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冥幻歌一均衡》 正文 1.皇城异变 夏历1884年二月。 春天到了,夏国都城洛安城外的杨柳枝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各色的奇异花卉竞相开放,格外明媚的阳光下,游人和蜂蝶一起在散发着幽香的花丛边驻足,盛装打扮的少年少女们和灿烂的花朵交相辉映。 这本该是个美好的春天,洛安城头却挂起了不祥的素白色灵幡,前天夜里,重阳宫中的宫人拉长了声音报丧“皇帝驾崩!!!!!”。 皇帝驾崩!皇帝驾崩!这个消息传来后,大夏皇廷无疑炸开了一声惊雷。群臣们在殿前筑起了高高的灵台放置他的棺椁。灵台旁边是他生前的王座,王座上放着他生前的戒指和那柄让他名震四方的国之利刃。 偌大一个国家当然当然不能后继无人,皇帝留下了遗诏,当面目阴沉的亲王当众展开那纸明黄色的诏书时,寥寥四字,满庭震惊──“传位逸阳”。在场的群臣都看着亲王的脸色面面相觑。 皇廷乱成了一锅粥,人人都在思考对策,以求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权利风暴中幸存。 但洛安城中的百姓们看不见这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他们在自己家门口悬起了白幡以此来纪念这位为大夏带来了繁荣的君主。 他的名字是楚昭阳,大夏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君王,在十九岁时登上帝位。先皇葬礼上,十九国使者趾高气扬,要求这位年轻的夏皇割让大片土地。他们的国家都与大夏接壤,新皇羽翼未丰,现在是吞并的最好时机。大夏已经衰微,他们自信能在联合下轻松吃下这条衰老的巨龙。 听了他们的要求,大夏的群臣们都议论只有割地了,但年轻的楚昭阳微笑着把十九份地图递给他们。当十九国使者大喜过望的展开地图时,重新划分的大夏领土足足大出了一倍,他竟然反而狂妄的要求十九国割地! 除了一个叫北齐的国家的使者外,其他人都愤怒的将地图扔到了脚下。他们没能走出大夏皇廷,下一刻,锐利的风划破了空气,楚昭阳当场拔剑格杀十八人,他的动作快得没有人能看清。当他归剑入鞘的时候,血从那十八个人的颈部动脉涌出,汩汩流向地面,染红了殿前的台阶。那位北齐使者踏过血泊,毕恭毕敬的把地图递还,承认了他的条件。 大夏群臣都觉得他疯了,使者被杀,十八国君王大为震怒。他们联合起来向大夏宣战,只有北齐与大夏结盟,二对十八,看起来毫无胜算。 但事实证明了那位北齐使者的眼光,楚昭阳御驾亲征,夏.队的铁蹄踏破了每一个国家的国门。仅仅三年之后,十八个国家八个被亡国,六个割让了大片土地,其他四个择成了大夏的附属国。在战场上,楚昭阳亲自冲锋,剑锋所指,敌人的阵地溃不成军。 据说在他手中的那柄名叫青锋的利剑染血之后,会浮起钢铁的鳞片。各国君主都敬畏他,因为那柄剑特殊属性的缘故,他也被称作“大夏龙皇”。 相传这位“大夏龙皇”在战场上对敌人残忍无情,在生活中却对每个周围的人彬彬有礼。他面容英俊,谈吐潇洒,爱护女性,不光大夏,其他国家的少女也都钟情于他,做梦都想成为他的后妃。 但楚昭阳一生只有两任妻子,同他指腹为婚的大夏皇后为他生下了名震四海的维尔利特公主。在大夏皇后意外去世以后,他在某次外出时带回一名女子,人们都惊叹于那名女子的美貌与端庄,觉得她这样美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楚昭阳。一年后,那名女子生下了帝国长子楚逸阳,并又在两年后产下帝国次子楚昆阳。 这本该是个完美的皇族家庭,但异变在楚昆阳出生后三天发生了,趁着楚昭阳外出作战,夏国群臣以神的名义将那名女子烧死。理由是她是个会给皇族带来不幸的妖孽──她的脚上长满了细小的鳞片。将她烧死后还放逐了两个帝国皇子,但楚昭阳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大发雷霆,他甚至没有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只是坐在火刑场边对着那些灰烬默默流泪。 自此之后,令各国君主们战栗的“大夏龙皇”彻底萎靡不振,他不再外出作战,郁郁寡欢。苦心建立的大夏政权被权臣们掌控,一派是掌握军权的帝国亲王楚雄,另一派是掌握人事任免权的丞相集团,双方明争暗斗,大夏国力日渐衰微。 现在楚昭阳死了,从那纸遗诏人们才想起帝国还有两个皇子,但现在亲王上位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任何对权力有追求的人都会撇开那纸遗诏直接登基。 但亲王没有急于登基,他发布诏令,请逸阳皇子回帝京掌权。真是阴险的办法,如果皇子不回帝京,他可以以皇子已死的借口凭借唯一皇族的身份登基;如果皇子回了帝京,他可以以妖孽的名义处死他们再登基,永绝了后患。无论那种办法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都会是下一任皇帝。帝国权臣们明知这个结果却依旧无可奈何──皇宫里外都是全副武装的军队,亲王就是军队元帅。 诏令下达后三天,皇宫外走来了两个素衣的少年。他们明显是两兄弟,哥哥沉稳柔和举止镇静,弟弟却有双不祥的冰蓝色眼瞳,看着有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森然。他们在卫士的长剑之下走向灵台,看似柔弱的身躯上都是王者的威严。 帝国长子和帝国次子!在这汹涌暗流各怀鬼胎的帝都回来干什么?还想真的像诏书上写的那样继承皇位?就凭皇子的身份和那纸简单的诏书? 在权臣们的猜测中,他们走上高台,去向高高的灵台,巨大的棺椁旁就是万人垂涎的大夏皇座,亲王站在皇座旁,把玩着他哥哥留下的长剑和戒指,坚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无疑那柄叫青锋的剑今天会沾血。 两位皇子在灵柩前站定了,亲王已经抽出了长剑,拿上戒指缓步走向他的两个侄子,看来是不会给他们任何的机会了。帝国的两个皇子都手无寸铁,就算有武器也没用,亲王跟随楚昭阳出征的时候也是一名骁勇的将领,更何况他还有军队。 他站在了两个侄子面前,一阵微风吹起了皇帝的灵幡。眼见帝国皇子们就要身首异处,宰相却微微笑了,杀了皇子亲王无疑就是下任皇帝,到时候自然用得上他这个宰相。他的袖中就是起草好的奏折,恭喜亲王执政,在这场亲王的阴谋中他也将分一杯羹。 但亲王竟然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动手!面对这两个阻碍他登基的侄子,他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众目睽睽之下,他单膝跪地,一手戒指一手长剑,高举过顶,“请新君登基!” 在场的人们都惊呆了,但结果已经无从更改。楚逸阳接过了戒指,楚昆阳接过了长剑,冷冷俯视阶下群臣。维尔利特公主楚韵阳将那纸先皇的诏书亲手交到了楚逸阳手里,搀扶他登上皇座。 有人提出了异议,“不能就这样让皇子登……” 话音未落,青色的剑光四射!楚昆阳鬼魅般出现在那名提出异议的大臣面前,衣襟飘动带起的风吹过了每一个人的脸。青色的剑刃映照着那对冰蓝色眼瞳,缓缓浮起了钢铁的鳞片,血从那个人的脖间流出,溅在了其他人的衣服上,染红了小小的一片。 这鬼神般的极速,这铁血般的作风!他完全继承了楚昭阳的能力!群臣们吓得瑟瑟发抖!丞相的白发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袖中的手湿透了,几乎拿不稳奏折。军容肃穆的士兵们整齐的单膝跪下,铠甲摩擦发出了整齐的声音,楚昆阳再次走上灵台们站在他哥哥旁边,刀锋般的眼光扫在阶下的每一个脸上。 随着丞相控制不住下跪的动作,所有的臣子也全都跪下了──不这样做的结果无疑和那个倒霉鬼一样血溅五步! 楚昆阳左手握紧了诏书,缓缓将戒指戴上了右手食指。他高举右手,戒指上巨龙的图也难过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他轻声说:“天佑我大夏,万世荣光!” 声音虽轻,却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士兵们整齐的呐喊:“天佑大夏,万世荣光!天佑大夏,万世荣光!”呐喊的同时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锋利的剑刃映射出啧啧寒光。 楚逸阳端坐在高高的王座,身旁就是他的姐姐楚韵阳和他的弟弟楚昆阳,脚下就是大夏广阔的国土,但他清澈的眼眸中没有先皇的棺椁和振奋的军队,湛蓝的天空下,他的双瞳如天上的太阳般灿烂。 正文 2.归墟霜脉 新皇登基,洛安城中一片张灯结彩,集市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商家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青楼前浓妆艳抹的女子笑着把那些衣着富贵的客人挽住,洛安城外的洛河中小船轻快的划过,水鸟在岸边的月桂树枝上委婉的歌唱。 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独自在洛河边上的青石板路上信步,他显然出身于贵族之家,丝绸外衣柔顺光滑正如他英挺的面容,飘逸的长发极有格调的扎起,手持一卷饶有古风的卷轴古卷。微风吹动他的衣角,河上观光画舫中的贵族小姐们都盯着他看,有几个性急的甚至示意仆人靠岸,想邀他上船同坐。 河中最华丽的一艘画舫停在了岸边,打扮富贵的年轻小姐提着裙角,急匆匆跳下船上岸想和他说话。因为太过心急的缘故不小心绊在了一块石头上,在仆人的惊呼中整个人向后仰倒。白衣的年轻男子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支住她的纤腰,稳稳的将她拖住后,放开她的手,礼貌地鞠了个躬。 那年轻小姐满对他素净的面庞羞得满脸通红,想要开口和他说话却又无从开口。年轻的白衣男子轻轻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去。 追上岸的仆人们赶紧上来查看自己的主子有没有受伤,这可是御史中丞的千金,跌伤了罪过就大了。但那小姐却只是看着那个远去的白衣的身影发呆。 前方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光凭那声音行家就能分辨出那是价值千金的好马,豪华的礼车在四匹白马的拉动下驶了过来。车身上的徽记是一条青色的龙纹,寥寥数笔却将那龙的身姿表现得淋漓尽致,白金镶边的车身是用名贵的白橡木打造的。 整个大夏敢用这个徽记的现在只有护国亲王,人们自觉避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亲王的礼车通过这里。亲王是当今皇帝的叔父,掌握帝.权。在一月之前的先皇葬礼上,人们都以为他会发动兵变夺取帝位。但他没有,他顶着权臣们的阴谋,用军队拥护了他的侄子们,将他们扶上高位。他甚至把掌握了二十年的军权交给了年仅十八岁的帝国次子楚昆阳,又亲手僵蔑视新皇政权的人们一个个送上了断头台。据说当年皇子们被流放的时候就是他暗中把他们接到了亲王府,亲自照顾他们,直到他们站上这个国家的最高峰。 因此他正直的人格受到了整个洛安乃至整个大夏人们的赞美,他所到之处人们自觉为他让道,这不同于对那些其他权贵的敬畏,这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礼车停了下来,面目严肃的亲王走下礼车,人们自觉的鞠躬行礼。 只有一个人没有行礼,那个白衣的年轻男子微笑着看着亲王朝自己走过来,笔直的腰根本没有弯曲半分。他的态度太过傲慢了,好多小姐对他的印象都大打折扣。 亲王走到了他的面前,反而微微躬身向他行礼:“陛下”。 一街的人都惊呆了,赶忙下跪行礼。原来他是新即位的皇帝楚逸阳,难怪他不向亲王行礼,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在这片土地上当然不必对任何人低头。 那名御史中丞的千金看呆了,没有跪下行礼,俯在地上的仆人拉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年轻的皇帝出神。 年轻的皇帝并未责怪他的失礼,他和亲王一起登上礼车绝尘而去,留下一街的人群和依旧流淌的洛河,礼车随着青石板路一起去向远离人群的郊外。 礼车上,年轻的楚逸阳放下了架子,笑嘻嘻的搂住了亲王的肩膀,亲王无奈的训诫他,“逸阳,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不比以前在我王府的时候,注意自己的姿态,让外人看见可怎么好?还有不要一个人外出,注意自己的安全。现在的洛安还不很稳定。” 虽然是训诫的话,但年近五十的亲王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衬着那身深色的长袍,分外慈祥。他顿了顿,“关于接下来要接收的命运,你准备好了吗?” 听了这句话,年轻的皇帝坐正了身姿,他的目光显而易见的锐利起来,无形的威严弥漫开来,仿佛一把出出鞘的刀,靠近他就会被割伤。这一刻他终于拿出了一位君王的气魄,沉声开口:“随时随地!” 帝都郊外是依山建立的皇陵,装备整齐的军队戒严了这里,锃亮的长剑组成了刀锋的森林,为首的是一个少年,也穿着白色的长袍,腰间佩着青色的长剑,但那张脸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十七八岁本来是好动的年纪,他却没有像其他同龄人那样焦躁不安,默默地站在陵前,仿佛一尊石像。 礼车从帝都城门的方向驶来,戒严的士兵们整齐的站开一条通道,让那四匹骏马直跑到了陵前。年轻的皇帝和亲王从车上下来,少年向他们点头致意:“哥哥,叔父。” 少年的话似乎很少,只是简短的几个字。皇帝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亲近,亲王却走到了陵前的碑文前,抚摸那上面的纹路。 大理石的碑上也是一条简笔勾勒的龙纹,和亲王礼车上的一模一样,同样的寥寥几笔,这条龙的眼睛却不和比例的凹下去了更多,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个区别。 楚昆阳将腰间的剑锋一晃,食指上就出现了一道流血的伤口,他一言不发,将带血的手指按在了龙眼的凹槽上。 随着鲜血的涌入,那刻雕的龙仿佛活了过来,原本无色的身躯仿佛有了生命,染上了深深的青色。下一刻,石渣破碎的声音响动,它竟然真的活了过来,在大理石碑上游动,摇头摆尾。这是超乎逻辑的,它只是一个刻雕,可它游动的姿态像是一条真正的龙。它在碑上舒展,嘶吼,整个石碑都随着它的游动震动起来。它越游越快,碑上只能看到旋转的纹路了,最后碑座整个向侧面移开,地上出现了一级一级的青铜的台阶,通向深不见底的地下。 亲王点燃了火把,回头低声吩咐另外几名将领,“我和皇帝陛下兄弟进去,在我们出来以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几名将领没有回答,他们将腰间的长剑微微抽出,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不论是什么人,任何闯入者都会被当场格杀。 他们一同走进了幽暗的甬道,甬道上满是斑驳的铜锈,空气中满是霉湿的铜锈味儿,脚步声在悠长的甬道里回荡。火把照亮了他们的侧脸和地上层层叠叠的白骨。白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踩上去咔咔作响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总觉得有人在你的背后吹气,让你感觉阴森森的。 亲王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建造这里的工匠,当初建成的时候,为了保护这个秘密,当时的皇帝向这里充入毒气。比起孤独的饿死于此处吗这还算是相对仁慈的做法了。可是事隔多年以后看见,还是觉得那样血腥残忍。” 他们停下了脚步,亲王将手中的火把放在了甬道尽头的一个火炬盘里,青铜铸造的宫女高高地托着这个托盘,一排一排的火炬依次从两边燃起照亮了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腥风扑面而来,面目可怖的异兽站在了他们面前,他们中有的牛身独角带有羽毛;的长有三个巨大的巨龙,巨龙按住痛苦挣扎的人类,三个龙首矫健的狂舞;五尾的赤豹仰天长啸;最为正常的是那头狮子,但它也足有正常狮子的三倍之大,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们做无声的嘶吼。 之所以只能做无声的嘶吼的原因是因为它们和托住火炬盘的宫女一样,只是青铜的造物。楚逸阳打直了身子,仔细观测它们的。虽然只是青铜的造物,但每个细节都是那样逼真传神。经历了多年时光它们仍和最初的时候一样,光洁如初,不像那些青铜的台阶长满了绿色的铜锈。尽管没有生命,它们却像是活的一样,双眼中流动着摄人的寒光,仿佛随时会扑到你脸上,你简直能闻到它们嘴里熏人的腥气。 这是一个类似地下广场一样的巨大空间,铜像四周是黄金的影壁,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显出扭曲晦涩的图画来。上面是这些异兽的影子,它们在影壁上食人,和其它的异兽作战,最后巨大的漩涡吞噬了天地。舒展身躯的巨鱼遨游于青铜的穹顶之上。黑曜石拼出的人形站在五爪的巨龙头上,身穿长袍的太古祭祀跪着向他献上银色的托盘,巨大的石碑上刻着两个难以辨识的篆文。 亲王轻轻抚摸石碑上篆文的纹路,“这里就是大夏皇族最大的秘密,存下了上古神兽的力量,也是太古凶兽的埋葬之所。神与魔的灵魂在此沉睡。当归墟被洞开的时候,凶兽苏醒,天牢的守门人和凶毒的异兽一起从北海的深渊中重生,驾着数千米高的巨浪重返人间。”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像是怕惊醒了那些沉睡的灵魂。 他接着说:“根据皇族传承下来的卷轴记载:大夏开国之初,天降灾厄,肆虐的洪水淹没了大地,各种异兽在水中捕食人类。上天派出姣和它们作战,姣无法战胜如此之多的凶兽。这时大夏皇帝向它献上了自己的血肉之躯。姣将他吃下去后褪去蛇身,长出龙角和第五只爪,化鳞为龙。龙发动它的神力,在北海制造出了巨大的漩涡。海水、游鱼、甚至空中飞鸟都和它们一起被卷入了无尽的漩涡。大地重新出现了陆地,暴戾的凶兽被封印,巨大的神兽鲲守卫着天牢的大门。那天牢的名字——就是归墟!那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楚昆阳和楚逸阳都不说话,沉默的望着亲王被烟火照亮的侧脸,并未找到这些神话与这个皇族秘密的关联。他接着说,“据说龙返回天界的时候为了感谢大夏皇帝对它的帮助将自己的血脉赐予了下任皇帝。他获得了不可思议的能力,英明睿智,勇不可挡。但随着血脉的代代传承,强大的血脉代代衰微。直到你们的父亲出现。” “他的血脉强得不可思议,那时大夏正处在危急之中,他来到这里带走了神物。”亲王抚摸楚昆阳腰间青色长剑,它被赋予的名字是青锋,超越我们认知的武器。我们无法明白它的铸造工艺和铸造材料。但它拥有一种神一样的属性——锋利得不可思议.没有它破不开的防御他能和十八.队作战的秘密也全在于此。当他用尽全力突进的时候,别人都看不清他的影子。因而越过战线将敌军首领一击毙杀,没有了首领的军队不过是一盘散沙,所以他战无不胜。当这把剑染血的时候会浮现出钢铁的龙鳞,这才是他“大夏龙皇”称号的由来。” “但强大的能力带来了短暂的寿命,大夏历史上的皇帝很少活过五十岁,他也不例外。”亲王转过身来,“但他对这个国家最大的贡献却是你们,你们母亲的身份已经不得而知了,但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妖孽,你们身上的血脉那样强烈,那些蠢货却认为你们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他的声音变得激动,“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这个国家现在正面临着危难,现在就要靠你们为这个国家撑起未来” “要改变时代自然要有改变时代的武器!”亲王将手指向影壁的深处,造型古朴的长刀和弩镶在影壁里面,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刻上去的。它们旁边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凹槽,不难想象曾经那柄叫青锋的利刃也在此沉睡。亲王沉声开口,“现在用血唤醒它们!” 楚逸阳凝视这这两件武器,弩的材质仿佛是某种青蓝色的玉石,带着透明的质感。开阖的弩弓上蚀刻着两个隽秀的小楷——“霜脉”。长刀还在鞘中,看不清真实的面目,但这两件武器仿佛是活的,它似乎有心跳,一下一下呼应着他们。仿佛宿命再召唤他们一样,要带他们进入未知的世界。 楚昆阳伸出手去,一掌拍在影壁的掌形凹槽上,凹槽里有小小的刻针,立即刺破了他的掌心。随着鲜血的涌入,机械运转的微声传来,长刀浮出影壁,他抓住刀柄一把抽出。 雄伟的龙吟响彻了这个地下空间,他拔出来的似乎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条嘶吼的巨龙,漆黑的阴影消散开来,刀身上闪烁着蓝色的电弧!蓝色的刀身上是它的名字——“雷弧”。 亲王大喜,“就是这个!” 看到弟弟这样做了之后楚逸阳也将手拍在了凹槽里,冰冷的感觉从指间传来,冰霜在影壁上凝结,散发着寒气的长弩也浮出了影壁。整个空间中仿佛有个巨人在窃窃私语,震得人头皮发麻,青铜的地面在旋转,火把在剧烈的摇晃中将熄未熄。地面的触感传来,楚逸阳一低头,不禁愣住了,地面蚀刻的波浪纹在旋转——像极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出神的瞬间,亲王拉住他,“走吧,这里的神物已经没有了。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它要塌了。” 陵前守卫的士兵听见甬道里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仿佛巨龙在里面舒展咆哮,甬道要塌了,士兵们的脸色都变了,“陛下他们还在里面!” 没等他们进入救援,亲王和皇帝兄弟的身影就从地下的甬道中走了出来。他们都沉默不语,就着天上的阳光打量着手中即将改变大夏命运的武器。 漆黑的乌鸦从皇陵上空飞过,眼睛是诡异的血红色。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只飞鸟,戒严的士兵中跑上来了神色疲惫的斥候,传令兵将他手中黄绢书写的战报接过,恭敬地递上,楚逸阳一把抓过打开。 八个大字触目惊心——“边塞战事,龙城告急!” 正文 3.斯图亚特女大公 洛安城中的气氛这几天有些凝重,人们都在小声议论关于龙城要塞的战事。 准确来说,龙城要塞实际上并不是一座城。它是一条绵延数千公里的山脉,夏军在上面修筑了坚固的工事,借助天然的地势组成屏障,任何敢图从这里进攻的敌人都会被滚石和密集的箭雨迎头击退。 但这一次它面临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敌人了,在楚昭阳萎靡不振的十数年里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战场不再是弩箭和刀剑的战场了,长程火炮和火鉖已经主宰了战场,无坚不摧的工事在火炮巨大的威力下就是个笑话。三天前,数以十万计的阿特拉斯军队对这里展开了进攻,威力巨大的火炮将龙城要塞上的工事撕得粉碎,阿特拉斯的重甲骑兵从打破的缺口冲入。夏军的弩箭射不透他们的重甲,死伤惨重,龙城要塞即将失守,整个大夏都岌岌可危。据说年轻的皇帝明天将和他十八岁的弟弟一起御驾亲征。 虽然龙城要塞的战事如此紧急,维尔利特公爵府里皇帝却在举行宴会,穿白色丝绸长裙的维尔利特公主楚韵阳是这场宴会的主人。 同她传奇一般的父亲楚昭阳一般,楚韵阳也是一个传奇,一个公主的传奇。她的母亲是前大夏皇后,她继承了父亲的容貌和母亲的如水一般的温柔。她十六岁的时候,来洛安向她求婚的各国贵族踏破了维尔利特公爵府的门槛,但她对那些或优雅或英俊或强健的贵族男士们送出了措辞优雅的拒绝信。今年她已经二十四岁了,仍旧单身住在维尔利特公爵府,要知道这可是一个罕见的高龄未婚公主了,人们都猜测她在等着谁。 她的名字也是有讲究的,在夏国,能用“阳”这个字作为姓氏一部分的按照大夏皇室的规定本来只有帝国继承人。换句话说,她和楚逸阳和楚昆阳一样拥有资格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 她的封地是位于大夏南方的维尔利特行省,从风格迥异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个行省本来不是大夏的邦土。它是楚昭阳当年战绩的一部分,但这并不妨碍它是大夏十三个行省中土地最肥沃经济的一个。她还是大夏唯一的一位女公爵,实际上大夏也只有一位公爵。在相遇的时候,除了皇帝和亲王级别的贵族大多数人见到她都要下跪行礼。 拥有了这样崇高的地位和这样巨大的荣誉,这位堪称世界第一公主的维尔利特公主却没有丝毫娇纵的气势。她对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各国贵族小姐们都以和她来往为荣,她们谈起这位公主的时候言辞间都是羡慕。她们常做的事是把和这位公主的来往信件拿出来比较,看谁得最多,这也是她们无聊时间攀比的一点小小娱乐了。她在举办宴会的时候会穿上白色的丝绸长裙。柔顺的布料贴合着她身上的每一条曲线,她对她的客人们弯腰行高雅的屈膝礼,男男女女的眼光中都充满了欣赏和仰慕,那是她最美的时刻。 现在她穿上了只在宴会上穿的丝绸长裙,但欣赏的只有五个人,不免让人有些遗憾。 坐在长桌首位的是她的叔父亲王楚雄,护国亲王今天穿上了月白色的长跑,斑白的头发用发冠扎在脑后,显得儒雅慈祥。坐在长桌左边的是她的两个弟弟,为了将要到来的作战他们特意穿上了白色和黄色的盔甲,英气勃发。长桌右侧的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年纪在二十岁左右。她们的美貌在号称第一公主的楚韵阳面前相比也没有几分逊色,不光如此,她们的举止显然也出自大贵族家族。她们一个穿着蓝色天鹅绒长裙,一个穿着黑色纱绒的低胸礼服,钻石镶嵌的腰带将她们的纤腰勒得不盈一握,各色宝石装点的头饰在她们柔美的秀发上闪着华美的光。 楚韵阳微笑着向她的家人们介绍了她最好的朋友——来自艾维尼亚的斯图亚特公主和莎娜女公爵。夏国崛起的时候艾维尼亚也在崛起,在一场联谊会上两国建交,夏国人这才认识了这个以科技和美貌端庄的女子闻名的南方大国。 “猜猜她们参加这场宴会的原因,猜对了有奖哦,逸阳先来。” 楚逸阳笑着摇了摇头表示猜不出来,楚昆阳却依旧端坐着没动,冰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漠然无一物,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淡漠得像是眼中空无一物。 “没猜出来也依然有奖。”她笑着指了指蓝色天鹅绒长裙的斯图亚特公主,“她是你的婚约者,父皇还在的时候为你许下了这门姻亲。” 楚逸阳吃了一惊,“真有这事?” “不然为什么叫人家来看你呢?”楚韵阳望着依旧淡漠的楚昆阳,“昆阳你其实也有的。” “哦。”楚昆阳的回答淡漠得像是一件别人的事一样。 “不问问是谁?”楚韵阳微微皱眉,“你这样以后可很难和她相处。” “为什么要问?”楚昆阳依旧面无表情,“姐姐想说自然会说。” “实际上你和她的婚约只在她的单方面有效,婚约书上只有艾维尼亚皇帝单方面的签字。”楚韵阳把一杯就递给他,也给楚逸阳斟了一杯,“父皇还没签字你就被流放了。” “不是正好么?”楚昆阳接过杯子,“反正我也不需要。” 和弟弟的淡漠相比,楚逸阳要对这种婚姻大事上心得多,他礼貌地将杯子向着那位斯图亚特公主做了个“请”的姿势后绅士地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斯图亚特公主向他回敬了一杯。眉来眼去间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的脸颊绯红,映衬蓝色的天鹅绒长裙,格外漂亮。 “哥哥。”楚昆阳面无表情的提醒他,“时间到了,我们必须马上支援龙城要塞。” “那么我就先走了。”楚逸阳起身离去,桌上留下了一枚华丽的贝壳别针,那是他留给未婚妻的礼物。 正文 4.龙城异变 龙城要塞。 夏皇的援军准时赶到,但两军对峙间,龙城要塞的上空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云。阴暗的晚上,城楼上的夏军点着火把列队巡逻,对峙间的阿特拉斯军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但空气中依旧是那股让人紧张的火药味。 已经将近凌晨了,城楼上起了淡淡的雾。一对巡逻的夏军停下了脚步,靠着城墙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为首的领队还谨慎的望了一下城楼下面,白茫茫的雾气中依稀可见茂密的林木。没有敌人的影子,他这才放心的坐了下来,掏出了扁扁的金属酒罐,就着几块干粮喝了一大口。眼见领队这样做了,其他人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连射弩,就着干粮在清爽的早晨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放松时间。 “我说这儿可真冷啊。”一个人忍不住抱怨,“敌人是铁做的也得休息,应该不会现在来了吧。” 听他这么说,另一个人放下了手里的干粮起身向楼下探望,“有可能,我再看看,别出了什么岔子??????” 雾越来越大了,城楼下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一边嚼着干粮一边低低的骂了一声,“见鬼!” 话音未落,一直巨大的血红色爪子从城墙下探了上来,一把扣住了他的头颅。那只爪子上的力量奇大,爪子上尖锐的骨质爪锐利如钩,他还来不及惊呼颈部就已经裂开了巨大的伤口。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地上,他手里还握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金属的酒罐随着他倒地也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其他同伴听见了响动,整齐的回头。看到的是软绵绵倒地的同伴,猩红的血已经流了一地,城楼上站着一只赤红的豹。它体型出奇的硕大,竟然长有五条矫健摆动的长尾。它优雅地举起一只前爪,伸出舌头舔舐那上面还在向下滴落的鲜血。它血红的眼睛阴沉地盯着他们看,那是即将进食的喜悦。 每个人的心里都炸开了巨大的恐惧,他们慌忙试图起身拔出随身的长剑,为首的领队大声厉喝,“有敌袭!” 腥风扑面,那只豹的速度快的像是鬼魅般不可思议。剑尚未出鞘,领队胸前就裂开了巨大的血花。他沉默地看着那只血红的爪从自己的胸腔中缓缓拿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他和面前的同伴一样,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那只豹将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拿在眼前仔细观看,像是欣赏那个心脏被一爪挖出的人临死前的恐惧。但忽然间它就对这东西失去了兴趣,它将这东西扔在了地上,踏在士兵们冰冷的尸体上,踩着殷红的鲜血跳上城墙,一跃而下,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中。 坚实的军靴踩过了已经半凝固的鲜血,楚逸阳蹲了下来,仔细翻看着那些破碎的衣襟下令人发指的伤口。他亲临龙城要塞已经两天了,每天夜里都有一队巡逻的哨兵离奇死亡。他微微皱眉,看了看靠在城楼上那具尸体。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夏士兵,他的头上有几道小伤口,伤口虽小却很深。血肉模糊的颈部可以依稀辨认出几道大得出奇的撕裂伤,制造出这个伤口的无疑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武器。再回顾周围的几具躺倒的尸体,当时在场的每一个都带了剑,可除了首领以外,其他人的剑甚至来不及出鞘哪怕一寸。他们的敌人无疑拥有风一般的速度,所以士兵们才来不及做出拔剑的反应,真是可怕的对手。 “那应该是一件爪子形状的兵器,比例有些大。袭击者用它爬上城墙后被最边上的这个人发现,一击格杀。速度太快了,几乎没人能做出反应。”楚逸阳脸色阴沉,“可是我想不通的是他的目的,既然击杀了哨兵就应该大规模攻城,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毒辣的手段上?”他指了指那颗凝固在黑色血泊中的心脏,“要说是动物所为却又没人发现这只动物,要是人制造了这些袭击又不合常理。但这些脚印确实又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它是怎么爬上二十米高的城墙的?” 太多不合常理了,楚逸阳微微摇头,“今晚,我将亲自巡逻!” 没有温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哥哥,这不该是你做的事。” 楚逸阳回头,冰蓝色瞳孔的少年正斜视着满地的鲜血,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 龙城要塞今晚火把通明,每隔三尺就设置了一个火把,全副武装的哨兵们列着队在城楼上走马灯似的巡逻。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他们警惕地将出鞘的长剑拎在手里,钢铁箭弩的密集阵地上随时准备着将入侵者射成筛子。 今晚的月亮也格外明亮,皎洁的白色月光照亮了中央烽火台上那个端坐的男子,清寒的月光被银色铠甲反射出去,他的长发和头上矫健的龙纹旗帜一样飘散在夜风中。虽然他闭着眼睛端坐在椅子上,但是微微僵硬的肌肉表明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他手中是一把精致的弩弓,蓝色的弩身映着银色的箭头上的寒芒。除去尾羽,这是支纯银制造的金属箭弩,能轻松射穿敌军将领坚实的护甲。 已经快要三更了,不知什么时候四周起雾了。乳白色的浓雾遮住了月光,却遮不住密集的火光,火把在微风吹动下一闪一闪的,好似鬼魅一般。但夏军依旧保持了视野,士兵们警觉的四下张望。 端坐的楚逸阳猛然起身,以一个惊险的动作抓住身下的椅子,发力后仰,一把将木制的椅子向正前方掷了出去。沉重的椅子带了了巨大的反作用力,他接着这份力向后急退,同时右手的弩弓抬起,扣动扳机,银色的弩箭仿佛一道银光,激射而出。 赤红色的身影从城楼下一跃而起,凶暴的气势令火把剧烈颤抖,仿佛马上就要熄灭。它跃起的瞬间就挥动了锐利的爪,一把把木质的椅子撕成碎片。四处飞散的椅子碎片中,银色的弩箭破空而出,射入它微张的口中,楚逸阳稳稳地落地,等着它倒在地上。 这样的一箭无论射在人身上还是动物身上都是致命的,但血色的豹做出了敏捷的反应。它将上下颌猛地闭拢,金属的弩箭在坚硬的长牙上刮出了耀眼的火花,动能急剧减少,最后只留下了三寸长的箭尾留在口外,再也无法镶嵌推进哪怕一寸!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楚逸阳眼睁睁看着它在正面站定,伸出修长的前爪,将口中的弩箭拿了出来,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铛”!神话一般的弩弓“霜脉”这处的箭无论是威力和射程都是几乎最顶端的,在蓄满力的情况下足可以射穿一尺后的城墙,更何况还有那个无法用言语解释的冰冻属性,竟然对它不起作用!? 直到这一刻楚逸阳才看清了它的全貌,它踱着优雅的步伐,森白的长牙十分摄人,五条赤红的长尾依次摇动,像是五条矫健的长蛇。楚逸阳看它它也看楚逸阳,血红的双瞳中满怀凶毒,它那锋利的骨质爪在地上摩擦,刮出了一道道浅痕,夏军士兵包围了它,它却毫无惧色,双方僵持住了。 楚逸阳不说话,他将手中的霜脉扔给身边的士兵,缓缓拔出腰侧的长剑,手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几乎握不住剑柄。他紧张的盯着眼前的敌人,留心它的一举一动,因为他知道这东西一旦动起来就是一道暴雷。 这东西本不该存在于人世,它长得就像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妖兽一样,血腥可怖。在神话里,它的名字是“狰狞。”而在现实里,“狰狞”这东西本该是个悖论。 狰狞的处境看起来十分险恶,虽然被众人包围,但它从容不迫的面对着每一个包围它的人,危险的气势无形的蔓延开来,震慑这每一个人的内心。 楚逸阳在这样的威压下几乎不能移动,狰狞开始后退,但这不是退却而是进攻的前奏。它有力的后腿肌肉收缩,微微低伏身子,准备着凶猛的扑击。 下一刻,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一样向楚逸阳扑了过来,锋利的钩爪直袭楚逸阳的前胸,那是死神收割的镰刀。楚逸阳下意识的后退闪避,但凶猛的爪击封死了退路,所有有可能闪避的角度都无所遁形。它不仅仅是残暴的虐杀者,也是智商发达的高等动物。 最后一刻,楚逸阳终于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动作将长剑架在了胸前,堪堪挡住了锋利的骨质爪。但扑击的巨大力量将他按到在地挣扎不得。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就是“狰狞”的血盆大口,那带着腐肉气息的牙尖上滴着腥臭的黏液,那摄人的口气直扑楚逸阳的鼻尖。“狰狞”缓缓发力下压,欣赏猎物眼中的恐惧。 眼见皇帝危在旦夕,对他的忠诚终于压过了士兵们内心对“狰狞”的恐惧,他们整齐地呐喊,把手中的长矛刺向狰狞的后背,击杀楚逸阳的结果一定会换来同归于尽的代价。 “狰狞”灵巧的翻了个身,侧身躲过了密集的长矛。在这凶兽的潜意识里,自己的生命显然要比一个可口的猎物要有价值得多了。但来之不易的猎物却不能享用,它狂躁地挥开刺向自己的长矛,低吼一声,转而咬向楚逸阳的咽喉。 就在士兵们为楚逸阳争取到的这点宝贵的世间里,他一个膝撞顶在“狰狞”身上,借着它松懈的缝隙大力翻滚,“狰狞”咬了个空,它不耐烦地发出了低沉的吼叫。狂躁地挡开几支长矛,向前扑击,锐利的钩爪支捣楚逸阳的后心。 真正的避无可避,楚逸阳的速度远不如“狰狞”,士兵们也来不及再为他争取时间了。锋利的骨质爪扣住了银色的铠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血一滴滴向下打在地面上。楚逸阳睁开眼,楚雄苍老的脸就在他眼前,他用一种惊人的毅力扛住了痛楚,用没受伤的手把勉强地把“狰狞”往一边推。 最后的时刻,大家都无能为力的当口,楚雄从侧面扑了过来。扑过来之前他在奔跑,终于赶在“狰狞”挖出楚逸阳的心之前挡在了他面前。“狰狞”只抓住了他的右臂,没能如愿以偿挖出楚逸阳的心。 楚逸阳怔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熟悉的画面。身着戎装的男人把自己抱在怀里,手把手教自己写字,写得好就给一块方糖,写得不好就再写;再后来教给自己一个帝王应有的礼仪,问自己想不想治国平天下;再后来他单膝向自己下跪,奉上至高的皇权戒指。画面是如此清晰,愤怒像火焰一样在血脉中沸腾。 冰冷的声音传来,“后撤,我来接管局面。” “狰狞”不耐烦地抽出了爪子,再次面向楚逸阳,它愣住了。背后传来了危险的气息,有个人在缓步逼近,刀锋般的杀气扩散,它果断放弃了眼前的猎物,警觉地后退。 士兵们的包围圈散开了,楚昆阳一步一步逼近,他左手提着蓝色的长刀,长刀上是清晰的电弧;右手提着青色的长剑,蓝色的眼瞳中是毫无感情的杀戮意志。他分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那股气势远超他的哥哥,连“狰狞”也感到了畏惧。 “狰狞”几乎是暴怒了,几度失手让它十分失望,它低沉地吼叫着,对鲜血的渴望盖过了恐惧,它渴望着划破猎物的皮肤,细细品尝上面流出的鲜血。 “狰狞”向前扑击,楚昆阳将两手的刀剑同时向上撩起,青蓝两色的刀锋在他手中活动起来,交替着斩向“狰狞”。“狰狞”则毫不示弱地闪避着斩击,同时用锋利的骨质爪发动反攻。面对神话一般的刀剑,它竟能和它们的锋芒相对抗,骨质爪和金属的刀剑相格,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实际上它一点上风都占不到,“青锋”几乎削断它的骨质爪,“雷弧”上则带有强大的电弧,每一次格挡都想被闪电击中,带来巨大的痛楚和麻痹感。它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个敌人的强大,它对那对刀剑和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了某种的气息,让它没来由的畏惧。 与此同时楚逸阳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疾烈的风搅动了空气,吹动了他额上的几缕碎发,空气流动的轨迹在他眼中成倍放大。从视觉到听觉,每一个感官都是如此清晰,他劈手从士兵手中夺过“霜脉”,从容不迫地给银质的弩箭上弦。“狰狞”的动作在他眼中是如此缓慢,他想也不想,抬手便射。 弩箭的破风声再次传来,“狰狞”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无形的威胁。它敏捷地后跳闪避,同时伸出前爪格挡楚昆阳那对鬼神般的刀剑。但犀利的痛楚传来,弩箭穿透了它伸出的前爪,将它狠狠定在了地上。 这是个估算的错误,它本来可以躲开这支弩箭的。但它太大意了,空中的风吹散了武器,杂乱的声音影响了它的判断,就差了几寸。不过现在它没有时间考虑对策了,迎面袭来的就是那对刀剑恐怖的锋刃。 不愧是亡命的凶兽,它做出了最快的反应——急速俯身。两色的锋刃从它头顶撩过,剑锋擦断了几根红色的毛,迎着它的背部向后撩击。两条长尾躲避不及,被一击撩断,殷红的鲜血沿着伤口涌了出来,它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但坐以待毙显然不是这种亡命之徒的作风,它忍痛把前爪从弩箭上带血拔了出来,转身向城楼的方向狂奔。 看着它做出了逃离的姿态,沿途的士兵试图将手中的长矛刺向“狰狞”阻拦它的脚步,它看也不看刺过来的长矛,直接撞入人群。一只还完好的前爪暴虐地挥击,在挡路的人身上留下巨大的致命贯穿伤,士兵们的鲜血从伤口流出,“狰狞”背后留下了一路流淌的血河。但让它畏惧的楚昆阳几乎以同样的高速如影随形地紧紧跟在它背后,“狰狞”强健的后腿猛然发力,跳上高高的城墙,纵身下跃。 楚昆阳追到了城墙边,血红色的身影隐约在垂直的城墙上狂奔,重力对它来说好像根本不存在。它沿着城墙狂奔,转眼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黏稠的浓雾也随之消散。 楚逸阳看着昏迷在地的楚雄皱起了眉,他叫住了也想跟着跳下去的楚昆阳,“算了!先救叔父!军医!军医!” 正文 5.大夏龙王 多日没有动静的阿特拉斯军队今天发动了总攻。 位于军阵后方的重炮阵地上,数百门重炮开始准备向龙城城墙倾泻炮弹。阿特拉斯君主制订了详细的作战计划,把进攻重点放在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城墙上。不仅如此,他还玩了个阴险的小花招——先用少量兵力进攻龙城要塞一侧,再佯装季节兵力。等年少的楚昆阳把防守主力集中在那边的时候,另一侧将会面临真正的主力。根据斥候传回的情报,昨天晚上老谋深算的楚雄重伤昏迷。自己数十年的战争生涯,难道还玩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不成? 他将作战计划交给了最信任的斯蒂尔元帅,随后这位元帅骄傲地向他保证,“不超过明天,您就可以在龙城要塞上吃早餐了。” 实际上阿特拉斯君王为这场战争筹划了至少十年,他也为此隐忍了十年。当楚昭阳率领夏军攻破阿特拉斯国都的时候,他的父亲——前任阿特拉斯王被叛乱的群臣斩下头颅,和大片土地一起献给了那位“大夏龙皇”。等他即位之后,他一直在招兵买马扩充军队。足足忍受了十年的屈辱之后,神话一般的“大夏龙皇”终于死了,他稚嫩的儿子们会是复仇的最佳人选。 嘹亮的冲锋号角吹响了,天空中飞过了密集的炮弹,狠狠砸在城墙和烽火台上,碎石四溅。炮弹在坚硬的城墙上炸开了一个个小坑,最后出现了一个缺口。小股的阿特拉斯军队开始向这个地方集结,如果楚昆阳上当他就输了。龙城要塞固然易守难攻但它的缺点也极为明显和致命——数十公里长的战线要在仓促间完成主力的转移是不可能的。况且用重武力武装起来的阿特拉斯军队和传统弓弩武装起来的夏军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夏军显然中计了,那一小股佯攻的军队还没靠近就被密集的箭雨射了回来,从应对规模的扩大来看,夏军正在向那边转移。 斯蒂尔元帅的脸上出现了轻蔑的笑,他发动了真正的进攻命令,真正的总攻现在开始! 重炮怒吼,两米长的炮管喷出了炙热的焰火。天空中的炮弹密集得几乎可以相互碰撞,它们一次次在几乎相同的位置爆炸。青石的城墙受不了这样的重击,开始出现大量的裂缝,最后裂缝崩溃,巨大的缺口暴露了出来。身着重甲的阿特拉斯骑兵们跨上了嘶鸣的战马向前冲锋。从这个位置的回击力度来看,楚昆阳在行军打仗上的经验远不如他的叔父和他已故的父亲,以双方的装备差异和人数差异,龙城要塞已经是阿特拉斯军队的囊中之物了。 那个十八岁的夏军元帅面对这种情况已经开始手忙脚乱了吧?阿特拉斯君王看着场上的占据满意地笑了。 炮火覆盖停止了,阿特拉斯的前锋部队已经进入了重炮的覆盖范围。根据城墙的破损程度已经可以轻松地攻入了,继续炮火覆盖会误伤友军。想想攻下龙城要塞之后阿特拉斯骑兵在辽阔的平原上连续行军直入洛安后夏国人那惊恐的样子真是让人惬意的事啊。阿特拉斯君王心头浮起了复仇的快感。 阴暗的天空中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在战场上,硝烟的味道稍稍被冲淡了。原本以为防守空虚的地方,密集的滚石沿着山势被放了下来。在突如其来的滚石袭击下,快速冲锋的重骑兵们来不及勒马。高大的战马被绊倒之后,后面的骑兵转眼之间就又冲了上来,眼睁睁地将战友的血肉踏碎在泥泞中。血肉混合着泥浆溅在战马的铁蹄上,死亡如恶毒的黑色花,开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隔着几公里的战线,年少的夏军元帅站上了最高的烽火台。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所以只能看清那身金黄色的盔甲,不过从身形上来看确实是那位十八岁的楚昆阳元帅。他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战场上的战局,看似柔弱的身躯不动如山,在细密的小雨中如一把金黄色的利剑,他用自己告诉他的敌人们,只要有他在,龙城要塞就不可能失守。 真是个骄傲的人啊!和他父亲一样。斯蒂尔元帅不禁佩服起他的胆识来。 收到滚石的影响,骑兵的推进速度被严重减慢了。夏军在阵地上设置了黑色的钢铁荆棘,为了设置这些钢铁荆棘他们甚至拆掉了一部分破损的城墙。夏军步兵呐喊着从缺口处潮水一般涌出,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和手中的长矛对抗阿特拉斯军队的重骑兵和威力巨大的骑兵火鉖。威力巨大的火鉖子弹打在他们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震退,但又有新的人补上同伴的缺口。 斯蒂尔元帅现实惊讶与楚昆阳敏捷的作战意识,却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嘲笑他的稚嫩。在正面战场上,步兵是根本不可能挡住骑兵的冲锋的,有位著名的军事家如是说,“骑兵在正面战场上不可被阻挡,除非是难以跨越的地形或者更强的骑兵”。 显然夏军在这里没有任何的骑兵,连战马都很少。 两军对接了,夏军士兵们全都人下了笨重的长矛,转而拔出了锋利的军刀。厚重的刀背增加了刀的质量,它足以破开战马腹部的装甲。他们也正是这么做的,在骑兵的铁蹄踏过他们的尸体之前,战马的腹部被插上了至少两柄军刀。战马嘶鸣着倒地,把身上的骑兵也摔了下来,下一刻倒地的骑兵就被割掉了头颅。这种自杀式作战方案相当有效,阿特拉斯重骑兵损失惨重,斯蒂尔元帅不得不下令撤回前方的重骑兵。他们在火枪手的掩护下撤退,夏军追着射出密集的箭雨,贯穿掩护的火枪手。 同样精锐的阿特拉斯步兵取代了骑兵踏上了战场,双方的较量又改为了长矛森林的互相推进,刺破对方的身体。血从坡地上向下流,混合着雨水与尘土一起形成了红色的泥浆河流。天色越来阴暗,雨也越下越大,雨水从士兵们脸上留到手中的武器上,清洗着上面的血色。 有人说,战争是一名铁面无私的判官,他的嘴好似贴上了封条,从不偏袒任何一方。因为这种判决是不用语言文字的,哪方的人能坚持到最后一刻,胜负的天平就像哪方偏转。每时每刻从战场上牺牲的生命就是胜利的砝码,死神在战场上空歌唱着血腥的歌儿。 鏖战还在继续,这场战斗已经打了两个小时之久,双方都拼尽了权力想击垮敌军。尸体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生者在死者的尸体上战斗,不死不休。大家都打红了眼,最后还能站立的就是赢家! 这种状态不能再持续下去了!斯蒂尔元帅下令,重骑兵再度踏上战场,骑兵与步兵相互配合。夏军也已经精疲力竭快要坚持不住了,龙城要塞的战役马上就能分出正真的胜负! 强壮的战马再度踏上了这片土地,它们大声喷着响鼻,一边用铁蹄犁地一边发出暴躁的嘶鸣,斯蒂尔元帅拔出了指挥刀,大声鼓舞士气,“冲锋!冲锋!” 话音刚落他狠狠打了个寒噤,一股寒意从背心冒起。他抬头望向战场的时候愣住了,金黄色铠甲的少年从将近二十米高的城墙上跳了下来。他在空中的时候手中的刀剑出鞘,青色的剑锋映着蓝色的雷弧,像只从空中扑击的大隼。无形的杀气扩散开去,浓郁得像这天上的大雨般扑面而来! 斯蒂尔元帅心中出现了某种未知的恐惧,在很久以前他曾经见过传说中的“大夏龙皇”,那酷烈的杀机让人永世难忘,而空中的楚昆阳身上那股杀机比起他的父亲甚至还要更甚。他绝不是什么稚嫩的十八岁少年,即使隔着几公里那股气势依旧让人战栗。 楚昆阳落在了两名阿特拉斯士兵的肩铠上,他下蹲发力。巨大的力量一瞬间就踩断了那两名士兵的肩胛骨。他们猛地向后仰倒,口鼻中都淌出血来,他借着这股力量骤然加速向前跃出进入战场。 楚昆阳以鬼魅般的的高速在步兵甚至骑兵中间掠过,双手的刀剑顺势破开一件件铠甲,血从伤口中喷溅出几米开外。他暴力突进,背后是冲天的血泉,那双眼瞳中的冰蓝色越发冷酷得让人窒息! 没人能看清楚他的动作,但那柄青色的长剑在饮足了鲜血之后浮起了钢铁的鳞片,俨然战场上的是那位已故的“大夏龙皇”! 人们又想起了楚昭阳那种无可比拟的速度和势不可挡的暴力,翩若惊鸿,却又无坚不摧! 转瞬之间楚昆阳就突破了大半个战场,连高速的火鉖弹丸都打不中他,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他行动的目的十分清晰,就是战场后方斯蒂尔元帅的指挥阵地!但后方阵地上,数以百计的重甲护卫们手持巨盾,组成了坚实的盾墙。这些钢铁的屏障甚至能挡住重型火炮的正面轰击,楚昆阳只要冲过来就会无路可退,但指挥军官们都开始检查自己的佩剑,做好近战肉搏的准备,竟那个冲过来的少年不能被称作是人类。 原本可以抵挡重炮正面炮轰的钢铁盾牌被青色的剑锋切割黄油一样任意切割开来,金黄色盔甲的魔神肆意将面前的阻挡者收割掉生命。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头顶上向下流,一路过来,他仿佛经历了一场猩红的血浴! 笨重的重甲护卫们在青锋无坚不摧的剑刃下简直是待宰的羔羊,沉重的重甲严重影响了活动,上前抵抗就是把自己的生命送上死神的镰刃。楚昆阳一把踢开最后一具挡在他面前的尸体,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阿特拉斯高级军官们,青锋和雷弧随意的垂在身侧,雨水顺着剑刃向下流。他的头盔早在冲锋的时候就掉了,被雨水和血色浸透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额上,挡住了那对冰蓝色的恐怖眼瞳,可怕的气势从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里散发出来,冰冷煞人。 被岁月尘封的历史往事像长卷一样在斯蒂尔元帅的脑海中展开,大夏北部的荒原战场上,强大的诸国联军占据了小半个荒原,而对面的夏军看上去是那样人数稀少不堪一击。但风从东方吹来,撩起了“大夏龙皇”的额发,他忽然拔剑冲锋,鬼魅般向前突进。挡在他面前的敌人都被碾压,最后自以为稳操胜券的联军将领们胸口炸开了巨大的血花,染透了“大夏龙皇”的衣襟。在他身后,数以十万计的联军士兵们惊恐地放下武器匍匐在地以示臣服,“大夏龙皇”缓缓把布满鳞纹的长剑归入剑鞘,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就在今天,历史重演了!斯蒂尔元帅简直忍不住要尖叫,这股气势根本就是“大夏龙皇”的翻版!他嘶哑着嗓子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楚昆阳没有理睬他,面对着阿特拉斯指挥阵地上的核心军官们,他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们。他就着天上的雨水冲洗着刀剑上的血迹,眼睛望着那对染血的刀剑,面上的表情无喜也无悲。 作为战场上的指挥官,阿特拉斯高级军官们的剑术和体能自然也是一流的,他们还占据了人数优势。他们足有二十几人,而对面却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但双方就这样对峙了至少有十分钟他们还是不敢贸然出手,面对这股气势他们只是本能地畏惧。 还是雨中的少年打破了对峙的僵局,他将手中的刀剑缓缓翻转过来了。左手的长刀抬起和左臂齐平,右手上的长剑指在了斯蒂尔元帅的眉心。他轻轻开口,每个字都像是天使对罪人的审判。——“犯-我-国-邦-者,虽-远-必-诛!” 他在此在大雨中以肉眼难以观测的高速移动,鬼魅般穿插在人群里。阿特拉斯军队的核心人物们在两色的锋芒下一一陨落。 最后,斯蒂尔元帅看清了眼前的少年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楚昆阳冷冷地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直视他,然后将青色的剑锋从他喉间猛地抽出。随着鲜血四溅,斯蒂尔元帅向前扑倒在泥泞中。 阿特拉斯指挥阵地核心,全军覆没! 眼见楚昆阳所向披靡,单枪匹马直切敌军后排的英姿,夏军士兵们举起手中的长剑高声呐喊,那是一种对已故“大夏龙皇”的纪念。现在大夏有了新的领军者,他是“大夏龙皇”的儿子,大夏新生的“龙王”! 在“龙王”的威势下,阿特拉斯的士兵们却感受到了截然相反的恐惧,他们很多人经历过和前任夏皇的战役,清楚地记得那主宰战场的“大夏龙皇!”那是来自地狱的死神。 战局逆转了,处于劣势的夏军发动了反制,他们疯狂地向阵地上扑过去,组织反冲锋。失去军队领袖的阿特拉斯士兵们开始抵挡不住了,开始有人溃逃,督战军官不得不拔剑格杀从身边丢下武器的溃逃者。 溃逃者愈来愈多,独占军官们已经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他们开始同那些士兵一样扔下武器,脱下铠甲以便跑得更快。重骑兵们驱使着战马向后撤退狂奔,踏死无数的火枪手。马嘶和士兵们的咒骂混杂在一起,这支曾经的王牌军队已经变成了一伙急于逃命的乌合之众。夏军如涨潮一样向阵地上压上去,他们向退潮一样从阵地上撤下来。 胜负已定,楚昆阳缓缓低下了头,苍白俊逸的脸上无喜也无悲。他站立不稳,仰面倒在泥。泞里,刀剑脱手,现在他连握住这对刀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他在和阿特拉斯指挥军官们对峙的时候就几近虚脱了,他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随意切开敌人的铠甲。“青锋”虽然锋利,要切开那些高阶合金制造的铠甲仍需极大的力量。“雷弧”只适合在一对一的时候使用,刀锋上高压的静电会麻痹敌人,可是它破不开那些坚硬到了堪称变态的坚实护甲。 不仅如此,他还手了重伤,浸在泥水中的肋下麻木地疼。那里插着一支没柄的军用短匕,在穿过盾甲阵地的时候一名反应快的阿特拉斯重甲护卫把这东西插了上去。混杂着泥沙的积水呛进楚昆阳的鼻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如果阿特拉斯指挥军官们在他恢复体力那俩分钟里发动进攻,现在的战场会是截然相反的格局,他们被那股表面上的气势吓住了。 过度疲惫和受伤带来的失血让楚昆阳昏昏欲睡,大脑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一团打了结的乱麻似的嗡嗡作响,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天旋地转。在彻底失去意识以前,穿银白色盔甲的男人抓住他的手,费力地把他从积水里扶起来。 他虚弱地笑了,苍白的笑容里带着孩子一样的稚气和难以名状的疲惫。他对着那个模糊的影子轻声说话:“哥哥”。 他没能看见男人的反应,早在男人做出反应以前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夏军中军帐里,夏皇楚逸阳换下了那身盔甲,穿上了白色长衫。他坐在病榻一边,轻轻把手扶在楚昆阳额头上,微微皱眉。楚昆阳非常虚弱,全身都在出冷汗,从额头上传回来的温度,他在发着可怕的高烧。从军医的报告来看他肋下那只军用短匕几乎刺破了他的左肺,这引起了局部的水肿。过度劳累引起的虚弱和伤口感染引起的局部积水随时能要了他的命,他嘴唇苍白,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胡话。 楚逸阳轻轻给他敷上一块凉毛巾,端详这个不爱说话的弟弟的脸,他现在看起来终于更像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年而不是杀戮果敢的夏军元帅了。楚逸阳又想起他们小的时候楚昆阳总是不厌其烦地围在他身边,叫他“哥哥”。可是当他握住剑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目光冷厉,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在战场上独当一面的样子。要是当初没有选择握住剑柄,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可是人一旦做出了选择,结局便无从更改。如果他没有握住剑,这场战争大夏会输,到时候大夏面临的是亡国的灾厄,既然做出了选择,便只有一心向前,把挡在面前的敌人斩开! 传令兵小跑进帐,恭敬地递上战事总结,“陛下,我们已经完全击溃了敌军,目前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我军损失七万余人,歼灭敌军十万余人,估计阿特拉斯已经无力承担这场战争了,是否继续进军追击?” 楚逸阳看了一眼病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年,略一沉吟,“不,我们同样也支持不下这场战争了,大夏已经衰老了。回洛安吧,我厌倦了这场战争。” 他走出元帅帐,微微叹气,留下昏迷不醒的少年。 无尽的黑暗里,冰冷的触手在草丛中探出,一个个低沉的声音不断诉说着另一个世界的事。楚昆阳环顾四周的黑暗世界,努力想分辨那些含糊不清的呢喃,却又分辨不出到底说了些什么。那些魔咒一样的耳语像是女人凄凉的哭泣,又像是死人从墓穴里爬出来腐朽的歌唱。各种音阶结合起来,组成了一只低沉的颂魂曲。空荡荡的天际上挂着黑色的弦月,它发着阴沉的黑色光,亡灵们坐在上面歌唱。 终于听清楚了,在众多混杂的声音里,有一个格外清晰,像是直接在他耳边说话一样清楚:“你想让这个腐朽的世界毁灭掉,是么?” 楚昆阳惊惧地回头,什么都没有,除了自己以外,整个世界中还在活动的就只剩下脚下更加阴暗的影子了。他是在黑暗的月光中,竟然会有影子,这简直是一个悖论! 但它又确实存在,模糊不清而又真实存在。楚昆阳抬手,脚下的影子也跟着抬手,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刚抬起头来,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你想让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毁灭掉,是么?” 楚昆阳怔怔地看向地面,影子漆黑的眼瞳中亮起了幽蓝色的光,像是鬼火:“仲裁的时刻将要到来,我们将以神的名义清洗世界!” 楚昆阳连连后退,影子紧跟在他的脚下,他迈动步子影子也做出相应的动作。这就是另一个他自己,没有人能躲避自己的影子。 “你是谁?”楚昆阳声音嘶哑。 影子镇定的开合着嘴唇低语:“我就是你,但我又独立于你。北海有个叫归墟的地方,那里是我们的王国,我们就诞生于那里。最终我们会在那个黄昏的时候竖起战旗,征伐世界。” “不!”楚昆阳捂住耳朵惊恐地摇头:“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毁灭世界,你到底是谁?” 影子轻蔑地低笑,“没关系,你会做的。只有懦夫才会逃避自己的影子,你不一样,你生来就注定是世界的仲裁者,神座的光辉已经没落,我们将用雷电的长吟让世界颤抖!” 他伸出手去,像是想抚摸楚昆阳的脸,楚昆阳猛地一惊,下意识后退躲避。天地都在旋转,眼花缭乱,他像是在坠落一样眩晕,毫无解决的办法,只能任凭世界主宰。 肋下撕裂的剧痛猛地切入感官神经,楚昆阳痛得背脊都阵阵发颤。伤口被牵动引发的剧痛重新唤起了大脑对身体的支配权。楚昆阳一身冷汗,不过清醒之后稍稍好一些了,大脑里那种痛得像是要炸开来那种感觉有所减轻,这让他觉得生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中,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回到人世一样。他试着移动了一下手指,手指有些麻木不受控制,不过总算是清醒过来了。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指,“雷弧”和“青锋”就靠在床榻边,没有什么异常。 他松了口气,原来刚才的幻境只是个梦。 楚昆阳费力地伸出手去,把“青锋”和“雷弧”拿在手里,伤口在这个过程中有些开裂,隐隐胀痛,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这两柄武器在手的时候他莫名的安心,它们给他一种无法用语言解释的安全感。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漆黑的人形想一抹墨色从宣纸上洗去一样褪开……. 正文 6.归国盛典 皇帝兄弟得胜的消息像风一样从龙城要塞吹回了洛安,吹遍了大夏的每隔角落。大街小巷乃至酒馆茶楼,人们都在兴奋地谈论这场战役的过程。据说楚逸阳的声望一下子就涨到了顶点,原本对他的能力存在质疑的大臣们全都相信他就是天赐的明君,因为据说是他亲自制订了作战计划,精准预判了敌军的动向,最终取得了战局的胜利。 但他并不是因此获得最大声望的人,人们关心的还是那位十八岁的夏军元帅楚昆阳。他是皇帝的亲生弟弟、帝.队的掌权者、生下来就被指为妖孽之后。但这些都只是外界给他的安排,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扭转了整个大夏人们对他的看法。在战局劣势的情况下,他亲自上阵冲锋,暴力突进,越过了几公里长的战线,击杀敌军指挥团队,从而改写了这场战争的结局。据从前线归国的士兵们说,他和先皇一样,都配得上那把国之利刃和那个“大夏龙皇”的称号。 不过他哥哥才是大夏的皇帝,因此这个称号就得改一改了,他们叫他“大夏龙王”。这是大夏新的利刃。 皇帝兄弟在战争结束一个月后回到了帝都,帝都人民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归国仪式。洛安城门铺上了一丈宽的红地毯,从城门一直铺到皇宫!百姓们拥挤在道路两边夹道欢呼,向皇帝的仪仗抛洒花瓣。各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飘动,皇帝的仪仗沐浴在花瓣的雨和子民对他的祝福中。大家的欢呼声一阵压过一阵,皇帝的礼车从地毯上开过,后面跟着戎装整齐的皇家禁卫军。他们手持威武的刀剑,同样个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这样一个盛大的日子里,连维尔利特公主楚韵阳也亲自盛装迎接她的弟弟们。她一改往常素净的打扮,着大红色百褶裙,戴着玫瑰花环站在仪仗的前方,小腿纤细裙裾飞扬。那带刺的花环覆盖在她那头乌黑的头发上,显得圣洁而又妩媚。 为了显得高挑,她还穿上了细跟的罗马高跟鞋。这种鞋子产自南方的艾维尼亚,能把女孩的身高衬上好几厘米,从而使她们看起来身材更见纤细苗条,在大夏与艾维尼亚建交的岁月里,艾维尼亚的先进科学技术没有传过来,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传过来了。 楚韵阳一路走来,那双高跟鞋把她光洁的小腿绷得曲线曼妙,她温柔地为道路两边的民众送上倾国倾城的微笑。 今天的洛安城中万人空巷。听说维尔利特公主也盛装出席这次盛会,民众们劝走走出家门涌向户外,想一睹第一公主的风采。 在亲眼看到楚韵阳风华绝代的身姿后,他们的欢呼更加热烈。他们用力把手中的花瓣抛洒先楚韵阳,她从一路的花雨中走来,仿佛九天之上的女神,身着红裙巧笑盼兮,不染风尘。 礼车停下,楚逸阳走下车,向两旁的民众挥手致意。路边不乏贵族大家的小姐,她们都故作矜持地从仆人手中接过花环,迈着小步子上去向他献上花环,希望能给皇帝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在他身后佩剑尾随的楚昆阳穿着一袭白衣,苍白的脸上已经脱去了那种孩子般的稚气,冷峻而坚毅。他同样吸引了许多同龄的小姐,身上挂满了花环。只不过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就像冰封了千年的古剑,寒意凛然,拒绝任何人的好意。 皇宫门口,群臣依次站立。他们身着深色的朝服,向皇帝一家人行跪拜礼,恭迎一位君王的归来。楚韵阳一首举起楚逸阳的右手,深蓝的的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另一只手举起楚昆阳握剑的右手。青色的剑锋映照着蓝色宝石戒指上的光辉,夏国的最高权力从这枚戒指和这柄长剑的锋刃上向下散射出去,一直到夏国的边境,那是一个帝国的光荣。 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坚定:“天佑我大夏,万世荣光!” 民众们激烈地回应:“天佑大夏,万世荣光!天佑大夏,万世荣光!…….” 群情亢奋的呐喊回荡在洛安城上空,惊飞了洛河河畔栖息的水鸟,留下波光粼粼的洛河和明媚的阳光。楚昆阳的脸上漠然,冰蓝色的眼瞳中一如既往地空无一物,即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也像是一个人行走在深渊里一样孤独。 前线大胜,皇宫里举办起了奢华的宴会,衣着华丽的各国名媛纷纷出席这次宴会,和舞伴在洛安皇宫里的广场上跳舞。皇家乐队演奏着低调而又柔和的曲子,穿着轻纱的歌女们放开婉转的歌喉歌唱。优雅的贵族男士们穿着黑色的燕尾礼服,端着高脚杯向楚逸阳致敬。楚逸阳含笑待客,理解周晓,笑容温柔又不失威仪,充分展示了他作为大夏皇帝的涵养。 在这种热闹的场合里,楚昆阳却像只迷途的山羊,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他迷茫地站在广场上,表情僵硬。既不去想眉目生春的女孩们邀舞,也不去和谈笑自若的绅士们碰杯。别人敬给他酒,他就撇你一眼,不言不语地接过来一饮而尽,弄得其他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大家都对他偷去了惊诧的目光,很快就没人敢去招惹这位年轻的大人物了。楚昆阳茫然地拿着个空杯子,孤立得浑身都散发着敌意,让人不敢接近。 他悄悄抬头望了望人群里的楚逸阳,阳光下他素净的面容还是那样熟悉。他满面春风地同那些男男女女交谈碰杯,那么潇洒那么得意,可是那样遥远,像是隔着一条大河。 楚昆阳忽然讨厌这片奢华的宫殿区域了,他随手把手中的杯子扔到了地上,晶莹的玻璃渣子溅了一地。卫士们都被吓到了,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少年有哪里不满意。他踩过了那些碎玻璃渣子,大踏步离开,宫门口的卫视同样不敢阻难这位军队元帅,任由他出宫去了。 楚逸阳没有看到弟弟离开,他正在和高挑明媚的斯图亚特公主说话。楚韵阳打破了不收邀跳舞的惯例,她正伏在一名英挺的年轻男子身上,随着音乐的节拍轻微摇晃。那名年轻男子显然也是个大贵族,高级的手工定制礼服和金色的卷发,谈笑间温和有礼。他一边揽住楚韵阳不盈一握的纤腰,一边俯在她耳边和她说话。 一曲舞毕,楚韵阳没有离场。他挽住那名男子的手臂,笑吟吟地同楚逸阳旁边的斯图亚特公主打招呼:“嘿,克莉丝汀,我还以为今天的宴会你不来了。逸阳有没有好好同你未婚妻说说悄悄话啊?” 这个玩笑一下子就把斯图亚特公主的脸涨得绯红,她小鸟依人地靠在楚逸阳身上,用手紧紧捂住脸颊,楚逸阳轻轻笑笑。 楚韵阳和那名年轻的男子也笑了起来,看起来名闻天下的维尔利特公主也和其他女孩一样,有着爱和其他女孩开玩笑的心性。楚逸阳礼貌地扶他的未婚妻坐下,伸出手里的杯子和那名男子碰杯,微笑着问:“恕我上位不久,没能充分结交国外的贵族,您是?” 那名年轻男子也伸出杯子和楚逸阳轻轻一碰,笑而不答。他换了一只手拿杯子,把无名指上那枚戒指背面的宝石展示给楚逸阳看。 只瞥了一眼楚逸阳就一惊,拿杯子的手微微一僵。紫色的黑曜石是一枚隐约的六角雪花,这是——艾维尼亚皇室的徽记! “请容许我介绍我亲爱的未婚夫,现任的艾维尼亚君主,杰斯-斯图亚特!”楚韵阳笑。 这句话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周围听到的人都迅速安静了下来,楚逸阳脸上写满了惊讶,他早就猜到长姐心有所属,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二十四岁即将二十五的高龄还没嫁人。传说想娶她的贵族男士可以从皇宫门口一直排到龙城要塞。没想到她中意的会是艾维尼亚皇帝。在楚逸阳印象里,能坐上皇座的都基本上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和老态龙钟的老人,除了他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这么年轻的皇帝了,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一个。 换做一个其它国家的君主也就算了,但那是艾维尼亚,传说中的科技与文明之国,世界上科学的最高峰。在龙城要塞的那场战役里,看似先进的重炮和火統在艾维尼亚就是个笑话,艾维尼亚的海克斯科技局造出的产品比那些强大百倍。阿特拉斯军的重炮能打三公里,而艾维尼亚的重炮能打十公里;阿特拉斯军队的火統只能装三枚子弹,打完就得耗费很长时间来换子弹,耗时又麻烦,而艾维尼亚的火統是连射的,能装至少十二发子弹,如果阿特拉斯军队在战场上遇到了艾维尼亚军队,还没等他们进入战场就被人家的重炮轰平了。就算勉强进入战场,火力上的悬殊也是不可能弥补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投降。有人说:“如果有朝一日艾维尼亚皇帝不再满足于他的国土,那么全世界都不会得到和平,机械的力量将碾平反抗者的骨头。” 风度翩翩的杰斯微微俯身向楚逸阳行礼,楚逸阳回以同样的的礼节,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广场上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悠扬的乐声和空中吹过的微风,蔚蓝的天空一如水洗。整个广场如一张巨大的棋盘在洛安展开,每个人都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世间再无这样恢弘盛大的棋局,包含了整个世界的权力,也没有人能独自在这样一张棋盘上走出优势。 隐藏幕后的那场战争,现在将要开幕! 正文 7.暗影沧岛 走出皇宫以后,楚昆阳冷着个脸沿着洛河散步,坚实的军靴踢开挡道的小石子,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剑,散发着凛然寒意。靠近他的人都赶紧避让,生怕得罪了这位年轻的大人物。但他一路走来,背影却是那样疲惫孤独。 最后他在洛河河边的青石板上坐了下来,轻轻地把“青锋”拔出剑鞘,在推回鞘中,听那金属摩擦的嗡鸣,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自己平静下来。河面的微风吹动河畔的柳枝,如镜的河水泛起细小的涟漪,孤独的少年坐在河边,遥望洛河所去向的远方。 面目慈祥的中年男人紧挨着在楚昆阳身边坐下,用一只手臂挽住他的肩膀:“怎么不去宫中参加庆功宴?你可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不少名媛都想结交你呢。” 楚昆阳连头也没回,只能听到他那没有温度的声音:“没有必要。” 楚雄叹了口气,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你现在是帝国的上位者,大夏最有力的基石,无坚不摧的国之利刃。大夏复兴的希望有一半都在你身上,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马上就十九岁了。” “我没有耍小孩子脾气。”他依旧没有回头,“我只是不喜欢那些人。” “可是就是这些人掌握着世界的权力,整个世界都在他们股掌之间。你以后迟早要和他们打交道,无论你喜不喜欢他们,这是你总要面对的问题。与其一昧逃避,不如直接面对,你握住了权力,这是权力带来的副作用。” “权力对我有什么用呢?”楚昆阳轻声说,“我现在后悔回到帝都了,回到这里以后,哥哥和姐姐都忘了还有我的存在了。我得到了所谓的权力,却觉得是那样孤独,就像被世界遗弃了。” “你怎么能这样想?”楚雄皱眉,“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逸阳他们有重要事要做,不能老让他们陪着你。你是帝国的剑,一柄剑存在的意义就是斩切,一柄剑是不需要想这么多的。” “可是我已经厌倦了,我想离开这里,一个人去过平静的生活。”楚昆阳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什么变动。 楚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这次他换了个话题,上一个话题谈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还记得在龙城要塞上遇到那只异兽么?” “记得,皇陵地宫中有它的铜像,‘狰狞’。” “没错,确实是‘狰狞’。”楚雄肯定了他的回答,他把一卷斑驳的古籍卷轴递给楚昆阳。这卷轴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边角的地方都出现了破损。楚雄示意他打开来看,“这是先代史官记录下来的关于它的史书,这上面关于这种神秘的生物也是寥寥数字。那上面说:‘终南山中有兽,五尾有角,状若赤豹。性暴躁,善食人,可驭云雾,后镇于归墟。’” “就这么多?”楚昆阳一眼就扫过了那几行小字,“但这毕竟只是记载,我们需要的是真凭实据。这些说了等于没说。” “不,还是有用的,你和它交过手,你对它怎么看?” “敏捷、嗜血、残暴、隐匿在迷雾中的时候几乎是不破的,再加上力量和那些爪子,堪称完美。”楚昆阳话锋一顿:“但它不是没有弱点。”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说“狰狞”并不是他的对手,旁人听来可能会觉得他有点太骄傲了,但他本人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只是一个客观事实。 “实际上这东西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见过了。”楚雄沉声说:“那时候是你父亲声名最盛的时期,凭着他诡异的能力,我们同多.队作战,无往不胜。有一次在北海的时候,你父亲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我们都吃了一惊。这时候海面上起了浓雾,就和你在龙城要塞上看到的一样,浓雾遮蔽了我们的视野,只能闻到那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儿。我们都开始不安起来,担心前面有敌人,你父亲突然命令向前放箭,尽管疑惑我们还是照做了。仅仅两轮箭雨之后,‘狰狞’就在我们正面出现了,你父亲拔出剑来和它对峙。它似乎也畏惧我们,对峙了没多久就逃逸了。它在海面上发足狂奔,踏着波浪前行,那速度是在太快,最终它逃出了我们的视野。在那之后诡异的浓雾也消散开来,整个海面都是翻着白肚的死鱼,海水被鲜血染红了,连循着血腥味儿前来的鲨鱼也被击杀了,毫无疑问是它做的,可以确定的是它不吃肉,只喜欢喝血,并不如记载中所说‘善食人’。这个事件被我们高层严密封锁起来了,在我们内部,它也被称作‘北海归墟事件’,因为‘狰狞’是被镇压在归墟中的,而归墟的入口据传是在北海一个叫‘沧岛’的地方,那里是归墟的起源。” “想让我做什么?”楚昆阳意识到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分配任务了。 “只是想让你去放松一下,北海可是个让人心情放松的好地方。”楚雄笑笑,“你马上就十九岁了,成天闷在一个地方也不是办法。出去走走吧,顺便调查一下关于‘狰狞’的线索。” “我知道了。”楚昆阳起身就走。 “等等。”楚雄从背后叫住了他,“你现在也不小了,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要不要我帮你挑一挑?” 回答依旧是生硬的,就像板上钉钉,“我不需要。” 北海的确是个让人心情放松的好地方。楚昆阳一个人租了艘小船出海。茫茫的海面上水天相接,海风拂起他的衣襟,额发飘扬在略带湿咸味道的空气里。海鸟在碧蓝的空中展翅,上下起伏的波涛很有节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心情也不由得放松起来了。 忽然,楚昆阳眉峰一皱,眯起眼打量前方谁天相接处。在蔚蓝的海平线出,隐约有不规则的陆地。 沧岛。 关于这个岛的说法有很多种,有人说这上面是些修仙的仙人,他们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修炼仙术,长生不老;有人说这个岛上埋藏了无数的宝藏,等待有缘人去开启;还有人说这里封印着十恶不赦的魔鬼,踏上岛的人将会被恶魔吞噬。加之去个这个岛的人屈指可数,能去过以后回来的都是些疯子,疯子的话自然不可信。不过可以确定的使这个岛上长满了参天的巨树,巨树浓密的树冠层把阳光遮住了,所以岛上树冠以下的地方都是暗影,加之阴影中还有要人性命的瘴气和迷雾,因而它也被称作暗影岛,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尽管危险,还是有人不遗余力地去寻找它。没有人能说出它的准确方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确实就在大夏的北海上。大夏的北海是一片纯净的海域,没有其他岛屿,如果你能在这片海域发现岛屿,那么就是这个神秘而又危险的沧岛。 千百年来想踏上这篇岛屿的人数不胜数,大多以失败告终。楚昆阳第一次到这里,纯粹是抱着散心的态度出海,这个岛屿就像是等在那里让他发现的一样,像个——陷阱。 尽管之前迟疑了一番,最后楚昆阳还是踏上了这片岛屿。他在这里走了半个月,果真如传言所说,这里的树木高得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一眼向上看去根本看不到头。树冠把阳光都遮住了,树冠以前全是暗影,所谓的迷雾和瘴气到时没有看到,但这个岛依旧处处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氛。除了那些树,楚昆阳在这半个月里没有见到其它生物,这个岛上处处都很平静,就是这份平静和那些巨大的古树下的阴影让它散发着古老沧桑而又邪祟的的味道。像个在岁月缝隙中存活下来的幽灵。 道路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压断细小的枯枝,发出细微的声响。一个人在这样一个深渊一样的森林里行走,难免不会产生恐惧,但楚昆阳没有,他本就是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杀戮者,说是他已经经历过了死亡也不为过。他一个人行走在这诡异的森林里毫无畏惧,只是处处小心,留心聆听周围的动静。加上他的视力远超常人,在这样的黑暗中依旧能够视物,所以了无畏惧。 进入岛屿很内部之后终于开始有生命的迹象了,只是这些生命的迹象让人越发的毛骨悚然。你能听见飞鸟在林间振翅,但你看不见它们飞过的轨迹;你能听到野兽在不远处跑过,但你看不到它们跑过的身影。小虫子们在土壤里歌唱,像是有幽灵或者鬼魂一样的东西在对你发出低低的嘲笑。如果说先前这个岛像是一个沉睡的幽灵的话,那么现在这个幽灵已经苏醒过来了。 楚昆阳已经把全身的感官开到了最大,他竖起耳朵仔细分析每一缕声音带来的信息。尽管看不见那些东西,但他能分析出那些东西到底在干些什么。他向前行走的脚步一滞,在后方的某棵树上,有个人潜伏在那里,仔细盯着楚昆阳的动作。 虽然那个人已经把呼吸和心跳压制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楚昆阳依旧可以感知到那因为兴奋而带来的微微心跳加速,空气中弥漫着一小股那个人因为紧张而分泌的体液荷尔蒙气息,不知为何带着一点芬茵的感觉,像是女孩的体香。 楚昆阳又向前走了几步,在这期间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得像是拉满的弓弦,肌肉和关节在无声地自己做着调整。他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但只要一有异动他马上就会暴走成一条怒龙。 那个人依旧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他开始按捺不住自己动手的冲动了。他在开始掏武器了,活动牵着衣角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手在伸过某根枝桠的时候把碰断了,发出一声脆响,刚好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行踪。 楚昆阳猛地站定,双手一晃,蓝色的电弧映着青色的剑锋。他刀剑出鞘,以鬼魅般的高速暴掠向那个人的方向。在龙城要塞的时候他就是以这样的高速突进,最终改变了整场战争的结局。 上方传来了金属机扩摩擦的声音,绷紧的弓弦猛然激发,锐利的箭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楚昆阳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侧身躲过那支迎面射来的箭,箭激起的锐风将他的一片衣角撕裂,紧接着射入了地面。 它轻松穿透了地上那层腐朽的枯枝残叶,一直钉向地底,只留下一小截尾羽在地表微微颤动。 剑刃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道微微泛着青光的空气,切在了那颗树的底部,生生将它拦腰削出了一道大口子。同时他狠狠一脚踹在那个缺口处。他借力强制后跳,躲开了另一支破空而来的箭,从这种击发速度来看,对方使用的是一把强力的联装弩。 早在一百年前夏军的技师就发明了这种技术,用多张弩弓牵动多根箭弦,把它们固定在同一把弩机上,实现连发。极大地在保留原有威力的情况下加快了射速,使使用效率得到了成倍提升。正是凭着种技术,百年前的夏军统治了平原战场,任何试图挑战他们的军队都被密集的箭雨射垮,直到艾尼维亚传出了更先进的机械技术。 大树惊人的自重当然不可能被余下那点连接的部分维系起来,巨大的木质纤维断裂的声音传来。它开始向着一边倾斜,被折断的枝桠掉了下来,它要倒了。 树上那个人灵巧地在树上跳动,借着那些枝桠来卸力下落,同时他在下落的时候依旧保持了清醒的头脑。每当他跳到一根枝桠上就向下射出一箭,那些箭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保持了极好的准头,以各种刁钻的角度袭向楚昆阳,被他敏捷地躲过。 楚昆阳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那些弩箭的破风声,同时那个人的心跳快得像是揣了几百只兔子似的密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动衣襟发出声响,楚昆阳就是凭着这些声响在暗影中判断出他的位置的。 金属刀剑与鞘的摩擦声在头顶正上方传来,那个人大概是察觉了弩箭的作用不大,改为了割喉战术,这是刺客的手法,从隐秘的角度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一刀断喉。也许他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刺客了,但现在他面对的是刺客中的王者,一柄叫“龙王”的传说级暗杀刀,一切的小技巧在他面前都是徒劳的。因为他对每一个小技巧都烂熟于心,他生来就是刺客中的王者。 作为这样一名传说级的刺客,他对这些手法的预判几乎精确到了每一个动作。在对方的刀刃将要触及他头顶那一瞬间,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手腕,将闪着电弧的刀刃架在了头顶,格住了对方的匕首。 匕首和“雷弧”的刀刃相交的瞬间,大量的电流顺着刀刃流向那个人的肩膀。那个人本来没有料到楚昆阳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当即就想接着反震的那股力从他头顶滑开,高强度的电流瞬间麻痹了他拿匕首的肩膀,楚昆阳刀刃翻转,把他‘扔’了出去。那个人大概以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接着这股力继续后退,不料楚昆阳像个摆脱不了的幽魂般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青色的剑锋泛起的微光像是狼的獠牙! 避无可避,他重重的撞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跌坐在地,迎面就是那杀气逼人的剑锋,慌忙之中他举起另一只手里的联装弩抵挡楚昆阳的剑刃。 无坚不摧的青色利刃理所当然地削断了脆弱的弩机。随着金属锐器的微响传来,弩弓分崩离析,上面的小部件掉了一地。那个人刚把头抬起来,青色的剑锋就抵上了他的眉心。接着剑锋上的微光,楚昆阳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偷袭者。 那居然是个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和楚昆阳一般年纪。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用一根树藤扎出一个漂亮的马尾,皮肤白皙细腻,每一寸肌肤上都跳闪着青春的光泽。她本说得上美丽动人,但那身不怎么合身的衣服埋没了她的美丽,有些地方都在下坠的时候被树枝刮破了,露出里面娇嫩的肌肤来。她有些惊骇,又有些沮丧,黑色的大眼珠里水汪汪的,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这个生命都一片死寂的地方就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一路上除了那些树楚昆阳没见到过一个活着的东西,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就像在鬼气森森的魔鬼城堡里见到了白雪公主般不可思议。她本该出现的地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闺房。 但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只要在这种情况下动上手楚昆阳就会把她看作敌人,他以一如既往的冷漠声音吐字:“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 “是你先动手袭击我的!”女孩毫不示弱地反驳,“是你先拔剑向我冲过来,我才拿弩射你的!” 楚昆阳一愣,随机反应了过来。确实是他先动的手,这个女孩先前一直在树上没有动作,那个拿弩弓的动作未必是针对他。女孩拿弩弓射他确实发生在他拔剑突进之后。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某种熟悉的味道,仿佛多年以前的一个故人。可楚昆阳委实不记得何时认识这么一个女孩,他一直以来就独来独往,不曾和任何女孩产生过交集,可这种熟悉的味道仿佛大家已经认识了很久,久到白发苍苍。 说到弩弓,女孩低下头去看那些支离破碎的小零件,一下子泪就涌了出来。之前被削断那棵倒树的树冠处阳光猝不及防的照进了这片被神遗忘的森林。女孩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打在枯黄的落叶上,被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她抱着断口光滑的弩机,真的小声哭了出来。她的喉间还抵着那柄随时可以要她命的青色利刃,但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哭了出来,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了少许的泪珠,像是只难过而又乖巧的小猫。 楚昆阳有些手足无措了,这个状况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他杀过很多人,剑刃划破那些人的皮肤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怜悯,仿佛杀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蝼蚁那么简单,但面对这个奇怪的女孩的时候他竟然出现了“犹豫”,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犹豫”这种情绪,好像封闭了多年的内心为这个女孩而打开,“人类”的情绪开始出现在大脑里。 楚昆阳默默地把刀剑插回背上的鞘中,蹲下来向着女孩伸出一只手去,试图安慰她:“你没事吧。” 要是换做在洛安,能让声名远扬的“大夏龙王”安慰的女孩简直就想得到了莫大的荣幸一样高兴,但这个女孩完全忽视了他。她抱着那支完全报废的弩机,哭得一脸伤心。 这样的弩机耗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几十个金币,这是一户普通百姓不吃不喝一年的收入,但对于那些稍稍富有的人来说,负担这几十个金币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东西的珍贵之处在于——它是军用装备,即使是在这种技术已经落后的现在它的制造方法也是绝密的,不知道这个谜一样的女孩是哪里来的这样一只弩机。 但不管它是从哪里来的,它对这个女孩的重要性是无庸置疑的,从她现在的一脸伤心就可以看出来,见鬼这种莫名其妙的“怜悯”是怎么回事?楚昆阳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 片刻之后,他以一个他自己觉得还算友好的姿势伸出手帮这个女孩擦她脸上的泪水,女孩看也不看他,一把把他的手挥开。 他被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为这个女孩做点什么的,他把腰间的钱袋拿了出来,把里面的金币一股脑全倒在了女孩面前:“别哭了,我赔你吧。” 只是一瞬间,女孩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瑰丽起来了。她仔细打量了那堆小山一样的金币一下,觉得这东西估摸着值了,脸上的泪水自然而然就止住了流淌,露出花儿一样灿烂的笑容来。看着她前后表情变幻如此之快,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废话啊,他在洛安见到的女孩都是那些大家淑媛,说话细声细气四平八稳,举止斯文优雅。她们表露情绪都有个“过渡”的过程,比如她想要一只宝石戒指就会委婉含蓄向你暗示,要哭要哭得弱柳扶风引人怜惜,要笑要笑得温柔动人不露口齿。要是你在洛安把一个女孩弄哭要把她劝笑是件很麻烦的事,你首先要好言好语安慰她受伤的心,这样花费了一翻口舌之后她们才停止哭泣。然后你要山盟海誓许下一大堆好处,承诺她这样那样的好处,最后她才会微微表现出一点“笑”的意思来,不过这个时候你大概已经完全对她失去耐心了。这个女孩身上没有贵族女孩那样的娇纵气,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楚昆阳倒是很欣赏她这种性格。 她扶着一棵树努力想要站起来,但之前受到的高压电流麻痹完全还没有消散。她的大腿都在打着战,手臂更是连树都扶不稳,直挺挺地就往地上倒。楚昆阳眼疾手快,伸出手把她托住了,她借势就往楚昆阳怀里倒,委屈地抬头望楚昆阳。她嘟起那双红润的小嘴:“麻。” 麻是当然的,虽然“雷弧”只是一把刀,但它不能说不是一把超越人类认知的武器,看起来并不巨大的电流实际上可以电翻一头发狂的公牛,用在人身上只要被它电到几乎都会失去行动能力,因为过量的电流会彻底麻痹你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让你的神经中枢彻底瘫痪。 楚昆阳现在犯了难,他不想带着这个女孩,但这样把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女孩扔在这样一个处处都很诡异的森林里是很不负责任的,虽然这个女孩本身就和这个森林一样诡异。 真正让他犯难的还不是这个,女孩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女孩的头发长而柔软,带着白莲花般的馨香,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跳动在楚昆阳的大脑里,那股气息陌生却又熟悉,如多年之前离别的故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你觉得他有点熟悉,但那陌生的面孔你却想不起来了,等到双方自报身份的时候你才恍然大悟他是你的故人。 多番权衡之下楚昆阳还是决定带上这个女孩,就为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 但怎么带又成了一个问题,楚昆阳背上背着那对令他成名的刀剑,自然不能背着这个女孩。他犹豫着伸出手去打横抱起这个女孩,这个亲密的动作在他看来是不太礼貌的,但女孩没有拒绝。她伸出修长的手臂环住楚昆阳的脖子,“咯咯”地笑了。她把嘴凑到楚昆阳耳边,吐气如兰:“我叫捷拉。” 她的声音细腻温润,身体柔软,那股气息吹到楚昆阳耳垂上的时候他微微一僵,随机恢复了常态。他用力抱紧这个女孩免得她掉下来,略作迟疑才对女孩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我叫楚昆阳。” 暗影依旧笼罩着这片黑暗的森林,阴影之中,男孩抱着女孩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正文 8.均衡与殉道 “你为什么同时用刀和剑?” …… “你的刀和剑好厉害,在哪里买的?” …… “不说在哪里买的告诉我多少钱总可以了吧?” …… “你这样子好闷啊!”捷拉用力摇着头:“难得遇见一个正常的人,你这样子和那些疯子还有什么区别。” “疯子?”楚昆阳警觉起来:“什么疯子?” 一路走来,捷拉一直赖在楚昆阳怀里没有下来,她对此的解释是那股强力的麻痹感还没有消失,但过了两天就算她被电晕过去现在也该恢复过来了。 在他们行走的同时捷拉还一直在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这些问题就包括上述那些问题,还有例如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家里的人怎么样等等。这还是楚昆阳能够回答的,上面的问题是楚昆阳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他本就不擅长交际。 一直以来都是捷拉在发问楚昆阳选择要么回答要么沉默,这还是他第一次提问,关于这个奇怪的小岛上的其他人。 “嗯……就是这里的人都有点‘不正常’。”捷拉斟酌着用词,“我的意思是不光是身体上,这里也有问题,他们大多数都不和人交流,关键还是这里有问题。”她指着自己的脑袋。 楚昆阳低下头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不是说我,我哪里不正常了!”捷拉面红耳赤地争辩:“你看我都很正常!” 楚昆阳默默转过头去。 “对了,你家在哪来着?”捷拉冷不丁又冒出一个问题。 楚昆阳一愣,还是如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洛安。” “带我去带我去!”捷拉兴奋起来,“我听说洛安可是个好地方。” “那谁说的?”楚昆阳一愣,“你不是说他们都是疯子么?” “我说的是大多数是疯子。”捷拉强调,“还是有个别像我这样正常的,就比如那个卖武器的戈拉蒙,他相对正常,就是他告诉我这些的。” “戈拉蒙?”楚昆阳的脸色一变:“让开。“他的声音里满是戒备,”你说得对,这里的人不正常!” 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岛中心的位置,这里是没有树的,然而依旧没有阳光充满阴影。黑暗中满是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尸体躺在地上,有的还很新鲜流着鲜血,有的已经高度.露出了白骨,从那些怪异的骨骼和身体结构,很难说到底死的是“人”还是“动物”。 黑暗中那些低沉粗重的喘息比尸体更让人恐惧,在楚昆阳微微发亮的蓝色视网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人”,他们如果还算“正常”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不正常的人了。撇开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不说,他们的身体构造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本该是指甲的地方长出了狰狞的骨质爪,四肢的骨节变得粗大,牙齿外翻露出嘴唇,如果不是那些“人”的脸上还有人的面部特征,楚昆阳是不会相信他们是“人”的。他情愿相信这些是野兽。 他们离野兽也不远了,现在看来地上那些尸体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同伴,他们凶残起来连同伴也杀!难怪捷拉要躲到远离这片区域的地方去,只怕任何进入他们视野范围的货物都是猎物! 他们并未贸然发起进攻。楚昆阳身上有一股比他们更强烈的危险气息,他不是“猎物”。他也是个“掠食者”,只不过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还是人另一个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在自然界里,除非在视物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一个掠食者是不会去轻易招惹另一个掠食者的。因为你想着杀死对方的时候同样也有可能被对方杀死,这就像一场踩在刀尖上的舞蹈,活下来的才是赢家,即使最凶狠的亡命之徒们也不愿意玩这种游戏,不爱惜别人性命的家伙往往很爱惜自己的性命。 此刻楚昆阳浑身都散发着刀锋般的锐气,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人”本能地畏惧这股气势,所以只是远远龇着牙,而不是上来撕碎他们的血肉。 黑色的迷雾中出现了沧桑的建筑,有人用那些巨大的林木搭建了巨大的木屋,木屋的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算是招牌,这大概就是捷拉说的那个武器商店了。 沿着那些老化的木材搭建的流体,他们走上了这座同样散发着诡异的建筑。屋子里点着微弱的烛火,豆大的火苗发出微弱的黄色光,照亮了那些精致的连射弩,还有那些锋刃造型古朴的刀剑。每一件武器都可以说得上是上等货色,但这是相对那些凡铁铸造的刀剑来说,相比起楚昆阳背上那对刀剑,它们就是都应该扔到垃圾堆的次品。 屋子正中的桌子上,斜斜地倚了一把猩红的长镰,长镰很大,上面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儿。它和那些凡铁的刀剑不一样,它也属于那种超越人类认知的武器。楚昆阳环顾四周,屋子里并没有人,他试着把这柄浑身都散发出摄人气息的长镰拿在手中。 长镰入手很沉重,铸造它的材料密度极大,连楚昆阳也觉得这柄长镰太沉重了,它的镰身都是猩红色的,血腥味儿从它的每一个角落往外冒。楚昆阳说得上是见过场面的人了,这柄长镰究竟杀过多少人连他也说不清楚,一个村,一个城?还是……一个国?!只有那种经历过正真的血雨腥风的武器才会有这种沉重感,仿佛上面染的血都浸入了刀锋里。被击杀者的灵魂附着在武器上,经受无尽的折磨,饱受苦痛。 青蓝两色的弧光闪灭,楚昆阳猛地一僵,下意识做了个伸手去拔剑的动作,然而剑已经不在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了。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刀剑,他轻轻抚摸刀剑上古朴锋利的线条和纹路,全然不惧“青锋”的锋芒和“雷弧”上的高压电弧,一副很欣赏的表情。 楚昆阳现在背心里都是冷汗,汗液像条毒蛇一样爬在他的后背里。他生来就是刺客中的王者,他很清楚男人刚才做了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如果说连他都没有发觉这个男人占到了他的背后的话,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男人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他没有心跳能不被察觉,第二是他的速度比楚昆阳还要更快的多,能在不被楚昆阳察觉的情况下从远处近身,无论那种情况都糟透了。刚才他拔刀之后完全有时间和能力砍下楚昆阳的头颅! 好在男人并没有这么做,在欣赏了一小会儿之后他把刀剑插回了楚昆阳背上的剑鞘里,用一种“赞赏”的语气对他说:“能驾驭住这对刀剑的可不是泛泛之辈,少年,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和别人不一样的血液。为何不让它沸腾起来呢?” 楚昆阳回过头,用冰蓝色的眼睛打量这个男人。男人不过四十岁左右,头发是罕见的暗红色,梳得很是整齐。颇具南方风情的长包盖住了他的身体,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但他肩头那只巨大的乌鸦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乌鸦的眼睛是让人惊惧的血红色,而它的体型是普通乌鸦的五倍大! 楚昆阳没有说话,男人慵懒的笑笑:“你知道你这对刀剑的来立马?能将领域压缩进精炼的秘制殒金中,只要供给它血液力量就能为你所用,不可思议的炼金术,超越时代的造物,均衡的极致成就之一,力量封印在你的心中,只要你愿意释放它。” 捷拉这个时候正高兴地在武器堆里跳来跳去选趁手的弩箭,没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男人伸手从楚昆阳手里拿过那把血腥的长镰,单手持着画了个圆润的曲线后猛地握紧,镰身震动着发出嗡鸣,那是一件武器对鲜血的饥渴。 “真是不好意思,忘了自报家门了。”男人察觉了楚昆阳那戒备的姿态,随手把那柄危险的武器放在一边,左手按胸鞠了个得体的躬,“在下是均衡的使徒,也是这个岛的主人之一,你可以叫我戈拉蒙。” “均衡?”楚昆阳冷冷地问。 “对,均衡。”男人微笑:“均衡存乎万物之间,日出日落是一种均衡,血液循环是一种均衡。但这都只是皮毛而已,真正的均衡,将生命与力量放在等价的天平上交换,信奉这个法则的人便能唤醒血脉中沉睡的力量。成功的人所向无敌,失败的人就此失格,成为殉道的牺牲品。”他眯起双眼看楚昆阳:“少年,也同样也是这个法则的一员,为何不加入我们,释放自己的力量,均衡青睐你。” 楚昆阳摇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无意加入。”他转身就走。 男人也不加以阻拦,他依旧微笑着,笑容含蓄而又危险。楚昆阳走出屋子以后,他肩头那支大乌鸦振翅飞出房间,“哇哇”高叫着在黑暗的空中盘旋,密林中亮起了无数的血红色瞳孔,无数振翅的响动和“哇哇”的嘶鸣在回应着它,天空中吹过了阴冷的风,仿佛一场群鸦的风暴。 楚昆阳从原来的那条路开始返回,此次出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发现关于“狰狞”的线索,是时候回洛安了。 有人猛地从背后抱住了他,腐臭的空气中多出了一缕白莲花的芬芳,他头也不回:“不是已经赔你弩机了么?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捷拉以一种“撒娇”的声音回答:“可是你答应了带我去洛安,你还没有带我去呀。”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带你去洛安?”楚昆阳试图把腰间那双手拿开,捷拉却趁机把他的手也抓住了,“我不管,反正你就是答应了。”| “放手。”楚昆阳有些急了:“你自己又不是不能去。” 话音刚落,生铁和铜锈的风猛然从侧面吹起,楚昆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一柄巨斧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在地上砍出了足有一尺深的斧痕。带着腐烂气息的泥土四溅,捷拉大声尖叫着被楚昆阳压倒在了地上。一个面上带着羊骷髅面具的男人缓缓把那柄沉重的巨斧拖了起来,那线条狰狞的斧刃和斧背上深深的锯齿透露着凶狠的金属光泽。 楚昆阳玩玩没料到捷拉会抱住自己不放,他也摔在了地上。这种姿势很不体面,两个人被叠在了一起。按照楚昆阳的经验,如果没有背后这个女孩捣乱,他在仰倒之后马上就能强制起身发动反击,但捷拉把他拉倒了。 还来不及起身,又是一斧当头劈下。楚昆阳扣住捷拉的双手侧面翻滚。斧刃又是擦着他的鼻尖看过,他几乎能闻到上面的腐臭! 连续被压制楚昆阳已经很愤怒了,关键是捷拉一直在背后抱着他没有放手,他空有一身的本身根本施展不开。 他很不耐烦地转过头去,想叫这个女孩放开。猝不及防的,他的嘴唇贴上了某个柔软的东西,捷拉红润的双唇“撞”上了他的嘴唇。 捷拉也呆住了,她刚才应该是想说话,没想到会整出这么个乌龙来。白莲花般的芬芳在楚昆阳鼻翼间是那样清晰,女孩的双唇柔软脸庞静美,天地间都只剩下了那密如鼓点的心跳。如此密集,如此清晰。 捷拉歪着头看他,黑闪闪的大眼珠里满是惊慌,她一把推开楚昆阳,黑暗中脸颊红扑扑的。 被这么一推以后楚昆阳才回过神来,身体的反应远比大脑的反应还要快。捷拉这边刚把他推开,那边他背上的刀剑就已经到了出鞘到了手里,从正面堪堪架住了那柄巨斧。 “叮”的一声,楚昆阳被这股巨力倒震着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一棵大树上,顿时五脏六腑就像移位了一样难受,连手中的刀剑都差点脱手飞出去。 楚昆阳用刀剑撑着地面占了起来,随手擦去嘴角的一抹血迹。捷拉慌慌张张跑过来想搀住他,他一把推开伸过来的手,刀剑在手里画出一个漂亮的剑圈,他认真了。 对面那个男人大概是那些“人”里最强的一个,楚昆阳对他的意义大概不仅仅是“猎物”这么简单,每只野兽都有自己的领土意识,擅自闯入的其他野兽会被视作是挑衅,因为你可能是它潜在的竞争对手。 “你是谁?”楚昆阳摆出了刀架,这是的剑术起手式,只要发动他就会在瞬间变作一道惊雷,在杀了这个人之前他还想问问这个人的来历。 现在楚昆阳浑身都散发着冷厉的气势,无形之中对这个野兽般的男人形成了威吓。男人停止了攻击动作,但依旧低吼着喘粗气,黏稠的口腔分泌物从他嘴角流出,缓缓向下滴落。他在此举起了手中那把变态版的巨斧,这就是他的回答。 战斗在瞬息之间爆发!又是“叮”的一声,楚昆阳再次刀剑过顶架住了对方的攻击。雷弧上的电弧跳闪着在锋刃之间鸣叫,沿着一切的导体爬上男人的身体,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暴怒! 能电翻一头发狂公牛的电弧对这个男人不起作用!他丝毫没有被麻痹住,甚至因为电流的刺激变得更加狂暴了。他那虬结的手臂肌肉输出了巨大的力量,把巨斧向下压,楚昆阳架着他巨斧的手都在微微颤动。不是他不想躲开这记劈斩,以他的速度躲开这笨重的大块头的一记劈斩绰绰有余。但他背后就是捷拉,如果他躲开那么捷拉就得被劈成两半,他是个不爱管无关人员死活的人,但做出这个保护动作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想,这种反应——像是条件反射! 楚昆阳顶着那千斤般的压力,但他丝毫不惧地抬起头,用凶狠的目光打量他的对手。捷拉躲在他背后,吓得脸色苍白,那锯齿状的斧刃上带着死亡的压力,让人害怕。楚昆阳低声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躲开。” 捷拉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她犹豫了一下才跌跌撞撞地跑开了。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步法虚浮,一点也没有了当初的灵动。 冰蓝色的瞳光猛地放大!楚昆阳眼中仿佛凝结了一块万年的古冰,他手上卸力,身体向侧面诡异地迈了一步。这段小小的位移使得对方的斧刃再也接受不到来自正面的抵抗了,它斜着在“青锋”和“雷弧”上刮出了明亮的火花。楚昆阳借机从斧刃下滑开,刀剑旋转,带动死亡的旋风! 鬼魅般的身影在男人身边闪跃,两色的锋芒转动着高速切割男人的皮肤。他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狂躁地想要抓住这个让他受伤的人类,山羊骷髅下的嘴在喘着粗气,越是抓不到楚昆阳他就越是狂躁,斧刃胡乱劈向周围的空气,却连楚昆阳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 楚昆阳轻松分析出了这个对手的弱点,在如此巨大的块头下潜藏这巨大的力量,但同时男人的速度也受到了钳制,并且男人看起来神经不太正常的样子,发达的四肢上是一个简单的头脑,只知道杀戮。 楚昆阳像鱼一样灵巧地在他周围旋转,一击即退,男人身上已经有了很多的伤口,微微渗出暗红色的血来。他的皮肤很坚硬,普通的刀剑未必能砍开,但在“青锋”这样锋利的刃口下仍会被轻松割开。 血光飞溅!楚昆阳高高跃起,将“青锋”从男人头顶上当头劈下。大量的血浆像是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山羊骷髅缓缓从中裂开,魁梧的人形从中间分开,狰狞的巨斧无力地掉到了地上。这是最终一击,在名为“龙王”的大夏国之利刃面前,这个对手还是犯了太多错误,他错误的认为能战胜楚昆阳,结果他才是被收割那个人。没有捷拉在一边干扰楚昆阳,男人只是一具等待被拆开的尸体。 楚昆阳双手的刀剑收拢震动,上面的血液像积水一样被从刀剑上拂开,他冷冷地注视着这具血肉还在微微抽搐的残尸,微微皱眉。 丛林中响起了大量的鸟类振翅的声音,楚昆阳警惕地把刀剑垂在身侧。从那些声音来判断,有非常大群的鸟类正在高速接近这里,在这个见鬼的地方,任何突然出现的东西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鸟也不例外。 视野猛地变得明亮了起来,血红色的光照亮了这个连阳光都照不透的小岛。楚昆阳惊讶的抬头,天空中升起了巨大的血红色月亮!它是那样大,又是那样近,仿佛就悬在他们头顶,如一个加大般的太阳,只是没有那种太阳的光和热! 这是个悖论!楚昆阳惊惧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血红色的月亮或者说太阳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血红色的月亮在大夏的传说中是不祥之兆,会给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家带来不幸!因为亡灵们就坐在那血红色的月亮之上,用地狱的歌声发泄对生人的怨恨! 潮水一般的黑色鸦群暴动着从森林的每一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地落在男人还在微微抽搐的残尸上。很快红色的血肉就被黑色的羽毛遮蔽了,只能看到黑色的羽毛在翻动!群鸦欢快的“哇哇”鸣叫着,锋利的爪牙从男人的伤口上撕下小块的肉,仰起头大口吞咽。它们的眼睛如头上那轮鬼月一样的红! 男人本该失去生机的尸体猛地一抽!可以想见被这些乌鸦吞噬血肉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连已经失去作用的神经系统都受不了这样让人痛苦的刺激,男人尸体的抽出就是应激反应!楚昆阳额角渗出了冷汗,只怕这些乌鸦才是这片黑暗森林的霸主,看起来男人的尸体很难满足这么多的乌鸦,它们中还有更多的正在赶来,不知道它们介不介意吃吃活人…… 不过半分钟时间,群鸦便又如潮水一般散了个干干净净,它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堆吃完的骨骸。骨骸是罕见的古铜色,结构上大体和人类一样,上面的肉被吃了个干净,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楚昆阳蹲下来,仔细打量这具骨骸中那些产生了变异的地方,就比如那变得粗大的手骨和上面的骨质爪,骨质爪里还有黑色的泥土,只怕是积了很久了。 背后猛地一凉,楚昆阳猛地转头,血红色的长镰轻盈地划过,差一点就能勾破他的咽喉,镰刃上带起的腥风让楚昆阳这种亡命之徒也阵阵发寒! 那幽灵一样的气息就在他后面,举止优雅的中年男人优雅的把镰刃从楚昆阳眼前移到一边。血色的长镰映射这血色的月光,虽然他面带微笑,但他的姿态狰狞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死神! 楚昆阳浑身都是冷汗,男人却捡起了地上那柄残缺不堪的巨斧,一只手在上面画了个十字。沉重的巨斧在他手中无重量般轻巧地翻转。这个叫戈拉蒙的男人眯起眼打量那些残缺的地方,轻轻抚摸那些曾经光辉四射的锯齿刃,发出轻微的叹息。 “这个人的名字叫刻拉多斯,曾经是一名英勇的战士。”也不知道他是在和楚昆阳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他已经很努力去改变自己了,虽然努力确实能改变很多事情,但一个人的最高成就依旧取决于天赋,血统低贱的废物只能在均衡法则下沦为殉道的牺牲品。”巨大的黑鸦从天而降,不发出一点声音。戈拉蒙单手举起长镰让它栖息,另一只手伸向楚昆阳:“少年,你不一样,你是均衡的宠儿,为什么不加入我们,成为均衡的一员呢?无尽的力量将对你开放!” 他的声音磁软,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便如魔鬼诱骗凡人坠入地狱时的腔调,楚昆阳对这个神秘而又可怕的家伙保持着戒备,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经历了这样一场死斗,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看来这里的“人”也分等级,划分等级的是力量,真是荒蛮悠远的规则,却又无比现实。 “对了。”戈拉蒙从后面叫住了楚昆阳:“你可能对我的印象不够深刻,没关系,你还可以记住我的称号,‘猩红之镰’——戈拉蒙,请代那个叫薇茵的笨女人好好活下去,在你成长为真正的强者之前。” 楚昆阳顿住脚步,头也不回,“既然如此你也应该记住我的名字,‘大夏龙王’——楚昆阳……” “我知道啊。”戈拉蒙微笑,“你是那个人的儿子,看这眉眼和她真像,可惜她已经看不到他的儿子为她复仇了。” 戈拉蒙似乎累了,他站在血红的月光下目送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中。红色的月光照耀下,他手臂上站立的巨大黑鸦振翅高飞,向着血红的月亮发出嘶哑的鸣叫,那声音凄凉而又孤独,包含了无尽的怨恨。 像是为了回应,森林中无数的嘶鸣声响起,组成了一曲宏大而悲哀的葬歌,似乎是想——葬送这个世界! 正文 9.白莲花芬茵 “带我去洛安!” “……” “带我去洛安!” “……” “带我去洛安!” 楚昆阳终于忍无可忍了。本来他是准备直接回到大夏报告这次调查的结果,可谁料想在森林中走了没两步就发现有人跟踪他,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是捷拉,她身上那股味道在二十米开外都能被感觉到。 刚开始楚昆阳是打算甩掉这个紧跟不放的女孩的。他试过加快步伐,可他加快步伐捷拉也加快步伐。在黑暗的森林中视物是个大问题,速度得到了极大的限制,所以无论如何就是没甩掉她。不光如此,最后捷拉直接明目张胆站了出来,死命贴在楚昆阳身上不放手,一定要求带她去洛安。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昆阳已经很不耐烦了,声音里满是怒气。 “带我去洛安!”捷拉大声回答道,同时把他的腰抱得更紧。 “为什么?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楚昆阳去掰她的手,“放开。” “不放!”捷拉张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银牙,作威吓状,“你不带我去我就不放!” “你在挑衅么?”楚昆阳盯着捷拉的眼瞳,眼睛里的杀气浓的可以滴出水来。 两人就这样对峙起来了,捷拉始终不放手楚昆阳瞪她她就瞪回去,两个人的视线交聚在一起,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局面很胶着。 忽然,这个女孩踮起脚尖搂住楚昆阳的脖子,把自己红润的樱唇贴了上去,柔软的触觉突如其来,楚昆阳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与之前那次一触即放不同,这一次捷拉是故意的。楚昆阳没有过和女孩交往的经历,芳香的芬茵充斥着他的鼻翼,嘴唇上的触感温柔细腻,莫名其妙地让他心动。 楚昆阳眼瞳里只剩下了那双黑色的眸子,映射在他冰蓝色的眼瞳里像是两个个太阳般灿烂,让人觉得很温暖。 他不由自主地回应着这个女孩,血红色月亮已经消失了。黑暗中男孩和女孩都有点紧张,他们呼吸都有点急促,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彼此的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良久,捷拉一把推开楚昆阳,双手捂住脸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楚昆阳站在黑暗中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这个女孩。 片刻之后捷拉小声说话了,“带我去洛安。” “为什么,你自己也可以去。”楚昆阳的态度不如之前那么强硬了。 “我不认路。”捷拉的声音细的像蚊子叫,“我也不知道怎么在那里生活。” “那你还想着去洛安?”楚昆阳很不解。 捷拉的声音里充满了神往:“我听戈拉蒙说,洛安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光明又温暖,一年四季都有漂亮的花儿开放,我想去看。” “我不想带你去洛安,除非你给我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楚昆阳别过脸去,看着捷拉的眼睛让他觉得自己很被动,被牵着走。 “我可以嫁给你。”捷拉吐词非常清晰。 楚昆阳一下子愣住了,反应过来又有点难过。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交易,这个女孩唯一能拿出来的交易筹码就是她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法则真像。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关键的时刻甚至可以是你自己。就像在洛安,下层的女孩们想要往上爬就只能去做大人物的情妇,被玩完了就扔掉,那个看起来繁华美丽的城市中处处都充满了肮脏,恶心得让人作呕。 但是要怎么拒绝这个女孩呢?楚昆阳不知道,他对这个提议莫名的兴奋,有股魔鬼般的冲动在他脑海中,驱使他答应这个女孩。 “好。”楚昆阳轻声说。 话说出来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在他的潜意识里,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捷拉这个交易,她嫁给他,他带她去洛安。 “就这么说定咯!”捷拉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似乎自己把自己卖出去了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儿。 楚昆阳搞不清楚她的逻辑,只好保持沉默。 “还有多久啊?”捷拉蹲在那支要成型的独木舟船头抱怨,“这样我们猴年马月能回到洛安啊?” 楚昆阳埋头猛削独木舟上的木头,干得热火朝天,没有时间理睬捷拉。 上这个岛不容易,离开这个岛也不容易。他们在这个岛上走了十天才从岛的中心位置回到岛的边缘。但现在正值潮水上涨,整个海面只能看到浑浊的浪花拍打着海岸线上的礁石,根本没有任何船只。楚昆阳来的时候那艘小船,大概已经被汹涌的潮水冲出了北海。 这个季节大夏的蜀中一带正在经历强降雨,大量的雨水汇集到河流里,从小支流到主流,最后经由蜀中的主河道夔江注入北海。每逢这个时节,北海的海平面甚至都会因为这个而有所上升。 捷拉因此很失落:“怎么办啊?这个样子要怎么离开这个岛呢?” 几番思量之下楚昆阳还是想到了办法,他用“青锋”砍下了一棵足有两抱粗的大树,准备削出一只独木舟来。这个岛上的树木木质坚硬密度很小,极为适合来制造船只,要是把它们全砍下来,那些木材足可以制造一只大型舰队。 “话说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捷拉蹲在那只快要成型的独木舟船头,有点百无聊赖的味道。 楚昆阳埋头苦削着一支长木棍,想把它做成一只桨,海面上的潮水太大了,没电动力装置只怕不可能回到洛安。他完全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捷拉刚才问的时候他没想好怎么回答,就依旧保持了沉默,努力去把那支桨削的像样子一点。 “你来这里干什么?”捷拉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楚昆阳从木屑间抬起头来,有点犹豫的回答:“你听说过一只叫‘狰狞’的异兽么?” “知道,它就诞生在这个岛上。”捷拉的回答很肯定:“无条尾巴的一只豹子,皮毛是红色的。” “你知道‘狰狞’?”楚昆阳吃了一惊,“狰狞”的存在在大夏高层也是个秘密,捷拉竟然清晰的描绘除了它的特征,这说明她确实见过这只异兽。 “告诉我全部。”楚昆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快干快干,别偷懒。”捷拉踢着自己的小腿:“光用耳朵听就可以了。” 楚昆阳只好又埋下头去削那支船桨。 “这个叫‘狰狞’的豹子是戈拉蒙养的,从我记事起他养过这只豹子,不过在十年以前就逃出了这个岛。” “逃出去的?”楚昆阳敏锐的抓住了关键。 “是啊。”捷拉歪着脑袋,“十年以前,岛上升起了血红色的月亮,那只豹子发狂似的对着它狂吠,后来它挣脱了戈拉蒙拴住它的锁链,向着岛的外围狂奔,似乎有什么东西使它恐惧。再然后,这里的人们就变成了那些不人不鬼的疯子,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也只是沉默而已。” “这里的正常人就只有你和那个戈拉蒙?”楚昆阳把那支削好的船桨放下。 “应该吧。”捷拉算是承认了,“那你呢?你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呢?” “我的过去?”楚昆阳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是我不是要嫁给你了么?总得知道要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楚昆阳沉默了一小会,“你不会感兴趣的,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过去的我为了杀人而生,现在的我为了杀人而活,我是一柄剑,我的价值就是杀人。” “杀什么人?”捷拉不依不饶,“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哥哥是大夏的皇帝,我是大夏的军队元帅。他让我杀什么人我就杀什么人,不需要理由,也不管是什么人。” “听起来我要嫁的是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啊。”捷拉若有所思。 “你可以后悔,我依旧会带你去洛安。”楚昆阳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波动。 “不不不。”捷拉摆手:“我在想,你能为了你哥哥杀人,要是我嫁给了你,有人想伤害我,你也会为了我杀了他们么?” 楚昆阳又是一愣,他本以为捷拉听到了他的话会很害怕放弃那个嫁给他的荒谬想法。为嫁给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的话正常的女孩都不会愿意,但捷拉竟然愿意,就像有人愿意陪着你一起走向深渊。 “会的。”他轻声说:“想要伤害我们的都得死!” “这么说来我也不算亏。”捷拉视察着这只船的情况,“快快,我们把它推下水,我们去洛安!” 楚昆阳看着这个女孩高兴的在船身跳上跳下,搞不懂为什么她一天到晚总是这么开心。由于常年居住在黑暗的环境下,她的皮肤在太阳下白得耀眼,她的长发跳动,其间隐约散发着白莲花的芬茵。 正文 10.蜀中龙王 “加把劲,快划船!”捷拉站在船头,得意的大声叫喊。 “……” 实际上没有人划船。在经过了对风向的测定之后楚昆阳果断放弃了划着这只船回到洛安的计划。洋流太大了,根本不容许划船这种小动力的输出。但在仔细斟酌了以后他还是找到了替代方法,那就是用山羊皮做了船帆。老实说这个方案他之前也有考虑过,但无奈找不到可以做船帆的材料。当捷拉拖着一大堆山羊皮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目瞪口呆。 “你又没问过我。”捷拉理直气壮。 不过楚昆阳也不是个纠结这些小细节的人,既然有了材料那么方案当然可行。楚昆阳把这些山羊皮缝成了一大块整的,虽然看起来皱巴巴有点丑,不过他测试过了,整张皮密不透风,应该可以胜任帆布的角色。 至于航向,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是逆着洋流走的。北海与夔江相接,每当到了夏季,强降雨带来了大量的雨水。雨水从小溪流汇集到支流,再汇集到主流,最后全部经由夔江流入北海。浑浊的江水在北海清澈的洋流里分外明显,逆着洋流就能回到蜀中,进而回到洛安。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十多天了,带的食物吃得七七八八,淡水也要耗尽了,可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海市没有出现陆地的影子。捷拉还是那幅开心的表情,楚昆阳面无表情地坐在船头闭目养神,这样可以减少能量消耗,多过几天。 忽然楚昆阳感觉到有人在抽他背后的刀,他一把按住刀柄上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干嘛?” “借给我嘛,你想不想吃鱼?”捷拉还是想拔刀。 “吃鱼?”楚昆阳没弄清楚拔刀和吃鱼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给我给我!”捷拉猴急地把刀拔了出来,往海水里一插。 大量的电流被从“雷弧”上导出涌进海水里,浑浊的海水中亮起了一道电光,就像劈破黑暗的闪电,表面的海水都为之沸腾,冒起了白色的水蒸汽。 但冒起的不只是水蒸汽,大量的鱼类也翻着白肚浮了上来,从大型的蓝鳍金枪鱼到小型的鳟鱼,应有尽有。 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可惜楚昆阳想不到。在他的概念里,刀就是刀,它的用途就是刀,完全没想到还可以有这么个妙用。 靠着这些吃不完的鱼,他们熬过了最艰难的两天。当海水中的洋流浑浊得看不清水下的物体的时候,城市的轮廓隐约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蜀中。 这座城市以质地细腻柔软的蜀锦和貌美如花的的美女而出名,号称大夏的第三个中心。第一个是帝都洛安,第二个是楚韵阳的封地维尔利特行省。这里的经济十分发达,据说官员在这里任职还能从赋税中抽取一定百分比的提成作为私人收入,这里算是半自治地区。 因为各种缘故,每年都有大量的官员申请调入蜀中任职,但往往只有少数既有关系又舍得花钱的人才能调入这里,所以你若是在蜀中任职哪怕只是个小官也会赢得同事们艳羡的目光。 他们上岸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衣服,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穿了很久了,破破烂烂,不符合楚昆阳的身份。 他们相携着走过青砖铺地的街道,虽然楚昆阳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很破,甚至说得上衣衫褴褛,但他身上那股天生的气质却实实在在压倒了那些店员,不然的话他们连店铺都进不了。 在那些琳琅满目的衣架面前,捷拉高兴的把那些衣服在身上来回比划。那些衣服如轻纱一般轻薄,质地犹如丝一般柔和,色彩鲜艳样式繁多,她从没有看到过这些东西,开心得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儿。 钱倒也不是问题,楚昆阳还有好几十个金币,能买不少衣服。况且现在他站在大夏的国土上是不需要钱的,只要他把自己那柄剑一亮,全大夏的人都知道是他来了,又有几个人有胆子收这位国家英雄、军队元帅的钱呢? 等他们从店铺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变了样了,楚昆阳换上了一套白色的礼服。这种礼服的式样是从国外传过来的,蜀中的裁缝们用高级的蜀锦来裁剪这种礼服,楚昆阳穿上以后那股子君王的气场就完全被衬托出来了。捷拉穿的是一件蜀锦的开衩旗袍,旗袍贴合着她身上的每一条玲珑的曲线,将她纤细苗条的身材衬托得到了极点。她的脸蛋本来就好看,皮肤又白皙,加上本人那灵动的神采,比那些贵族大家小姐们多了一些妩媚。 他们相携走在蜀中的青石板路上,过往的行人都像他们投来赞赏的目光。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大雨后天空恰好放晴,青石板路上的水渍将干未干。衣冠楚楚的男孩拉着眉清目秀的女孩,女孩踮起脚尖在湿滑的路上转着圈,露出明晰纤细的小腿。 “这就是大城市么?”捷拉摇着楚昆阳的手臂:“洛安是不是还要更好?” 楚昆阳刚想回答,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锃亮的长剑指在了他的眉心。他抬起头来,十几个吊儿郎当的兵丁不怀好意地围住了他们,街上的行人见状纷纷退让到一边去,生怕得罪了这些瘟神。 为首那个显然出自于大贵族家庭,一身的装扮一看就是纨绔子弟。那些都是上好的面料,由最好的裁缝手工裁制,他有些得意的对着捷拉微笑,那笑容猥琐而放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意图。 “滚。”楚昆阳的话里没有一丝火气,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那个纨绔子弟滚是应该的。 周围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叫李志的纨绔子弟是蜀中总督的外甥,一直以来在蜀中这片地方就无法无天,谁被他盯上简直寝食难安,可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竟然敢让他滚,他不想活了么? “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李志的脸色阴沉下来了,“大白天你竟敢带着武器在街道上行走,我现在以携带凶器的罪名逮捕你!” 本来他是没打算把事情闹大的,他纯粹就是看上了捷拉的美貌,想调戏一下这个看起来别样风情的女孩,顺带在敲诈上一笔钱。只要楚昆阳“识相”一点,他也就息事宁人。看楚昆阳的打扮也是个贵族,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但楚昆阳似乎不打算息事宁人。 李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抓楚昆阳背在背上的刀剑,这对刀剑插在楚昆阳用布条包裹过的鞘里,从外表看不出它们有什么特别。楚昆阳一把扣住李志的手腕,缓缓发力! 李志觉得自己的手简直是陷入了一把铁钳般动弹不得,楚昆阳看上去瘦弱的手指在这个时候输出了极大的力量,几乎能把他的骨头捏碎! 李志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一只手被捏住,他当即用另一只手去拔自己腰间的长剑。他也确实拔出来了,他举起长剑照着楚昆阳就砍。他已经疯狂了,他舅舅是蜀中总督,杀个贵族子弟想来可以摆平。 青色的锐光溅出,地上染上了殷红的血。李志抱着自己的断手疼得在地上打滚,那把长剑也掉落在地,随从的兵丁们面面相觑,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太快了,快到没人看清楚昆阳的动作。楚昆阳从拔剑到出剑再到归剑入鞘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在这样的高速下,李志还没反应过来就瞬间成了残废。 死寂,无论是那些兵丁还是围观的人都不敢出声,此刻楚昆阳身上散发出一种铁与血的危险味道,他看上去那么文弱,可那股气势莫名其妙的让人畏惧,便如臣子天生就只能在暴怒的君王面前颤抖! 终于还是有个兵丁鼓起了勇气上前说话:“你疯了么,当众重伤执法士兵,他舅舅是蜀中总督,你这下子……” 话还没说完楚昆阳抬眼扫了他一下,这个兵丁顿时便觉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大脑里一片空白,连双脚也不由自主的发软想要跪拜。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中简直是是一块寒冰,他连和这块寒冰对视都做不到! “蜀中总督?”楚昆阳的声音和他的眼瞳一样冷,“很好,现在带我去见见这该死的蜀中总督!” 兵丁们不敢拒绝,楚昆阳的声音不算大,可是那声音简直能把人的意志摧垮,卑贱的臣子怎敢违逆君王的命令?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你们是怎么照看志儿的,一帮废物!一帮废物!”蜀中总督府里,身材臃肿的蜀中总督看着外甥的断手暴跳如雷,盛怒之下他一把抓起一个昂贵的古董花瓶就朝把李志送过来那个下属砸去:“大庭广众之下志儿的手被人砍断,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那名下属也是个很圆滑的人,他一个纵跃抱住那只昂贵的古董花瓶,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在地上,一脸谄媚:“大人息怒,我们怎么知道那小子敢对李志少爷动手?按照我国律法当众行凶可是大罪,何况少爷还是执法人员忙着可是罪上加罪,就算是贵族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你是什么意思?”蜀中总督停下来喘了口气,他委实太臃肿了,稍微剧烈运动就累得气喘吁吁,这个下属的话里有话,听听也未尝不可。 “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个下属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就算他是贵族,这种大罪我们也可以不用等上面的指示就将他就地正法,我们先上报,然后马上杀了他。即使他家里有人去打通关系也来不及了。等指示从洛安传回来,我们都已经杀了他一万遍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混账!杀了他怎么能抵当得过志儿的手?”蜀中总督一说话又激动起来,他现在的状态像只发狂的野猪,胡子被气的乱颤。他随手抄起书案上的镇纸、砚台、笔架扔向那名下属。这些东西都是他当初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当摆设的,现在他把它们像垃圾一样乱扔,全然不顾当初买进辛苦:“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那杂种抓起来!” 说完这句话蜀中总督几乎喘不上气了,常年安逸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大不如前,稍微剧烈一点的运动就让他气喘吁吁。他一步一趋地走向房间外面,想了一想又踱了回来,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柄精致的匕首,他那里等得及先上报之后再动手,他马上就要杀了那个混小子,他在蜀中做了二十年的总督,从没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 刚走进办公的厅堂他的怒火就上了一个档次,楚昆阳正闭着眼坐在他办公那张太师椅上养神,捷拉正兴高采烈地在厅堂里跑来跑去旁若无人。士兵们全都唯唯诺诺地站在厅堂以外不敢靠近,仿佛楚昆阳才是这里的主人。 此刻蜀中总督的怒火已经可以烧起来了,他一把推翻挡在自己面前的台案冲了过去。檀香木的台案很沉重,几乎把他带了个仰倒,加上他那肥胖的身体,这个动作看起来颇有些滑稽。他脸色铁青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端坐的楚昆阳,因为愤怒那手指不断在颤抖:“混账!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叫你们把他抓起来,没听到么……” 这气势汹汹的话蜀中总督刚说到一半楚昆阳便把眼睛睁开了。他侧过脸去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瞳直视蜀中总督的眼睛,顿时蜀中总督脑袋里轰的一声便炸开了,便如一盆凉水泼在了头上瞬间便清醒了许多。现在蜀中总督脑海里没有李志的断手更没有怎么处置楚昆阳的方案,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他辈子都记得。在新皇的登基典礼上他亲眼看到楚昆阳杀人不眨眼的凶暴,他现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自己前些日子收的那笔贿赂太大引起上面的注意?是自己去年报上去的假账被查了出来?动用楚昆阳这把国之利刃出马的场合不该是蜀中啊,他应该出现的地方是战场。难道皇帝觉得自己有反叛之心所以让他来讨伐自己了么?他的军队是不是已经到了?一连串的问题在蜀中总督脑海中翻来滚去。 蜀中总督那肥胖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两脚不由自主的打着颤儿想要下跪,感觉舌头都在自己打着卷儿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出句话来,“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楚昆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手一翻,青色的金属光泽从他手中飞了出来,以一个极其微妙的轨迹擦过总督肥大的脖子,顶在了那张金丝绣边的帐幕上。入墙一寸,金属的剑身在墙上微微颤动,发出有节律的嗡鸣。 厅堂里四下无风,蜀中总督的衣领无声地从中裂开,一道红痕在他的胖脖子上慢慢延展开来,血液混合着汗液向下流,就像毒蛇把毒牙抵在了你的颈动脉上。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看钉在墙上的青色利刃,沾了少许的鲜血后剑身上隐隐约约显出青色的鳞纹,擦伤他脖子的只是这东西带起的剑气。 蜀中总督的脸色顿时煞白,大夏国民都认识这把传奇的利刃,前任夏皇的专属武器,现在握住它的当然只能是“大夏龙王”。“龙王”拔剑意昧着什么?他现在要杀了自己么?要让下属抵抗一下么?抵抗会有效果么?这家伙一个人的战斗力就相当于一个装备精良的师团! 蜀中总督面如死灰,此刻的事态再清楚不过了,自己难逃一死。冰蓝色的双瞳,无坚不摧的国之利刃,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帝国元帅、龙城要塞的决胜者、尊贵的皇弟,那个被称作“大夏龙王”的楚昆阳。根据下属带回来的情报,事情的起因是李志想要去调戏堂上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孩顺带敲诈楚昆阳一笔。他怎么会有这个胆子?楚昆阳不近女色,跟在楚昆阳身边的女孩怎么看都不会很简单。敢去调戏这个女孩,哪怕你是大夏的高层楚昆阳也能不经报告先斩后奏把你当场格杀,砍一只手只能说是一点“仁慈”的惩罚。难怪士兵们不敢上前抓捕他,谁敢去抓这个杀神就是活腻了,何况以他的身份,在大夏的土地上做任何事都是合法的,他自己就是一部大夏律法! 总督臃肿的身躯跌坐在地板上,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清楚的明白这一回李志踢到的这块铁板有多硬。以前不管李志闯了什么祸他都能打通关系摆平,只要花一点钱就好了。但这次花多少钱都摆不平了,拔剑砍楚昆阳罪名就是行刺军队元帅,楚昆阳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们革职查办。这个杀神有怜悯之心么?会报复抄家么?还是要株连九族?现在全家人都要被李志的跋扈送上断头台了。 但楚昆阳并未做出任何惩罚,他的语气依旧是冰冷平淡的:“告诉我国内两个月来的情况。” 蜀中总督本来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看来事情又有了一点转机,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的向楚昆阳汇报:“这两个月国内只有两件大事,您的姐姐维尔利特公主与艾尼维亚皇帝签订了婚约,皇帝陛下亲自出使艾尼维亚学习先进技术,您是不在国内所以不知道这些事么?” “姐姐?”楚昆阳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恢复了平静:“从现在起你的总督府我征用了,马上为我准备回洛安的行程,我三天后要回到帝都。” 蜀中总督如遇大赦,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大人物这样“好说话”,这种时候明眼人都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是是,殿下请自便。” 这个时候捷拉正试图把书架上那只精美的细瓷花瓶拿下来,她身高不够,踮起脚也拿不到,于是就可劲儿跳起来拿。周围的人看着这个“龙王的女人”目瞪口呆,按照常识楚昆阳要娶的一定是某个极为尊贵的大家小姐,这些动作可不是大家小姐该有的教养。 连楚昆阳也觉得她这个样子不太雅观,于是默默伸手把她拽住了。蜀中总督识相的把墙上的剑拔下来恭敬的递给他,顺带偷瞟了捷拉两眼。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讨好一下这位“大家小姐”,于是谄媚地问道;“殿下,这位是?” 楚昆阳只是瞥了他一眼,蜀中总督就知趣的闭嘴了,这位大人物喜怒无常他是知道的,搞不好他发起火来那造成的算是就不可估量了。 楚昆阳眼里的神色依旧是漠然的,无喜无悲。 正文 11.水上奇迹——波塞冬之弦 第一缕阳光照在了总督府的大门上,檀木的大门牢牢紧闭,肥胖的总督在门前踱着步子,犹豫着该不该去叫醒这位大人物。 忖度了半天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叩响了房门,在清晨的寂静里“咚咚”的敲门声分外突兀。 半晌房里都没有回应,他正犹豫这该不该再敲一次的时候门猛然开了,一张娇俏的小脸一下子贴了上来吓了他一跳,捷拉好奇的对着他的胖脸眨眼睛。 蜀中总督借机偷偷往房里瞄了几眼,这一看他的心头几乎在淌血。精致的汉白玉屏风被打碎了,满地都是碎掉的玉片;名贵的金丝窗帘被扯了下来,乱七八糟地揉成一团;那个他托人从艾维尼亚带回来的紫檀木手工书架摇摇欲倒,书架上那些珍贵的藏书和墙上的名人字画也被拿下来扔得到处都是。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只价值近十万的书架上有一道大得可以伸进一只手的巨大裂缝,现在它连半价都值不了。 全完了,只是让这位大人物和他的女孩在里面住了一夜,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夜之间他损失了这些年辛辛苦苦收藏的藏品,这些东西价值好几十万,只是让他们住了一夜。 即使这样他也不敢露出半点的不悦来,比起得罪这位性情古怪的大人物,去吧今年的赋税提成变得高一点重新置办一套是更“容易”的办法,有钱你也要有命话才行。 楚昆阳此刻正端坐在房间里那张太师椅上,双目紧闭,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塑,看起来和昨天他刚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以他现在的状态,很难说他到底是“睡”还是“醒”,到底要不要叫醒他呢?蜀中总督心里都在打着小鼓。 “说。”冰冷的男声从房间里传来,再看楚昆阳依旧一动不动,仿佛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其实楚昆阳没有休息好,昨天一晚上捷拉都像只兔子一样在房间里跳上跳下,那满屋子凌乱的痕迹就是她弄出来的。尽管他和捷拉之间的协议是“我嫁给你,你带我去洛安”,但是他天生就对女孩不感兴趣,所以他实际上昨晚就坐在那张椅子上半宿没合眼,因为捷拉太吵了。 楚昆阳说话来得太突兀,蜀中总督几乎吓了一跳,半晌他才迟疑着禀告:“殿下,现在夔江水势是在太大,船只无法逆流而上,况且陛下现在也不在洛安,我们昨天向在艾维尼亚的陛下发出了您在这里的消息,目前还没有得到回复,您是否可以考虑再在这里委屈一点时间?” 耳朵一痛,蜀中总督惊惧地抬头,眉目生春的女孩正好奇的拉着他肥胖的耳朵,显然是对这个汇报的结果不太满意。 端坐的楚昆阳这才睁开了眼睛,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的步伐不轻不重,但在蜀中总督听来每一声脚步都像雷鸣般轰响在他的心头,因为他昨天还背在背上那对刀剑现在是拿在手里的!刀剑剑鞘上那些冰冷的花纹带着战争机械一般的威慑力,随时能毁灭一个人的生命。 但出人意料的是楚昆阳仅仅是走过来把捷拉捏住蜀中总督耳朵的手拿了下来,捷拉有些不情愿的咂了砸嘴。这个小小的细节立刻让蜀中总督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女孩和楚昆阳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这时候有人站在了蜀中总督的背后,他说话的声音还算得上是“温和”,但那温和里充满了对权力的老练,“你先下去。” 蜀中总督警觉地回头,眼神沧桑的中年男人对他挥了挥手。这是个示意下人退下的手势,但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的地位也就相当于一个下人,即使他是蜀中总督也只能恭顺的推下。 帝国亲王,楚雄! 楚昆阳看见他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也只是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算是致意:“叔父。” 出现在楚昆阳身边的捷拉相对来说处境就十分尴尬了,傻子都知道这是楚昆阳的长辈,但她此前一直生活在那个封闭的小岛,社会交往经验为零。这下子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和这位长辈打个招呼。她很紧张地去拉楚昆阳的衣襟,紧张得都开始冒汗了。 楚雄看见她这个样子,自然明白这个晚辈的窘态。他温和地对她笑笑,“真是个漂亮的女孩,你可以像他一样,叫我叔父。” “哦哦。”捷拉这才唯唯诺诺地开口,忸怩地小声开口:“叔父。”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叔父。”楚昆阳皱眉:“按照我的了解你现在应该在艾维尼亚,就算你收到我的消息马上赶来也来不及,你是怎么做到的?” “人力确实无法做到。”楚雄笑笑:“但我乘坐的,是水上的奇迹啊。” “水上的奇迹?”楚昆阳复述了一遍这个词语。 “是的,机械带来的水上奇迹,这是科学的力量啊。”楚雄说:“为了能让你赶上参加庆典,艾维尼亚皇帝借给我们‘波塞冬之弦’!” 到达夔江码头的时候,连楚昆阳也不得不在那伟岸的机械轮廓面前打直身子。钢铁的机械巨兽不动如山的伏在湍急的水流中。现在夔江的水势正值最大,黄褐色的江水中裹挟着浑浊的泡沫,危险的漩涡和各种杂物潜藏其中,所以蜀中总督说现在要从水路回到洛安是不可能的。但只是看着这个机械的形状楚昆阳就相信它能做到在江水中行驶自如,只是看着就相信了。 它看上去更像是一直钢铁的猛兽而不是船舶一类的东西,在大夏,船只还是传统的木质结构,而它全部用某种合金制造。那合金是银白色的,按理说只要是金属在水中总会生锈,哪怕是银这种贵金属也会被氧化而褪色,而这只叫“波塞冬之弦”的重型船舶浑身都是亮闪闪的金属光泽,丝毫没有被氧化的特征。它看起来更像是出自天国而不是凡人制造的机械。 它足有一座小山大小,船舱门整齐地排列在甲板上。船头用白金镌刻出艾维尼亚的皇室标记——一枚规则的六角雪花。船舷两侧是另一个特殊的符号,一枚以六角雪花为外围的同心齿轮,它和艾维尼亚皇室的六角雪花徽记有相似之处,代表着某个神秘的机构,那个机构对外号称——海克斯科技局! 此刻这钢铁造物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楚昆阳面前,它伏在江水中发出低沉的嘶吼,仿佛上古的巨兽复活重现人间。湍急的江水丝毫不能影响它的平衡。浓密的白色蒸汽从它的上方喷出,那是钢铁巨兽的嘶吼! 果然是水上的奇迹!! 他们沿着钢铁的踏板走上这钢铁的水上奇迹,脚下的踏板非常稳定,没有一般船只那种颠簸。等他们走上甲板的时候细微的机械振动传来,可以想象在它的内部每一个齿轮都像是最亲密的朋友那样咬合,才能有这样的机械协调。 一身标准制服的女舰长向他们鞠躬致意:“欢迎称作波塞冬之弦,公爵殿下。” “公爵?”楚昆阳不解。 因为他虽然确实是大夏的权力最高层,但是罕见的,他没有爵位。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楚逸阳也觉得他不需要,所以楚昆阳的头衔一直以来就是“军队元帅”而没有附加上爵位,现在这个公爵的爵位是哪里来的? “是的,公爵。”楚雄温和地对他笑笑:“韵阳在联姻会之后当然是留在艾维尼亚,这样她的封地和爵位就空了出来,在她临行前亲自指定了你作为爵位和封地的继承人。” “姐姐么。”楚昆阳倚在栏杆上看着波涛汹涌的江水从脚下流过,卷起泛黄的泡沫。 楚昆阳就是这个样子,无论什么时候对什么人都是衣服冷冰冰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身材高挑的女舰长站到了他们身后:“请亲王殿下和公爵殿下进房间坐好,记得系紧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 楚雄单手打开了房间的们,回头向那位女舰长示意:“好,我们知道了。” 他们走进房间,楚雄随手带上了房间门,示意楚昆阳和捷拉一起坐下,把靠椅椅背上的皮带拉长,扣紧在自己的腰上。 虽然楚昆阳并不理解这样做的深意,但他还是照做了。捷拉开始时也找着他们的样子把安全带绑在腰上,不过很快她就觉得这样不舒服,就悄悄把它解了下来,从舷窗向外张望。 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感,钢铁的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这只原本沉睡的钢铁巨兽现在醒过来了。 在这艘钢铁巨舰的舰尾卷起了滔天巨浪,更加浓密的白色蒸汽被从舰首喷出,汽笛长声拉响,舰艇大幅度转向,逆着夔江汹涌的水流向上疾驰。 在这样突然的转向下,巨大的旋转感从地面传来,捷拉瞬间觉得有一双打手在把自己往一边拖,身体不受控制地侧倒,好在楚昆阳即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那股惯性的力量太强了,强到令人难以承受。难怪女舰长要求他们系上安全带,因为如果没有安全带的保护人简直能被这股惯性摁到墙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天旋地转般的惯性才消失了。这时候楚雄示意楚昆阳站起身和自己一起走到甲板上去,留下捷拉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 他们一起扶着船舷望着江面的漩涡,巨大的漩涡像是猛兽的巨口,吞噬靠近的一切物体。但“波塞冬之弦”像是一条钢铁的剑鱼一般破开浑浊的江水,从漩涡正中极其平衡地穿过。整个船就像是一把利剑破开水流一样轻松地疾驰。两岸的群山飞速向后倒退,按照夏国的技术,别说逆流,就是顺流也达不到这样极致的速度,就像是飞箭与乌龟爬行的速度相比一样差距巨大。 两个人都相对沉默地看着江水流淌,迎面吹来的风撩起楚昆阳的额发,露出那对冰冷的蓝色眼睛,楚雄的鬓角已经斑白,在风中的身影有些萧瑟。 “艾维尼亚海克斯科技局的杰作,名为波塞冬之弦,波塞冬是艾维尼亚传说中的海神,用这个名字意在说明它的水上地位,无论怎样的水流也拦不住它,这就是机械与科学的力量啊。”楚雄轻轻叹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落后了太多太多。” 楚昆阳安静的听着,不做任何评论。 “真怀念过去我们的强盛啊。”楚雄伸出手去,感受着从他指尖流过的风:“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凭着勇气和佩剑就能主宰战场的时代了,现在的时代是机械与科学的了。” “你现在看起来真像你的父亲。”楚雄摸摸楚昆阳的头发:“每当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他,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只是我老了几十岁。” “你这趟出行发现了‘狰狞’的线索么?”楚雄看他不说话,有意找点话题来打破这份沉默。 “我发现并登上了传说中的暗影岛,但‘狰狞’不在那里了。”楚昆阳说话总是言简意赅。 “哦?你竟然登上了那个岛?”楚雄的眼角微微抽搐。 “是的,那里的树很高,完全遮住了阳光,树冠以下全是暗影,我想就是这样才被叫做暗影岛吧。” “给我说说详细的情况。”楚雄的目光显而易见的锐利起来。就像一只年老的鹰,虽然岁月为它打上了衰弱的标记,但它的目光与年轻时一样,骄傲而又锋利。楚昆阳低着头看江面,没有注意到楚雄眉间那些刀锋般的线条上正在弯曲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一特殊的是那里的人。”楚昆阳回忆着那些野兽般的“人类”,“他们几乎全部都产生了变异,在那里有个奇怪的叫戈拉蒙男人,他对我说均衡青睐我,让我加入他们释放自己的力量,我听不懂这些,不过他似乎认识我妈妈。”楚昆阳的眼帘疲惫地合拢:“连我也没有见过她,她给了我生命,我却作为不祥之物害死了她。” 现在的楚昆阳身上那种刀锋般的锐气消失了,他低垂着头,目光涣散,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无助而又自责。 “别这么想,你现在是帝国的荣誉,你妈妈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骄傲的。”楚雄安慰他:“当初对她做那些事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亲手把他们一个个送上了断头台。” “那又有什么用呢?”楚昆阳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她已经死了。” “你现在和你哥哥一起振兴这个国家,她才算是死得有价值啊。”楚雄看着楚昆阳疲惫的脸:“辛苦你了。” 楚昆阳又把头低下去了,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迎面吹来的风很大,“波塞冬之弦”破开水面向上疾驰,在它身后留下了一条宽宽的水痕,就像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道。 正文 12.海克斯科技之女——奥莉安娜 嘹亮的汽笛长鸣,“波塞冬之弦”最终停在了艾维尼亚首都克里提乌斯城外的码头外。从这里便能看出这个机械化城市的一角,大大小小的蒸汽轮船运载着货物在河面行驶,船头喷出的蒸汽给整个河面都笼上了一层轻纱。现在已经夜幕降临了,绚烂的光明如繁星一般从那些风格迥异的建筑窗口亮起。整个城市就像一棵繁荣的巨树,那些耀眼的光明是树上的繁花,输电线路把这光明的能源沿着输电线路输送到那给建筑,最终在输电线路末端开出了这些绚烂的光明。 楚昆阳第一次抬起头来观看这座陌生的城市,每个亮起灯光的窗口都有一户幸福的人家,那些耀眼的灯光是那样温暖,足以照亮你回家的道路。 捷拉的瞳孔里映射出那些绚烂的繁星,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左顾右盼,楚昆阳默默地把她的手拉住免得她乱跑走丢。在这耀眼的灯光下,她脸色红润,让人觉得也很温暖。 尖锐急促的摩擦声响起,黑色的机械礼车甩尾,猛地打着旋儿停在他们面前。驾车的人技术很好,刚好能完成这个漂亮的漂移动作而又不至于惊吓到他们。这辆礼车与大夏国内的礼车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大夏国内的礼车全部用马匹驱动,但这辆礼车全部由金属制造。全密闭的车身上有可供打开的车门,为了让车里的人能看到车外的景色,车身上还体贴的开了四扇玻璃窗,而夏国国内的礼车一般都只能用丝绸帘子。贵族们常抱怨冬天坐礼车出行冷风从帘子的缝隙中吹到了车里让他们觉得不舒服,而冷风毫无疑问是不能吹进这样一辆全密闭的礼车里的。在冬天的时候马匹的状态也很不佳,这辆礼车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它有自己的心脏——在车头下潜藏着动力核心,只要能给它燃料就能不受外界限制地输出动力。 礼车车头上同样有个白金的立体徽记——以六角雪花为包边的同心齿轮,它同样来自于那个“传说中”的海克斯科技局。 细微的摩擦声传来,肩扛三颗菱花肩章的军人打开车门,向着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殿下,贵国皇帝正和陛下一起在皇宫内举办宴会,刚开始不久,我现在送您过去还来得及。” 夏国国内的军衔等级制度和其他各国都是一样的,想要晋升军衔就要建立战功,出动一位上校来作为司机,这是很高的待遇了。况且这位上校的礼节到位说话自然得体,让人无可挑剔。楚昆阳他们刚走过来他就恭敬地微微俯身为他们拉开车门。等他们全都坐上车以后他才发动了引擎,黑色的礼车无声地滑入夜幕之中。 捷拉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礼车的座椅沙发是真皮的,坐上去又软又舒服,但她现在有点局促,不安的往楚昆阳这边靠。除了楚昆阳,这里的人几乎全是她陌生的,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会那些宴会的礼节么?”楚昆阳的嘴唇微动,声音也很小,刚好只够捷拉一个人听到。 “不会。”捷拉小声回答,同时偷偷抬眼去看楚昆阳的脸上的表情,楚昆阳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满是冷漠。 “那你在我哥哥的营地等我行么?”楚昆阳问。 “可是我想去看看啊。”捷拉缩着脖子,两只手搓着自己的衣角。 她在等楚昆阳的回答,楚昆阳说不要她去她就不能去,任谁都不会带着个累赘去参加这样一场高端奢华的宴会吧,说到底她也不是楚昆阳的什么人,楚昆阳也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什么,一路上他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 出乎意料的,楚昆阳没有直接反对,他低头看了看捷拉的脚:“会穿高跟鞋和礼服么?” “礼服的话昨天买衣服的时候试过了,高跟鞋我怕摔倒。”捷拉也自己低头看自己的脚。 “那你就尽量少走动,呆在我身边,不要说话,不要乱吃东西。”楚昆阳说:“到了,马上该去换衣服了。” 礼车停在了灯火通明的皇宫门口,高大的贵宾通道前面站着全副武装的卫士。他们手按在腰间的连射統上,那些黄铜材质的连射統流淌着摄人的寒光。在楚昆阳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伸手拦住了他:“殿下,请讲武器交给我们保存。” 楚昆阳顿了两秒,之后配合地把手上的刀剑递给了他们。他们把刀剑接在手中后微微躬身:“感谢您的配合,殿下。” 他们让开了道路,对那几个侍立在通道里面的侍女说话:“带殿下和他的女伴去更衣室更衣。” 艾维尼亚皇宫内廷,宴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宾客们都来得差不多了,雍容华贵的淑女们和穿着礼服的绅士们端着水晶杯低声交谈。端着托盘的侍者们侍立在一边,等待有人向他们提出要求。 这是一场顶级贵族们的盛宴,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某国的高等贵族,他们要么是某国的公爵甚至君王。有的人略显张扬但有的人相对低调,但他们身上都有着那种贵族身上自然而然的贵气和骄傲。内廷正中站着大红色礼服的斯图亚特公主和维尔利特公主,她们手上已经带上了订婚专用的水晶钻戒,分别挽住自己的心上人同别的贵族交谈,各国君王们纷纷向他们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机械制造的音乐盒婉转地唱着低柔的歌儿,琥珀色的美酒在水晶杯子里摇晃。 在这个和谐的气氛里,却有个人与这环境格格不入。那是个一身蓝色礼服裙的女孩,和楚昆阳一样有双冰蓝色的眼睛,婉约的长发带着自然卷儿。这个女孩小腿纤细腰肢苗条,任谁看了都会为她心动,但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脸上的表情冰冷,浑身都散发着寒意。就连那些君主们也不知道这个女孩的来历,但能来参加这场宴会的都是顶级贵族,有几个平时交好的公爵在一边偷瞟她一边低声议论着她是哪国的公主,但他们也不敢去惊动这个女孩,刚才有位公爵去主动向她示好交谈结果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弄得双方都很尴尬。 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冰蓝色瞳孔的少年挽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大步走了进来,所到之处以他为中心都在散发着寒意,言谈正欢的贵族们也不由得为之压低了声音。 因为他就是个忌讳,大夏前任夏皇的次子楚昆阳,据说他生下来就是个不祥之物。冰蓝色瞳孔在大夏的传说里是妖孽附身的表现,因为他们能通过这双眼睛用鬼神之力祸害别人。现在的时代听信这种传说未免过于迷信,但他确实是个怪物一样的家伙。几个月前的龙城要塞之战上,就是这个少年凭着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彻底改写了夏国的命运。据说他和前任夏皇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高速暴力突进,一击摧毁了阿特拉斯军队的指挥中心,所过之处血流成河,阻挡他的人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如果说那个传说不足以让他成为忌讳,那么他在龙城要塞上做的事足够了。 楚昆阳从人群中穿插而过,半步也不停留。他分明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那股漠然的气势却生生逼到了你的脸上,莫名的让人心颤。他分明手无寸铁,但那种危险的姿态却仿佛他随时都会把那两柄利刃插在你的脸上一样。 楚昆阳这个样子当然不是为了给其他贵族们难堪,他生来就是这个冰冷的样子。捷拉穿着高跟鞋紧紧地靠在他的身边,这种相当于一直踮起脚尖走路的方式让她很不适应。楚昆阳尽量把她扶得稳一点免得她摔倒,这样反倒形成了一种碾压般的气势,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走进这个房间楚昆阳就注意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孩,她安静地坐着,冰蓝色的眼瞳像是颗蓝宝石一样澄澈。但那澄澈的眼瞳中同样漠然,空无一物,就像是个安静的人偶。只有最灵巧的工匠,用最优秀的材料,向作品里注入自己的灵魂,才能制造出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偶,美绝天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楚昆阳身上,楚昆阳走到了楚逸阳和楚韵阳面前,单手按胸鞠躬:“哥哥,姐姐。” 这个时候,那个一直端坐的女孩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就像是死板的人偶苏醒过来。她迈着步子走到楚昆阳面前,声音冷冽清晰:“楚昆阳?”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女孩的问话像是审讯犯人般居高临下,就算她的地位再高贵,这里的全都不是家世平凡的泛泛之辈,何况楚昆阳除了公爵的爵位以外,头上还顶着那个由剑与血组成的称号——“大夏龙王”。这样问他话以这个年轻人的脾气会当场发作的吧?这场宴会看来收场不会很好看了。 “是。”楚昆阳凝视女孩冰蓝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女孩的语气极不礼貌,他却罕见的没有产生反感。从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这个女孩身上透露着“我们是同一种人”的感觉,“我就是楚昆阳。” 面对着楚昆阳面对面的凝视,一般人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这个女孩却毫不示弱的和楚昆阳对视。两双冰蓝色的瞳孔中分别倒映出空虚的蓝色瞳影,就像是两只孤独的野兽在相遇时互相打量对方。捷拉紧紧抓住楚昆阳的胳膊,上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几个人身上。那些人的目光有的疑惑有的嘲讽还有的看不清楚内容,像是极度炙热的阳光般要将她灼伤。 “那么很高兴在这种场合认识你,我的名字是奥莉安娜,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方便接受我的挑战么?”这个女孩言简意赅,几句话就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满座俱惊!人们全都停下了自己的交谈,转而盯着那个女孩使劲看,目光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简单的一句话引发的效果不亚于在海洋中投下一颗巨大的陨石般震撼,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 一直以来海克斯科技局就是一个未知的迷,上面蒙着一层又一层的面纱。人们只知道这个机构是艾维尼亚科学技术的中心机构,却从没人能说出这个机构的组成和所在;人们只看到过带有那个六角雪花镶边同心齿轮徽记的先进机械,“水上奇迹——波塞冬之弦”、“不动要塞——海格伦辛机动联射重炮”……无一不是改变世界的力量。关于这个机构的负责人,人们猜测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机械运转像是日月星辰的移动一样精密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所以他才能设计出那些改变人类认知的机械造物。他一定究其一生呆在实验室里研究机械,所以才能攀上这样的高峰,无数的人想要结交他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今天一直隐藏的谜底终于揭开,这个机构的副局长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奥莉安娜。海克斯科技局那些先进的造物都是在十年以前才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这些东西有多少出自她的手?算起来她设计出那些东西的时候才十岁不到,还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 只有一个解释——天才!无与伦比的天才! “奥莉安娜,不要胡闹!”有人在她的背后低喝。 “哥哥,这是我自己的事!”她的声音比杰斯的还要冷冽,竟然反过来压制了杰斯。她挑衅地望着楚昆阳的眼睛:“你能接受么?让我看看‘大夏龙王’的极限。” 场上的气氛低到了冰点,没有人开口议论,所以的人都在看着楚昆阳的反应,来自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的挑战,他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奥莉安娜么?得罪了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就算你有那种恐怖到极致的能力又如何?你能穿过人群你能穿过炮弹覆盖的阵地么?如果在龙城要塞的时候阿特拉斯军队一直保持着炮弹对阵地的覆盖,那么楚昆阳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穿越阵地的机会。 奥莉安娜在看着楚昆阳的时候楚昆阳也在看着奥莉安娜,两个人都不说话。两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让人生畏的寒意,楚昆阳是冷漠,而奥莉安娜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骄傲。一个是绝世之剑一个是机械天才,楚昆阳是大夏公爵,而从奥莉安娜和杰斯的对话来看她无疑还是一位高贵的公主!艾维尼亚竟然有两位公主!为什么人们只知道克莉丝汀公主?很简单,因为奥莉安娜在克莉丝汀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时候在实验室搞机械研究。 在全场近乎绷紧到极点的气氛下,始终没有人说话,冰蓝色瞳孔的男孩和女孩久久的对视,相互的目光中都满是敌意。 良久,奥莉安娜转过头,“原来你竟是个懦夫么,对不起,打扰了。”她提起自己的裙摆掉头就走,气势凛然地穿过那些表情或惊讶或敬佩的贵族们,半步也不曾停留。 她所到之处,人们无声地为她分开一条道路,当她推开内廷那扇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我接受。” 奥莉安娜凛然的身影一段,然而她并没有转过头来,声音只是从她的背影中传出来:“那就麻烦明天早上到克里提乌斯广场,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以后,她依旧自顾自离去,杰斯无奈地摇头苦笑,看来他对这个天才妹妹的任性也没有什么管教的办法。 楚昆阳凝视那倩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殿的转角处,微微皱眉,捷拉不习惯穿高跟鞋,穿着高跟鞋在那里站了那么久脚都麻了,现在几乎是吊在他身上的状态。奥莉安娜的态度很奇怪,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可是他是在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传说级别的矜贵公主了。 “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柔和的女声俯在楚昆阳的耳边轻声说。 “姐姐?”楚昆阳嘴唇微动,他环顾了四周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以后低声问:“为什么?” “你今天实在不该带女伴来这里。”楚韵阳看了捷拉一眼,她是在太累了,楚昆阳让她坐到一边去休息,现在她已经伏在那台真皮的沙发上睡着了,睫毛合拢,像只乖巧的小猫。楚昆阳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楚韵阳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楚韵阳还是没有说话,在楚昆阳以为她不会说话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只能让他一个人听清楚的低语,他听了以后整个身子猛地一震,好几位宾客都奇怪的看了他两眼。 那句话是:“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你也是有婚约的,而奥莉安娜,实际上是你的未婚妻啊。” 正文 13.激战,海克斯科技之女&大夏龙王 “昆阳,你怎么能答应奥莉安娜的挑战?”夏皇营帐里的楚逸阳不安地在房间中踱步,“我们撇开你和她的那层名存实亡的关系不说,大夏现在是弱势期,我们需要海克斯科技局的先进技术支持,你答应这场挑战,无论胜负都是我们输了……” “哥哥,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若是她有意帮助我们又何必故意刁难?”楚昆阳轻声说:“被人支配的小丑没有主动权,我只是不愿意你做那个小丑。”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年轻的皇帝看着那个孤傲的背影消失在房间的拐角处,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微微叹气。 夜很深了,这座繁华的城市也陷入了沉睡,点亮世界的灯火已经熄灭,只余下天上的星辰还在守护这个世界。楚昆阳轻轻地推开自己房间门,摸黑凭着感觉走进房间,看清楚趴在桌子上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微微一愣。去楚逸阳那里之前他让捷拉自己休息,难道她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楚昆阳不说话,他在黑暗中凝视着那个已经趴在桌子上的女孩。大概是太无聊,她已经睡着了。她的脑袋枕着自己手臂,睡得很安静,只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楚昆阳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头,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等着他,让人感觉活下去还有意义。 手指触及捷拉柔软的头发的时候她醒了,用手揉着自己惺忪的眼睛。大概是睡得有点久,衣服的褶皱在脸上压出了印子,看上去有点难看。 “你回来了啊。”捷拉伸了个懒腰,“和你哥哥说好了么?” “嗯。”楚昆阳点点头:“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还有事。” 说完他就坐在了沙发上,背靠着沙发合眼休息。刚把眼合上就被拉了起来,他疑惑的睁开眼睛,捷拉摇晃着小脑袋:“去床上睡吧,没关系的。” 楚昆阳刚想拒绝捷拉就已经把他拉到了床边,然后自己也跳上了床,尽量地往床里面靠,给楚昆阳让出尽可能多的空间。楚昆阳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身侧轻微的鼾声,这个女孩已经蜷缩成一团睡着了,鼻翼有节律地上下起伏。从楚昆阳认识她以来她就像一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猫,思维跳跃而灵活。 可是猫只对特定的某个人才有安全感,这个女孩对自己这种莫名的安全感是哪里来的呢?楚昆阳把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对这双手感到恐惧,看上去白皙的手上布满了硬硬的老茧,那是长期握住剑形成的剑茧。只有在长年累月握剑的兵士们手上才能看到这种老茧,很难相信楚昆阳这种二十岁不到的大男孩手上会有这样的剑茧。 然而就是这双手,它握住了绝世的利剑,斩杀了无数的人。那些人里有的该杀有的不该杀,但无论该不该杀,结果已经无从更改,他们都死了。这双手握住剑割开那些人颈动脉的时候,那股杀戮的快意在心底升到了极致。然而在杀完人之后连楚昆阳自己都会恶心得想要呕吐,杀过的人越多,手上的罪孽越重。外面那些人对楚昆阳充满了忌惮,楚昆阳从不否认,因为自己确实是个魔鬼一样的东西,这是事实。 然而还是有人愿意相信魔鬼么?楚昆阳看着熟睡的捷拉,无声地笑笑,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她的。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连星辰们都隐去了踪迹,四周一片死寂,楚昆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开始等待那漫长的黎明。 艾维尼亚,克里提乌斯广场。 这个宽阔的广场是艾维尼亚首都克里提乌斯的标志之一,每逢重大节日艾皇就会在这里举行大型的庆典。这里对平民也是无条件开放的,但今天早上,全副武装的艾维尼亚军队戒严了这里,没有经过许可的人一律不准入内。随着太阳从这个广场的东方升起,阳光照耀在这个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上,穿着华丽的贵族们三三两两地向卫兵出示自己的证件,进入这个广场。根据在场卫兵的提示,他们走上广场东方的高台,凭栏向下俯视这个广场,准备参观这场技术天才与“大夏龙王”之间的战斗。 奥莉安娜早就已经来了,她依然穿着那身蓝色的礼服,安静地坐在广场正南的一张座椅上。座椅后面用防雨布遮住了一大堆东西,虽然隔着防雨布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风吹过的时候露出了防雨布下面生硬的金属光泽,可以想见是某种不知名的机械。 奥莉安娜端坐的姿态依旧像个华丽的人偶,但这次她在手里拿了一个金属制作的精巧魔方,随着她的手指转动,魔方也随之变换着色彩,看起来像是人偶手中拿着的小玩具。 清晨的阳光把照在地面的建筑物投射出巨大的影子,影子又随着时间被拉长。缓重的脚步踩上上了巨大的阴影,清晨的风撩起了楚昆阳的额发,他冰蓝色的眼睛中漫无表情。他在奥莉安娜对面站住了,他单手平举起手中的刀剑,对奥莉安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楚逸阳站在远远的高台上,俯视这个广场上那两个单薄而又倔强的身影。两个人都处在一触即发的姿态,只要一方动手马上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动。 奥莉安娜把手中的金属魔方举起给楚昆阳看,随后她缓缓把它举高,抛向空中! 这是个暗示,魔方落地这场挑战就开始。魔方旋转着飞向空中,金属的部分反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在场上那两双冰蓝色的眼睛里,魔方的每一个动作都被牢牢掌握。时间在他们眼睛里变慢了,慢得可以看见魔方在空中的每一个微平移。 魔方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点,马上就要下坠,楚昆阳的虎口开始向着剑柄移动,只要魔方一落地他马上就会变成暴走的魔神! 魔方已经开始下落了,奥莉安娜忽然伸手抓住了空中的魔方,机械运转的微声从她手中的魔方中传出,原来她还是耍了个小花招,这样就能取得一点先机,在楚昆阳这样一把倾国名刃面前,她还是不敢大意。 随着她手中魔方的转动,地上防雨布被猛地揭起,齿轮互相摩擦的声音响起。防雨布下的东西露出了真面目——排列整齐的联装枪管、机动的钢制弩弓、甚至还有一台缩小版的军用攻城重炮——“不动要塞——海格伦辛机动联射重炮”!这东西被设计出来的目的是远距离攻克那些坚实的城墙,它的炮弹连一尺厚的岩石城墙都能打穿,何况是人的血肉之躯。 看台上的人们明白了,奥莉安娜发动这场挑战的目的是杀了楚昆阳!只要是人怎么可能从这样的重武装下生存?虽然奥莉安娜只有一个人,但场上这些机械就算来一个重武装机械化师团都未必能打下来! 楚逸阳的脸色变了,楚韵阳的脸色也变了,就连杰斯的脸色也很难看。看台上喧哗起来,有的人是在幸灾乐祸,有的人是在斥责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挑战,刀剑和军用机械根本就是两个层面的作战武器。 联装的枪管旋转起来了,奥莉安娜撩起自己脸上的刘海,修长的手臂直直的指向楚昆阳,这是进攻开始的命令!、 “不要!”楚韵阳惊呼着伸出手去。然而看台离广场实在太远了,奥莉安娜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就算听见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奥莉安娜的目的就是杀了楚昆阳,看样子谁叫她她都不肯能停手! 让人战栗的枪声震耳欲聋,联装的枪管中喷出了耀眼的火光,依次吐出致命的子弹。那门号称“不动要塞”的海格伦辛机动联射重炮也吼叫了起来。巨大的炮弹旋转着被突出修长的炮管,空中的子弹在这一瞬间密集得可以相互碰撞!楚昆阳所在的地区瞬间就被爆炸的热浪和密集的弹幕淹没了。 楚韵阳的手无力地低垂了下去,被这种火力命中只要是个生物就不可能活下来,“大夏龙王”死了,死于一场阴谋般的挑战,大夏复兴的希望黯淡下去了。上天垂悯大夏这条衰老的东方巨龙,于是送给它一把绝世的利刃斩开荆棘,但现在这柄剑毁了,大夏的荣光注定还是要没落要没落。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挑战尘埃落定的时候,呛人的硝烟中亮起了青蓝两色的锋芒!楚昆阳高高跃起在空中,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奥莉安娜抬起头望向空中那个跃起的少年,他这一跃至少有十米高,就像一只凌空飞翔的鹰,骄傲而又倔强,这一刻她眼瞳中的色彩瑰丽起来,她竟然笑了! 这一笑的神韵倾国倾城,就像是最华丽的人偶被赋予了灵魂,睁开双眼活了过来.虽然这笑容稀薄得像是即将凋零的晚樱般一触即逝。 正文 14. 激战,海克斯科技之女&大夏龙王 下 奥莉安娜高高扬起右手,本来已经停止倾泻弹幕的联装枪管中再度喷出了一尺长的枪口焰。这同样是个悖论,因为火鉖被发明出来的时候是单发的,虽然威力巨大射程极远准确度极佳,但它同样有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装填一次只能发射一颗弹丸。后来艾维尼亚的机械师改良了这种技术。他们巧妙地借鉴了夏国的连射弩设计原理,用多个弹仓来装填弹药,击发的时候每发射一颗弹丸弹仓就旋转一次,枪管不动让弹仓旋转,弹药打完就更换新的弹仓,方便快捷,从而实现了连射統这门技术。但即使是连射統在连续击发的情况下枪管也会被火药燃烧释放的巨大热量躺软从而过热,再用下去就会炸膛。普通连射統的极限是二十四发,也就是两个弹仓所装填的弹药量。熟识这种军用器械的人都知道,二十四发就是连射統的极限了,只要一支连射統击发了二十四发子弹就必须更换连射統,否则会带来炸镗的恶果。刚才奥莉安娜的连射統射速那么快,击发了多少发子弹?三十发?五十发?这已经超过安全阀值了,她还能继续击发?看台上的人们看着那些怒吼的枪管,全都看呆了。 此刻的楚昆阳人还在空中,迎面而来的是凶猛的弹幕,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他刚从绝境里逃生,现在又陷入了新的绝境。 钢铁的风暴降临!青色的剑锋在楚昆阳的手里变成了一团跳闪的弧光,子弹被这团弧光阻绝在外,只是在相互接触的时候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楚昆阳凭着剑圈的保护弹开了每一发可能命中他的子弹,同时平稳地落地。 落地的瞬间楚昆阳就暴掠而出,速度快得像是扑击的豹子。刀剑分别垂在他的身侧,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子弹组成的风暴完全无法跟上他那鬼魅般的速度,他飙着诡异的曲线突进,子弹全都被他甩在了身后,只是在他的脚下留下了一个个弹坑,激起大片的扬尘.奥莉安娜手中依然拿着那个金属魔方,她一边观察着楚昆阳的动作一边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手速拧动那个魔方。随着她的动作,那些枪管宛如有生命的活物一般自动旋转调整角度,使楚昆阳的身形始终被弹幕所笼罩。如果不是楚昆阳前进的轨迹太过诡异速度又是那样极限的话,那么他早就被打成碎片了。 这种时候那门号称“不动要塞”的海格伦辛机动联射重炮反而停止了击发,根据人们对这种军用机械的了解,即使是发布在外的这种机械也能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无限制连发,这既然是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的作品,那么它的性能一定更加优秀,这点倒是无庸置疑的。但这种重型军用火炮的缺点是调整弹道极为复杂,在楚昆阳那样的高速下,想要命中他就像拿枪去打蚊子一样不现实。 其实在那些枪的撞针刚敲在子弹的底火上的时候楚昆阳就动了。早在子弹将他吞没之前他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他刚才跃起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好了突进的路线。在楚昆阳眼中,每一枚子弹飞行的速度都被拉慢了,连旋转的轨迹都是那样清晰,他要做的就只从这些危险的金属风暴的缝隙中以最安全的角度闪过去。 这个时候的楚昆阳虽然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但他那神出鬼没的走位却宛若鬼魅一般不可琢磨。即使在隔着至少两百米的高台上,他那浑身掩盖不住的杀气依旧让人莫名地感到恐惧。什么样的人能在这样的火力压制下保持着这样凶猛的进攻姿态,这样的一个人,真的还能被称作是“人”么? 面对着这样一个鬼神般的对手,奥莉安娜竟然又笑了,这个时候她手中的金属魔方已经被拧到了急速,连魔方的基本外形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如果有人能有幸近距离观察这个过程就会发现,因为高速产生的摩擦,魔方的转轴之间甚至都在开始冒着火花,能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保持这样精密的控制,她已经无愧“天才”之名了。 她的笑容再次完美地绽放在那张艺术品一样的脸蛋上,倾国倾城。她直视着楚昆阳屠戮众生的危险姿态,竟然还能笑得这样从容,这个时候那危险的魔神已经距离她不到一百米了,以楚昆阳那种极速,突破这最后的一百米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罢了,就这样她还能笑得出来?她是疯子么? 奥莉安娜虽然在笑,但那张脸上的姿态却依然冰冷,充满了与生俱来的傲气。她忽然停下了手中拧魔方的动作,然后手猛然一抖,再次将它高高抛起在空中。 楚昆阳猛地抬起头来望向空中的魔方,一种危险的气息弥漫在空中那团小小的金属方块儿上面,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危险的气息,脚下发力,侧向位移! 整片大地都在震颤,地上的最后一块防雨布被猛地揭起,随着清晨的风飘远了。巨大的金属人形从防雨布下一跃而起,凌空抓住了那个旋转的魔方! 在金属的手指触及金属魔方的瞬间,金属的魔方竟然像黄油融化一样毫无阻碍的融进了金属人形的手指里,“它”伸手从背后拔出了一人高的金属巨剑,机械运转的咆哮响彻天地! 沉重的巨剑在金属人形翻转跳动,灵活得像是长在它身上的一部分一样。它挥出的每一剑都带起冰凉的风。看台上的人惊讶得几乎忘了呼吸,这还能被称作是机械么?这还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机械么?这一刻仿佛回到了神话传说中的上古时代,钢铁的巨人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挣脱束缚他的锁链握住绝世的巨剑。它的速度丝毫不逊于楚昆阳,在楚昆阳与它交错的瞬间,锐利的剑刃贴着楚昆阳的鼻翼刮了过去,他甚至能清晰的从剑刃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幸亏他反应足够快在判断出危险的瞬间侧向位移了一小步,这才躲过了最使命的那记挥斩,没有撞在巨剑的剑刃上,就像是踩着刀锋跳了一曲圆滑的舞蹈。 这一刻奥莉安娜站在金属巨人的身后,看起来就像是一朵需要别人保护的蓝色小花一样脆弱,但金属巨人仗剑的姿态强势而又鉴定,像是一块巨大的眼石挡在了这朵小花的面前,剑刃刮起的风掀起奥莉安娜的裙裾,露出骨肉匀婷的小腿。她的背打得很直,向着对面的楚昆阳微笑,这一刻她的美膨胀到了极致,让人莫名其妙的想要保护她。 楚昆阳接着刀剑上挑,借着金属巨人格挡的力量滑开到了它的背后,它的背后就是毫无自保能力的奥莉安娜,拿下她,这场挑战就算取得胜利了。 奥莉安娜依旧站着没有动作,她胸口那枚以六角雪花为镶边的同心齿轮胸针随风微微摆动,近在咫尺。楚昆阳手中的长剑挥动,锐利的剑刃与空气摩擦产生的高频振动发出了微微的尖啸,那是一柄剑刃对鲜血的饥渴。 最后一刻,楚昆阳的剑刃指在了奥莉安娜的眉心,两双冰蓝色的瞳孔再度近距离对视。在楚昆阳头上一厘米的地方悬着沉重的巨剑,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机械的敏捷度,因为没有人的关节结构,所以这个机械的金属巨人关节全部可以三百六十度扭转,而非像人类一样扭转的幅度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背面和正面的概念对它来说是不存在的。 死寂,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一般永恒。微风拂动,蓝色的礼服无声的从中缓缓裂开一条缝,慢慢扩大,最后露出里面少女贴身的亵衣。金属的胸针坠落,掉在地上跳了几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因为一片死寂的缘故,每个人都将这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这场挑战,竟然还是“大夏龙王”以微薄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楚昆阳默默的把刀剑插回鞘中,转身离去。他的背后,微风吹来了少女特有的清音:“我们会在见面的。” 正文 15.宿命之叹 眼见楚昆阳已经走出了广场,这场挑战尘埃落定,看台上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楚韵阳狠狠瞪了杰斯一眼,一眼不发掉头就走。再看场上的奥莉安娜也已经离开了,有人在负责拆卸场上固定好的那些连射統的支架,他们的胸口同样佩戴着那个以六角雪花为镶边的同心齿轮徽记,想来也是海克斯科技局的人。他们的动作极快,离开的时候场上连一点机械的痕迹都不存在了。如果不是那遍地的弹孔和被那发重炮炮弹轰的漆黑的大理石地面,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刚才发生了那场精彩绝伦的挑战。 这边挑战的主角刚下台,那边就有人拐着弯向杰斯打听奥莉安娜的喜好。能坐上高位的人都不是傻子,这样恐怖的机械力量绝对足以改变世界。虽然这场挑战是楚昆阳以微笑的优势获胜,但“大夏龙王”只有一个机械化军团却可以量产,他能在面对一个机械巨人的时候取胜,那么两个呢?三个呢?一个师团呢?就算是神也拦不住这样一支军队! 楚昆阳刚走出广场捷拉就一脸关切的迎了上来,她刚想开口楚昆阳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同时示意她快点离开这里。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捷拉还是顺从的听从了楚昆阳的暗示。刚走出人们的视线范围她就感觉肩头一重,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楚昆阳这和时候脸色十分难看,额头上不住地渗着汗珠,他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有了往常那种剑一样的坚硬感。过度压榨力量的后果现在暴露无遗,他现在连抬手都很困难。血液在逆着血脉往头上冲,脑袋一阵阵发胀,眼前的视野都开始变得发黑。捷拉看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礼服破损的袖子中露出了楚昆阳手臂的皮肤,发紫的血管像是狰狞的植物藤蔓一样凸显在手臂上,看起来像是某种黑巫术仪式上使用的咒术花纹。 “快走,不要给人看出来。”楚昆阳低声说,说完这句话他的眼前又是阵阵发黑。 “哦哦。”捷拉用力的把他衬紧,费力地往他们的房间挪。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她衬紧楚昆阳的手松了一下,楚昆阳直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费力的想要用手撑着地面自己站起来,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挛痉,他握在手里的刀剑平贴着地面滑了出去,轻轻撞在一张椅子的腿上。 捷拉抓住楚昆阳的手,用力把他从地面扶了起来,楚昆阳看上去弱弱的身板像是一块生铁般沉重。好不容易才把他扶到了沙发,一个不注意他又是向前一倒,头磕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把头发都弄乱了。 他现在看上去真狼狈,礼服上满是灰尘和褶皱,头发散乱地被汗水粘在额头上黏成一团。冰蓝色的眼瞳中满是灰暗的色彩,楚昆阳把手拿到自己面前来看,就是这个动作几乎都耗尽了他的全力。他看着手上那些虚弱带来的血管的痕迹,现在他终于被打回原形了,不再是那个披着“大夏龙王”华丽而冷酷外衣的杀戮魔神了。有时候他也说不清什么才是真实的自己,也许是那个杀戮果敢的“大夏龙王”,也许只是一个虚弱疲惫的孩子。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喉头一甜,咳出一大口淤血。剑圈能挡住高速的弹丸,却挡不住那颗重型火炮炮弹爆渣带来的冲击波,他的内脏被冲击波震伤了,现在像是翻江倒海般难受。 那口血吐在白色的真皮沙发上分外明显,捷拉被吓到了。楚昆阳看上去状态很差,眼睛里的光芒已经消逝得差不多了,眼皮也在无力的耷拉下来,他正濒临死亡。 “喂!”她用力摇着楚昆阳的手臂:“你快醒醒!听得到吗?不要吓我啊!” “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捷拉终于哭了出来,她抱住虚弱的楚昆阳,滚烫眼泪一滴滴打在他的脸颊上:“你答应了我要带我去洛安,你还没有做到,怎么能……死了呢?” 眼泪打在楚昆阳脸上,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眼泪是滚烫的,让他觉得很温暖,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意他的死活的,愿意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为他哭泣。其实他只是重度虚弱加上轻微的内出血,并没有到要死的地步。 “他不会死的,让我看看。”以往柔和的女声现在听起来分外焦急。 捷拉回过头,雍容华贵的漂亮女人俯下身挽起楚昆阳衣服的袖子,试探他的脉搏,楚昆阳虚弱地对她笑笑:“姐姐。” “别动。”楚韵阳从随身的物件里拿出了一支压力注射器,扎入楚昆阳发紫的血管里。压力注射器里的液体顺着细细针管被注入楚昆阳的血管里,一股暖流随之从注射器里流入四肢百骸。就像已经枯竭的泉眼里被注入了新鲜的泉水,重获新生。 “好好休息,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楚韵阳把打空的注射器拔出来收好,轻声对楚昆阳说:“一直这么倔强的话,有一天你真的会死的。” “我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用呢。”楚昆阳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已经很累了啊。” “不要这样想,人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活,那样只是一局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楚韵阳挨着他坐下,温柔地替他把凌乱的头发抚平:“你已经为你哥哥做得很好了,这个国家都在亏欠你,你存在的价值是让你你爱的人和你爱的人幸福,为了他们要坚持活下去,要让他们和你自己都要得到幸福。” “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么?”楚昆阳睁开双眼,眼中满是迷茫。 楚韵阳给他注入的是抗虚弱药剂和葡萄糖的混合液,在艾维尼亚,医疗技术已经很先进了,注入了那针混合液以后楚昆阳感觉那种虚弱的状态正在消失,现在已经有一点力气了。他把自己的双手举给楚韵阳看:“我这样一个双手沾满罪孽的禁忌之种,也会有资格得到兴奋么。” “会的。”楚韵阳握住他的手,那双手根本不像是一个男孩的手,倒更像一个死人的手般冰冷苍白。楚韵阳用力把它握紧,想给这个弟弟一点温暖,她看了一边的捷拉一眼:“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对不对?你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对不对?你要活下去啊,如果你现在觉得世界都不是属于你的世界的话,生命就是你仅有的东西了。” “真好啊姐姐。”楚昆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坐起身来,他现在还没有完全从虚弱状态解脱出来,做这个动作都很勉强。他向着楚韵阳张开双臂:“至少我还不是一无所有。” 楚韵阳顺从地张开双臂把他拥在怀里,楚昆阳的身体依旧软绵绵的,没有那种剑锋般的坚实感。或者说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虚弱而疲惫。楚韵阳的怀抱很温暖,抱着她他也觉得自己能得到温暖。楚韵阳总是这样,即使他们的母亲不是同一个,从小她就悄悄跑出来看楚昆阳,告诉他要幸福,告诉他要活下去。 这样想想,即使是极恶之鬼,内心也会悄悄向往那会让他灰飞烟灭的阳光,只是为了那温暖。 如果把上流社会比作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他最光荣的时刻总在晚上,那个时候太阳消声遁迹,群星的光芒却是最璀璨的。 艾维尼亚皇廷。 宴会正要开始举行,水晶吊灯放射出的光芒照耀在那些琥珀色的酒液上,泛起亮闪闪的金色光明,像是一片小型的星空。举止优雅的名媛们穿着低胸礼服,挽着自己的男伴走进这座奢华的殿堂。经过卫士们面前的时候那些打扮得体的绅士们装作漫不经心地晃一晃自己的请柬,在彰显自己教养的同时也在女伴面前找到了面子,这让他们内心的骄傲感膨胀到了极限。空气中混合着酒的味道和女人香水的味道,舒缓的音乐下,男男女女们抱在一起贴面跳舞,女人、美酒、音乐,上流社会的衣香鬓影都浓缩在了这间小小的宫廷里,这便是所谓的“权力者”们。 这里的男士们手上都带了戒指,无论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那些戒指上都是金刚石或者龙胆石再或者黑曜石一类的高级宝石。顶级的首饰匠们在这些宝石上按照那些客人们的要求镌刻上他们的家徽。当他们见面的时候都会骄傲地把戒指家徽那一面朝外,向对方报上自己家族的姓氏。 站在最中心的是杰斯.斯图亚特,他手上那枚戒指上的六角雪花纹饰所用的材料应该是比较特殊,在暖色的灯光下依然散发着冷色的白光,好像是一枚真的雪花一样。 这件宫廷的摆设也与其它宫廷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各种物件都透着新奇。墙上的自鸣钟随着指针的移动会变换不同的色彩。精巧的八音盒在播放着音乐的同时上面的两个小人会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还会在音乐的咏叹调结束的时候俯身鞠躬,好像在大剧院里看完表演是的谢幕一样。 这些东西上都镌刻有以六角雪花为镶边的同心齿轮,代表它们都是海克斯科技局的作品,这个标记代表着最先进的机械技术。 但海克斯科技局能制造的绝不止这些淫巧的小玩意儿,同样能生产出致命的重武装,那才是改变世界的力量。在大多数国家还在犹豫该不该让威力巨大的单发火鉖代替连射弩的时候,海克斯科技局就已经发明了联装枪管的旋转式连发火鉖;在大多数国家还在研究如何从地壳深处提炼出石油这种玩意儿的时候,海克斯科技局就已经制造出了以精炼石油为动力的高速引擎,而其他国家甚至连这玩意儿运转的原理都弄不清楚。在短短的十几年里,供列车运行的高速铁轨如蛛网一样普遍了艾维尼亚,无论在多么恶劣的天气里它的行驶也不会受到影响,这个应用在时间就是生命的战场上可以保证补给线的绝对畅通。 现在各国的君王们都向往这些技术,他们派出自己国家最优秀的年轻人前往艾维尼亚窥探这些技术,想凭借这些力量改变世界。但无论怎样优秀的年轻人都只能学到一些皮毛,真正的核心技术还是在海克斯科技局。现在是杰斯.斯图亚特对技术开放的松散期,因此君王们带上了丰厚的国礼前往艾维尼亚,祝福他和楚韵阳的婚姻百年好合。 大家都心知肚明,祝福什么都是幌子,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技术,改变世界的技术。 根据某些人的推断,海克斯科技局之所以能在这短短十几年里崛起,一定依仗了某种巧合。以奥莉安娜公主只担任了这个机构的副局长来看,这个机构的局长一定是她的老师。他们师徒同时都是绝世的天才。海克斯科技局局长通过几十年的刻苦研究和积累创造下了那些机械学原理,随后奥莉安娜出现成为了他的学生,以那些原理为基础,真正使那些技术得到了最佳应用。两个天才出现得时间刚好衔接在一起,刚好实现了对技术的沉积,才有了现在的海克斯科技局。 关于这个机构,向杰斯旁敲侧击的人不少。每当有人问及这个机构,杰斯总是笑而不答。直到奥莉安娜出现在人们视线面前,这个机构才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可就是这小小的一角也足够令人震撼了。随着奥莉安娜拧动手中那个作为控制器的魔方,全场的机械全都活了过来,向着楚昆阳发动了疯狂的进攻。她甚至制造出了如人一般灵活的巨型机械傀儡,那两层楼高的傀儡受持一人高的重剑竟然能在速度上跟上楚昆阳,如果它持的不是重剑而是火炮呢?简直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钢铁机动要塞!更关键的是,只要是机械就可以量产,拥有一直这样的军队,踏平世界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天的挑战一完,无数的人向杰斯提亲,向为自己的国家迎娶奥莉安娜这位机械天才。况且她不光光是个天才,还是个容貌极为出众的漂亮女孩。那头栗色的鬈发带着自然卷儿,冰蓝色的眼瞳如两颗海蓝宝石那样纯净,她的皮肤比最好的丝绸还要光滑。迎娶到了她,你的国家能得到海克斯科技局的大部分乃至全部技术,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但她太高傲了,当锡兰国君当着他的面向杰斯委婉地问起能否请奥莉安娜委屈下嫁他的王子的时候,奥莉安娜当场把一支上好膛的大口径连射統顶在了锡兰国君脑门上,这位前一刻还喋喋不休的君王马上就闭嘴了。 据说她是不喜欢宴会这种喧闹的场合的,今晚也难得的出现在了这场宴会上。她依旧同第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安静的坐着。她远离了这些人,去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缘,但这依然没有用,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的中心。即使她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但她才是这一屋子人眼中的焦点。 她坐的姿态非常文静,完全符合淑媛的标准。从宴会还没开始她就坐在那里,手里依旧拿着一个金属魔方。她偶尔会抬起头来看看大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亲爱的读者们: 你们好! 非常感谢能有人看我写的书,这部书的第一部早已以文字手稿的方式完结,第二部正在创作,想知道下文的朋友可以和我联系。我的qq是2439794165电话是18681399360(加好友的时候请注明是我的读者)。你们有什么好的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向我提,也可以和我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情节,我会非常高兴和你们一起实现这部小说的成长,同时实现我个人的成长。 写作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难,因为这部小说的创作是在我的高中时期。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一直以来都有个叫小j的女孩支持我,我非常感谢她。长久以来我们保持着纯洁的朋友关系,我算是她的男闺蜜,在这里希望她能一直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即使在相隔千里的远方我也会记得她给过我的支持。 现在最大的困难大概就是点击和收藏量都不够,也许是我还不够优秀也许是我与读者的互动还不够,但我真诚的希望点击量和收藏量都能上去。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我可以不在乎钱,但我必须在意我的读者对我的支持。希望你们看了觉得好的告诉你的朋友,给我投上宝贵的一票! 不过非常有意思的是我发现很多网站都在盗版我的小说,我辛辛苦苦码字码完更新。刚更新完有的网站立马就复制粘贴到他们的网站上去。感觉就像是自己幸苦的劳动成果被无故窃取一样浑身不舒服。不过还好,他们标明的作者还是我,标明的作者要不是我我就只有切腹自尽了。在这里向大家申明,我的小说《墟冥幻歌一均衡》仅仅只在逐浪发布,大家要看的请来逐浪看,这样我才能看到你们的支持!才能得到你们的支持!谢谢! (ps:我也想看看盗版网站的人脑子有多残,会不会把这段话也复制粘贴过去) 《墟冥幻歌一均衡》作者:择尔根的爱 (可以透露一下第二部的名字是《墟冥幻歌二诸神》想知道内容的朋友就给我留言吧!我可以把手稿拍照给你们看,我的字还算清楚,你们应该能看清楚,准备三部完结,第三部目前只有一个名字《墟冥幻歌三仲裁黄昏》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作者qq2439794165作者电话18681399360真心交流的朋友无论怎样都欢迎,骚扰性质的就请放过我吧!) 正文 16.蓝瞳魔女之邀 在这间小小的宫廷里,各种暗流涌动,每个人眼睛里的.都被极好的伪装了起来。可是当他们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角落里那个女孩的时候,还是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了某种渴望。 仅仅只在两天之内,雪花一样的信件被从艾维尼亚传回到世界各地,全世界都知道了奥莉安娜。她的身份作为大国公主当然不至于让消息穿得这么迅速,人们感兴趣的,是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 于是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被传了出来,什么奥莉安娜其实是前任艾皇的私生女,现在才借着一点由头为她正名:还有什么奥莉安娜其实是个魔女,你看她的神韵,那双冰蓝色的眼瞳简直和楚昆阳一样冰冷无情,所以她在挑战楚昆阳的时候下手也是那样重,不留一点余地。 不过杰斯很快就出面解释,奥莉安娜不是私生女,是前任艾皇如假包换的次女,他的亲生妹妹。他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前任艾皇为奥莉安娜册封的证书,这上面明确标明了奥莉安娜的封号和封地,她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但“蓝瞳魔女”的称号却是坐实了。本来在艾维尼亚,蓝瞳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艾维尼亚有半数以上的女孩都是蓝瞳。但她们的蓝瞳都只是浅蓝色,奥莉安娜的眼瞳确实海蓝宝石那样的深蓝色,每当这双蓝瞳转动的时候总是散发着冰冷却又让人无可抗拒的魔力。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你无法忽视她那双带有魔力的蓝瞳。她就像一座冰山,你明知靠近她会撞在坚硬的冰面上,但你无法控制自己不向她靠近。传说中的魔女也是这样,无须搔首弄姿便能魅惑天下,况且以奥莉安娜那种对机械鬼神般的操控力,也只有传说中的魔女才能达到这种程度了。 此刻这个蓝瞳魔女就坐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这里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偷偷看她,而后又很快转过头去怕被她发现,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抬眼看这些人,只是偶尔往门口看上一眼。她有些无聊地摆动着手中的魔方,旋转翻面的时候魔方内部的发条发出润泽的微声,她的眼瞳倒映在魔方的技术面上。每一个方块里都有一个蓝瞳魔女,每一个蓝瞳魔女的眼睛里都漠然冰冷,空无一物。 但无论是出自对蓝瞳魔女的美貌还是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的能力,依旧有不少年轻的适龄贵族男士在犹豫着该不该上去搭讪,就比如现在正在跳舞的那位迪尔斯公爵。 虽然迪尔斯公爵现在表面上和怀里的女伴谈笑自若看似亲密,实际上借着转身的空子他已经偷偷看了奥莉安娜好几眼。他的家世自然是极好的,自信气度也算不凡。今天他的穿着非常得体,完全符合一位贵族绅士应有的礼仪。那身慰得笔挺的礼服,那擦得锃亮的皮鞋,加上那让女人着迷的容貌,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本上去试着和奥莉安娜说说话。 看上去他和怀里那个一起跳舞的女伴偶尔如胶似漆的交谈,偶尔两个人调笑几句,那位伯爵小姐还会娇嗔的打他一下。其实他已经很不耐烦了,一直都在计算着这曲舞曲结束的时间。一直和这位伯爵小姐黏在一起会给人留下轻浮的坏印象,要是上去搭讪的时候奥莉安娜因为这个产生坏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因为奥莉安娜在此之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两眼。她从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过,这样的两眼已经是规格很高的“礼遇”了,这曲舞曲刚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的以要上厕所为借口离开了那位伯爵小姐。一直在侧门看到那位恋恋不舍的伯爵小姐找到了新的男伴才假装返回。 现在的机会已经完美了,已经没有人在缠着他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服,确认没有一点褶皱以后才故作姿态的朝着角落里的奥莉安娜走了过去。迪尔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递向奥莉安娜,右手按在胸口微微鞠躬。刚才那位伯爵小姐多次暗示他都装作不懂,就是为了留着送给奥莉安娜。讨好女人的话,没有花儿之类的礼物怎么行。 “美丽的奥莉安娜公主,在下的名字是迪尔斯,在这个光荣的时刻,不知道我能否邀请你跳一支舞?” 迪尔斯觉得自己的措辞优雅礼节也足够到位,要是换了其他的贵族小姐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俘获她的芳心。虽然他只有二十几岁,已经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了,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拿走了多少个贵族小姐的贞操了。他觉得就凭自己的容貌和这无懈可击的礼仪,只要是个女孩都会动心,自己的公爵身份也足够配上这位公主了。 这句话说出来就像是往深渊里扔了一块儿石头一样,没有任何任何回音。奥莉安娜连头也没抬,依旧在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魔方,那支玫瑰递了个空。迪尔斯公爵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太倨傲了,奥莉安娜连看他一看都觉得是白费费力气,也只有她那样极端的才华和容貌才配得上这样极端的倨傲。 四周隐约穿了了轻微的嗤笑,迪尔斯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挂不住,走也不是继续说话也不是,继续说话只是在自取其辱,但就此离去他又心有不甘。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奥莉安娜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视线从魔方上抬起来,看向迪尔斯。四周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谈话声和嗤笑声全都消失了,只余下了那分外清晰的八音盒在播放着婉转的咏叹调,墙上的挂钟钟摆摆动摩擦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房间里的气温一下子就低了下来,无形的冷气直从迪尔斯的脚下往头上冒。奥莉安娜的眼瞳中绽放着华丽的色彩,可那色彩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他背后的那个人。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背后背后站着的是谁,只有那魔神一样的杀戮者,才能散发出这样的可怕气息,不用任何手段就能让人如坠地狱。 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面无表情的楚昆阳果然站在他的身后!这次他手上是配了剑的!刀剑都在!谁给他的权限!在这种地方是不允许携带武器的,他想干什么?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么? “大夏龙王……”迪尔斯喉头发涩,几乎是在呻吟了。 “喂。”蓝色礼服的女孩轻声说:“你来啦。” 这句话的语气平淡自然,就像是在问候老朋友一样,周围的人都听得心惊肉跳。难道奥莉安娜就不怕楚昆阳在这里暴走么?他带着刀剑!让一个这样危险的亡命之徒带着刀剑进入这种场合本就是个错误,因为他随时会把刀剑拔出来砍在你的脸上。 楚昆阳站定了,默默地和奥莉安娜对视。两双冰蓝色的眼瞳中都古井无波,两个人脸上都默无表情,气氛很僵硬,周围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两个人看上去势不两立,可是他们相见时却表现出了几乎同步的默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奥莉安娜把手中的金属魔方递给楚昆阳:“送给你,介意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么?” 在场的人都蒙了,这算是什么情况?这种的态度跟奥莉安娜之前待人表现出来的一比简直称得上是“友好”,但他们不是前两天还打得你死我活的死敌么?况且楚昆阳不喜欢出席宴会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以说在楚韵阳的联姻会上他没有中途走人就已经是个奇迹了。现在这个宴会虽然高端可是规格算不上很大,本不该是楚昆阳出现的地方,同时奥莉安娜明显也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可是她也出席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她邀请了楚昆阳,而楚昆阳真的就来了!这是死敌之间应有的态度么?这温和的语调是怎么回事?他们见面不该拿出武器大打出手么? “好的。”楚昆阳点点头,委实说这种所为上流社会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虽然他和奥莉安娜不久之前刚用生命完成了一场惊险的赌局,但他并不记恨奥莉安娜。罕见的,这个女孩身上同样有着某种吸引他的东西,算是少数他不讨厌的女孩之一。更何况现在奥莉安娜的语气温和,并不像那天晚上那样充满敌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奥莉安娜虽然站在这样的地位上,可是她和自己一样,并不快乐,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独。 奥莉安娜站起身,踩着小巧的步子从正门离开,留下一个婷婷款款的蓝色背影。楚昆阳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一起从正门离开了,看得人们目瞪口呆。 “陛下,他们这是?”有人试探性地问杰斯.斯图亚特,他正悠闲地端着个香槟杯子,跟着八音盒的节奏轻声哼着调子,完全没把那两个重量级的人物离开当成一回事儿。 “谁知道呢?”他眯起眼,舒缓地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槟酒。他轻轻摇晃着酒杯,金黄色的酒液在杯子中微微荡漾。 “请坐,这里是我的房间。”奥莉安娜在沙发上坐下,楚昆阳沉默的坐在她的对面。刚进来他就打量了这个房间的装饰,简单来说不像是奥莉安娜这种身份的人生活的房间。说好听一点叫简约至极,说不好听一点叫乏善可陈。没有贵族女孩房间那些花哨华丽的装饰品,简简单单就能数清楚。就是一组沙发,一张放了几本书的写字台,一个放衣服的大衣柜,一张茶几还有一个简约的梳妆台和一张罗马式帷帐的床,梳妆台上放着为数不多的几件化妆品。但这个房间的护卫极其森严,来的时候楚昆阳至少在明处看到了十对卫士,还不算那些藏在暗处的,说这个简单的房间是座严密的军事壁垒也不为过。 “喝茶么?”奥莉安娜随手在茶几上倒给楚昆阳一杯茶,楚昆阳伸手接过去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没有喝,沉默的看着茶杯中升腾起白色的蒸汽,袅袅升起后又消散在空气里。 两个人之间相对沉默,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奥莉安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但是她自己也没有喝,同样把它放在了茶几上。两杯茶冒出几乎一样的蒸汽,两个人几乎用同样的姿势静坐,等着对方先打破沉默。 不知道坐了多久,奥莉安娜开口了:“对不起。” 楚昆阳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在此之前我先问一下,你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么?”奥莉安娜拿起那杯茶抿了一小口,等着楚昆阳的回答。 楚昆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只好继续保持沉默来回避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奥莉安娜把那杯茶放下,正视楚昆阳的眼睛:“根据一纸在十八年前签订的婚约,我是你的未婚妻,不过非常奇怪的是这纸婚约上只有我父亲的签字和艾维尼亚的国印,这纸婚约只对我个人单方面有效。也就是说你有资格选择履行这纸婚约迎娶我或者撕毁这纸婚约抛弃我,我觉得非常的不公平,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考验你是否足够资格成为我的丈夫,不合格的话就杀了你。” 楚昆阳沉默地听着这个奇怪的未婚妻坐在他的对面,用平静的语调说着疯狂的话语,不发表任何意见。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对你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哥哥他们都不知道我的打算,我听说过你在要塞上的战绩,不过我还是打算亲自考验你一下,看看传说中的‘大夏龙王’是否名副其实,你赢了,赢得很漂亮。” “你手下留情了。”楚昆阳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怎么看出来的?”奥莉安娜挑挑眉。 “从最后那个时刻,在我把剑指在你的眉心之前,那家伙本来可以一枪打爆我的头。” “被你看出来了,”奥莉安娜笑笑,“没有必要那样做,如果我真的打爆你的头,那么我就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嫁的人,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时候你已经受伤了。” 确实如此,作为机械天才,奥莉安娜几乎能把连射統装在任何地方,在楚昆阳和那个机械傀儡交错的瞬间,他清楚地听到了连射統的子弹被顶上枪膛的声音,毫无疑问有一把连射統正瞄准着他的后脑,在他把剑指在奥莉安娜的眉心之前,只是看台上的人在那样的距离上看不清这些细节。 楚昆阳看着这个像冰块一样冷的女孩在他的面前轻笑,说着本该十分敏感的话题。他对这个未婚妻有种说不清楚的亲切感,而同样的感觉也必然发生在她的身上,在此之前楚昆阳没有看到奥莉安娜同别人说过哪怕是一句话,这个笑容似乎是专门笑给他看的。 “听了真相你难过么?”奥莉安娜轻声问,语气庄重:“你也可以说我自私什么的。” “不难过,只是觉得悲哀。”楚昆阳摇摇头:“婚约的事我很抱歉,我们都不过是被命运捉弄了而已。” “没什么可抱歉的,反正我已经不介意了。”奥莉安娜的眼瞳中光芒涌动:“既然觉得命运太过残忍,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楚昆阳惊讶地看着她的眼睛,这一刻蓝瞳魔女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么?我将为你展开这个世界的第二个真相。”奥莉安娜打开门,作了一个“送客”的手势:“我邀请你参观海克斯科技局,愿意的话明天晚上六点来这里找我。”她顿了一顿:“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正文 17.海克斯科技局,宿命之访 薄纱笼罩的罗马床上,安静的女孩正在小憩。她和衣躺在床上,隔着那层薄纱的帷帐,依旧可以看见女孩玲珑浮凸的曲线,引人遐想。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这个房间,为她的身上洒下一层金色的光辉。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是静止的,这个女孩沉睡的姿态安静而又美丽,让人不忍心叫醒她。 墙上的挂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慢慢移动,落地窗外的阳光也逐渐变得黯淡,房间里的阴影线在逐渐向外推移。文静素雅的男孩站在床面前凝视女孩熟睡的面容,默不作声,静静等待着她醒过来。 太阳终于完全消失在了天际,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这个房间。窗外的世界亮起了辉煌的灯火,虽然是黑夜,但却像是另一个白天,一个由机械和文明人为创造出来的白天。 在这万家灯火的时刻,这个房间周围却没有点亮电灯,女孩姣好的面容沉静地躺在黑暗中,呼吸平稳。外面的机械钟楼在这个时候稳稳地敲了八下,雄浑的钟声反复在这座城市里回荡。最后归于静止。 女孩修长的睫毛张开了,就像是睡莲一片片张开它的花瓣般动人,这一刻她的姿态美得让人窒息。睁开的眼睛中显出了深色的蓝瞳,即使在黑暗中也依旧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冷艳色彩。 “你来了。”奥莉安娜优雅地起身,声音平静,微微打破了这里的静谧。 “我不喜欢那种被光明包围的感觉,无论是天然的还是人造的。”奥莉安娜轻声说:“人造的光明太过虚伪,天然的光明太过炙热,但它们都会让我觉得孤独。” 楚昆阳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的动作也不说话,像是潮水中的礁石那样沉毅。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冥想。”奥莉安娜伸出纤细的手指触摸眼前的虚空:“冥想血脉带给我们的,究竟是力量还是孤独。” 楚昆阳惊讶地看着她的眼瞳,她眼瞳中的色彩极有层次地重重绽放,为他展现出一个新的世界,一个……他未知的世界! “陪我出去走走吧,列车就要来了。”奥莉安娜淡淡的说。 “列车?”楚昆阳不解。 确实是列车,等楚昆阳陪着奥莉安娜走到克里提乌斯广场的时候就相信了。一路上奥莉安娜走在前面,随性的迈着步子,楚昆阳静静的跟在她后面,两个人之间都保持着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克里提乌斯广场现在已经被翻修过了,前两天那场基站的痕迹已经被完全抹去。坑坑洼洼的地面被重新铺上了大理石,夜晚的风很凉,广场一个人也看不见,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样。 但这个广场上绝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天上的星辰洒下流光的时候,依稀能在广场的某些地方看到黄铜的金属反光,那是保卫这个广场的卫士们佩带的连射統,即使看不清楚人楚昆阳也知道。 “每当我看到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就会想要逃离,。”奥莉安娜向楚昆阳伸出手,“那天送你的海克斯科技核心呢?” 楚昆阳顺从的把那个金属魔方递给了奥莉安娜,奥莉安娜接过来随手拧了几下,将它又递还给楚昆阳,“我知道我是异类,你也一样,在悲剧未降临的时代,我们还来得及握住力量。” 话音落地,机械运转的低吼与齿轮相互摩擦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他们脚下的地面颤动着向下沉去,随后上方的星空变得越来越遥远,最后连那一点微光也看不见了。 他们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像是走进了深渊一样幽远的某个地方。当脚下的陆地传来轻微的震动时,对面的黑暗中响起了电流涌动的“噼啪”声,刺眼的光明亮起。黑暗与光明的对比太过强烈,楚昆阳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灼目的光明。 机械引擎的咆哮裹挟着强劲的风吹了过来,强大的气流吹得他们的衣襟疯狂地摆动。楚昆阳适应了那突如其来的光明,把手放下,看清楚了眼前的金属长蛇。 要说这东西的地位,楚昆阳毫不怀疑它能和那艘号称“水上奇迹”的波塞冬之弦相提并论。这东西光从结构上就看不出任何焊接的痕迹,仿佛是天然形成的机械构造。青铜合金的车厢不怎么反光,流线型的车头上用白金镌刻着海克斯科技局特有的徽记,挂载着将近二十截车厢。这里是个空旷的地下空间,那些刺目的光明是这个空间里开的灯。眼前的地面上铺着坚实的钢铁轨道,这个空间是作为隧道而存在,一条绝密的隧道,直通那传说中的海克斯科技局。 “这条隧道修建的目的是为了将海克斯科技局里出产的大型机械运输到外面去,去海克斯科技局也并不止这一条路,不过我们坐这趟列车去的话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奥莉安娜说:“上车吧。” 高强度合金的车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楚昆阳跟着奥莉安娜走了进去,往驾驶室望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驾驶员的座位上空荡荡的,这趟列车没有驾驶员!简直就是一列幽灵列车! “有没有驾驶员都是一样,反正路线也只有一条。”奥莉安娜看出了楚昆阳的疑惑:“控制它的就是我,我送给你那东西叫做海克斯科技核心,只要是海克斯科技局制造的机械都能被它控制,刚才我就是用它打开了这个隧道,调来了这辆列车。” 这个时候的列车是在开动着的,不过列车内部非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震动和加速带来的惯性感,如果不是车窗外那些岩石组成的浪涛在飞速后退的话,会产生它根本不曾移动的错觉。 从窗外的景色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这辆列车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加速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速度,窗外的东西一晃就过,连轮廓都看不清。楚昆阳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奥莉安娜,她正襟危坐,神色淡然。按照这个速度的话,这个时候早就应该离开克里提乌斯城了。可是海克斯科技局竟然不在克里提乌斯城中么,在城外的话安全问题怎么办?楚昆阳有些疑惑。 不知不觉中列车已经停了下来,车门无声地自己打开了,楚昆阳往外面看了一眼,十分惊讶:“这里是……克里提乌斯火山?” 确实是克里提乌斯火山,这座火山也算是艾维尼亚的标志之一,因为艾维尼亚境内就只有一座火山,就这这座克里提乌斯火山。这座火山很高大,在整个克里提乌斯城中都能看到它的顶峰,楚昆阳进城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座火山,所以才会觉得疑惑。因为它还是一座活火山,要说海克斯科技局就在这座火山里,实在是太过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有的时候夸张未必不是一种隐藏,你看到的外在未必是真的。”奥莉安娜说:“外表看到的只是一层假象。” 他们现在就处在这座活火山的山脚下,当他们走出列车以后那列列车下方的地面开始下沉,等到地面重新升上来的时候,那列列车已经不见了。 “那边是运输通道,我们走那边会经过熔炉,熔炉那边的会很热,所以我们走正门。”奥莉安娜把山壁上的一个标志指给楚昆阳看,那扇山壁上镌刻着一只以仰天长啸的巨鸟,那只鸟的眼睛中心是一枚规则的六角雪花。那鸟的姿态神圣而不可侵犯,不过是一幅刻雕,却将那神一样的威仪表现得活灵活现,仿佛这鸟会挣脱石壁飞出来一样。 “冰霜凤凰艾尼维亚,有没有听说过?”奥莉安娜轻轻抚摸着那刻雕眼睛上那枚徽记,像是怕这传说中的幻兽挣脱石壁苏醒一样庄严:“它君临天下的时候,这个世界都会被极寒覆盖。” 刻雕竟然动了!那只虚拟的巨鸟在刻雕上舒展着自己的羽翼,不过是石刻的身躯却带着神一样的威严。 石壁轰然中开!显出了里面的通道,奥莉安娜对着楚昆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率先迈进了通道。楚昆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说什么地跟了进来。 沿着通道走了一段距离楚昆阳就发现不对劲了,通道里明明没有开灯,但是通道的墙壁却想烧红的烙铁一样,在发着暗红色的光。楚昆阳疑惑的用手摸了摸,是冷的。 “别想了,这外面是克里提乌斯火山,但是制造这个通道的材料很特殊,它是完全隔热的。最初建成的时候从里面能看到赤红色的岩浆流动,现在外表已经被附着上了一层岩浆的沉淀物,所以看上去是暗红色的。”奥莉安娜耐心地为楚昆阳解释。 交谈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一个大厅,这里应该是海克斯科技局人员的工作场所。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忙碌着,看到奥莉安娜的时候他们都微微鞠躬表示敬意,看来奥莉安娜也不是在所有人心中都是那副冰冷的样子。 楚昆阳环顾了一下这里,大量的机械零件被随意扔在地上,有的人看起来正沉心在自己手里的机械结构图上;有的人一边摆弄手里的机械零件一边大口啜饮烈酒。珍贵的银合金轴承,白金的齿轮以及一些说不上名字的机械零件被扔得满地都是,要用的人就自己从地上捡,这里的研究风气真是……“开放”或者说混乱。 “喂,试试这个。”奥莉安娜随手在某人的桌子上拿了一支造型奇特的连射統递给楚昆阳:“这是蜂巢式连射統,后坐力是普通连射統的三倍,但是威力和射程都是一流的。” 楚昆阳接过那支连射統,随意看了几眼。这支连射統入手很沉重,枪管不像普通连射統那样只有一根,足足十二支枪管组成了一个规则的正六边形,看上去像是蜂巢,大概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 楚昆阳望了望墙上那个靶子,又转过头看看奥莉安娜,意思是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开枪似乎不大妥当,奥莉安娜示意他继续。 既然如此,楚昆阳抬手,对准那个靶子扣动扳机。开枪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握在手里的简直是一条发疯的鲶鱼,不过好歹控制住了那股巨大的后坐力,不至于被震翻在地。呛人的硝烟从每一根枪管的枪口袅袅升起,再看那个靶子,中心部分已经被完全摧毁了,这东西的破坏力真是无与伦比。 开枪的响动很大,这里的人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全都神色淡然的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儿,完全没人来理会在这个被外界看作机械天堂的地方有人随意开枪,在这里随意开枪对他们来说好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楚昆阳把连射統放下,等着奥莉安娜的下文,接下来她说出来的话却让楚昆阳大吃一惊。 “这些都不过是小儿科,现在我们见我的老师,我们将为你揭示这个世界的本源。”奥莉安娜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机械的力量来自于人的大脑,但真正能毁灭世界的力量,却来自于血脉。” 正文 18.第二个真相,元素共鸣与血脉牵引 沿着某个通道他们走到了另一个房间,房间门是微掩着的,楚昆阳猜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海克斯科技局局长的办公室。能作为这个传奇机构的负责人,他的地位大概不会比公爵更低。 本来楚昆阳还在想着进门之前是否礼节性的敲一下门以示尊重,奥莉安娜却直接推门进去了。进去之后她微微扶额,“格雷弗曼老师,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有客人要来,让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的么?” 如果说为什么海克斯科技局的作风为什么如此混乱的话,先前楚昆阳还不大理解,现在他大概明白了,那是因为负责人是在……太邋遢了。 先说穿着,这个叫格雷弗曼的老家伙穿着一件极其邋遢的礼服,礼服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上面很多地方都是油光,不知道是机油还是他吃东西的时候弄上去的。满头白发倒是不假,然而大概是想把它染黑,上面沉积了一层黑的的碳素,看上去半黑不黑十分怪异。并且应该是拿刚擦过零件的抹布擦了脸,脸上也满是油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简直称得上是炯炯有神。楚昆阳估计他的年龄至少有七十岁了,但金属健硕得像一条在垃圾堆里刨食的野狗,跟人们想象中“德高望重”的海克斯科技局局长相差很大。 “嘿,你们来啦!”翘着二郎腿的老家伙眉飞色舞,上下打量之后冲着楚昆阳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这就是你那个未婚夫,看起来不错啊。” “您好。”楚昆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热情的老家伙,他看起来对自己非常感兴趣,那中上下打量的眼神使他莫名想到了在饕鬄客打量一只烤熟的烧鸡。 “那么我们言归正传。”老家伙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拿楚昆阳手里的刀剑:“让我看看你的刀剑。” 楚昆阳只好顺从地把刀剑都递给了他,顺便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里的环境。看起来这个房间里的环境也是分了区域的。左边的一块儿凌乱得像是个垃圾堆,喝剩的酒瓶扔了一地,废弃的零件也随意摆放,看起来这个号称海克斯科技局局长的老家伙平日里完全就是不修边幅。而右面那一块就相对整洁了,各种物品堆放得井井有条,写字台上放着一叠画好的图纸,楚昆阳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又转过头来看德莱弗曼怎么处置他的武器。 实际上那叠图纸上的内容几乎决定了海克斯科技局一年的生产任务,海克斯科技局生产的大型机械全部都来源于这些图纸,如果其他君主看了这些东西只怕当场就会放下身段互相殴打,只为争夺这些珍贵的图纸。从最简单的连射統到机动引擎,它们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清楚地标识在了这些图纸上。从零件尺寸到具体的组装,连最微小的螺丝也不例外。光是看那精密的作图风格它们就已经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了,更不要提里面所蕴含的潜在价值。 锋刃摩擦剑鞘的声音如流水滑过礁石一样舒缓,德莱弗曼小心地抽出了青锋和雷弧,仔细打量那散发着寒气的刃口。他反复掂量了几下,忽然将雷弧拿在青锋上敲了一下。两柄武器震动着发出悦耳的嗡鸣,组成了一套完美的音阶。 “具有稀有金属灵魂的炼金武器。”老家伙盖棺定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引发共鸣。” “稀有金属灵魂?”楚昆阳难得的对这个冗长的专业名词产生了兴趣。 “对,就是稀有金属灵魂。”老家伙手舞足蹈地打着比方:“如果说我们把金属比作是一杯水,那么这杯水是完全纯净没有杂质的,这个时候我们往这杯水里放上一块方糖,方糖融化在了水里,那么这杯水被赋予了新的属性,这种属性是那块方糖带来的,那块方糖就是稀有金属灵魂。” “您说的是‘合金’?”楚昆阳表示没能理解这个比方。 “不不不,怎么会是合金?”老家伙抓耳挠腮:“我的意思是把所有的金属比作一杯水,往一杯水里加入一杯水,那么水还是水,除了质量意外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我的意思是……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楚昆阳还是不明白他的逻辑。 “好吧好吧。”德莱弗曼摊摊手,把刀剑递还给他:“现在我们来做个实验,注意点,这个实验很危险。” 楚昆阳警觉起来了,之前他在大厅里开枪的时候每个人都神色淡然,根本就没把这看成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但这一次德莱弗曼特意强调了“危险”,什么事能比随意开枪更危险?难道是随意引爆炸弹? “做这个实验以前我要强调几点。”德莱弗曼收敛了脸上那种随性所至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首先,实验过程中无论怎样你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心智处在自己能控制的情况下。其次,无论你掌握了什么技巧以后都尽量不要当众使用,带来的后果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 “现在将你的血滴在这两柄武器上后握住它们,注意它们的变化,一旦感觉控制不住马上就放手。”德莱弗曼强调:“千万不能强撑,要是结果夸张一点的话,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了。” 楚昆阳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他扭头去看了一眼奥莉安娜,奥莉安娜没有什么表示,示意他照着德莱弗曼的话做。 楚昆阳伸手握住了青锋的剑刃,微微用力。锋利的刃口轻松划破了手上的皮肤,鲜血缓缓从伤口之中涌出,顺着伤口流向青色的剑刃,剑刃上浮起了青色的鳞纹,但等了一会儿,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他有些疑惑的望向德莱弗曼,老家伙一脸尴尬:“也许是意外,你再换那把试试。” 楚昆阳没说什么,抬手用流血的伤口握住雷弧的刀柄。 握住刀柄的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有股无形的吸力在刀柄上从伤口中涌出,疯狂地吮吸着伤口的鲜血。与此同时感官全部开始变得清晰,大量杂乱无章的信息被从四面八方传递回来,从外面的人走动的脚步声到勾勒图纸时铅笔尖和纸面细微的摩擦声,全都像一团乱麻似的涌进了他的大脑。这样巨大的感官增幅带来的代价是精神上的,现在他的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无数的幻觉开始向他涌了过来。 眼前的视野完全开始模糊了,奥莉安娜和德莱弗曼的轮廓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相对混沌的荒原空间,浑浊的天空中飞翔着双眼血红的群鸦,河流里流淌着赤色的岩浆,遍地都是碳化的枯骨。长有双翼的蛇形怪物凌空盘旋在半朽的世界树上,用强壮的四肢撕扯树上的枝干。它长有两张上下合并的大嘴,向着天际发出狂怒的咆哮。雷电在它的牙齿间流淌,划破天际,它的每一句话都是惊雷那样的炸响,楚昆阳听不懂它再说什么,但他竟然能理解那些咆哮的含意,那些咆哮说的的“毁灭!死亡!” 楚昆阳深呼吸,肺里吸入大量的氧气以保持大脑的供血。下一瞬间视界变幻,那些模糊晦涩的图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封闭式的房间。楚昆阳对着虚空缓缓握拳,某些未知的力量在血脉中流淌,顺着血液循环被送到四肢百骸,再释放出去的便是…… 强烈的雷电裹挟着火花从地面升腾,狂躁的电流沿着房间里一切金属器具疯狂地涌动,强大的电流使各种用电的设备全部短路烧毁,过高的功率引发了巨大的热量。房间里全是橡胶的输电线路外套烧糊的味道,楚昆阳只是对着虚空缓缓握拳,整个房间中的电荷竟然就听从了他的意志,屋顶上亮着的电灯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电流,全部都化作了一团耀眼的光明,纷纷爆裂! 楚昆阳心中莫名的涌起一种狂喜的感觉,这种力量,像是掌握了某种神的权能,可以把某些东西在你手中轻松捏扁! 但力量带来的狂喜持续了没多久就消散了,手里的雷弧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开始自行震动。更多的鲜血被从伤口吸了出来,这柄刀狂躁的在楚昆阳手中扭动,想要挣脱束缚去迎接血雨腥风的洗礼。对力量的掌控感消散了,一股莫名的意志涌入楚昆阳的大脑,想要与他本人的思想争夺这句身体的控制权。以前他看见鲜血从人的颈动脉喷涌而出的时候总觉得阵阵恶心,现在却觉得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记忆里血花飘散溅出的弧线是那样完美,让他身心愉悦! 杀戮意志! 这个时候的楚昆阳的视界里一片血红,他渴望杀戮,渴望看到鲜血。某种外来的思想混入了他本身的意志,达成新的平衡,那就是——杀戮! “喂!”奥莉安娜重重地在他的背上拍了一掌:“快放下,你要抱走了。” “这句话如在混沌中的一声惊雷,楚昆阳猛地清醒过来,手里的刀还在疯狂地吮吸着鲜血,强大的电流依然在这个房间的金属器具上肆虐。他赶紧松开了刀柄,松开刀柄,某个平衡被破坏了,那让人恐惧的电流这才消逝了,只留下满房间的焦糊味。 楚昆阳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这是……我做的?” “这种程度的领域,对你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德莱弗曼神色凝重:“你的血脉里流淌着精纯的雷电元素,所以在共鸣的时候才能形成如此惊人的领域,但你还控制不住你的领域,你的领域是不稳定的。” “这个领域形成的原理是什么?”楚昆阳问:“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事,这似乎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确实,这不是科学。”德莱弗曼说:“科学是人类创造的权能,而领域,是神创造的权能,这便是这个世界的第二个真相!” “第二个真相?” “是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物质都是由六种元素组成的,它们被分为地、水、火、风、雷电、金属,没有东西能够脱离这六种元素独立存在。但这些元素通常来说分布都很混乱,但在有的地方却很富集,比如说…….。” 楚昆阳忽然说话了:“人。” “对。”德莱弗曼大力拍着楚昆阳的肩膀,似乎对楚昆阳的悟性很是赏识:“有的人体内天生就能聚集这些元素,相同的元素间可以互相共鸣形成循环,最后产生领域。但光有人还不够,必须要有一个介质连接人和元素,那就是稀有金属灵魂。” “稀有金属灵魂就是在金属中加入‘生命’的概念,这样就能作为连接人和元素之间的介质形成领域。在人血液的激活下产生的共鸣,会带来恶劣的后果,想必你刚才已经意识到了。” “杀戮意志。”楚昆阳想起了当时的情况,缓缓开口。 “对,就是杀戮意志。”德莱弗曼耸耸肩:“多用几次的话可能你会完全控制住杀戮意志获得血脉牵引的力量,也有可能迷失在这种意志里成为一个杀人狂魔。但看这个样子你还是不要尝试随便共鸣,这是禁忌之术,谁都想活得久一点。” 正文 19.均衡法则,来自地狱的殉道之术 听了德莱弗曼的话,楚昆阳沉默的半晌,“谢谢,我会注意的。” “自己注意就好。”德莱弗曼自顾自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没喝完的酒瓶,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口:“要想获得力量就得付出代价,这就是世界的法则,把力量与某些东西放在等价的天平上交换,你可以选择获得力量但要支付相应的代价,最后你总会失去某些东西。” 奥莉安娜给楚昆阳拿来了消毒的酒精和绷带,他仔细地用酒精清洗过伤口之后把绷带缠在上面。按说这样做酒精会在伤口上带来巨大的痛楚,但楚昆阳脸上的神色淡然,浑然没有半分疼痛的样子。 “真是强烈的共鸣啊。”德莱弗曼啧啧称赞:“这样纯净的血脉如今很难找到第二个了,可以说你是天生的神,也可以说你是天生的魔鬼,真有意思,你自己没有什么想法么?” “不,我在想您之前说的,支付代价换取力量,以前我遇到过一个人,他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楚昆阳把伤口的绷带扎紧,又打了个结。 “哦?”老家伙很好奇:“是谁?” “一个叫戈拉蒙的怪人,他对我说均衡存于万物,其中有一样就是把生命与力量放在等价的天平交换,信奉这个法则的人便能唤醒血脉中沉睡的力量。成功的人所向无敌,失败的人就此失格,成为殉道的牺牲品。” “猩红之镰!”德莱弗曼漫不经心的表情猛然凝固了,脊背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样猛地打直:“这混蛋还没死?” “您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么?”楚昆阳也很吃惊。 德莱弗曼沉默了,他脱下身上那件肮脏的外套,随手在上面擦了几把。随后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支卷烟,点燃之后深吸了一口,长久的不说话。此刻他身上那种随性的感觉收敛起来了,整个人变得严肃而凝练,这样的他浑身都散发着宗师般的气息,虽然他还是那副邋遢的样子,但那股气势已经变了,变得温严沉重,不怒自威,这才是海克斯科技局局长。 许久之后,他缓缓喷出一大口浓白色的烟雾:“牵涉到这个人的话,你已经陷入了迷局之中了,如果他真的对你那么说的话,那么你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殉道者。” “这是段血腥的历史。”德莱弗曼缓缓地说:“没有任何的典籍能记载这段历史,它只能保存在某些人的记忆力,即使隔着时光的洪流也不能忘记那浓厚的血腥味儿。” “发现第二个真相的最初是一群炼金术士,他们后来大多数被这个东西变成了疯子。他们疯狂地研究稀有金属灵魂,想通过更完美的更完美的共鸣获得更强的血脉牵引。那种凌驾一切的感觉是在太美好了,人在美好的东西面前总是会忍不住迷失自我。” “在这样疯狂地研究下更可怕的共鸣法则终于被发掘出来了,无论如何血脉的力量毕竟有限,但精神的力量却可以是无限的。一群自称均衡使徒的人向全世界研究血脉牵引的炼金术士公布了那个来自地狱的殉道之术——均衡法则。” “均衡法则的核心内容是跳过血脉牵引的阶段,不向稀有金属灵魂献祭鲜血,直接让自己的精神去和稀有金属灵魂共鸣,先让杀戮意志支配你,完全获得力量之后再反过来支配杀戮意志。由于人的血液是有限的,但如果精神足够强大的话却可以是无限的,力量自然也是无限的。所以大家都疯狂了,不顾一切的去尝试这个法则。”德莱弗曼狠狠地把手中的烟蒂掐灭:“那个法则确实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支配世界,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据大多数人被杀戮意志主宰,由内而外发生变异,那就是‘殉道者’。” “我和戈拉蒙是最初一起研究血脉牵引的伙伴,虽然他比我小几十岁,但我们都对这个奥秘非常感兴趣。当那个陷阱一样的法则被公布的时候我们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但某一天异变发生了,他忽然对我说他想要放弃现有的研究转而选择均衡法则,因为他现在迫切的需要力量。我追问为什么,他的情绪很激动,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很快我们就不欢而散,那时候他还不是‘猩红之镰’。” “很快在艾维尼亚某个边陲小城传来了噩耗,有人袭击了那个地方,所有的人都被杀掉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要注意那个小城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军事地点,所以艾维尼亚在这里是有驻军的,但是驻军也和那些人一样,全都在无声无息间被人割喉,恐惧弥漫在整个艾维尼亚国境。作为帝国当时的要员,出事当天我就被派出前往调查这个诡异的事件。在事发现场,我仔细勘察了那些蛛丝马迹,袭击是发生在夜晚,那些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杀死在睡梦中。尸体在城中遍地都是,全都是同一个手法,一击割喉一击割喉在一击割喉。通过对现场痕迹的比对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起震惊世界的大屠杀竟然是一个人独立完成的!怎么可能!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这个结论!” 这个结论的确太过于惊悚,连楚昆阳也震惊了。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一个比较清楚的判断的,要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抹杀整整一个城镇的人,首先要有极为充沛的体力。一个城镇有多少人?上万人总该有吧?要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提着武器跑遍整个城镇,别说杀人,一般人累都累死了,楚昆阳自问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其次,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有动机,那个凶手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最后,要亲手杀死这么多人,他一定还得有颗暴虐无情的心。 “难道说……。”楚昆阳的瞳孔猛地缩紧:“是他?” “确实。”德莱弗曼点头:“那场调查从早上一直到晚上都没能查出结果,在那天晚上,我正在营帐里思考如何才能做到这些匪夷所思的手法,外面有人惊呼。我赶紧出门一看,当时就惊呆了,天上升起了血红色的月亮,潮水一样的群鸦从城镇的每一个角落升空,遮蔽天际。无与伦比的气势凝聚在我的头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个人实在太强了,要是他想杀我我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那一刻我忽然就相信了自己的结论,这桩血案确实是由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可惜我没法把这个消息带回给皇帝陛下了。” “本来我都以为他马上就要杀了我的,但我听到了戈拉蒙在我背后想我问好。他手里拎着一柄猩红色的长镰,长镰上的那种红,红得能滴出血来。他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血腥味。虽然他的表情是那样平和但是那股杀气却实实在在提醒了我他就是这桩惨案的凶手。我问他做了什么,他只说他获得了均衡法则的力量,有实力与害死他妹妹的的仇人抗衡了。我顿时醒悟,原来他那个视若珍宝的妹妹被人害死了,难怪他会迷失心智想要获得均衡法则的力量。他成功了,代价是这个城镇的所有人。从那天起,杰出的科学工作者与炼金术天才戈拉蒙从世界上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猩红之镰。我向皇帝陛下隐藏了真相,说没查出结果,因为这段历史并不光彩,让它大白于天下对谁都没好处。” “按您所说,既然您想隐瞒事实的真相,那又何必告诉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这件事和我也没有任何关联。”楚昆阳皱眉。 “不,我猜你才是这个事件的起因。”德莱弗曼摇头:“你没有发现一个疑点么?血脉牵引这个技能在当时只有少数人能掌握,每一个掌握这个技能的人都是半神一般的存在,戈拉蒙当时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如果连他都觉得那个伤害了他妹妹的人太强了的话,那么那个人只可能有一个…….”德莱弗曼缓缓开口:“如日中天的大夏龙皇。” “怎么可能?”楚昆阳不敢相信这个答案:“您说…….” “确实如此,我猜测你母亲就是他妹妹,他认为你母亲的死与你父亲有关,于是想要找他报仇,但你父亲当时已经是名闻天下的大夏龙皇,最强的血脉牵引者,他认为自己没有胜算,于是才想要借助均衡法则的力量。” “有什么根据么?”楚昆阳还是不敢相信这些内容。 “有,从时间上来看,戈拉蒙的妹妹出事的时间恰好和你母亲出事的世间完全吻合。从逻辑上来看,当时只有你父亲才有那种能力逼他选择均衡法则。”德莱弗曼叹了口气:“人在痛失至亲的时候会做出疯狂的事,哪怕那是悬崖也要跳下去,哪怕那是地狱也要走进去,只有这种复仇的.与杀戮意志完美融合,你才能操纵那个来自地狱的殉道之术。” “您不是说当时还有均衡使徒吗?为什么不可能是他们?”楚昆阳激动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些困扰他将近二十年的真相就和他被告知的不一样,到底谁才在说谎?叔父吗?他为什么骗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老家伙吗?他又为什么要骗自己? “当时虽然有均衡使徒传播均衡法则,但他们自己并不敢尝试这个法则,只是让那些愚昧的人去做垫脚石探探这个法则的深浅,戈拉蒙是当时第一个掌握这个法则的人,其他尝试这个法则的人全都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殉道者’,能做到这一点的,当时只有你父亲。” 德莱弗曼的逻辑分析完全一环扣一环,没有任何破绽。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真实,听不出任何可能作假的地方。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某些一直困扰楚昆阳的迷就被解开了,比如说戈拉蒙对他的态度,再比如说,在那个时间以后楚昭阳萎靡不振的原因,那是因为他在和戈拉蒙的战斗中被打成了重伤! 但新的谜团随之来了,自己的父亲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母亲到底死于什么原因?时至今日,楚昆阳已经站上了大夏权力的最高峰,可是关于那段他母亲的历史始终扑朔迷离。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没有任何人能告诉他关于他母亲的一点任何的蛛丝马迹。真相就像一颗洋葱的的核,剥开一层还有一层,永远看不到最核心的部分,到底是谁隐藏在幕后?那个造成了自己悲惨少年时代的人到底是谁?要想了解这一切就得先挖出那个来自地狱的殉道之术和那个凶残的“猩红之镰”。 说谎的到底是谁? 观看我小说的读者们你们好,这段时间我真的很不开心,我的文笔到底怎样你们也清楚,可是我申请签约申请了一次有一次就是不过,最初觉得这是一个爱好,但真正把它当作一件大事来对待的时候总是那么不容易,说实话我已经想要放弃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平,我看不到一点希望。如果有朋友支持我,请加我qq2439794165给我一点安慰,我真的非常非常难过。辛苦多年的作品竟然得不到编辑的认可,现实太残忍了。如果看到的朋友请加我qq2439794165,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给我最后一点鼓励让我坚持下去好不好?算我求你们了。 正文 20.稀有金属灵魂之由,异兽之骨 正文 21.迷之入侵 有贤人说,战争是一只猛兽,大多数时间被关在一个叫“和平”的笼子里,人们看见它在笼子里那温顺的模样,于是忘了它本来凶残的面目。等到它养精蓄锐以后,它就会轻易撕裂这个笼子,对着天下的人们大肆咆哮。 夏历1886年,因为贸易方面的摩擦,一场战争从某个小国爆发,迅速将大部分其他国家也卷了进来,进而战争的范围蔓延到了整个世界。战争的猛兽撕裂的和平的牢笼,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引起了血雨腥风,所到之处,血流成河,硝烟弥漫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科学的进步没能促发和平的诞生,反而助长了战争的威势。君王们在科学的面前产生了新的贪欲,正是这种贪欲引发了这场战争。这场战争的起因是小国伊尔境内遍地的油井和矿脉,被称作“机械的血液”的石油在这里不用深挖就能轻松得到;用于制造军用器械的镍在这里矿藏丰富。这些让人眼红的珍贵材料被伊尔国君出口后换回了大量的金钱,据说这引起了其他各国君主的不满。 而这一切的起因却在并未加入这场战争的艾维尼亚,艾维尼亚君主杰斯-斯图亚特在他本人的联姻会之后宣布开放那些保密了多年的技术。于是高等连射統被发到了每一个士兵手中,重型列车的轨道铺遍了世界。钢铁的长龙满载着军用物资,比原本的战马方便快捷而且更安全。在先进技术的支持下,小国的土地和资源都显得是那样的唾手可得,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国门在重型火炮面前像是摧枯拉朽那样不堪一击。 虽然号称当今世界第一强国,艾维尼亚却没有加入这场大乱斗,曾经的第一强国大夏也没有加入。虽然大夏君王楚逸阳和艾维尼亚君王杰斯-斯图亚特明确表示了不会首先对别国发动战争,但是更没有别国敢来打他们的注意。曾经的第一强国和当今的第一强国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联盟,它们还是姻亲。更何况艾尼维亚还有“蓝瞳魔女”,大夏还有“大夏龙王”,这两个人的战斗力都是一个恐怖的未知数。 虽然没有加入这场战争,但大夏和艾维尼亚都从这场战争中赚了个盆满钵满。艾维尼亚向外输出最高端的重型火炮、战舰、列车、引擎——虽然技术传出来了,但是工艺上的差距依然巨大。大夏则大量收购其它战胜国的战利品——石油、镍矿石,并利用这些大规模修建冶炼工厂,大夏这条巨龙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落后了,正在努力追赶。 其他的各国都打红了眼,大量的兵力被投入了这场混乱的纷争,随之扔进去的还有惊人的军费。君主们花了大价钱想要得到资源,但战争这只猛兽在吃掉了他们的献祭后只留下了一具具尸体。当某场小战役的战报送到大夏皇庭的时候,礼节性出访的杰斯-斯图亚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战报的结尾,对一同共进早餐的楚逸阳说:“这不过是一场战役,而我们已经赢下了战争。” 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鹬蚌相争,得利的永远都是渔人。等耗光了各国君主的国库,不用发兵他们自己都会屈服。 进步的科技也为大夏的首都洛安带来了新的繁荣,发电站被在洛河上游修建,输电线路走遍了洛安城,现在洛安的晚上也是灯火通明了,电灯不怕风吹也不用更换蜡烛,实在是比传统的蜡烛好出了太多。 盛大的宫廷宴会今晚在重华殿举行,庆祝大夏与艾维尼亚结成联盟。碍着两个大国的面子,打得死去活来的君主们也不得不派出使臣带上丰厚的礼物前往洛安。表面上谈笑风生的使臣们各怀鬼胎,楚逸阳和杰斯-斯图亚特以及他们分别的妻子对每一个人都笑脸相迎,洛安本地的贵族们也参加了这次宴会。 明面上大家都在奉承着楚逸阳和杰斯这两位大人物,实际上很多人的目光都在角落里那个女孩身上,按说要在几十年前一个瞳色不正常的女孩在大夏绝对会被视作和楚昆阳一样的妖孽,但现在时代不同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看轻这个号称“蓝瞳魔女”的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 像奥莉安娜这样一个气质与才貌并佳的女孩按理说走到哪儿都会是众人追捧的焦点,但今天她的身边没有那群像苍蝇一样的贵族青年围着她打转儿,因为她身边坐着佩剑的“大夏龙王。” 楚昆阳倒不是有意要和奥莉安娜坐在一起引人嫉妒,楚逸阳在宴会开始前对他三令五申,要“务必保护好奥莉安娜公主的人身安全”,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全程配坐在奥莉安娜旁边,冷着个脸一言不发。奥莉安娜倒也对未婚夫“周到的陪同”说什么,她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读,仿佛身边那些奢华的喧嚣完全不存在一样。 宫殿里面一片喧嚣,宫殿外面就略显冷清了。越远离重华殿的地方就越冷清,灯火暗淡。一队又一队的皇城禁卫军踩着脚下的月光迈过一个又一个走廊,跨过一个又一个台阶,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整齐的移动。 “什么人?”一队巡逻哨兵发现了前方的某根台柱后面有异动,为首的队长大声厉喝,他的属下们全都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那根台柱。首领一个眼神暗示,两名属下轻手轻脚的从侧翼包抄了过去,然后猛地向前翻滚跃出,抬起枪口,柱子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手中的武器。这个时候空中响起了鸟类振翅的响动,他们全都警惕地抬头,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在他们头顶盘旋,眼睛是令人战栗的血红色,看起来分外怨毒。 “见鬼。”首领低声咒骂着这不祥之物,同行的几个人也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家伙,准备着离开这里。 凄厉的红色弧线诡异地勾过,那对巡逻哨兵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整齐的倒在了地上,脖颈间裂开一道道微小的割裂伤,鲜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地面。 这个时候入侵者才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地方,这里应该是个类似于偏殿一样的地方,厚实的红木大门上别着沉重的黄铜锁头,看起来里面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这东西隐秘又不便让人知道,所以才放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重兵把守。 猩红的弧光再度闪灭,黄铜的锁头应声落地。 重华殿中的宴会依然在举行,温和优雅的气氛依旧没变,坐在奥莉安娜旁边的楚昆阳猛地站了起来,冷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别过头去,不知道这家伙在发什么疯。 “锃”,他腰间的刀剑被抽了出来,在场的人全都大惊失色,他这是要在这里动手?在这里动手的话以他的能力只怕没人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我来大夏参加宴会已经有几十年了,从未有人敢在殿上如此无礼,这是陛下已经更改了待客的礼节么?”一位白发苍苍的锡兰大使怒气冲冲地质问楚逸阳。满座哑然,全都等着楚逸阳的答案。 楚逸阳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清楚地了解自己这个弟弟是不可能与他做对的,但楚昆阳现在的举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皱起眉低喝:“昆阳,你这是干什么?把武器收起来!” 楚昆阳声音在殿内,人已经出了殿外:“集结军队!宫中出事了,好浓的血腥味!” 楚逸阳的脸色立马就变得铁青,他大声发布命令:“皇城禁卫军集合!保护助威贵宾的安全!” 正文 22.群鸦风暴中的死神——猩红之镰 漆黑的长廊里,阴影中的人站在墙壁面前仔细参观挂在墙上的展品。黄金打造的精致面具,未知材料的玉佩,珠宝装点起来的皇冠,造型锋利古朴的刀剑……这些一看就是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很多都是孤品,独一无二。但阴影中的男人却只是扫视了一眼,并未做太多的停留,仿佛这些都不是些什么珍宝,而是蒙上了尘土的垃圾。 虽然长廊里一片漆黑,阴影中的男人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虽然这里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内苑,但他漫步的姿态却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直到在走廊的尽头,黑铁的大箱子上挂着坚实的锁头。、 他这才微微来了点兴趣,伸出手随意地一拧,玄铁制造的锁头应声落地。打开箱子以后又是一个上锁的盒子,他有些自嘲地挠了挠头发,再度下手拧开这个锁头,打开这个盒子…… 盒子里面像是放着无限的盒子一样,打开一个还有一个,这本该是个无聊的游戏,但阴影中的男人很是自得其乐。他极有耐心地一个接一个把盒子上的锁头拧开,那些可以锁住犀牛的锁头在他的面前形同虚设,金属落地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回荡在幽深的长廊里,最后…… 当最后一个盒子上的锁头被拧开的时候,里面终于不是一个更小的盒子了,只是用丝帛包裹起来的某些东西。 一般来说人们保存物品都不会采取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方式,在大夏的风俗里,这种方式是用来针对那些被恶鬼附身而死的人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棺材能有效地保证恶鬼在借着他的身体复活以后不能出现在人世为祸,但用这种方式来保存东西的话,那东西的级别就等同于恶鬼本身。 但男人浑然不惧,他随手扯开脆弱的丝帛,露出了里面那东西的庐山真面目。两截血红色的哺乳动物长尾,长尾上的毛光滑而光鲜。而且最诡异的是,任何的动物组织在离开本体以后都只能存活极短的一段时间,看这两截尾巴的样子被保存在这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最外层的箱子上都积了细细的一层尘土,而尾巴的断口还在微微滴血。尾巴拿在手里也不像是尸体那样僵硬,像是活物那样柔软,甚至还能自己有意识的摆动!难怪要用这种方式保存它,这中不死一般的属性的确像是魔鬼。 男人在手里把玩这这两截长尾,像是对待最信任的宠物一样抚摸上面的皮毛。忽然他笑了:“真有意思,你不打算对你的战利品发表一点什么评论么?或者尽一尽你的地主之谊?” 黑暗中响起了第二个的脚步声,稳重的脚步踩过了长廊上的血泊,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穿着这身黑色的长风衣,能够很好地隐藏在黑暗中,他在一直观察对方的动向,没想到对方早就发下他了。 “放下那东西。”楚昆阳的声音简短冷冽:“戈拉蒙,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只是来看一看老朋友过得如何,顺带参观一下另一个老朋友的藏品。”戈拉蒙语气轻松:“我觉得我那个老朋友人还不错,我把这东西拿走他应该没有什么意见。” “我再说一遍,放下那东西。”楚昆阳的眼角微微跳动:“你刚才也说过了,那是我的战利品。” “不要心急,这东西你拿了也没用,不如做个人情送给我。”戈拉蒙微笑:“我想在这之前你一定还有很多话要问我吧?” “你怎么知道?”楚昆阳微微一惊,想不到戈拉蒙竟然一眼看出了他想问些问题。 “很简单。”戈拉蒙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外面还有那么多你的部下,你却一个人进来了,不光如此你还没有率先动手,说明你一定有什么问题想问我,问吧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我母亲是谁?她是怎么死的。”楚昆阳压低了声音,直奔主题。 “这个问题么?”戈拉蒙挠了挠眉毛:“她的名字是薇茵,至于死因,这点那个人到没有对你说谎,烧死。” “原因呢?”楚昆阳皱眉:“不会也是我所知那个原因吧?” “这个问题你去问问你叔父吧,他比我知道得详细。”戈拉蒙耸耸肩:“毕竟他是执行人嘛。” “你说什么?”楚昆阳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你要知道真相,这就是真相。”戈拉蒙诡异地笑了:“现在,让我替你的父亲看看你究竟强到了何种程度。” 话音落地的瞬间,他的身形像一团墨色一样从原地隐去,空荡荡的长廊里只剩下了楚昆阳忽然加速的心跳。一切又归于绝对的静止。每一个角落都有可能藏着一柄致命的镰刃,每一个方向都有他发动进攻的可能。到底在哪里?楚昆阳仔细地分析着每一缕声音带回来的信息。在这个长廊的某个地方,藏着一个可怕的敌人。 “猜猜第一击会在哪里?”长廊里凭空冒出了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猜对会有奖哦。” 楚昆阳猛地翻转手腕,将手中的长剑倒背在了背后,整个空间中都回荡着锐器破风的嗡鸣。诡异的血红色镰刃同楚昆阳的长剑相格,微微擦出了一串火花,照亮了两个人的侧脸。戈拉蒙像是一尾灵巧的鱼,一触即走,接着楚昆阳格挡的力道滑开,在此隐没在黑暗中。 “不错不错,你让我吃惊了。”戈拉蒙的语气像是父亲在表扬做得好的孩子:“只有这样才像是他的儿子嘛。” 楚昆阳咬紧了牙关,愤怒像是烧红的烙铁在烫他的血管。他举剑斩切,向着黑暗中那看不见的敌人发动反击。 这个时候偏殿外音阶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皇城禁卫军,数百支打开保险的连射統正对着黑漆漆的入口,随时准备着向里面倾泻致命的弹幕。 神色焦急的亲王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抓过禁卫军首领的衣领,厉声喝问:“情况如何?” 首领很无奈地指了指那层还未凝固的鲜血和门口满地的尸体,很明显,除了楚昆阳,之前试图进去的人全都死了。他沉声开口:“我们已经损失了五十名皇城禁卫军,因为里面贵重藏品的关系,所以我们目前还不敢采取过激的行动,殿下已经进入控制局面了,但我们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入侵者和楚昆阳都还或者,这算是个好消息,金属锐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坏消息是连楚昆阳进入这么久都还没能把局面控制下来,这个入侵者无疑极为棘手,他的危险程度和“大夏龙王”是同一级别的。但既然控场的是楚昆阳,想来问题不大。 靠在墙角的楚昆阳远远不是楚雄想的那样问题不大,相反他才是被压制那方。他身上被切开了好几道小伤口,破损的衣服下隐约可见皮肉外翻的伤口,但这都不算什么致命伤。 真正让楚昆阳震撼的是对手的实力,在他全力以赴的情况下,甚至没能在交锋中站到哪怕一点上风。双方武器交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砍在了一块僵硬的石头上,震得虎口隐隐作痛。而且戈拉蒙神色轻松,一直都在说话挑衅他,明显还有余力未发。这一刻他才明白了戈拉蒙是在和他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胜券在握的猫在戏弄他这只老鼠。 不能这样下去了,楚昆阳在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从不畏惧和退缩,反而会在第一时间把所有可能胜利的筹码全都押上去。在龙城战役的时候他这样做了,面对奥莉安娜的时候他这样做了,现在当然也还是会这样做!如果说实力不及对方的话,他现在的手里还捏着一个最大的筹码! 接着一次交锋的力道,他猛地后跳撤出戈拉蒙那柄长镰的锋刃反手把右手的长剑掷出。乘着戈拉蒙躲避的瞬间伸出右手握住左手“雷弧”的刀刃! 鲜血瞬间就流在了刀身上,天花板上沉积的灰尘猛地开始震荡抖落,那是空气中的静电流引发了灰尘中的静电变化,这个时候他缓缓抬起头来,冰蓝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紫色的电弧! 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整个空间都被他牢牢掌握在了手中。戈拉蒙本来看似不可捉摸的行动轨迹现在变得清晰,因为任何的移动都会引起电荷的变化,而现在的楚昆阳,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空间的电荷! 戈拉蒙的眼瞳猛地一缩:“血脉牵引!”作为这个技能最早的研究者之一,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他收敛起了那幅漫不经心的表情,猛地后跳想远离楚昆阳,呆在一个暴走的疯子引发的领域里是对自己不负责的表现。 狂躁的电蛇比他的动作更快,紫色的电流汇集在一起,猛地对着戈拉蒙追了过去,把他同一个放置兵器的架子一起掀翻!过量的电流引发了爆炸,一瞬间戈拉蒙的身影就被吞没在了爆炸的火光里。 楚昆阳缓缓松开疯狂吮吸鲜血的刀刃,警惕的望着戈拉蒙被电流吞没的地方。开启共鸣的瞬间,一切带有电荷的东西都被他掌握住了,从金属器具到空气中的浮尘都没能逃过他的感官,欢欣鼓舞的电荷在向他献上自己的忠诚,告诉他周围的一切变化。 身体的敏捷度也大幅强化了,加持了血脉牵引后的他移动起来只是道虚闪的幻影。但这个强大的技能带来的身体负担和精神负担都是巨大的,但短暂使用还没有什么大问题。 扬尘散尽,现出的是一团漆黑的人形,楚昆阳一愣。虽然他预计过能打到对手,但是目前的情况看来比之前更诡异,除了轮廓以外什么都看不清楚的人形分外让人感到惊惧。 鸟类振翅的声音响起,那团漆黑的人形瞬间分解成了一群聒噪的群鸦。毫发无损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眼瞳如他手中的长镰一样,红得不可思议,充满了血腥的怨毒! 戈拉蒙纵声狞笑:“血脉牵引?这种弱到极限的共鸣也能叫做力量?”他缓缓平举起手中的血色长镰,唱诵起来自地狱的词调。 “掌管均衡的神邸,我愿浮出一切的代价交换力量,将须肉、骨骸、乃至灵魂放上均衡的天平称量,哪怕从此陷入无尽的极渊。遵从这个法则,我便是那天上的炽日,燃烧自己的同时烫死敌人……” “汝赐吾血,精炼其魂,轮回不休,生命不止,然不可至之地终不可至,所到之处必将光辉四射。所以我虽然受伤却不死亡,虽然迷失却不曾堕落,是以均衡为一切生命的法则,曰:‘等价交换’,曰:‘万物均衡’!” 颂唱完毕,比之前凌厉千倍的恐怖气势从戈拉蒙的眼瞳中散发出来,屋顶猛地爆裂,潮水一样的群鸦大肆喧嚣着涌进这个狭小的空间,天空中传来了魔鬼的呼喊。 “虽然我必将孤身作战,但此刻你面对的却是千军万马!” 正文 23.激烈碰撞,猩红之镰&大夏龙王 此刻整个长廊里已经变成了一架死亡的钢琴,血红色双瞳的群鸦鼓噪着在每一个可以容身的角落里振动翅膀,每一只乌鸦都是一个死亡的音符,每一次振动翅膀都是一个死亡的节拍,如海一样的群鸦组合起来就是——一曲恢弘盛大的死亡颂唱曲! 这曲死亡颂唱曲才刚刚开始就出现了不协调的杂音,狂躁的电流组成了同样嚣张的电蛇,在群鸦的缝隙中钻过,使那些飞舞的群鸦翅膀挛痉发麻,掉落在地。漫天的电流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电网,将那些群鸦全部覆盖其中。楚昆阳拼命维系着自己的领域,尽量将它压缩,在这种时候,越小的领域电流也越集中,只有在完全集中的情况先电流的威力才能放到最大。 维系领域需要消耗自身大量的鲜血以及大量的精神,楚昆阳在这个时候身体处在极度亢奋的情况下,大量的肾上腺素被分泌出来之后再输送到全身,疯狂地刺激着身体的机能。这个时候楚昆阳的心跳是平时的三倍之多! 但还远远不够,即使已经得到了如此的强化依然还是不够。戈拉蒙的踪迹在黑暗中仍旧不可捉摸,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按理说没人能够突然从某个地方消失,也不可能突然从某个地方出现,更不可能在某个地方原地复制出多个自己。但黑暗中电荷们带回来的信息却是每一个角度都有一柄镰刃在划破空气,每一个方向上都有一个“猩红之镰”。群鸦飞舞的时候翅膀振动发出的声音竟然和戈拉蒙那柄镰刃切割空气时发出的声音是一样的!所以楚昆阳完全被混淆了视听,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切的技巧全都用不上,只能静待着对方的先手。 房间外等候结果的楚逸阳等人惊呆了,锐利的电光划破了黑夜的寂静,粗大紫色电蛇咆哮着在偏殿的屋顶上肆掠,像揭起鱼身上的鳞片一样横扫过屋顶,将瓦片秋风扫落叶一样全都掀翻扔出去。天上升起了血红色的满月,潮水一样的鸦群从四面八方升腾起来,聒噪着从屋顶上的空隙中涌进去。偏殿里面散发出两股恐怖的气势,一股宏大而强烈,像是君王的暴怒;另一股冰冷阴森,像是死神的降临。同样的是那毁天灭地的威势,不同的只是它们的主人。 狂舞的电蛇终于从房顶上冲了下来,它像一条狂暴的巨蟒一样字房间里扭动,将那些摆放藏品的支架和飞舞的鸦群一起抽翻在地。但这依然没能找出戈拉蒙的正确位置,他就像是个游离于世间的幽灵,飘忽不定,还在说着冰冷的嘲讽。 “只是这样而已么?只是这样而已么?你还差得远!” 原来这至强至暴的雷电领域在他的眼里还只是一个未成熟的地步?这算什么?当你用尽全力去战斗的时候,在别人眼里你还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除了被欺凌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痛,大脑的神经像是在被烧红的烙铁烫一样剧痛,手里握住的仿佛不是一把刀而是其他什么可以榨出力量的东西一样。楚昆阳用力把刀柄握紧,握住刀柄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大被涨得发白。手上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向这柄刀输送着鲜血来维系领域,但还不够,这样的力量还不够,还需要更多。曾经的记忆追随着力量涌向楚昆阳的大脑,苍雷炸响的嗡鸣一阵阵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支离破碎的画面一幅幅在楚昆阳眼前闪现。 身着白裙的女人被捆绑在肮脏的十字架上,脚下摆放着一人高的干柴。熊熊的烈火在吞噬她娇嫩的肌肤,火苗在无情的舔舐着她的衣服,最终将她吞没。瘦弱的男孩一个人瑟缩在角落里发抖,周围的呓语像是妖魔鬼怪狰狞的诅咒。 “蓝瞳的孽种,怎么不把他和他的母亲一起烧死?” “将他驱逐出去,他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不幸!” 终于还是想起来了么?你那被恐惧、孤独、不甘和无助支配的过往! 这种感觉,想要握住什么东西来将那些人撕得粉碎! 楚昆阳仰起头,将刀猛地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拉,血花入荻花般飞散。转眼就被狂舞的群鸦吞没了。 更加狂躁的雷电从地面弹起,高压的电火花猛地就将那些靠得太近的乌鸦羽毛烫焦。它们纷纷掉在地上,化作一片片漆黑的羽毛。 但房顶上的空档里群鸦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楚昆阳此刻像是站在一个漩涡的中心里,四周的群鸦组成了水流将他包裹其中,那曲死亡的咏叹调此刻被演奏到了最.,无论是楚昆阳还是戈拉蒙那个均衡法则唤醒的领域此刻都已经释放到了极限,疾烈的风将两个领域中心的一切杂物都刮开到一边去,整个房屋的支架都在这样强大的力量碰撞下摇摇欲坠,躁动的鸦群嘶哑的鸣叫着想要逃离楚昆阳的领域中心,但一个意志被强加在它们身上,它们一只只前赴后继撞向那些强烈的电流网,然后化作一片片的黑色羽毛飘落。 捕捉到了,在那些群鸦的缝隙里,有一个声音和其它的群鸦不一样。虽然它们都在发出类似镰刃切割空气尖啸,但其他的群鸦都是在围绕着楚昆阳做一个规则的运动,这个异类确实在作着“漫步”一样的运动,很是随心所欲,也就是说,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在这个领域中心出现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异类,那么它只能是这个领域的主人! 刀在兴奋地鸣叫着,开始大量吸入楚昆阳的鲜血,更加纯粹的力量被凝聚成型,生成无限的循环,这样的结果是…… 雷暴! 大量的电荷被从屋顶的空隙中吸入汇集到电流的网中,凝聚成更加狂躁的电弧,它们全都听从了楚昆阳的命令,向着他所想的那个位置靠拢! 闪亮的电流发出的光照亮了黑暗中那个目标,准确来说,他已经不能被称作“人”了。 巨大的黑色羽翼对空展开,凄厉的血红色长镰缓缓扬起,戈拉蒙的眼睛血红,苍白的脸上没有意思血色,狰狞的样子像是从坟墓中复活的死人! 楚昆阳脚下发力,暴掠而出,周围的群鸦不要命一样扑向他,还没靠近就被电弧逼开了。他一直以来就是个一把剑,剑存在的意义就是斩切,不管面前的是什么,逆着刀锋的,都只有去死! 楚昆阳这个时候的杀意已经放到了最大,领域全开,所有的电流全都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巨大的电蛇。电蛇张口嘶吼咆哮,牙齿间流淌的是紫色的雷电,它向着群鸦的狂流发动了直接的冲锋,这是均衡法则唤起的领域与血脉牵引唤起的领域之间的较量,纯粹的力量碰撞将会带来难以预料的结果。 脆弱的房屋支架终于在这样强大的威势下彻底崩溃了,铸造墙壁的瓦砾和砖石被狂风裹挟吹飞,墙壁轰然倒塌,那强大的电流和狂风马上把它撕得粉碎。漫天的扬尘遮蔽了在外的人们的视野,看不清楚里面的战局。 狂躁的电蛇忽然在领域对撞的最.消失了,一切的点和运动都归于了绝对的静止,楚昆阳手中的长刀无力地掉在地上,顺着地面滑了出去。手腕上喷涌的鲜血已经没有了,大脑完全是空白的眩晕状态。身体完全处于虚弱无力的状态,连抬起一个指头都做不到了,这种状态不是疲惫,而是失血过多。为了维系这个领域,他身上至少三分之一的血液都被献祭给了那把刀,现在伤口已经流不出鲜血了,领域崩溃,现在他成了一块待人宰割的肉。 楚昆阳无力的抬起眼皮,虚弱的看着戈拉蒙的领域朝自己逼近,潮水一样的鸦群马上就要冲上来分食他的血肉了。他响起了在暗影岛的时候那具被群鸦吃掉的尸体,不禁有点自嘲的感觉。真可笑,原本高高在上的龙王现在要被渺小的群鸦分食了,还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这可悲的生命终于要结束了么?楚昆阳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象中利爪撕开血肉的痛感。楚昆阳疑惑的睁开眼睛,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戈拉蒙的领域依旧还在,只不过群鸦由凶猛的进攻者变成了守护者。它们围绕着楚昆阳呈漩涡状飞舞,遮蔽外界的人窥探这里的视野。戈拉蒙的血红色长镰就悬在楚昆阳的头顶,随时可以将他切成两半。 “真悲哀啊。”神色狰狞的男人在说着虚伪的怜悯词:“不管你原来是怎样的强大,一旦你失去力量就和渺小的爬虫没什么区别,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好,何来的能力保护其他人呢。” 可恶!楚昆阳奋起身体里最后的意思力气想要挣扎着去拿几步开外的长刀,戈拉蒙一把攥住了他割断了静脉的手腕:“算了吧,你现在是没有机会赢我的。” “在我离开之前还想和你好好聊聊,放轻松。”戈拉蒙随手把长镰扔到一边去:“现在告诉我,是谁教给你血脉牵引这个技能的?” 楚昆阳别过头去不理他,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戈拉蒙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对楚昆阳的态度有些不满。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尖锐的破风声穿透了阻蔽视野的鸦群,一枚金属的弹头打穿了群鸦组成的壁障穿透进来,袭向戈拉蒙的后脑。戈拉蒙的身子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命中了一样。楚昆阳一愣,这个恐怖的男人这么轻易就被击杀了?用一颗子弹? “别担心别担心!”戈拉蒙那张脸上凝固的表情又变得生动起来。他缓缓向楚昆阳张开自己的手掌。掌心里是一枚尖锐的弹头,他将这枚弹头翻转过来,在弹头的底部镌刻着以六角雪花为镶边的同心齿轮,那是海克斯科技局的标志。 “原来是这样,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戈拉蒙自言自语着把长镰收了起来:“那个老家伙也还没死啊。” “不过时间不多了,你的未婚妻好像对我们的谈话不大高兴。”戈拉蒙诡秘地笑笑,把那枚子弹丢在楚昆阳面前,子弹弹跳着蹦远了:“那就下次再会了,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多坚持一会儿。” “那么作为获胜的奖品,这东西我暂时替你保管吧。”戈拉蒙把两截毛茸茸的血红色长尾在楚昆阳面前一晃:“替我向你的叔父问好,就说二十年前的故人在地狱等着他。” 戈拉蒙仰天长笑,背后的双翼鼓动狂风。群鸦有节律地呼应着他的节奏,将他的身影包裹其中,升腾而上,天上的月色如那鲜血一般的红。 没有人注意到,看见那些鸦群的时候楚雄的眼睛里出现了怎样恐惧的表情。 正文 24.伪装 当扬尘散尽的时候,在殿外等候的众人都以为自己看见了来自地狱的恶鬼。肋生双翼的男人脸色苍白得像是从坟墓里爬起来的死人,眼睛血红的群鸦围绕着他飞舞,将他缓缓托上天空。他面带微笑,笑得含蓄而优雅,那笑容里包含的意义却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生出恐惧来。 这个时候居然只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了,楚雄大声厉喝:“那就是入侵者,射击,射击!” 原本作风温和的楚雄一改平时温文儒雅的作风,他狂乱地挥舞着手臂指向空中群鸦裹挟着的男人,花白的头发竟然在颤抖、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空中的目标身上,没有人可以去看他脸色恐惧的表情。 皇城禁卫军们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他们习惯于在各种突发情况下服从命令。他们整齐的抬高了手中的枪口,扣动扳机。上百枚子弹的底火同时被撞针激发,他们的枪口腾起了一尺长的枪口焰。无数黄铜的子弹如归巢的蜂群一样倾泻而出,弹幕瞬间就遮蔽了黑色的鸦群,空中飘下一片片漆黑的鸟羽,转而又化作新的鸦群。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当硝烟散尽之后。面上含笑的男人嘲讽地对他们挥手示意再见,这真是挑衅!在场的不光有大夏的高层,还有很多世界各地的大贵族,他竟敢狂妄地挑衅这个世界! 银色的尖锥像是一道电光一样划破了黑暗,不是一发,而是多发。一发接一发的银色尖锥组成了密集的打击网,在此将鸦群包裹的男人覆盖其中。人们惊讶地回头看那个端着那支大口径枪械的女孩,她的体型同这支枪比甚至只能算是娇小,但她端枪的手很稳定,连续击发的时候没有出现任何的颤动。她半蹲在地,眯起一只眼睛瞄准空中的目标,另一只冰蓝色的眼睛里漠无表情。 命中鸦群的瞬间那些尖锥一样银色尖刺炸裂开来,大量的银色液体从爆裂的子弹里面喷溅而出,沾上那些鸦群的时候就开始腐蚀它们的血肉,将它们变成一堆不能复原的黑色灰尘。这种银色子弹对那古怪的鸦群的效果不言而喻。 奥莉安娜的弹夹已经打空了,她皱皱眉把那枚孔弹夹卸下来。银色的弩箭紧跟着破风而出,疾飞的弩箭上带着令人生畏的寒气。楚逸阳手中端着的是传说级别的弩弓“霜脉”,虽然戈拉蒙展示出来的实力深不可测,但想要在这把弩弓射出的箭下逃脱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如果戈拉蒙的身体被弩箭接触到他就完了,不可思议的冰之属性会瞬间把他变作一具冻僵的尸体。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弩箭撞在了血红色的金属镰刃上,撞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后被弹飞了。群鸦散的干干净净,空中的男人转瞬之间就没了踪影,徒留下一片片黑色的羽毛飘散在空气中,带着来自地狱的血腥。 这是哪里?楚昆阳觉得自己正独自行走在一条幽深黑暗的小径上,四下无人,寂静得让人恐惧的黑暗包围着他,无尽而永恒。让他想要挣扎,让他想要逃离。 楚昆阳想要呼喊,可喉咙像是塞了棉花一般说不出话来。在黑暗中的某个地方有人在轻轻呼喊他的名字,那声音幽远绵长,若有若无,辨不清方向,但那声音却又一直萦绕着他,让他无法逃离。 楚昆阳仔细分辨了许久,那声音的方向始终捉摸不透。楚昆阳低下头,脚下显出了微小的涟漪,竟然是在湖面上? 猝不及防地,楚昆阳还没反应过来就猛地落入了水中,冰冷的水像是要浸入他的骨髓一般刺骨。一瞬间涌入鼻腔和呼吸道的冰水呛得他喘不过气来,要命的窒息感像是有人在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一样。视野里上方睡得界面与空气的分界线越来越远,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越陷越深。 迷蒙中,有股力量在黑暗中托住了楚昆阳,令他不再下沉。那股窒息感也微微减弱了,悠长绵远的呓语在他的耳边响起:“不要畏惧,当我们重拾力量那一天,世界都叫爱那个为之颤抖。” 楚昆阳猛地一僵,他缓缓回头,那句话像是有人俯在他的耳边说的一样清楚,清楚到可以辨别那些音节。 他没能看清身后是什么,光明,刺眼的光明在一瞬间笼罩了他,灼得眼睛刺痛,他下意识伸手去挡,一下子就从那虚幻的黑暗中被抽离出来了。 虚弱,该死的虚弱。楚昆阳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身上很冷手脚发虚,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勉强睁开眼睛,打量眼前的视物。 看清楚那个人背影的时候,楚昆阳猛地打了个激灵,瞳孔极不自然地一缩:“叔父。” “醒了?”站在楚昆阳床边的楚雄背对着他,手背在背后:“那我们来说点正事!” “我们来看看昏迷以前干了什么?”楚雄压低了声音咆哮:“整个偏殿都被毁掉了,里面那些价值连城的藏品变成了一堆贬值的残渣,那些都是次要的我们就不说了,为什么狰狞之尾不见了?戈拉蒙又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楚昆阳把脸别开。楚雄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以往这种时候他本来都该对楚昆阳笑眯眯地说一些鼓励安慰的话,但今天他的态度有些反常,像是怕被人识破什么一样,慌张而又愤怒。 “那么又是谁教给了你血脉牵引这个技能?”楚雄的语气一反常态,简直是在质问了。 “你是怎么知道血脉牵引的?”楚昆阳抬眼去看他。 因为没有预料到本来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楚昆阳回事这种反应,楚雄愣了一下,继而沉默,双方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楚昆阳能感受到,他在刻意躲闪自己的眼神。 半晌之后楚雄才说话:“你父亲就是死于这个技能,早在你出生的时候这个技能就快将他的身体摧垮了。” “是吗?”楚昆阳表现得并不在意:“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说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楚雄有些气急败坏:“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谈论他?” “我并不觉得我的态度欠妥。”楚昆阳的话冷冰冰的:“我们谈论的是你今天说的和以前说的为什么不一样了。你在对我撒谎。” “那是怕你走上错误的道路。”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不妥,楚雄的语调温和下来了:“血脉牵引的力量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被无情地反噬,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个的?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德莱弗曼,海克斯科技局局长。”犹豫了几秒之后楚昆阳还是说了:“没有其他的内容了。”他刻意隐瞒了德莱弗曼的其他话。现在楚雄的身上笼罩着太多的谜团,在真相大白以前还不到摊牌的时候,但明显楚雄在说谎,德莱弗曼和戈拉蒙说的很可能是真的,楚雄反常的表现像是做贼心虚,他才最可能是当年事件的策划者。 “是他啊。”楚雄如释重负地出了一气,转而又严厉起来了:“难道他没有告诉你这个基恩那个可能带来的伤害吗?看看你昨晚释放的领域,根本不稳定,你会死在这上面的!” “敌人太强了,我没得选。”楚昆阳的态度也很强硬:“况且为什么我之前都不知有这个偏殿的存在?里面的藏品我一件都没见过,除了你最重视的狰狞之尾。” “那都不重要。”楚雄抽出楚昆阳倚在床边的刀给他看,原本上面的电弧只是像细线一样微小,现在已经有筷子粗了,跳动的气势也更为狂暴了。很明显,它们获得了进化。 “看看已经恶化到了什么地步。”楚雄怒气勃然:“使用这个技能的时候它也在大幅侵蚀你的身体使自身获得强化,最后稀有金属灵魂拥有自我意识,你坠入‘殉道者’的深渊。” 禁忌的话题已经打开,楚昆阳索性也不再隐瞒:“那么均衡法则呢?不是说它才是最强的共鸣吗?” “均衡法则和血脉牵引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可以终止的一个是不可终止的。”楚雄这次的态度也很坦荡:“血脉牵引只要不向炼金武器贡献血液就能终止,均衡法则则会伴随你到殉道的尽头,无论你发不发动精神都已经被侵蚀,所以一旦走上均衡法则的道路就没得回头!以前不告诉你关于血脉牵引的秘密是怕你被稀有金属灵魂中的杀戮意志迷失了自我,现在你既然知道了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知道了,我会节制的。”楚昆阳把眼睛闭上,表示自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这次的谈话两个人都在伪装,就像是戴着面具的交流,让人浑身不舒服。 楚雄这次到没有对他的态度表示什么不满:“你好好休息,只是失血引起的虚弱而已,等些时候你又该外出作战了,这次务必要重振大夏的声威!” 楚昆阳对这个话题也没有什么兴趣,他的眼皮一动也没动,像是已经陷入了沉睡。 楚雄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习以为然地退了出去。 正文 25.龙王出征 洛河河道上又泛起了冲冲波浪,层层的波浪拍打在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船舷上,钉在上面那些崭新的铆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船尾的螺旋桨有力的分开水流,再激起新的波纹。战舰群的甲板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腰间的连射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是大夏的光荣。 “殿下,我们已经集结完毕了,是否按原计划现在前往控制局面?”传令兵小心翼翼地向船舱内闭目养神的少年请示。少年端坐在甲板首位的座椅上,双目合拢,风吹拂起他额发的时候可以看见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他的状态介于将睡和不睡之间,眼睛闭得很自然,像是一具凝固的雕塑那样具有坚毅冰冷的美感。 那是因为,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会为之颤抖。 虽然年轻,但楚昆阳的军功加起来可能会有一座山那么高。十二岁开始随军作战,十五岁领军,十八岁一举成名,他经历过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说道在战场上的资历,没几个人有资格在他面前卖弄。 听了报告,楚昆阳缓缓睁开了双眼,露出那对冰冷的蓝色双瞳:“现在起航,按原计划进行。” “是,殿下。”传令兵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片刻之后,沉睡的舰群苏醒了,上百根锚链被揭开。机动引擎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战舰群的船头纷纷升起了青色的旗帜,寥寥几笔勾勒出矫健的龙形,随风飘扬,在空中展鳞舒爪。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挂看这盛大的场面,那是一个帝国新的强盛的开始,帝国公爵,被称作“大夏龙王”的楚昆阳继龙城战役后再次出征。 钢铁的舰群发动了马力,船头破开了层层的水波,青色的龙形在空中展鳞舒爪,腾空而去。 夏历1886年4月,最初的战争就像荒原上的一把野火,已经烧到了大夏北方。因为对领海权的争夺,大夏盟国北齐与北方岛国瀛洲的摩擦已经发展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北齐曾经因为一次英明的决策与大夏联邦一举控制了北海区域,而瀛洲在全世界的人眼里都是个荒蛮之地的北方岛国。曾经有诗人如是说:“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意思就是瀛洲太过于偏僻荒蛮,连常年在海上行走的商人都不知道它的踪迹。瀛洲的地界完全是奠定在群岛的基础上,平时瀛洲的人也基本不参与国际事物外交,给外界的印象就是一群荒蛮之地穿着破烂的渔民。 但荒蛮之地的渔民也需要进步的力量,在艾维尼亚召开联姻会的时候,瀛洲史无前例地派出了大使前往学习先进技术。数个月后,在瀛洲与北齐的交接地区发现了矿藏丰富的岛屿群,在现在这个战争年代,这些矿藏的价值在君王们眼睛里和等体积的金矿是等价的。 北齐和大夏很早就缔结了盟约,而瀛洲人在大家眼里只是一群没有文化的粗俗渔民。在谈判会议上,双方各执一词争吵不休,最终北齐大使那高傲的态度激怒了瀛洲大使,他从腰间抽出火鉖打碎了谈判桌上对手的头颅,谈判破裂,战争爆发。 北齐的王牌舰队北方舰队竟然在一系列因素下被这群“荒蛮之地的渔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节节败退。最后战线都推到了北齐的国境线,这简直就是亡国的前兆。北齐君王终于坐不住了,他派出使者向自己的联邦大夏求助,希望楚逸阳能给予他实质性的帮助。 实际上楚逸阳对这个生死盟国的求援简直是喜出望外,这倒不是说他对战争有多狂热,而是大夏的声望在过去的时间里早已大打折扣。虽然得到了来自姻亲艾维尼亚海克斯科技局的直接帮助,现在的大夏国力今非昔比,完全有实力挑战任何一个国家。但是还不够,大夏的地位现在还没被国际上认可,他迫切的想证明大夏现在的国力,想将现在的强盛展示给其他君主看,为此他不光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新建舰队,还派出了他的亲生弟弟楚昆阳作为这次支援的领军将领。 这就有点过分的味道了,简直是要灭了瀛洲全国的意思。楚昆阳可是大夏的国之利刃,一部专为战场而生的战争机器,用他出马简直就是屠戮。在他“大夏龙王”的称号未传出之前,他就作为战场主宰者参与了上百场战役,无一败绩。这个消息一传出,很多人都幸灾乐祸地等着楚昆阳把大夏的军旗插上瀛洲的土地。 北海入海口,装备齐整的夏军舰队已经在海面上列队完毕。为首的舰船上,神情肃穆的夏军将领们正眼巴巴地望着夔江的入海口,根据预定,二十分钟后那个人将会接管指挥权,但眼下还没有任何踪影。他们纷纷不约而同看向船首那支自适应的摆钟,它的指针不偏不倚地指正了,还有二十分钟。 雄浑的机械怒吼从远处传来,夔江河面上出现了隐约的一群黑点,黑点急速放大为一个枣核,再然后是一个面包大小。最后,矫健的巨龙撕裂了束缚,凌空翱翔。白衣的少年就站在那条巨龙的下方,俊逸的长发在风中飘扬,整个人就像逆流中的一尊石雕,沉着坚毅,不动如山。与其说他头上那面旗帜代表了这支军队,倒不如说是他个人代表了这支军队。 “大夏龙王”——楚昆阳。 军舰之间搭起了长长的踏板,白衣少年步伐稳重,在场的将领全都半跪行礼:“殿下。” 行半跪礼是最高的礼节尊重了,但楚昆阳并未对这份尊重有太多表示,他随性挥挥手示意不用多礼,脸上的神情淡漠:“整顿情况。” 为首的将领恭顺的俯身:“属下北海海军将领文成,领少将军衔,我军舰船两百余艘,军队军士四万八千余人,我们现在在北海入海口,可以向北海海域出发进行控场了,下一步行动请殿下指示。” 楚昆阳的眼神显而易见的变得锐利起来,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鹰那样锐利。他缓缓将腰间的长剑出鞘一寸,“那么出发前往控场,从现在开始,我将接管指挥权。” 军官们整齐地点头:“是,殿下!” 正文 26.黑色蔷薇 太阳一点点从海平线上夏毅,天要黑了,楚昆阳依旧坐在船头闭目养神,他的身边站着那群高级的大夏海军将领,这是规矩,在最高长官的面前任何下属都得保持侍立的姿态,无论你的军衔有多高。 看得出来这群高级军官对这次的支援任务也相当重视,一路上他们的神情都很凝重,郑重其事地研究着作战计划,但楚昆阳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但他才是最高司令官,没有人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即使这个最高司令官看上去是那样稚嫩。 最后一丝光明终于被海平面吞噬了,整个世界一下子就变了模样,海面上刮起了大风,冰冷的海风中带着咸湿的海盐味儿。大风掀起了波浪,巨大的波浪使得船只上下起伏,士兵们纷纷抓住舰艇上的固定物来保持平衡。 昼夜气候变动这种现象在海上来说是很正常的,但现在这种变动未免太过巨大,高级军官们停下了正在讨论的战略。剧烈的颠簸使他们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他们都是富有经验的老海军了,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得面面相觑。 但楚昆阳依旧端坐在位子上,好像那些剧烈的颠簸不存在一样,面面相觑的高级军官们都在看他的脸色,等待他的指示,但他现在的姿态好像是一尊辟邪的神像,威严却坚硬冰冷,并不能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长剑滑出剑鞘的声音就像流水被礁石分开一样平缓,楚昆阳缓缓睁开了那双没有感情的冰蓝色瞳孔,语调平淡:“准备应战,有敌袭。” “有敌袭?”高级将领们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他们赶紧奔到船头去眺望海面,无奈是在太黑了,除了黑漆漆的海面以外什么都看不清楚,不可视物在这种时候是最麻烦的,他们赶紧手忙脚乱地去命令打开探照灯。 船上的警报被长声拉响,相互之间的舰船上都亮起了警戒的红灯,探照灯的巨大光束虽然存有疑惑,但没人敢质疑楚昆阳的判断,毕竟国之利刃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楚昆阳手中的剑锋一寸一寸滑出剑鞘,随着剑锋出鞘,令人畏惧的气息从那瘦弱的身躯中散发出来,仿佛死神从地狱深处苏醒,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 探照灯的光束顺着楚昆阳的剑锋扫了过去,滔天的巨浪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型船只,它们灵巧的在浪峰间钻过,像是鱼群穿过水域那样轻松,又像是成群的蚂蚁包围大型猎物。那群小型船只迅速朝着大夏的舰队靠拢,船上的水上们手中的钢制弩弓反射着探照灯的微光。他们统一披着黑色的大氅便于在黑暗中藏匿,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下面的面容。探照灯的光束中,为首的一只小船上站着这群人的首领,那居然是个女子。她穿着紧身的纱衣,及腰的长发在海风中狂舞。她没有蒙面,而是骄傲地将那张姣好的面孔暴露在探照光束之下。她的右眼上有一道横贯上下眼皮的浅浅疤痕,这个伤口没有弄瞎她的这只眼睛真是个奇迹,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笔妖艳的没。她一个人驾着一只小船,在浪峰间穿梭自如,她的船在那群小型船只的最前方,就像是头狼带领狼群捕食猎物。 大夏的高级将领们惊悚得几乎忘记了发布命令,如果不是楚昆阳那神鬼莫测的良好指挥能力,以对方的速度,只怕这群人接近了舰队才会被发现。那样的后果很有可能是全军覆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被作为国家罪人送上军事法庭,如果他们能或者回到大夏。 文成他们终于勉强在强烈的颠簸中站稳了,他们的头盔早已东倒西歪狼狈不堪,一个高级的传令军官竭力扶着船舷免得自己摔倒,同时大声发布着命令:“全体高度警戒,敌人入侵,火力压制,不要让他们靠近!重复一遍!火力压制!不要……”| 他的话还没喊完,白色的身形一晃而过,疾烈的弩箭在他的眼皮一寸的地方生生停下,差一点就会射穿他的脑袋,箭头上那狰狞的金属反光几乎吓得他的心脏停跳! 楚昆阳松手,弩箭直挺挺地掉到了地上,在这支弩箭飞过来的时候他准确的判断出了它的飞行轨迹,在最后的时刻伸手抓住了这只弩箭。他没有去关心眼前下属的生死,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那个快速接近的对手,那个右眼带伤疤的女人,她手中正是一只造型精良的弩机。在这样的颠簸中,连射統稍不注意就会射偏,远不如传统的弩箭飞行来得平稳。 也许是察觉到了楚昆阳正在看她,女人挑衅的抬起头,妩媚地对着楚昆阳笑。面对着传说级别的“大夏龙王”,她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在风中若无其事地梳理起那头亮丽的长发。 最开始那支弩箭只是个信号,小船们已经进入了夏军武器的射程,但是重炮在仓促之间来不及调整,颠簸使他们无法释放有效的阻挡弹幕,这种时候反而是传统的弩机站了出来。小船上蒙面的黑衣水手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钢制弩机,黑色的箭矢风暴撕裂空气,钉穿那些试图用连射統反击的夏军士兵,黏稠的鲜血站在船舷上向下滴落,染红了船舷的护板,黑衣水手们的大氅在风中翻飞! 天上升起的乌云简直想一团浓墨,被狂风裹挟着翻滚。云层之下的血肉之躯纷纷在箭矢的风暴下到底,小船们已经到了舰队的旁边,船上的水手们开始检查腰间的短匕,准备着上船和夏军近战肉搏。 云层剑的闪电照亮了白衣少年的侧影,在地面投下飘忽不定的影子。楚昆阳缓缓抬头,双瞳映着天上的雷电,像是两枚蓝色的星辰从深渊底部升起。 带着绳索的钩锚被抛上了舰群的侧翼,黑衣的水手们一部分持续射击压制试图反击的夏军,另一部分人则抓住绳索向上攀爬。夏军从侧舷探出头去,手中的连射統在攀爬者身上炸开巨大的血花,留下巨大的贯穿伤,下一刻他们的脑袋被射得血肉模糊。 领头的女人动了,身形曼妙诡异。她以多艘小船为踏板,在小船间奔跑蓄势,身姿轻盈优雅,最后朝着楚昆阳所在的战舰一跃而上。她的弹跳力非常惊人,这一跃有足足十五米高!直接跳上了楚昆阳所在的战舰! 围绕着楚昆阳的高级军官们纷纷去摸自己腰间的武器,想要在女人靠近之前将她击毙。他们挡在楚昆阳面前,脸上的表情忠诚坚毅,文成的声音低沉:“保护殿下。” 白衣的少年向前走了一步,走出了高级军官们的保护圈,文成刚想伸手阻止他这个危险的举动,楚昆阳的声音冰冷:“退后。” 高级军官们一愣,随机反应了过来。楚昆阳不光光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指挥官,他的本质,是一把锋利的剑!一把剑怎么会需要来自盾的保护?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妖娆的黑色长发如一匹丝绢那样在空中飘散,女人微笑着看向面前的楚昆阳,手中跳闪着黑色的弧光,那是两柄造型精悍的短匕,极为适合投掷以及近距离割喉。 落地的瞬间她手腕抖动,两点黑色的弧光被她大力掷出,直奔楚昆阳的要害。楚昆阳依旧冷眼看着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应激的反应。 但在楚昆阳即将被短匕命中的瞬间,他的身形同那两点黑色的弧光一起诡异的从原地消失了,再不可思议地出现了女人的正面。他重重一个膝撞钉在女人柔软的腹部,将她撞飞了出去,平排在船的侧舷上。紧接着双手抖动,黑色的短匕钉穿她的双肩,将她钉死在船舷上。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被什么东西撞在了腹部,那东西的力量奇大,直接将她撞飞了出去,拍在船舷上,生硬的钢铁烫得她的肩膀像火烧一样剧痛! 仅仅一个照面就说明了楚昆阳能继承前任夏皇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女人之间的差距大得就像是大海与小溪流之间的深度差距。而楚昆阳甚至没动用自己那对成名的专属武器,他低下头凝视自己这个受伤的妖艳俘虏:“你的名字。” 受伤的女人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中满是痛楚,但那不是什么楚楚可怜的哀求,而是野兽拼死一搏的凶狠。她的肩胛骨都被那两柄短匕顶穿了,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何况她面前的对手是令诸王都闻风丧胆的“大夏龙王”。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想挣扎着从那柄短匕之下挣脱出来,这样做只是徒劳的。锋利的刀刃在刮蹭着她的肩胛骨,将伤口撕裂得更大。鲜血从她的双肩汩汩流出,黏在她那件黑色的紧身衣上,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狼。 终于她从墙上挣脱了,这样做的时候她那曼妙的身段都在不受控制的挛痉。她痛苦地伸手,猛地将双肩的短匕发力拔出,鲜血染透了她背后的船舷,她压迫止血,鲜血依旧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流出,一滴滴向下滴落。 楚昆阳静静地始终盯着她的动作,无论她那妖艳脸上的表情如何痛苦他都不曾为之动容。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情种,更何况眼前的还是敌人。 女人很勉强地扶着船舷站了起来,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笑,笑得很妩媚,就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玫瑰。她没有退路了,她完不成任务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一开始就是注定失败的,因为作为对手的根本就不能称作“人”。 周围的人眼睛里都出现了“怜悯”这样的情绪,其实这个女人看上去成熟丰韵,从脸上来看其实还是个大女孩,更像是“姐姐”一类的角色,本不该出现在战场这种地方 她很艰难地扶着船舷的边缘一点一点站了起来,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没移动一点她整个肩膀都在颤抖。被洞穿肩胛骨之后她等同于半个废人,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楚昆阳默默地转过头去,审讯会有专门的审讯官去做,眼下还有残局要他收拾。 转过头的瞬间身后穿来了高级军官们的惊呼,楚昆阳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他低估了女人的反抗精神。在他转头的时候军官们想伸手把她带走,就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抬头撞在额头上的枪管上,那些拿枪的军官们都是一惊,随机下意识后退。女人乘着这个空子猛地向后仰倒,像一条无骨的蛇一样滑下海水,只留下一串上升的泡沫。 到手的俘虏逃走,楚昆阳微微皱眉,那群高级军官们脸色大变,急忙请罪:“属下失职,请殿下……” 楚昆阳一个手势就阻止了他们的话,他其实没有看向那些诚惶诚恐的下属,而是在看着地面刚才那个女人呆过的地方。地面上多出了一支黑色的蔷薇花,层层绽放的花瓣沾血之后看起来神秘而又妖艳。 “黑色蔷薇。”有人认出了这个特殊标志,大声惊呼。 正文 27.暴走,血雨腥风之殇 冲上舰船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意识到首领已经败逃,依旧挥舞着短匕同夏军作战。连射統在这种近战中太麻烦,而他们腰间的佩剑在狭窄的巷战中又根本施展不开 ,所以反而是那些入侵者占了上风。他们冒着被对方刺穿胸膛的危险,将手中的短匕插进夏军士兵们的心脏,鲜血喷溅在他们的大氅上,为之染上泛黑的红。这根本就是疯子的战术,没有人愿意和疯子作战。面临着这疯狂的攻势,又处在剧烈的颠簸中平时训练有素的夏军士兵们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战斗形态,也不能相互支援,到处都乱成了一锅粥。那些黑衣水手似乎还不知道首领已经溃逃,这种自杀式的战斗节奏似乎是想为首领争取时间。他们一昧地向前冲锋,让敌人的鲜血和自己的鲜血从胸膛中涌出来。 鬼魅般的白色身影一晃而过,青色的金属光泽带动死亡的旋风。旋风吹过的地方,黑衣水手们的胸前炸开了巨大的血花。再昏黑的光线下,喷溅而出的鲜血像浓墨一样泼洒在楚昆阳的白衣上,将素净的衣衫染透猩红。 屠杀,简直是毫无悬念的屠杀。楚昆阳的身形在各个舰艇之间闪动,剑锋所过,黑衣水手们的生命像是等待收割的小麦一样被整齐地抹杀。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当魔神般的身影从他们面前晃过的时候,只觉得胸口或者颈部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随即大量的血浆喷溅,窒息感和无力感使他们瞬间失去了意识,连看清那魔神样子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楚昆阳重新站在了高级军官们面前,青色的长剑上鳞纹毕现。他缓缓振动长剑,荡开剑身上那层殷红的雪竹,归剑入鞘。在场的军官们感受到了那地狱死神般的可怕杀气,那柄长剑在他的手中简直是一条脱闸的狂龙!即使是友军也会为这狂龙暴走般的力量而感到恐惧。楚昆阳身上的衣衫被血色染透了,湿漉漉的长发上断断续续地向下滴着雪竹,满脸血污他狰狞得像是食人的恶鬼,加上那对冰冷的蓝色双瞳,让人不由得想要尖叫,想要逃离。 但那些军官们心中却生出了巨大的崇敬之意,他们整齐地半跪想楚昆阳行礼,便如恭迎一位君王的归来。他本来也就是一位君王,一位纵横战场的君王。军官们都是见过战场血腥的人,所以他们不对楚昆阳感到恐惧,反而为能为这个外表稚嫩的少年效命而感到自豪。那是傲世的“大夏龙王”,大夏最锋利的剑,新任的帝国公爵。只要有他活着,大夏的根基就无比稳固。楚昭阳没能创造出来的辉煌,将在他的儿子身上实现! 楚昆阳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将长剑推回自己腰间的剑鞘,重新把头低垂下去避开他人的视线,转身走向自己的船舱,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打扫战场,彻查这些人的来历。” 军官们恭顺地回答:“是,殿下!” 楚昆阳一走进自己的船舱就随手带上了们,他解开自己的上衣,把那件染透鲜血的白衫脱下来随手从窗口扔了出去。紧接着他拎过一桶淡水将整个头都埋了进去,海藻般的长发在水中飘散,桶里的水也被染得微红。一个不留神间呛了口水,他猛地昂起头来,水珠四溅,脑子里有两股强烈的意识在做着斗争。一方面当他看清楚鲜血从那些人的脖颈剑喷溅的恶心得想要呕吐,另一方面他却又对那喷溅的鲜血感到莫名的兴奋,心也为之变得狂躁起来,根本控制不住手中的剑,强烈的杀意从心底最深处升腾,就像狂龙挣脱束缚它的锁链。 他大口喘着粗气,竭力是自己保持镇静,控制不住的杀戮意志终于被压制下去了,那股嗜血的兴奋感终于略微减弱了。楚昆阳却疲惫得像是完成了一次长途徒步行军一样四肢无力,他仰头瘫倒在房间里的一张长椅上,闭上自己的眼睛休息。 楚昆阳猛地直起脊梁,像是被人踩了一脚的蛇那样。他的脑海中惊雷炸响,奇怪而又零碎的画面和无数杂乱的线条涌进了脑海。扭曲的蛇群在黑色的海洋中翻滚纠缠;巨大无比的黑影遮蔽天际;火堆上的女人穿着素雅的白裙,唱着悲伤的歌…….短短一瞬间他做了无数个噩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反复回荡:“我们曾是至高的神邸,现在却沦为世界的弃儿,在深渊最深处无尽的徘徊,刻骨的怨恨从心里生长,混合着仇恨和孤独,在血液之中,冰冷燃烧!” 楚昆阳下意识攥紧了右拳,那是他握剑的动作。因为用力过大指甲都嵌进看皮肉里,刺痛了手上的神经。痛感使意识稍稍稳定一点了,要是在外面那些人面前陷入这种幻觉,那么整个舰队都会全军覆没,幻觉里的楚昆阳会亲手毁灭这支舰队,把每一个人的心脏从胸膛中掏出来,这才是他被视作禁忌的最终原因。 作为禁忌,他唯一的涌出就是被当作武器。楚昆阳松开右手,呆呆地看着手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十五天前发动血脉牵引时留下的伤口,现在已经恢复得快要看不清形状了,就连割脉引起的虚弱状态也在仅仅两天以后完全解除。就在两天之内,机体造出了足够的新血,而换做常人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血脉牵引不仅能提供力量,还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恢复能力。十五天前楚昆阳还是行动难以自理的重伤员,现在已经恢复如初,重新被楚逸阳派上战场,负责这场名义上正义的支援战。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荣耀和权力没能给楚昆阳带来幸福,反而使他觉得疲惫不堪。一方面他为那股嗜血的冲动而感到兴奋,一方面他又为自己手上的鲜血感到罪恶。其实战争有什么用呢?它只是某些人的贪欲罢了。参加战争的人,那些士兵,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有的只是想让某些重要的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不留神间身体又是一阵挛痉,杀戮意志再度顶着血液冲上楚昆阳的头皮,让他的头皮阵阵发胀,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血脉牵引在将他变得更强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副作用,嗜血冲动难以自制,闻到血腥味或者看到鲜血就莫名地兴奋起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奇怪的幻境反复出现,这些都让楚昆阳几近崩溃。最可能失控的时候还是战斗的时候,那时杀戮的兴奋主宰了意识,嗜血冲动让他将每一个敌人撕碎,直到那颗渴望杀戮的心得到满足。德莱弗曼说得没错,血脉牵引的确是一把双刃剑,它太过危险,不知道那被视作禁忌中的禁忌的均衡法则又会是怎样恐怖。 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了,楚昆阳定了定神,将那些杂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他随行的衣柜中拿出可供替换的衣物换上,湿透的长发此刻已经微干,他下意识做了个梳头的动作。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得一怔,那是某个女孩留给他的习惯。捷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着要给他梳头,一下一下把头发梳理整齐,那温柔的目光就像是阳光,让人莫名感到温暖。 从艾维尼亚回来以后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楚昆阳也不过问,反正大家其实并算不上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萍水相逢。但是那些相处的日子里,她的习惯竟然这样深刻地影响到了自己,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楚昆阳无声地笑笑,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为数不多的人曾经真正地关心过他啊。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叩门声:“殿下,已经打理好了。” 楚昆阳抓紧时间把衣服的扣子扣齐,面无表情地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向中央甲板,那名传信的士兵小跑着紧随其后。 战友的尸体被集中收集起来,裹上白布举行了水葬,还留下了他们的遗物带给他们的家人。敌人的尸体则被随意抛进水里,尸体的血腥味引来了大群的鲨鱼进食,水里白肚翻滚水花跳动,鲨鱼们争抢着进食,场面无比血腥。无论是友军还是敌人,下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被作为鲨鱼的食物。 甲板上已经被用水冲了一遍又一遍,血迹都被冲淡最后冲散,但还是有些夹缝里有冲洗不掉的黑色凝血块。军官们在甲板上围成一圈等着楚昆阳,他来了之后他们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道路,向他鞠躬:“殿下。” 楚昆阳没有理会他们的敬意,他直接看向了甲板的地面,一具黑衣水上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因为蒙面的缘故,看不清面容,他的旁边就是那朵妖艳的黑蔷薇。 一名军官从口袋里摸出了战术小刀,将黑衣水手的头巾割开,拉下面罩,再从他颈部的领口向下割裂那身黑色的纱衣,一直割到了腰部。素白的人体皮肤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 那是个女孩,除去了表面的衣物就可以看到乌黑的长发从头巾下滑出来,姣好的面容因为失血已经变得苍白。虽然她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依旧代表着她活着时的万丈荣光。楚昆阳转过头去,这是对一个女性的尊重。 看一个死去女孩的身体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楚昆阳微微皱眉:“这是?” 那名军官把女孩的尸体翻了过来,掀开她背部的衣服,灿烂的黑色花朵在她的背部白皙的皮肤上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是黑色的,妖艳迷人又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另一名军官递上了黑色的文件夹:“殿下,根据情报,这些人是瀛洲的特殊军团——代号‘黑色蔷薇,她们基本上都是十六到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孩,出身不详。但就是她们屡屡暗杀北齐高级军官得手,瀛洲才能在装备落后的情况下屡战屡胜,目前我们还不清楚那个首领的来历。”他把文件夹的另一面翻开,里面夹着一支干枯的黑色蔷薇,失去了水分的花瓣已经发干发涩了:“但她们的战绩可以说得上是惊人,有五十名以上的北齐高级军官殉职,那个作为首领的女人擅长使用的是小型匕首以及投掷类飞刀,这里是她们暗杀过的北齐军官名单。” “暗杀战术么?”楚昆阳没理会那份名单,他像是在沉思,“真有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文成试探性地问:“我们要预防这种战术?” “不。”楚昆阳摇头,他的眼神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悲悯的神色:“我只是好奇,这些女孩的来历,真可怜。” “您在说什么?”文成听得一头雾水。 楚昆阳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一句冰冷低沉的话飘散:“你在大夏国土上,见过黑色的蔷薇吗?” 所有人都狠狠打了个寒战,确实如此,不光在大夏,其他国家也从未出现过黑色的蔷薇,这也就意昧着…… 它是蔷薇中的异类,是被诅咒的。 正文 28.海上访客 听完汇报的结果,楚昆阳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小憩。他合上自己疲惫的双眼,却始终看到那些现在已经沉到海底的女孩,那些……黑色蔷薇。 其实结果未必就是这样,她们的人生本该平淡而幸福。她们应该平平安安长大,嫁给某个男人做妻子,再安安静静地老去,喜乐安平,一生足矣。 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呢,这样被抹杀,一点价值都没有啊。 黑色蔷薇,那是恶魔的印记,就像这双蓝瞳……. 恶魔的印记么…… 沉思间外面嘈噪声大作,本来已经静止的警戒铃声此刻长声拉响。铰链带动绞盘的声音响起,有人在调试舰船上的滑膛重炮。 外面这帮人想干什么?楚昆阳微微皱眉,刚才他已经确认过了,不存在敌人了,而现在弄出来的动静像是要炮轰正面的敌军。可是怎么可能有正面的敌军出现?那帮人脑子抽了么? 传令军官焦急地叩响楚昆阳的房门:“殿下,有情况。” 楚昆阳面无表情地走出船舱,夏军士兵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看到楚昆阳出来,他们整齐地拉动连射統的枪栓,将子弹顶上枪膛。 借助着望远镜,楚昆阳观察着那个快速接近的物体。望远镜这东西也是从海克斯科技局进口的,制造的机械师将两块凸面镜片精密地固定在镜筒中,能看清十公里以外的敌人,目前还属于稀罕货,只有指挥官才能使用。 在望远镜扩大的视野里,确实有个东西在快速接近,掀起巨大的浪花。那东西的大小大概像是一头虎鲸,然而虎鲸绝不可能达到这种速度,大概是全速前进的大白鲨的三倍,只有爆发状态的剑鱼才能做到,可最大的剑鱼的体型大概只有五十公斤,更何况那东西行进的过程中还在突出机械引擎特有的蒸汽浓雾,发出巨兽般的机械怒吼。 对方接近的速度是在太快了,如果携带者大量的炸药的话那么整个舰队都有可能被连锁爆炸搞得全军覆没,不能再犹豫了,炮兵们开始准备着开始炮击。 “停手。”楚昆阳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那是波塞冬之弦,你们想被艾皇起诉了么?” 片刻之后他的话就被证实了,当浓密的蒸汽遮蔽视野的时候,钢铁的巨兽灵活的减速,一个漂亮的甩尾切过,白金镶边的船头刺破蒸汽云,显出以六角雪花包裹着同心齿轮,确实是那艘号称艾维尼亚光荣的功勋战舰——波塞冬之弦。 对于这个结果楚昆阳显然早就料到了,其实他也没看清那到底是不是波塞冬之弦,天色昏暗加上蒸汽和水花的遮蔽,根本看不清那上面的徽记,但他还是知道这是波塞冬之弦。 因为能达到这种极速的舰船,全世界恐怕只有波塞冬之弦才能做到。说起来这东西算是机械引擎船只的祖宗,一切机械舰船的原型机。过去的十数年里,无数的人想要仿造它,他们也确实做到了,但是根本达不到波塞冬之弦的速度、稳定性、灵活性…….它问世已经有十多年了,在这十多年里以它为原型制造了无数的舰船,那些都是它的子孙后代,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子孙后代依旧没能赶上原型机,更别痴心妄想的说超过了。 但今天的驾驶员驾驶风格有点奇怪,楚昆阳坐过波塞冬之弦,那时候开船的女舰长驾驶得十分平稳,像是一头温顺的骏马。但这次驾驶它的人风格极其暴力,带着野马横冲直撞的味道,完全脱离了那位女舰长的风格。 但是既然是艾维尼亚的舰船理应保持一定的敬意,夏军士兵们搭上了踏板,准备着让对方上自己的船。 当对方走上踏板的那个人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她的人都被她的美丽震撼了。那是冷傲的南国精灵,无与伦比的天才,她的眼瞳清澈冰冷,带着深邃的蓝色,玫瑰红的长发在夜晚的海风中微微飘动,骄傲而又美丽,不用语言就能使人关注。 海克斯科技局副局长,艾维尼亚公主——奥莉安娜。 楚昆阳有点意外:“你来干什么?” “给你带点东西,算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会用得上它的。” 奥莉安娜打开手里拎着的中型金属箱,各种精密的部件展示出它们的只鳞片羽,铂金的枪机,金刚石打磨的准线,镍银合金的枪神……每一个部分都流光溢彩。那是一把大号的火鉖,用于精准狙击,不过是单发火鉖的造型,却配备上了连射統的大号弹夹。那只弹夹里塞的子弹也是大号的,能在三千米外打碎犀牛的头盖骨。烫金的海克斯科技局徽记显示在枪托两侧,且不论它的材料和所能带来的价值,光看做工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了。 “我的第二百二十五件作品,超远程连发狙击式鉖——‘海尔聂斯之爪’。” 正文 29.黑色蔷薇,世界的弃儿 “最远射程五千米,自适应的弹道准心,特殊加工的瞄准镜。”奥莉安娜看起来并不费力地将它提了起来:“海尔聂斯是艾维尼亚传说中的巨龙,挡在它的利爪前面的一切都将被撕碎。” 楚昆阳接过那柄看起来流光溢彩的华丽枪械,因为铸造的材料特殊,这东西并不是很重。他试着从瞄准镜里看出去,快速离去的水迹清晰地呈现在视野里。 楚昆阳猛地放下手中的枪械,一个箭步冲到船舷边,哪里还有钢铁巨兽的影子。从奥莉安娜走上船那一刻它就在调头离开,只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波塞冬之弦上。 想要把它叫回来已经晚了,现在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楚昆阳皱眉:“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战争。”奥莉安娜脸上的表情和楚昆阳一样淡然,全然没有注意楚昆阳那难看的脸色。 “但是战争并不是儿戏,我很难保证你的安全。“楚昆阳的脸色有点阴沉。 “但是我却认为安全并不是问题。“奥莉安娜依旧满脸淡漠:“况且如果你不能保证我的安全,那么别人也不能。” “狮子再凶猛也会有疏忽的时候,它能捕获大型的猎物,不见得它就能看护好一头小狮子。”楚昆阳来了对奥莉安娜说。 “但是我相信真正的狮子,是能在捕获猎物的同时照看好小狮子的。”奥莉安娜瞥了瞥眼:“况且小狮子同样是狮子,它长着爪牙。” 楚昆阳一时词穷。 奥莉安娜倚在船舷边上眺望黑色天幕下的大海,不再回头看楚昆阳,她看着那些黯淡的星光和隐约起伏的黑色浪涛,默默无言,眼神中竟然充满了迷惘。 “在想什么?”楚昆阳走到她的旁边,和她并排而立。 奥莉安娜伸出自己的手,让海风从她的指缝之间滑过:“真让人费解啊,我时常思考,我们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宠儿,还是这个世界的弃儿。” 楚昆阳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他转过身去,默不作声。 轻微的金属剐蹭声从船舷侧面响起,楚昆阳警觉地偏头,奥莉安娜缓缓把低下的头抬了起来,一对精巧的黑色短匕抵在她的下颌,就像是毒蛇的毒牙锁定了猎物的咽喉。 “是你?”楚昆阳声音低沉:“你应该吸取教训。” “狮子也会有打盹儿的时候么?”那张妖艳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你想干什么?”楚昆阳看着身子从船舷侧面缓缓出现的女人:“你的伤应该还没好。” “那种小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女人的脸上依旧满是得意:“现在,您想怎么办?” “说出你的条件。”楚昆阳的虎口悄悄指向腰间的长剑。 “请不要做这种动作,殿下。”女人警惕地发现了楚昆阳的小动作:“那么无论是对我还是奥莉安娜公主都不安全,将它丢远一点,一个对大家都安全的距离。” 奥莉安娜脸色煞白,她委实没有想过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藏着这样一个刺客。那个女人说得对,狮子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她和楚昆阳都疏忽了。 楚昆阳冷着脸把腰间的刀剑都解了下来,缓缓弯下腰放在地上,在轻轻一脚把它们踢开。在这个过程中,女人把奥莉安娜喉间的利刃逼得很死,死死盯住楚昆阳的每一个动作,因为要是有一点疏忽让他出手,那么你是没有机会看清他的动作的。 “好了,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条件了。”奥莉安娜冷冷地对面前的女人说。那对刀锋紧贴着她白皙的脖子,微微陷进皮肤里,她现在连大力呼吸都不行,一用力刀锋就会割破皮肤。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声音居然非常镇定,像是那对危险的刀锋架在别人的脖子上。 “你们立刻把军队开出这片海域,停止对这场战争的支持。”女人的声音有些清寒:“否则名闻世界的奥莉安娜公主将在这里香消玉殒。” “你还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吧?”楚昆阳的声音中带着嘲讽:“就算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哥哥能答应你的条件吗?如果奥莉安娜死在这里,瀛洲怎么可能承受得起来自艾维尼亚的军事压力?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国家需要海克斯科技局的技术吗?你现在的行为正在把你的国家变成世界公敌!” 楚昆阳的分析完全是正确的,女人愣了一下,手上的刀锋因为那可怕的后果微微颤抖。、 就在这一瞬间,楚昆阳猛地从原地消失了,因为高速移动带动的残影在常人眼中几乎只是一道微微颤抖的空气,无所避让,无可避让! “糟了。”女人下意识地想要扣紧手中的刀刃,却发现手上根本用不上力气,奥莉安娜伸出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儿,她的肩胛骨是受了重伤的,哪怕是奥莉安娜这样弱小的女孩也能轻易让她丧失机会,奥莉安娜也正确判断出了她的状态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赌,赌她的手没有力气。 楚昆阳的身形猛然一滞,他停了下来,站在里两个人两米远的地方观看,看起来他还不想出手。 奥莉安娜的手也是一松,女人一愣,随即想要反抗,这时候一把锃亮小巧的火鉖缓缓顶上了她的下颌骨。奥莉安娜说得对,最为一头小狮子,她当然也有自己的爪牙。 危险解除,一群卫士持枪围了上来,他们知道这个女人的可怕,这次每一个人都集中了注意力,想再次逃跑时没机会了。 他们走过楚昆阳旁边的时候楚昆阳伸手拦住了他们:“退下。” 那群卫士愣住了,不禁有些疑惑:“殿下……。” “退下。”楚昆阳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是。”那群卫士顺从地收敛了武器,恭顺地退下。 女人愣住了,楚昆阳现在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当甲板上的人都撤空以后。她有些疑惑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楚昆阳转过头去:“你的肩胛骨要废了,让奥莉安娜帮你包扎一下吧,别耍花招,那会将你的国家置于死地。” 奥莉安娜皱皱眉,然而还是收起了手中的火鉖,在女人的肩胛骨上摸了一把。 女人条件反射的抽了一口凉气,奥莉安娜也吃了一惊,女人的肩胛骨上固定着厚厚的夹板,而且血水浸透了外表的轻纱,摸上去湿漉漉的。 “问题很严重,到房间里面去包扎。”奥莉安娜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以后神情很严肃,这个时候女人一软,昏倒在了她的脚下。 肩部传来火烧火燎般的剧痛,女人悠悠睁开双眼,酒精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奥莉安娜正用针线将她肩部的伤口缝合,再固定上夹板。楚昆阳背对着她们,默默地坐在灯光下。 “醒了?”楚昆阳并不回头:“你的名字。”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伊芙兰。” “黑色蔷薇的由来。” 更久的沉默以后,伊芙兰还是开了口:“黑色蔷薇是瀛洲岛屿上唯一的一种蔷薇。这里的土地太过贫瘠,连蔷薇也像是受到了诅咒一样是黑色的。野外的黑色蔷薇漫山遍野,它们的刺很尖锐,不被人们喜欢。” “因为土地贫瘠,所以劳动力显得尤为重要。在这方面女孩是弱项,所以瀛洲的人们不喜欢女孩,很多家庭生下女孩之后就会把她们丢弃到黑色蔷薇丛中。我们被抛弃后被瀛洲王收养训练,作为暗杀者执行任务。我们的出身就是黑色蔷薇,所以会在暗杀成功之后留下一只黑色蔷薇,以示这是来自世界弃儿的报复。” “世界的弃儿么。”楚昆阳沉吟。 “你的上级是谁?”楚昆阳再次发问。 “瀛洲王德川弘一。”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你,阻止你参加战争,用军事压力迫使北齐方面同我们签订条约,获得那些矿群的三分之一。” “你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要一个人来?”奥莉安娜忽然说话了。 “我必须完成任务,否则不光是我,我们的国家都会濒临毁灭。”伊芙兰轻声说:“在大夏的战争机器面前,人多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不想让她们也白白送死罢了。” “你们对瀛洲王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楚昆阳怔了一怔。 “没有,我们只是执行任务的工具,任务一直成功我们会在二十二岁的时候获得自由,任务失败我们会获得严重的惩罚,有时候甚至危及生命。” “如果我让你们效忠我你们会愿意么?”楚昆阳从椅子上背对着她们站了起来:“作为回报,我许诺你们自由与光荣。” “你说什么?”伊芙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们如果效忠大夏,就是背叛国家,况且这次的战争如果你加入瀛洲会输得一败涂地,我们的任务也就失败了,连命都保不住,又谈何效忠大夏?” “你没懂我的意思。”楚昆阳冷冷地说:“我让你们效忠的是我个人,不是大夏这个国家。那么作为我许诺的第一步,我会让瀛洲王得到他想要的作为交换你们。”他推门而出。 奥莉安娜已经缝完了最后一针,她面无表情地收拾好手术器具,在一旁的铜盆里洗了洗手上的血污,转身推门出去,楚昆阳紧随其后。 “等一下!”伊芙兰挣扎着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楚昆阳。在手术的过程中伊芙兰始终没有因为针线穿过血肉的痛苦而呻吟,楚昆阳也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也许是因为伊芙兰是个女性看她裸露的肩头太不礼貌,也许是他不想回头,但此刻伊芙兰心里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您为什么要帮我?” 楚昆阳的身影在门前站定了,却并不说话,这一刻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背影看上去苍凉而孤独,过了好久他都依旧沉默,像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理由。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踱开了,轻声的叹息伴随着海上夜晚的冷风从门里吹了进来,吹得伊芙兰一愣。 “因为我们都是世界的弃儿。” 正文 30.逆转,雨落狂流之变 .read-contentp*{font-style:normal;font-weight:100;text-decoration:none;line-height:inherit;}.read-contentpcit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 黑色的天幕下一片死寂,光辉黯淡的星辰稀稀疏疏地挂在苍穹上。整个世界像是一颗巨大的生命树,星辰是上面的果实,这树即将枯萎,这果实也即将陨落。身材挺拔的少年站在这棵生命树下,仰望那些即将陨落的果实,晚风吹起他衣服的下摆,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骄傲如你也会说谎啊。”一袭蓝裙的女孩走到楚昆阳背后同他比肩而立:“这可真不像你。” “何以见得我说了谎?”楚昆阳并不回头,依旧在看那些阴暗的乌云遮蔽下的星辰。 “我猜你之前说的并不是真实的原因,至少不是全部。”奥莉安娜轻声说:“我在想你要用这支武装力量干什么,虽然你并不缺乏武装力量。” “我真该庆幸你不是我的敌人。”楚昆阳向着天幕遥遥伸出手去:“要下雨了。” “为什么?”奥莉安娜看起来并不满足于眼前这点情报,还想知道的更多。 楚昆阳低下了头,沉默良久之后他小声说话了:“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查明,但是我不相信我当前的下属,我需要新的下属,忠诚,服从,并且绝对高效。” “大夏国内的事?”奥莉安娜对着海风伸出手去,让海风从她的指缝间穿过:“那么你想查的是你哥哥还是你叔父?” 这次楚昆阳保持了绝对的沉默,他的眼帘低垂,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安静得能听到他和奥莉安娜之间的呼吸。 “肯和我说这么多,你不怕我泄露出去?”奥莉安娜脸上的神色狡黠。 “你不会的。”楚昆阳的回答也很淡定,他伸出手去,一滴雨洒落在他的手心,破碎成了一朵水花:“这场战争,将要落幕了。” 暗红色的光隐隐照亮了海面,炮弹的爆炸声隐约可闻。奥莉安娜微微愣了愣,这时候有军官上前毕恭毕敬地向楚昆阳汇报:“殿下,我们到了。” 楚昆阳眼睛里的光显而易见地锐利起来了:“按照原计划执行,重炮群准备火力覆盖!” 雨下大了,由开始的点点滴滴连成了细线,一点点溅湿了甲板,慢慢向里面渗透。 前方的战斗阵地已经进入了夏军炮火可以覆盖的范围了,重型火炮已经蓄势待发,炮兵们正在做着最后的弹道调整,楚昆阳默默地站在雨幕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硝烟漫天的战场。现在北齐和瀛洲的舰队正在激烈交火,双方的炮火交织着在对方的军舰上炸开火花,这时候任何的乱入势力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变化。 此时,夏军舰队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交战双方的视野中,为首的舰船上,矫健的巨龙在湛蓝的空中展鳞舒爪,黑色军服的少年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面旗帜之下,隔着几公里的海面依旧让人莫名其妙的感到畏惧。 大夏龙王!现在的局势已经完全清楚了,瀛洲输了,无论之前他们拥有怎样的优势,在灭国机器的面前这些优势就和纸片一样脆弱,不堪一击。 在众人的目光下,楚昆阳缓缓提起了造型精致的巨型枪械,那狰狞的金属枪身上流淌着华彩的流光,却带着战争机械的冷漠压力。他稳步把沉重的弹夹压进枪身里,将子弹上膛,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他的动作那样轻柔,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他从来都是这样,一击毙敌首脑。、 楚昆阳轻轻抚摸着枪身,他稳稳地托起枪身,枪身猛地打了个横,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刻被锁定了,被他瞄准的人在那战争机械的压力下无所遁形。在瞄准镜清晰的视野里,瀛洲方面的舰队上那个看起来并不高大威武的男人打直了脊梁,王者不会在威势之下屈服,哪怕死去,这是一个王者的尊严。这一刻他的拦住了想要挡在他面前的扈从,面色平静,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楚昆阳扣动了扳机,枪机重重地撞在了子弹的底火上。火药燃烧带来了巨大的动力,银色的子弹划破空气的时候制造出了刺耳的尖啸。那道飞速的流光那样美,却又带着毁灭一切的威能,便如击破天际的流星,划过夜空的时候它美得惊心动魄,但它带来的灾难是毁灭性的。 那道流光重重的切过了空气,因为与空气高速摩擦银色的弹头微微发红,那灼热的风擦过瀛洲王脸颊的时候切断了他的几缕额发,随后继续前行,重重击打在楚昆阳瞄准的目标上,一瞬间便将它彻底贯穿,连金属的材质都被它的动能和热量一瞬间融化了。那根生铁的旗杆被生生从中截断,那面樱色的旗帜从空中坠落,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头栽进水里,缓缓沉入海底深处。 死寂,无论是嘶吼的重炮群还是连射統全都沉默了,也许重型单发統的子弹能越过数公里的距离,但在这种距离上想要实现精确打击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风力影响和动能衰减会让子弹的弹道发生极大的偏差,但楚昆阳明显无视了这些条件,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击毙瀛洲王,但要命中那根旗杆的难度绝不会比名字瀛洲王的脑袋大。这样的准确度与其说是一种射击精度,倒不如说是楚昆阳个人的战斗本能。 片刻之后,瀛洲舰队的舰船上机体升起了白色的半旗,这是国际惯例,他们请求停战,现在该做的事是进行一次停战协议的签署,在“龙王”的压力下,他们只能选择屈服。 要下雨了,空中乌云密布,光线有些昏暗,空气很闷热,让人觉得胸口堵着什么似的不舒服。 停战协议在北齐一艘高级战舰上举行,长长的谈判桌上,或年轻或年老的大使们分别占据了长桌的两侧,他们面前堆着厚厚的一叠文件,这同样是一场战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技巧的谈判能为自己的一方争取更多的利益,所以双方争论很激烈,都想占到上风。 “要求停战的是贵国,所以贵国是这场的战争的战败方,理应承担这场战争的责任。”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得意洋洋:“也就是赔偿军费和承认我方在那些领土上的合法权。” “我再强调一次,我方并未战败,停战是为了双方的未来发展考虑。”头发梳得笔挺的年轻男子底气有些不足。但还是尽量据理力争:“若论谁才是战败方,不妨大家把各自的损失摊到台面上来。” 双方的争论异常激烈,局势有点僵持。北齐要求瀛洲承担战争责任并承认北齐矿群的完全所有权,但瀛洲并不承认被气的说法,瀛洲大使觉得停战是为了发展的优先考虑,矿群应该双方合理分配。谁也不肯让步半分,大家七嘴八舌地辩论着,就差掀翻桌子大打出手了。 坐在长桌两端的两个人并未加入这场辩论,他们的手上分别戴着华贵的戒指,用手衬着头做沉思状。他们一个是五十多岁的,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只有三十多岁,一身礼服考究的一丝不苟。虽然他们都不说话,但他们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却在昭示着,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那场辩论是为他们而举行的。 辩论进入了白热化,密闭的会议室空气有些烦闷,让人觉得呼吸不畅。这时候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就像揭开一个密封的陶罐,新鲜空气流了进来,白色风衣的年轻人大踏步径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明艳照人的女秘书。那女秘书手里拿了一个装饰性的文件夹,右眼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为她的妩媚增添上了一股妖艳的美。 年轻人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到了一个空着的位置上随意坐下,他的女秘书端庄地侍立在他的背后。年轻的瀛洲王看见那个女秘书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眼角微微一跳,最终还是没做出什么举动。 坐下以后,楚昆阳一言不发地把腰间的刀剑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闭目养神。刀剑接触到桌面的时候碰出了“啪”的一声脆响,刚才还在七嘴八舌的大使们说话的声音纷纷不由自主地小了下来。从楚昆阳进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气氛就变了,变得严肃而凝重。仿佛有柄无形的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随时会掉下来要了你的命,大使们不自觉的扭动着身子,有些烦躁而又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制,做不出更多的举动。 虽说那位正趾高气扬的北齐大使后背也是一凉,但随机他的声调就高了八度,整个房间都能听到他嚣张至极的声音,他假装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安,“哼,哼。正如我之前所说,要达成停战,贵方必须承认自己的战争责任和我国对西沙矿群的完全所有权。”他不怀好意的顿了一下:“其次就是赔偿我国的战争损失,共计约十个亿,请问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疑问我们就可以签署书面协议了。” “抢劫!这简直是在抢劫!”瀛洲大使的愤怒地挥手:“我们不可能接受!” “噢。”北齐大使故作姿态地摊了摊手:“既然你们不肯接受和平,那么我们不妨继续作战,我非常遗憾地告诉您,如果不能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们将在明天早上发动决战。” 瀛洲的大使们面面相觑,连一直不动声色的瀛洲王也很焦急,不安地搓动着自己的衣角,他由头抬眼去望闭目养神的楚昆阳,谁都清楚能决定战争走向的是这个冰山般的少年,北齐一方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考虑好了吗?”那位北齐大使故作矜持地撩了撩自己的额发,下面的眼睛猛然凶光四射:“不能接受和平的话,那就接受‘大夏龙王’的炮火?啊,哈哈……” 话音未落,青色的光芒从鞘中溅了出来,一晃而过整张长桌,那柄剑切割坚硬的红木简直像是在切割木头一般轻松,光滑的刃口切过木料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人们甚至不能看清楚昆阳的动作他便归剑入鞘了,依旧是那幅淡漠的表情,依旧是那双冰冷的眼睛,只不过那对危险的蓝瞳现在是睁开的,锐气四射! 片刻之后纤维断裂的声音传来,大使们惊惧地后退,那张六米长的会议桌缓缓从中裂成两半,轰然倒地,被切开的断口平滑如镜,一丝风吹过,那位北齐大使的额发悠悠飘落。 死寂。 在这个地方拔剑动武?这个疯子!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那位北齐大使惊惧地瘫坐在地上,虽然楚昆阳和他之间至少隔着六米长的会议桌,而楚昆阳那柄剑也不到一米半,可他居然能一剑挥断这张会议桌在精准地割裂他的额发,那么警告和一击枭首不过在楚昆阳的一念之间! 冰冷的其实蔓延出来了,满脸络腮胡子的北齐王阿基补皱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必须澄清几点。”楚昆阳的生意冰冷:“首先,我直属于我的哥哥,大夏皇帝楚逸阳。除此之外没有谁能指使我做我意愿之外的事。” “第二,我收到的命令,是协助结束这场战争,促进双方的和平。”楚昆阳缓缓把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也就是说,任何试图挑起战争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最后。”楚昆阳的声音反而平淡下来了:“我收到的命令中,并未包括不能对任何一方的军队或者个人发动冲击。” 说完这番话后楚昆阳又默默地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他的声音温和得像是听话的好学生:“很抱歉造出了财物损失,我个人会赔偿这张桌子,现在,你们可以继续了。” 外面的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雨大滴大滴地落进海水中,淅淅沥沥地打湿了船上的甲板。 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阅读最新内容。当前用户ID:,当前用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