,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你快照着这个药方去抓药吧,熬好药给你们少夫人喝下,也要她自己意志坚定才行。”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发烧到昏厥呢,沈府这样的一个大家族,少夫人发烧好几日,竟没有察觉吗,大夫摇着头,当真奇怪。 直到夜半,木婉公主依旧躺在床榻上神志不清,身子越发烫了起来,药都喝下去半个时辰了,要是管用烧早就退了,平儿急的满头大汗,忍不住抱怨:“这是什么大夫嘛,少夫人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呢。” “平儿姐姐,你说该怎么办?要不要禀报老爷和陆夫人啊?”另有小丫鬟提议。 平儿却立马摇了摇头,春林院一向都是独立的,老爷和陆夫人从来不管,“我再去大少爷那儿看看,你们照顾好少夫人。” 沈赫的房间有些昏暗,打眼看去,竟还没有院子里明亮,平儿上前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响,“大少爷?” 沈赫自然是没有回答她,平儿试探的推了推门,房门被推开,沈赫躺在软榻上,目光呆滞,但衣裳和头发却被整理的很好,木婉公主每日都会帮沈赫打理,只是沈赫看起来消瘦的厉害,他总是不肯吃东西,每天木婉公主哄着才会进一些,他到底无法接受冯兰若去世的消息,就连身边人也不在乎了。 “大少爷,少夫人生病了,您去看看她吧。”平儿立在门口,乞求的看着沈赫,可沈赫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关心,一动未动。 “大少爷,少夫人真的病的很严重,您要是再这样下去,春兰院连个主事的都没有,我们该怎么办啊。” 平儿眼睛红红的,转身跑了出去…… 这边沈淇早已经歇息了,平儿哭着跑来后,疏桐便披了件衣裳出来,见平儿通红的眼睛忙问道:“平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平儿没了主意,此时见到疏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疏桐吓得连忙将她扶起来,“平儿姐姐使不得,有什么话慢慢说。” “疏桐,还麻烦你禀告大小姐一声,春兰院出事了,少夫人病的很严重。”平儿紧紧的握着疏桐的手,看起来真是吓得不轻。 疏桐一听木婉公主病了,连忙问道:“可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 “大夫开了药,说少夫人喝过药若是还不好他就没法子了,可少夫人喝完药后却越发严重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病的这么严重,大小姐已经歇息了,你先别急,我进去请示。” 疏桐进了里间,沈淇已经听见动静醒了过来,见疏桐掌了灯进来,便问道何事,听说木婉公主病的严重,她心知沈赫还沉浸在兰若逝世的悲痛中,连忙穿好衣服随着平儿往春兰院去。 春兰院烛火通明,少夫人高烧不退,所有人都在这里守着,沈淇进了厢房,见木婉公主躺在床榻上面色通红,额头上细汗不断,整个身子烫的吓人,心下大惊。 “少夫人病的这么严重,为何你们才发现?都是谁在身边伺候!” 房间里顿时跪了一地,平儿最先开口,“都是我们不好,这两日看着少夫人胃口不好,只以为是少夫人照顾大少爷累着了,而少夫人又不让我们声张,我们便没在意,谁知今晚少夫人突然昏厥,请了大夫来才知道少夫人已经烧了好几日了。” “伺候不好主子自然是你们的失职,若是少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你们好受的!大少爷呢?少夫人病的这么重,大少爷人呢?”沈淇冷声问过,才知道沈赫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顿时心中气极,木婉公主之所以生病,无非就是没日没夜的伺候沈赫,把自己累病了却还不声张,结果严重到如此地步,可沈赫却只顾自己悲伤! 沈淇生气的往沈赫房间走,可木婉公主病的这么严重,大夫来都说没法子了,目前能救她的只有苏衣秀,为了不泄露苏衣秀的行踪,沈淇唤过疏桐,低声耳语道:“快到倾月客栈请苏衣秀来,记住,一定要悄悄的,不要让旁人知道。” “屋子里为什么这么暗?你们把灯都点上。”沈淇进了沈赫的屋子,见沈赫无动于衷的躺在榻上,知道平儿她们肯定已经来通报过了,心下便更来气,沈赫为兰若表姐伤心难过她能理解,但他已有家室,就算伤心也要有个度吧,他不只伤了木婉公主的身体,更伤了她的心。 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沈赫眼睛有些不适应,低喝道:“谁让你们掌灯的!快灭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的,沈淇走上前来到沈赫的面前,心中又悲又气,“哥,你知不知道木婉公主生病了,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有生命危险!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求求你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了呢。”沈赫声音嘶哑,应该是许久没有讲话的缘故,可表情更多的却是漠然。 “你还好意思问!”沈淇声音骤然提高,从小到大,她头一次对自己的兄长这样讲话,看到沈赫这个样子,她比谁都痛心。 “她为什么会生病?还不是因为你!她日以继夜的照顾你,这么冷的天,不论什么事都亲自亲为,能不生病吗。你看看这个房间,整洁明亮、一尘不染,都是她亲自打扫的,你再看看你自己,你的发髻你的衣裳,可有一丝凌乱?” “是呢,都是雪儿在照顾我,雪儿呢,你让她来,你们都出去。”沈赫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他像是听见了沈淇的话,又像根本没有在听。 沈淇为木婉公主难过,心中气极,便喊了两个小厮过来,“你们两个,把大少爷抬到少夫人房里。” 两个小厮一愣,面上犹豫不决。 “还不快去!”沈淇很少在下人面前发火,今日她是气极了。 两个小厮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架起沈赫,沈赫蹙着眉低吼道:“你们做什么!” “你不是要见她吗,她现在病重不能来见你,只能让你屈尊去见她了。”沈淇冷冷的瞪着沈赫,又示意那两个架着沈赫的小厮,“大少爷神志不清,你们不用管,只管按我说的做便是,有什么事我担着,快点!” 沈淇又叫了两个小厮,四个人胆战心惊的将沈赫抬到了木婉公主的厢房,沈赫一路挣扎低喝,但几日都未进食,身体虚弱的很,还是被抬了过去。 却在见到木婉公主那一刻顿时安静了下来,木婉公主额头上的冷帕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但烧却一点都没退,不喊冷也不喊热,安静的没有一丝生机,若不是全身上下烧的通红,真的以为她已经…… 沈赫已经失去了冯兰若,他怎么能失去木婉公主呢,抬脚刚想往前走,但因身子太虚弱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小厮想上前扶,却被沈淇制止了,沈赫便眼睛望着木婉公主,一步步爬到了她的面前,倚在榻边握住了她的手。 “哥,你为什么非要等到要失去了才知道挽回呢,兰若表姐是这样,现在木婉公主又是这样,兰若表姐已经挽回不了了,可是木婉公主可以啊。你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如果你都倒下了,你让她怎么办?她这次是病了,可若是你再颓废下去,你可能真的会永远失去她,你知道吗?”沈淇实在不愿意见到沈赫这个样子,她竟从不知,原来沈赫是这么的在乎兰若表姐,以前他们竟都没有发现,只是沈赫隐藏的太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沈赫一直重复,还是不敢相信,怎么白天还好好的人儿晚上就成这个样子了呢,下人向他禀报的时候,他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发烧生病,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哥,你现在珍惜还来得及,答应我,等木婉公主好了,不要再让她伤心了好不好?”木婉公主为沈赫做的太多了,沈赫已经负了兰若表姐,不能再负木婉公主了。 “好,我答应你,都是我不好,我不会再对不起她了,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是我不好……”沈赫握着木婉公主的手,滚烫的触觉烧烫了他的心,“雪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大夫怎么说?你们怎么还不去熬药?”沈赫扫视了房间里的众人,最后落在平儿身上。 “药已经喂下了,可少夫人的烧还是没有退,大夫说他也没有法子了。” “什么叫没法子!去换别的大夫来,把郢都城内最好的大夫都找来,快去!” “不必了。”沈淇忙叫住平儿,又凑到沈赫耳边道:“我已经秘密让苏衣秀过来了,你别急,他总有办法的。” 沈赫听说苏衣秀会过来,心下便放松了些,当初沈淇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是苏衣秀救回来的,他一定能够救木婉公主。 正文 150.神医苏衣秀 “你们这里出什么事了?”沈严松低沉的声音传来,众人往门外看去,只见沈严松身后跟着陆夫人,二人进了院子。 沈淇忙出来迎接,“父亲您怎么来了?” 陆夫人明显皱着眉不悦,沈淇也没有理会。 “大晚上的,你们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能不来看看。”沈严松的语气很平静,进了房间在外间坐下,只是让陆夫人进去看看木婉公主。 沈赫一直守在木婉公主的榻边,连陆夫人进来也未在意,陆夫人自是不满,平日里沈淇虽然对陆夫人不怎么搭理,但沈赫却一直很知礼数的,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会少。 “好好的一个人儿,怎么就病的这样严重了,真是可惜了。”沈赫蓦然一窒,冷冷的扫过陆夫人,低头未语。 “公主只是偶感风寒,陆夫人这声可惜,未免言之过早了,生病之人不喜人多,陆夫人还是请回吧。”沈淇移步挡在陆夫人面前,语气生硬。 陆夫人吃了瘪,心下冷哼,转身便走了出去,反正她也不想待在这里,还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呢,免得传染给她。 沈淇又出来向父亲禀报了木婉公主的病情,末了又俯身低语道:“我已请苏衣秀过来,父亲放心。” 沈严松微微一愣,近来他也多少听得一些有关苏衣秀的事情,只是不明白苏衣秀怎么得罪了柳贵妃一派。 “天色已晚,父亲和陆夫人早点回去歇息吧。”沈淇瞥见院子里疏桐的身影,遂对沈严松说道。 等沈严松和陆夫人走了,沈淇又将厢房里的下人都遣走,只留平儿在跟前伺候,乌泱泱一大帮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下人都退下,疏桐才引了苏衣秀进来,沈赫方要起身施礼却被苏衣秀拦下,他最见不得这些虚礼了,沈赫连忙退到一旁,好让苏衣秀就诊,可苏衣秀仅探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沈赫心一颤,忙问道:“可是、可是无法施救?” 苏衣秀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我还未曾见过有人烧的这般严重,沈兄不必焦急,我自有法子。” 沈赫心下一松,既然苏衣秀说有法子,那定然是没问题了,“那就辛苦苏神医了。” 苏衣秀撇撇嘴,没有再说话,而是在木婉公主腕上搭了方丝巾,诊过脉后又从袖中取出一灰色的棉包,摊开来看,数根银针整齐排列,苏衣秀当下手一挥,银针便刺进木婉公主的十指上,平儿忍不住一声惊呼,又忙捂住嘴。 鲜血顺着银针丝丝流下,苏衣秀又取出几根缓缓插入木婉公主的发中,只听木婉公主痛苦的呻吟一声,众人顿时一喜,有反应就好。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苏衣秀才将银针纷纷取下,又收回袖中,这才站起身。 “只是这样就行了吗?”沈淇对此很是怀疑,别的大夫都说没了法子,他扎几针就行了吗。 苏衣秀白她一眼,好像在嘲笑她的无知,但还是开口说道:“当然不可以,施针只是暂缓她的病症,还要配以汤药,每日早晚各一服,十日之后方可痊愈。” 苏衣秀走到一旁写下药方递给沈淇,“喏,照个这个方子,早晚各一服,坚持十日,一日也不可少。” 沈淇点点头,如此便可放下心来,瞥了药方一眼,忍不住嘀咕:“这字真难看。” “你难道不知道大夫的字都难看吗。”苏衣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有劳苏神医深夜前来,如此便在沈府歇息一晚吧。”沈赫吩咐平儿去煎药,又对苏衣秀施了一礼,大恩不言谢,他既救了雪儿的性命,便是他沈赫的恩人。 苏衣秀回答的干脆,“倒也不错。”这大晚上的,要是出点事他找谁去。 众人微微一愣,只有沈淇抿嘴哧笑,“你倒一点都不客气。” 沈赫才要呵斥淇儿的无礼,便听苏衣秀嘀咕:“我怕走夜路遇见鬼。” “苏神医言语风趣,倒是性情中人,想必苏神医也累了,疏桐,带苏神医到客房休息。”沈赫吩咐疏桐,苏衣秀这才细细打量起沈赫,却皱着眉头一直盯着沈赫看。 那眼神真是好生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沈赫了,沈赫轻咳一声,疑惑的问道:“苏神医,可有何不妥?” “非常不妥。” “啊?有何不妥,还望苏神医告知。” 苏衣秀又返回桌边,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片刻便将纸张递到沈赫手中,“沈兄气色不佳,应是食欲不振和心下郁结所致,现在是没什么,但若是拖得久了,恐成大病症。这服药也是早晚各一服,什么时候胃口和气色都好了,便可停止服用。” 沈赫一惊,这苏衣秀不愧是圣手,只是看他一眼便知病症,近几日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开始是不想吃,后来是吃不下,再后来,闻到吃食便心生厌恶,甚至还会呕吐,只是腹中空空如也,倒是好一阵受累。 沈赫遂抱拳施礼,“多谢苏神医。” 苏衣秀嘴角一抽,还是忍不住说道:“虽然你唤我神医,我很受用,但听着着实别扭,我虚长你几岁,若你不说我占你便宜,便唤我一声苏兄,彼此也可亲近些。” 沈赫虽没有慕容默和公冶蒙的洒脱,但此时也不好推脱,笑着道:“苏兄哪里话,沈赫求之不得。” 苏衣秀不喜沈赫的客套,便冲沈淇努了努嘴,“她就从来不客气,这大半夜的把我叫来,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你要想听感谢的话还不容易,今夜不用睡了,我可以说到明日一早。”沈淇发笑,却见沈赫皱了眉头,知自己失言了,沈赫一向知礼,她和苏衣秀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确实有些没了规矩。 只不过她面对着苏衣秀,实在是想不起规矩这一说,便拉着苏衣秀走了出去,说是送他去厢房,沈赫一心只在木婉公主身上,也没有过多理会。 “你可是有话要说?”沈淇如今对苏衣秀也算是颇为了解了,他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能知道他要干嘛。 苏衣秀跟着沈淇往厢房走去,此时入了夜,府内的灯笼只有零星几盏,沈淇在前面提着灯笼,时不时地绊一跤,惹得苏衣秀一阵发笑。 “这提灯笼的活不是应该你来做吗,害得我老是会踩到裙摆,你还好意思笑。”沈淇瞪他一眼,她原以为苏衣秀会主动拿起灯笼,没想到她还是高看了他。 苏衣秀不以为然,他是客,又是恩人,怎么能帮她提灯笼呢。 “我是受人所托帮他传句话的,明日午时你若得空便到倾月客栈一趟,有人会在那里等你。” 沈淇眉间一喜,从苏医谷回来这些时日,她和姬如彦别说见面了,连个消息都不曾传过,想起他的眉眼,心下只觉一暖,忍不住红了面,她竟如此想他。 回过神来却察觉不对,她请苏衣秀来给木婉公主看病也是方才的事,当时已经夜半了,姬如彦怎么得知,还让他递消息? 苏衣秀却好像知她心中所想,喃喃道:“也巧了,你让那丫头去倾月客栈找我时,我正与姬如彦在一起。” “大半夜的,你们在一起作甚?” 苏衣秀唬了一跳,猛地离他三尺远,瞪着她吼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和姬如彦之间绝对清清白白,我对枚儿的情意天地可表,日月……” “停!”沈淇无奈又愤恨的推他往前走,“你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呢,还不快闭嘴!”她只是觉得姬如彦最近这么忙,半夜了却还和苏衣秀在一起,以为有什么事罢了。 “哦,你不是这个意思啊,那你早说嘛。” 沈淇的心情总是能被苏衣秀搅坏,索性不再理他,到了厢房,推开门就把他扔了进去,只听身后苏衣秀一阵咒骂。 折腾了大半夜,此时已接近寅时,沈赫自是一夜无眠守着木婉公主,沈淇回到幽梦院倒头便睡下了,醒来是已是日上三竿,先询问了春林院的情况,雪心便说少夫人的烧已经退了,只是现下还未醒来。 烧退了便好,沈淇点点头,便让雪心来伺候洗漱,疏桐昨夜帮平儿煎药,直到天蒙蒙亮才会幽梦院,现下还在睡着,沈淇便嘱咐不要去打扰,猛然想起昨夜苏衣秀说姬如彦在倾月客栈等她的事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简单吃了些早膳,方要出门,顺口问苏衣秀可否离开了,雪心去问了旁人才知苏衣秀现在还没起,沈淇摇了摇头,便让人去唤他,与他一同去倾月客栈,倒是免得父亲他们猜忌。 “你不知和我在一起很危险吗?怎地非要唤我一同前往。”苏衣秀困倦的倚在马车里,他还没睡醒就被沈淇拖走了。 沈淇没理会苏衣秀的困倦,倒是因他这话醒悟过来,忙说道:“你说的在理,既如此,你赶快下车吧。” 苏衣秀打了个呵欠,不悦的瞪着她,手脚却死死把住马车,生怕沈淇将他扔下去。沈淇却不屑的摇摇头,这厮太能装,自从知道他一人大战十二鬼影后,哪还敢小瞧他,沈淇在他手里,可是瞬间被捏死的节奏啊。 进了倾月客栈的二楼,苏衣秀打着呵欠准备回房间睡个回笼觉,发觉沈淇一直跟着他,才不情愿的往旁边一指,“隔壁。” 沈淇便欢快的往隔壁房间走来,敲了敲门,开门的果然是姬如彦,房门一关,她便落入他温暖的怀抱中。 正文 151.如斯甜蜜 一阵冷梅香袭来,扑入鼻间撩人心弦,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哪怕在寒冷的冬日,只要有这一个怀抱可依,她便不惧风寒。 “怎么不多加件衣裳,手都冰凉。”姬如彦捧着她的手,轻轻呵气,眸间满是爱意盈盈。 “做马车来的,便不觉冷。” 姬如彦推她到火炉旁坐下,“我特意让人多加了个火炉,你先烤一下再将大氅解下来。” “难怪这么暖和。”沈淇心里也暖洋洋的,姬如彦总是会在各个方面体贴入微。 “几日不见,淇儿可有想我?”姬如彦紧依着沈淇坐,伸手便把她揽入怀中,不管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这样揽着她,愁绪便可烟消云散。 沈淇面颊绯红,支支吾吾道:“自然是想的。” 一句话,便堵在了他的唇舌间,如一道激流滑过心间,惊起阵阵涟漪,夹杂着诸多的思念与爱恋,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像要把她嵌在自己的身体里。呼吸洒在彼此的脸颊上,一阵燥热,沈淇紧贴着他的胸膛,心跳如擂鼓,可爱如罂粟,一旦上了瘾,欲罢不能。 从宫中的第一次相遇,她就好像一步步跌入他温柔的漩涡,从此画地为牢,也甘愿在牢中慢慢变老,她想,今生遇到姬如彦,她便再也逃不开了,她也不愿逃开,从未想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意可以如此之深,哪怕注定了悲痛的结局,可还是舍不得放手,只愿珍惜剩下的每一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浑身软绵无力,奇异的感觉遍布全身,羞赧不已,便彻底瘫软在他的怀里,彼此都呼吸沉重。 沈淇面颊通红,像要滴出血来,眸色迷离,唇瓣娇艳欲滴,胸口起伏不定,姬如彦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内心的欲望,他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可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两个人都缓了许久,姬如彦轻声一笑,沈淇却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不愿起身。 “淇儿……”犹记得在长青山的那个夜晚,他就是这样魅惑的声音唤她,一声声淇儿,早就把她的心唤走了。 “我就这样靠着你说话。”沈淇羞赧,不愿抬头让他看到自己绯红的模样,脑袋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呵……”姬如彦忍不住笑意,这一刻,好似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甘愿一响贪欢。 “房间里暖和,把大氅脱下来吧,免得出汗。”姬如彦帮她把外面的大氅脱下来,在炉子旁,衣裳早就被烤的暖烘烘的。 “你是不是在这里等我很久了?我今日起的晚了。” “急着想见你,所以下了朝就来了。对了,沈赫称病许久没有去上早朝了,他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沈赫那是心病,如今心病已解,想必身子也会很快恢复的,遂说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昨夜木婉公主又病了,挺严重的。” “我知道,苏衣秀去瞧了怎么样?” “也幸亏有他,如今烧是退了,估计已经脱离了危险。” “你可别夸他,他就这点用处了。” 沈淇躺在姬如彦怀里,旁边的火炉烧的通红,烤的久了,只觉脸上火热,身子犯懒。 “听说皇上重病,被柳贵妃软禁起来了是吗?”整个后宫,已然是柳贵妃的天下了,她虽然无意打听什么,但身在沈家,总能听到一些风吹草动。 姬如彦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 “那岂非大逆不道?”她没身在朝堂之中,自是认为这不可思议,宠妃软禁皇上,朝中大员为何坐视不理?她只顾解答心中疑惑,却全然忘了身边之人本就是柳贵妃一派。 姬如彦愣了愣,微不可察的皱了眉头,大逆不道……那只是对君臣而已,柳贵妃身份尊贵,乃景顼后裔,并非慕容烈的臣,说到底,这天下本就是景顼皇室的。 “我问你这些,你可不高兴了?”沈淇偏过头,见他许久没有言语。 “不是,我只是在想,这世间可有绝对的是非对错?每个人的立场不同,都有必须承担的使命,或者不得不做的事情,对别人来说十恶不赦,可对当事人来讲,却是必须要做的。柳贵妃软禁皇上,也有她自己的立场。” “她的立场,无非就是为慕容燕谋帝位,可慕容燕已经是太子了,她又何苦那样对皇上呢?”她始终是不明白的。 “这个……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的。”现在他只能这样告诉她。 沈淇神色淡然,她同姬如彦讲这些,完全把自己当成局外人的,虽然她与姬如彦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但她也未想过因此让两人之间有任何不痛快,她知道姬如彦也是这样想,所以才能如此平淡的说出。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房间里暖意洋洋,两人心里也如蜜般馨甜。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你不许恼我。”沈淇扭了扭身子,偏过头看他,姬如彦容色俊美,妖冶的眸子和薄凉的唇,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 姬如彦听她这般说,唇角一扬,微微俯身在她唇瓣稍作逗留,还不忘抿了抿唇,“如此便不恼你了,你问吧。” “讨厌。”沈淇嘟着嘴,又占她便宜! “我是想问姬家和柳贵妃或者说和太子,到底有什么关系?你看沈家帮慕容默,是因为可保一时安稳,完全是利益牵扯,那么姬家呢,好像完全没有必要啊。”姬家每一代都会出一位皇后,与皇家利益已成一体,且姬家又不似沈家锋芒毕露,虽然势力摆在那儿,但行事一向低调,完全没必要再与太子一党牵扯。 姬如彦沉默许久,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沈淇却是急了,“你说过不恼我的,我只是因为自己好奇,并不是要替父亲问什么,你可以不回答我的。” “傻瓜,我并没有恼你,也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讲清楚,姬家和柳贵妃的关系很复杂,姬家站在她那一方,不是利益牵扯那么简单,而是不得不这样做,没得选择。” “为什么?”柳贵妃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宠妃,若没有姬家的帮助,慕容燕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登上太子之位,而姬如彦却说没得选择? 姬如彦揉了揉她的头发,勉强笑了笑,却只道:“身不由己。”正如慕容燕所说,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景顼王朝的复辟,其它的不配拥有。 身不由己?沈淇皱了眉,不明白为何身不由己,却又听姬如彦叹道:“所有的事情,总有一日你都会知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不能说。我只希望,当你知道一切的时候,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依偎在一起说话。” 沈淇疑惑,旋即又是一笑,“你无须担心这些,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些事不会影响我们的,大家立场不同,我懂。” “淇儿,我真的害怕……”他环着她的胳膊紧了紧,声音低沉。 沈淇回身抱住他,心态要平静很多,“胜者为王败者寇,所以我不怪你,这本来也没有谁对不起谁,姬家若不对付沈家,沈家也会对付姬家,所以这是相互的,只是看最终胜利的是谁罢了。” 她希望沈家能胜,却也不希望姬如彦有事,若是有这么一天,她倒希望代他去死。 “你真的这样想?”姬如彦有些不确定,心里依旧很慌。 “自然是这样想的,你不要多心了。”若最终慕容默败了,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他。 姬如彦点点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沉重道:“慕容默是不会成功的。”可就算慕容默不成功,沈家也必须支持他,这是沈家唯一的路。 “还没到最后呢,你怎么就这么自信,不,你这是自大。”沈淇丝毫没有恼怒,竟伸手去捏他的脸。 姬如彦被她逗笑,心情也顺畅许多,若他和淇儿,能永远这个样子该多好。 姬如彦只是偷得半日闲,下午还有事情要忙,两人纵然舍不得分开,可也不能一直腻在一起,出了倾月客栈,将沈淇送上马车后,便说改日得空再约她出来。 沈淇每次与姬如彦在一起,心情就变得很好,将车窗开一小缝,望着姬如彦隐匿在人群中的背影,风度翩翩、惊才卓绝,心里便一阵甜蜜。 欢快的回到沈府,方要往幽梦院走去,又转了方向去往春兰院,不知木婉公主醒没醒。春兰院药味浓重,木婉公主和沈赫都在吃药,不过经风吹散,化作药香,倒也不算难闻。 春兰院的下人给沈淇见礼,沈淇便问道:“少夫人醒了吗?” “回大小姐,少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大少爷在里面陪着。” 沈淇便往木婉公主厢房走去,推开门便一阵暖意袭来,屏风遮挡,隐约可见沈赫坐在榻边,沈赫听见声响探出头,见是沈淇便站起身来。 “听说公主醒了?”沈淇恰好走进来,沈赫却示意她小点声。 “身子弱,喝了小半碗粥又睡下了。”说着便与沈淇走到外间来,沈淇本想看一眼木婉公主,却觉得沈赫是有话要说。 正文 152.慕容默夜探皇宫 “听说公主醒了?”沈淇恰好走进来,沈赫却示意她小点声。 “身子弱,喝了小半碗粥又睡下了。”说着便与沈淇走到外间来,沈淇本想看一眼木婉公主,却觉得沈赫是有话要说。 “你去哪里了?” 沈淇一愣,她去哪里,沈赫从来都不会过问的,还没等她回答,沈赫便又说道:“今日早朝,父亲被弹劾的事你可知道?” “什么?”沈淇大惊,“我并不知情。” 沈赫到一旁坐下,示意她到火炉旁烤火,语气有些沉重,“父亲被弹劾,说他贪赃枉法,还呈上了许多所谓的证据。” 沈淇皱着眉,只稍一想便觉可疑,“有谁会这般愚笨,谁不知道沈家二老爷经商有道,沈家财富富可敌国,父亲怎么可能贪污呢,要诬告也得找个好的理由才是。” 既然是子虚乌有,沈淇便也不担心了。 沈赫却依旧拧着眉,“这不过是个幌子,以此来缠住父亲,让沈家分心罢了,只怕最终目的不在此处。” 沈严松既然被弹劾贪污,太子及其他官员定会彻查一番,这一来二去,很多事情便没那么容易下手了,对方整垮沈家的目的很明显,只是不知他究竟握了什么把柄。 “是谁人弹劾?” 沈淇问出口,却发觉沈赫望着她的眼神很奇怪,缓了片刻才道:“姬如彦。” 沈淇的表情一瞬间僵在脸上,颤颤巍巍:“这怎么可能?” 沈赫只是望了她一眼,便没再说什么,沈淇的心却跌倒低谷,沈赫不可能骗她,而且姬如彦绝对有这个动机,可她却一时无法接受,难怪沈赫要问她去哪了。 可是姬如彦,他怎么可以在弹劾完她父亲后,又在倾月客栈与她缠绵,他怎么可以。 难怪在倾月客栈,姬如彦会说那些话,说他害怕……双方立场不同,姬如彦这样做本无可厚非,她也说过不会怪他,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到底是没有准备好。 “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先回去吧。”沈赫微微叹息,哪怕淇儿与姬如彦真心相待那又如何,终究是敌人身份。 沈淇精神恍惚的回到幽梦院,心里矛盾的很,同姬如彦在一起的好心情,一瞬间便烟消云散,可她又怎么能怪他呢,只是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是夜,皇宫璀璨,明月挂于枝头,映照着皇宫中的朱门飞檐,慕容默一身黑衣隐匿墙角。时隔半年之久,又回到从小生长的地方,慕容默在黑暗中,眸色深沉。 宫中的侍卫何时交接他再清楚不过,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非常熟悉,且慕容默本就身手了得,轻功更是一绝,轻松到达如妃的寝宫一点也不稀奇。如妃喜静,宫中伺候的人不像凤仪殿那般多,除了规定之内必须留下的,其余的早些年均被如妃遣到了别处,所以慕容默摸索到如妃的寝殿也并未有任何阻碍。 “你们都先下去吧。”慕容默等了一会儿,如妃便让寝殿内的宫女离开,她不习惯看书的时候有人在旁边。 等着寝殿内的宫女退下,慕容默翻身从轩窗进入,动作轻盈,如妃在软榻上看书竟是没有发觉。 “给如妃娘娘请安。”慕容默声音极小,如妃却惊的尖叫起来,慕容默眉间一皱,快速闪到她身边阻止她的尖叫,“我是沈太傅的人。” “娘娘,出什么事了?”外面稀稀松松的脚步声传来,如妃恰好听见慕容默的声音,心下一定,忙说道:“我没事,你们退下吧。” 外面的人显然有些犹豫,如妃又道:“我方才看见窗外有个黑影,你们快去看看。” 慕容默听见外头的人已经离开,这才将袖中沈严松的书信拿出递给如妃,如妃看罢迅速投入火炉烧掉,却盯着慕容默道:“你是沈太傅的什么人?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慕容默一怔,心下怆然,如妃向来与母妃交好,对待慕容默也是极好的,如今相见却不能相认。 “小人是沈大少爷的朋友,从未见过娘娘。”既然能夜探皇宫,那么说是沈府的家丁她定是不信的。 如妃却有些狐疑,不知为何,她看到眼前男子,总有几分亲近之感,却也只他夜探皇宫不易,连忙将那份密旨拿了出来,“皇上交代务必交到沈太傅手中,你快离开吧,要小心。” 慕容默接过密旨藏于袖中,又对如妃俯身一拜,这才从窗子跳了出去。 半年前,他被柳贵妃迫害,却将计就计逃离皇宫,没想到紧接着就有人追杀他,他身受重伤、面目全非,却得沈芸相救,沈严卫将他赶出沈宅,却安排他在别处养伤,也就是那时,他与沈家便已有预谋,并化名风子琴。 在这个皇宫,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却也有温暖的爱,如妃便是其中之一。 慕容默一路躲避巡视的侍卫,一袭黑衣隐匿黑暗之中,本就不易发觉,他又对宫中路线甚为熟悉,所以一点都不担心会被发现。却突然听见有琴声传来,如此熟悉的琴音是从永怡宫传来的,那是萧妃的寝宫,萧妃慕容默的母妃。 慕容默徒然止住脚步,双目渐渐泛红,这是母妃最爱的曲子,时常弹给他听,不知他离开后,母妃为他流了多少泪。慕容默脚步移动,不知不觉来到永怡宫外,翻墙入内,是他熟悉的宫殿,一草一木皆是母妃亲手栽种,寝殿内影影绰绰,萧妃坐于琴前,手指拨动,琴音婉转,今夜并未有何不同,她却莫名的心乱。 慕容默身子一颤,往前走的脚步又生生止住,他只要在寝殿外看着母妃就好了,他还不能与她相认,母妃的琴音里充满了思念与哀痛,是为他还是为父皇? 母妃,默儿还活着,很想念你。 “是谁?”一声惊喊,惊动了永怡宫里所有人,慕容默连忙翻身逃走,身后不住的响起:“抓刺客!有刺客!” 身后的人很快被他甩开,但一声声“抓刺客”却惊动了皇宫里的守卫,永怡宫中惊慌一片,宫女太监忙来询问萧妃有无受伤,萧妃自然也听到了响动,但却心中隐隐不安。 如妃听见外面喊抓刺客,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直到深夜,才派人去询问,说刺客跑了,她这才安心。 慕容默虽然逃出了皇宫,但肩膀上却受了一剑,所幸这半年的经历,受伤对他来说已是常事,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回到住所才拿出密旨,看过之后不禁唇角上扬,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道密旨上说柳贵妃是前朝余孽,太子慕容燕心怀不轨欲复辟景顼,慕容烈驾崩后,皇位将传给三皇子慕容默。 慕容默一直在等这一天,如此他才可以名正言顺,要不然,他始终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 次日一早他便去了沈府,一直在书房里等着沈严松下朝归来,此时此刻,他无疑是激动的,可激动过后,为何还会有丝丝倦怠。 书房门被推开,沈严松还是一身朝服,忙下跪行礼,“微臣……” “太傅大人快快请起,我有好消息告知。”慕容默走上前虚扶一把。 沈严松起身将书房门关紧,便听慕容默说道:“昨夜我去见过如妃了,竟想不到父皇会将密旨交予她,如此,我们便可行动了。” “是何密旨?皇上同意殿下起事?”沈严松颇为疑惑。 慕容默却温润一笑,“太傅大人有所不知,那柳贵妃竟是前朝余孽,与二皇兄打的是复辟景顼王朝的主意,要不是因为如此,父皇怎么可能弃二皇兄而选我。” “什么!”沈严松大惊,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柳贵妃竟然是前朝余孽,他们竟然想复辟景顼?“殿下,此事可当真?” “自然当真,本来我也不确定,便试探了一番,果然……我就知道那凤仙谷不简单。”慕容默便把凤仙谷和他试探柳贵妃的事情简单讲给沈严松听。 沈严松听后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欣喜,既然柳贵妃和二皇子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那么他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殿下,接下来我们当如何?” 慕容默思虑片刻,这事还需慢慢商量,他要争取让更多的官员站在他们这一列,遂沉声说道:“先去联系我们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通知高将军,可以整合军队了,必要时刻一声令下,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是。”沈严松俯身抱拳,好似看到了希望,若慕容默真能成事,他也准备辞官了,只要能保住沈府一家老小便好,如今他什么都不求了。 若是皇上和太子能放过沈家,他又何须走到这一步。 “从你进来便觉你气色不好,莫不是朝堂上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慕容默目光如炬,即使不在朝堂,也了若指掌。 “殿下英明,昨日早朝,姬家小儿上本参我贪赃枉法,今日还抓着不放。” 慕容默目光冰冷,姬家……终归是个大祸患。 “此人不可小觑,他明知道你不可能贪污,却别的不参只参此事,竟是别有用心,最近你可要谨慎一些,莫让他抓着把柄。”慕容默着实没想到,姬如彦会这么快对沈家动手,竟是一点都不顾虑沈淇吗。 正文 153.对沈家动手 春兰院中,暖阳笼罩,木婉公主躺在床榻上,透过轩窗望着院里温煦的阳光,唇角不自觉上扬,大雪天已然过去,今日暖阳当空,像是告别了往日,一切正在重新开始。 她唤了平儿进来,想到外面去晒晒太阳,虽然躺了这许久,但身子依旧软绵无力,穿好衣裳,大氅兜头包住,这才被平儿扶着往外走。 沈赫进来,忙上前扶住,“你怎么不好好躺着?” 木婉公主抬眸望着院子里的阳光,满目向往,“我想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沈赫也往外面一瞅,院子里光秃秃的树干上仿似染上了一层金光,再也没有往日萧瑟的景象,春兰院的院门紧闭,这一方空间里,拥有他们所有的记忆。 沈赫吩咐下人在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都铺上厚厚的棉垫,又让人把屋里的火炉搬到院里,这才拥着木婉公主往外走,坐在院子里,沈赫用自己的外衣包住她将她圈在怀里,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享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仿佛这冬日的寒冷因着今日的阳光而顿时消散。 “雪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沈赫下颌抵着她的耳际,手臂圈的很紧。 木婉公主身子虚弱没有力气,靠在沈赫怀里让她觉得无比温暖,轻声开口:“昨晚我烧的昏昏沉沉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就那样死了也好,起码你就能永远记住我了,说不定也会像对冯兰若那样,为我伤心难过。” 沈赫手一抖,瞬间就抓住了她的手,他已经失去了兰若,如何还能再失去她。 “可是、我舍不得你。”木婉公主眼圈渐渐泛红,声音无力,略微嘶哑,可就是这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令沈赫欣喜若狂。 “雪儿,我答应你,以后定不负你。” “你可当真?” “当真,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木婉公主所求的,也不是山盟海誓,就只是沈赫一句好好过日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好好养身子,马上就到年关了,你还不知道中原的新年是怎么过的吧,你这么喜欢热闹,一定要快点把身子养好。” 沈赫揽着她,给她讲中原过年的习俗,一句句,一声声,都印在木婉公主的心上,当两个人携手走完一生时,她却依旧清晰记得那日的场景。寒冷的冬日,在光秃秃的树下,彼此依偎,温暖如春。 还记得当初皇上赐婚时,木婉公主跑来找沈淇,提到沈赫满脸娇羞又期待的模样,她说沈赫是让她心动的男子。可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他,却发现沈赫心中另有她人,当沈赫好不容易开始接受她,却得到冯兰若身死的消息。短短两个月,却像一生那么漫长,所幸,兜兜转转,她终于离幸福越来越近。 沈淇思虑了一晚,姬如彦所做之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可厚非,可偏偏他是沈淇所爱之人,但她的确无法怪他。 木婉公主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又恢复之前的本性,喜欢热闹性情开朗,整日里到幽梦院找沈淇聊天,沈赫又开始忙于朝堂之事,木婉公主一人在春兰院着实无聊。 老太太有意让木婉公主当家,但如今时局不稳,朝堂动荡,沈家还不知能不能挺的过去,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便将此事延后。 朝堂之上,因姬如彦参沈严松贪赃枉法,沈府里近几日时常有官员进出查问,沈府的账本被人翻来翻去,始终找不到证据,而姬如彦提供的那些所谓的“证据”,实际并不具备杀伤力,此事无法进行,太子一派便不了了之。 所有人以为事情就算过去了,可沈严松却渐渐明白过来,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被参贪污,近几日一直接受盘查,行动也一直被太子一派监视,他自信那是子虚乌有,所以丝毫不担心,如今想来,这根本就是调虎离山。一面分散他的精力,一面又搜集别的证据,姬家小儿果真不容小觑,想他沈严松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年,竟然着了一个小儿的道。 这日早朝,姬护国公参沈太傅结党营私,一时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结党营私可比贪污罪大的多,朝堂官员大都互相依附,沈家尤甚,依附沈家的官员不在少数,他们生怕姬家将矛头指向他们,纷纷以求自保同沈家划清界限。 结党营私这种罪,哪怕只有一点苗头也是皇家所不许的,姬家现在拿出来的可是实打实的证据,与沈家关系亲密的家族都不能幸免,包括公冶家。 这次的罪责却并非子虚乌有,沈严松只是不知姬家怎么会找到那些证据,有的还是与其他官员所通的密信,双方看过必须要销毁的,如今却都到了太子手中,千防万防,竟还是百密一疏。 因沈严松毕竟身处高位,不能仅凭姬家拿出来的证据定罪,太子便将此时禀报给皇上,皇上让太子彻查此事,并勒令沈府中人待事情查清之前一律不得离开沈府。 当然了,太子是这番说辞,至于他有没有禀告给皇上,其他人便不得而知了。沈严松意识到事态之严重,只要太子顺着姬家呈上去的证据彻查一番,这结党营私的罪名他必定是坐实了,凭沈家的势力,虽不至于会被处死,但一旦限制了沈府的自由,便等于折断了慕容默的双翼,太子打的便是这个算盘。 沈严松回到沈府后,当即把此时告知了沈家老太爷,太子已经决定对沈家动手,沈家此时的选择无非就是两条,一是慕容默立马起事,二是沈家暂时躲避。但就算慕容默此时决定起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可准备完全的,沈家老小百多条人命也必须安全撤离,否则等着慕容燕先出兵围剿沈府,一切便不可挽回了。 “迅速把三殿下请来商讨对策,沈家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看他是什么态度。”老太爷眸中精光乍现,倒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太子一派定是得知慕容默和沈家即将行动,他们便率先一步抢的先机,可是他们又如何得知呢,此等隐秘之事……莫非是出了奸细? “三殿下取得密旨,即将起事的消息有哪些人知道?” 沈严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老太爷的意思,忙答道:“那日三殿下走后,我便通知了高将军,再有王大人和褚大人,至于他们有没有再通知旁人,我就不得而知了,父亲,您是怀疑?” “定是如此,看来有人并不是诚心效忠三殿下,或者本来就是太子派来的人,太子得知我们即将行动,所以率先对沈家动手,这次竟是失算了!” 沈太老爷本来已经不管事了,但沈严松遇到重大事情还是习惯同老太爷商量。没过多久,慕容默便只身来到沈府,沈府外面有慕容燕的人把守,他差点就暴露了行踪。 “如何?我在沈府外发现有人暗中监视沈府。”慕容默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严松便将今早朝上之事说了大概,看慕容默有何决断。 慕容默静默良久,若立马起事,很显然不是最佳时机,还有很多官员没有决定是否站在他们这一方,若不立马起事,沈家很可能再也翻不了身。 “二皇兄一旦确立太傅大人的罪名,沈家老小必免不了牢狱之灾,为今之计,先要确定沈家人的安全,等到起事那日,沈家便也不惧了。” “是,那微臣立马去安排,殿下一路小心。” 沈淇在幽梦院中,疏桐突然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小姐,不好了,老爷吩咐让您准备好随身物品离开沈府,不知是出什么事了,我打听了一下,春兰院也在收拾东西,就连几位姨娘那里也是如此。” 沈淇心里咯噔一下,离开沈府……难道慕容默决定起事了吗? “大小姐?”疏桐见沈淇一直没有反应,焦急的不行。 沈淇忙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不能慌,这一天总要来的,遂吩咐道:“你快去收拾东西和我一起走,把幽梦院的下人都叫过来,每人十两银子让她们都离开吧。” 疏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大小姐并不慌张,也静下心来按沈淇说的去做。 “大小姐,雪心不走,大小姐去哪儿雪心就去哪儿,求大小姐不要赶雪心走。”雪心突然跪倒在沈淇面前,哭着给沈淇磕头。 沈淇连忙将她扶起来,疏桐的父母都在庄子上,沈淇自然要带她走,可其余的人离开沈府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何况她确实也不能带太多人,遂说道:“雪心,不是我不带你走,而是你跟着我会有危险,离开沈府你可以去别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雪心只愿意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大小姐,雪心没有亲人,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求求你了大小姐,就让雪心跟着吧。” 沈淇也很为难,此次离开,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会遇到多少磨难,可看着雪心坚定的模样,心下也很不忍,“罢了,那你快去收拾东西吧。” 雪心欣喜,忙给沈淇磕头,“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正文 154.离开沈府 沈淇与疏桐和雪心收拾完东西,春林院的人便来传话,说晚膳到老太太那用膳,沈淇心知,这也许是沈家人最后一次团圆饭了,同时又在庆幸,幸亏芸儿去了徐州,可保她一时安稳。 除了沈府摆宴,还没有那一次用膳,人是这么齐全的,上到老太爷老太太,下到沈淇沈嘉等,围着桌子坐了十几个人,沈赫和沈淇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像沈嘉沈沫她们,却是一无所知,此时懦懦的坐在一旁,什么话都不敢说。 “先用膳吧。”老太爷发话,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动起了筷子,一顿晚膳吃下来安静异常,其实谁都没有心情吃,但又好像谁都不想吃完,就这样一直磨蹭着,直到老太太让下人把饭菜收走。 “大家各自的东西,都收拾的怎么样了?”老太太神情与往常无异,扫视了一眼众人问道。 “老太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要上哪儿去?”秦姨娘性子急,却憋到现在才忐忑的询问。 老太太也难得的好脾气,并没有指责她,反而耐心说道:“相信你们都有这个疑问,如今朝政不稳,沈府早已不复往日,说多了你们未必能理解,沈府的劫难来了,能否躲得过还是未知。今日坐在这里的都是一家人,我和老太爷活这么大岁数也够本了,可你们都还年轻,沈家的荣辱也不及你们的性命,为今之计,只有保全了你们才是要紧事。” 沈淇眼眉低垂,不自觉已眼眶泛红,她最听不得老太太说这种话了,母亲去的早,她和沈赫都是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身边长大的,看着他们这么大年纪,还要经受如此动乱,沈淇心中涩涩的异常难受。 几位姨娘和庶妹眼中都满是惊讶,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近日沈府不断有官员出入,她们也能察觉出些许不同,但没想到会像老太太说的这般严重,竟会有生命危险,按老太太的意思,这不就相当于逃亡吗? 她们一向在沈府养尊处优惯了,哪能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老太太望着沈严松的几位妾室和庶女,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凌厉,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昔日,为了府里后宅的安宁,我对你们也多少有过苛责,但也正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往后的日子,你们要齐心协力,照顾好彼此,万不可再生了嫌隙,这外人,总没人一家人来的亲。” 秦姨娘和华姨娘面面相觑,老太太何曾对她们这样和颜悦色的说过话,还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心下也不禁有几分动容。 “父亲、母亲,眼看天就要黑了,儿子先送你们离开吧。”太阳已隐入山尖,天色慢慢暗沉,沈严松便开口提议。 没想到老太爷和老太太相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你们快离开吧,这个家,总要有人守着。” “什么?不!这是儿子犯的错,理应儿子承担。” 老太太慈眉善目,她一生有两儿一女,个个孝顺至极,孩子们是她最大的骄傲,“谁也没有错,谁也不应该去承担什么,所以不要自责。儿子,记住了,错不在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家注定会有这么一日,只是,若能早点想明白,何苦至如此地步。” 五十年前,沈家先祖跟随大秦朝开国皇帝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沈家也一跃成为大秦朝第一世家,后来论功行赏时,当时仅是弱冠之年的沈家老太爷被封为当朝太傅,从此沈家弃武从文。 那时候的沈正英太过年轻,骄傲自负,又娶了当时全郢都城富家子弟的追逐对象苏家大小姐,沈正英的父亲去世的早,于是他更无人管束,年少成名且身居高位,沈府的门楣很少有人能攀附的起,一切的隐患,便是那时埋下的。 沈正英和苏玉梅二人均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岁,年轻自负,不知收敛,根本不懂为官之道,又没有长辈管束,锋芒毕露,犹不自知。即使后来渐渐明白过来,但已晚矣,没有任何一个君主会允许臣子的权力过大,慕容烈登基时年岁尚小,一切都要倚仗沈家和姬家,那时,就算沈家想避风头也是不行的,无奈之下又被推向风口浪尖,朝中官员依附沈家者越来越多,想挡也挡不掉。 当慕容烈逐渐将皇权收拢,便无时无刻不想除了沈家,如今细细想来,到底是谁的错,沈家并无谋逆之心,只是风头太盛,但那也只是因年少不经事,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而姬家则不同,他们几代的目的均是要复辟景顼,所以从不出风头,懂得收敛,行事低调,所以结局也应是如此,只会是如此。 “说到底,终是我们的过错,倒让子孙辈来承受。”老太爷不禁想起了年少时所犯的错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若非要让一个人来承担,那也应该是他。 “不,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没有保护好沈家,辜负了父亲母亲的期望。” “罢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家是我们的全部,我们是不会走的,勿要再劝。” 从决定让沈府中人离开之时,沈正英和苏玉梅二人便已做好了打算,小辈们可以离开,但他们绝不能走,这是沈府最后的尊严了。 “父亲、母亲……”沈严松起身跪在二人面前,声音几度哽咽。 沈赫和沈淇等人也跪在沈严松的身后,便听沈严松道:“是儿子不孝,是儿子不孝……” “快起来,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快去准备吧。”老太太站起身去扶沈严松,沈严松倔强的不愿起身。 老太爷板着脸沉声道:“你若不是不听,便是真的不孝!” 沈严松一颤,便被老太爷拽了起来,“你们一行人太多,若是一起离开目标太大,由赫儿带着小辈们先行离开去找老二,你带着其余的人从另一路出发,也保险一些。” 沈严松懦懦的点头,他明白老太爷的意思,若是不幸被人追捕,或许还能有一方可以逃出,但老太爷和老太太不肯走,他明白这是一种成全,可把父母留下,他又如何做的出。 “父亲、母亲,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勿要再劝!我们已然决定,不会再改变心意了,你们速速离去吧!”老太爷一挥手,转身便进了内堂,老太太终归是不舍的。 沈淇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到老太太怀中,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的乖淇儿,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可不要让祖母担心,知道吗?”老太太抚摸着沈淇的发丝,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沈淇抽抽搭搭便哭出声来,“祖母,淇儿舍不得你和祖父,淇儿不想离开你们。” “乖,不要难过,快跟着赫儿离开吧,你若是出了事,祖母才真的不甘心呢。”老太太伸手替她抹了抹眼泪,布满皱纹的手滑过她的脸颊,一下下全都刻在了她的心上。 “等你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才能明白我和你祖父今日的选择,我们一点也不难过,所以我的淇儿也不能难过,把眼泪擦干,你是我们沈家的大小姐,无论何时何地,代表的都是整个沈家。” 沈淇还不能完全理解老太太这番话,但还是擦干了眼泪,懵懂的点了点头。 入了夜,沈府却不能平静,沈淇和木婉公主、沈嘉、沈沫在一起,今晚的月亮躲在乌云身后,天空阴沉一片,沈府却灯火通明,不管院子里有没有人,都挂了数盏大红灯笼,这是老太太吩咐的,这一日,离新年不过十日。 沈赫和沈宜从远处过来,告诉她们准备离开,“府外监视的人都已经解决了,我们快走吧。” 身后的沈府一片肃然,一草一木皆是她所熟悉的样子,幽梦院里的那条小溪,还是及笄那年,父亲亲手所凿,所有的温情只能刻在回忆里,也许今生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上了马车,透过车窗最后再望一眼沈府,她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骏马嘶鸣,马车缓缓而行,直到车速快了起来,在空荡寂静的街道上回荡着沉闷的回音。 “不要太过担心,会没事的。”木婉公主握着沈淇的手安慰道。 沈赫、木婉公主和沈淇及各自的丫鬟做一辆马车,沈宜和沈嘉、沈沫同坐一辆。 沈淇望了望木婉公主,却反手握住她的手,神情有些歉意,“你才嫁入沈府不过两月有余,就经历此番劫难,终归是沈家对你不住。”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能和沈赫在一起,我不在乎劫难不劫难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别的都不重要。”木婉公主说着望了一眼沈赫,只要身边是这个人,她便什么都不惧。 沈淇心下一梗,有情人自该如此,可她呢,她所爱之人,却正是将她推入深渊之人,也罢了,他们二人注定不能在一起,甚至只能由一方存活,她又何苦怪罪于他。 正文 155.为你们杀出一条路 两旁火把的映照下,沈淇看清那人的容貌,顿时一惊。 “怎么是你?”沈淇没有想到,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他们的竟然会是姚文青,姚文青任职不过两个月,暂时在姬如彦手下当差,负责郢都城的防卫。 那么姚文青出现在这里……沈淇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竟真的问出口,“他人呢?” “在城西。”姚文青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虽说他与沈淇并未有很深的交情,但沈淇却是温淑慧和耿怀贞最好的朋友,况且自己的亲妹妹将沈淇推下断崖使她险些丧命之事,沈淇并未追究,私心里,姚文青始终觉得对不住沈淇。 今夜之事他本来不想参与,可姬如彦都能首当其冲,他自然也没有退却的理由。姚文青并不知柳贵妃与太子的阴谋,他只不过在朝廷本分当差,捉拿沈家人归案,对他而言并无任何不妥。 姚文青简单的一句话,却在沈淇心中激起千层浪,城西……父亲等人便是往城西的方向去了。 “沈大小姐,朋友一场,我很抱歉,但今晚你们必须跟我回去。” 罢了,反正她也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了,她们几人均无缚鸡之力,如何是姚文青及众侍卫的对手,沈淇方准备跟着姚文青走,只见阿路突然冲上前并喊道:“大小姐和少夫人快走!” “阿路!”沈淇急忙喊住他,但阿路已经与几个侍卫扭打在一起,沈淇怎么喊都是没用的。 “大小姐和少夫人快走吧,我们就是拼死也要保护你们。”疏桐和雪心、平儿挡在沈淇和木婉公主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沈淇还来不及说话,便有侍卫冲过来,口中骂道:“不自量力,竟想要以卵击石,兄弟们,抓住她们!” “大小姐快走!”疏桐猛地推了沈淇一把,沈淇一个踉跄撞到木婉公主身上,木婉公主顺势抓住沈淇就跑。 沈淇眼看着疏桐被那侍卫推到在地,还死死抱住那侍卫的腿,沈淇眼圈泛红,摇了摇头,“公主,我们逃不出去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哪怕就是死,也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中,万一他们以此要挟父亲可如何是好。” 沈淇一惊,情况紧急,她竟没有想到这么多。是啊,父亲他们很可能已经逃出去了,沈淇她们要是被抓住了,万一慕容燕拿她们做要挟怎么办,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沈淇和木婉公主退到后面一辆马车旁,却见沈宜、沈嘉和沈沫都还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她们根本就是放弃了抵抗,或者说是怕丢了性命,沈淇心中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同为一家人,为何如此自私自利。 “长姐,你们不要再反抗了,我们还是乖乖和他们回去吧,要不然你们会受伤的。”沈沫推开车窗,担忧的望着沈淇和木婉公主。 如何选择是她们的自由,沈淇也不想多说什么,却听沈嘉呵斥沈沫的声音,“她们就是想送死,我们也拦不住啊,谁要你多管闲事啊,你以为她会领你的情!快把车窗关上,要不然你就下车陪她们送死吧。” 车窗被沈嘉一把拉上,沈淇恨恨的望了马车一眼,暗自握紧了拳头。 “我看你们是不想活命了,都到了现在还想抵抗,既然你们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沈淇和木婉公主在疏桐几人的保护下,一直往后退,身后却猛然响起了侍卫的声音,沈淇大惊,待回过身,却见那侍卫提着长剑朝木婉公主刺来,沈淇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木婉公主,心想就这样死了也未尝不可,耳边响起木婉公主的尖叫声,沈淇等了许久,也未感受到长剑刺入后背的疼痛。 沈淇抬眸,望着木婉公主惊恐的眼神,顺着她的视线往身后看去,雪心直直的站在她的身后,一柄长剑从后背没入穿过胸前,血流涌注染红了她的衣裳,雪心动了动唇,虚弱的说道:“大小姐,快、快走……” 说完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沈淇愣愣的看着雪心在自己面前倒下,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雪心……雪心……”沈淇抱住雪心,不停的喊她的名字,耳边阿路几人同侍卫厮打的声音,姚文青的制止声,都湮没在她的哭泣中。 “雪心早已无家可归,只盼能常伴大小姐左右。” “今后,我们大家就相依为命,是一家人了。”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两句话,沈淇抱住雪心的身子喃喃的说道:“你又何苦执意跟随于我,反倒害的自己丢了性命,我们说好要像一家人一样相依为命,我们说好的啊。” “快住手,大家都住手!”姚文青的命令他们毫无反应,并非侍卫们不听,而是就算他们不动手,这几个小厮丫鬟也像拼了命似的,他们不得不制止,这一来二去,只会让场面越来越乱。 “阿路,快住手!”沈淇冷眼看着那些侍卫,又对阿路大声喝道。 这一声急厉的呼喊显得尤为突兀,阿路听到喊声往沈淇这边看来,却见雪心倒在了血泊里,而大小姐则跪在地上,神情冷绝。 双方都停手,沈淇被木婉公主扶着缓缓站起身,先是沈赫,现在又是雪心,她们的性命,究竟要以多少人的命为代价! 沈淇将阿路、平儿和疏桐唤到跟前,他们身上满是伤痕,一道道触目惊心,沈淇抬手抹了抹疏桐的眼泪,出奇的平静。 阿路等人虽说是沈府的下人,可这一切本与他们无关,也不该由他们来承受。沈淇望向姚文青,却正好撞上他歉意的眸子,姚文青走向前,看了雪心一眼,抱歉的说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抱歉。” 沈淇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道:“我们跟你走,但这几位只是沈府的下人,本与此事无关,还望你能放他们离开。” “不,我们不走,哪怕是要死,我们也要陪着大小姐和少夫人。”疏桐几人听沈淇这样讲,自然是不情愿,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又岂会苟活。 沈淇心下叹气,却冷声道:“死没什么可怕的,但你们要活着,代替我们活下去,记住,无论走到哪里,你们都是沈府的人!” “大小姐……” “不要再说了,若你们还当我是大小姐,就得听我的!”沈淇又转向姚文青,再一次询问:“可以吗?” 姚文青点了点头,几个下人而已,本来也没什么用,他还是能够做主的。 “多谢。”沈淇替疏桐理了理衣裳,又看着阿路和平儿,平静的说道:“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几人都是不情愿,沈淇也知他们不会轻易的离开,凑到他们跟前低声道:“去徐州找四小姐,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情,这是我最后交给你们的事情。” 几人一愣,虽然不愿意,此时也不能反驳了,大小姐让他们去徐州找四小姐,这是大小姐最后交代他们的事情了,他们一定要办好。 疏桐和平儿哭着跟随阿路离开,有姚文青发话,侍卫们并未阻拦。 “他们已经离开了。”姚文青见沈淇没有任何反应,不愿催促,只好出言提醒。 沈淇点点头,“好,我们跟你走。”一转身,却从身旁侍卫的腰间抽出长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可!”姚文青大惊,想上前阻止,沈淇却抵着剑后退一步,“不要过来!” 姚文青举起手,后退几步,劝道:“好,我不过去,你不要做傻事,结党营私罪不至死,你何苦如此?” 沈淇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不懂,不过很快就会懂了。” 他慕容燕要置沈家于死地,又岂会只安一个结党营私之罪,可柳贵妃与慕容燕的阴谋,黄将军尚且不信,姚文青又怎会相信呢,所以不说也罢。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你先把剑放下再说。”不管是作为姬如彦的朋友,还是为耿怀贞考虑,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淇做出这种事。 沈淇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望向了木婉公主,木婉公主倒是异常平静,望向沈淇的眸中亦是古井无波。 “木婉,淇儿要先走一步了,你是边域国公主,他们必定不敢对你怎样,你放心跟他们走吧。” “说什么傻话呢,没有了沈赫,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同他一起去了,来世再做对恩爱的夫妻,没有冯兰若,只有我们两个。”一提起沈赫,木婉公主便泣不成声,若不是沈赫临走前将沈淇托付给她,她早就跟着沈赫去了。 沈淇心下一叹,木婉公主对沈赫用情至深,必定不肯独活的,她明白这种感受,遂不再多说什么。 与其被慕容燕抓起来以此来要挟她的家人,还不如就此了断自己的性命,不能再有人为她妄送性命了,不能。 “长姐不要!”沈沫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上下来,红着眼眶急切的喊道。 沈淇心中一暖,扬起唇角冲她笑了笑,握紧手中的长剑,随即闭上了双眼,一切,都结束吧。 正文 156.一切都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