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狼岩》 第0001章 两个世界 夜色渐浓,繁星与皓月争辉,微凉的晚风拂过山顶,周围安详而静谧。 山顶的小木屋旁,一名身穿黑袍的中年人盘膝而坐,他微低著头看不清面貌,只能瞅见那披肩的长发和一脸久未打理的胡须。 雷米尔闭目冥想,脑中一片空明,全身上下完全放松、就连呼吸都渐渐的缓慢下来、似有若无。 世界变得虚无黑暗,雷米尔看不见但能感觉的到,四周无处不在的漂浮著各种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粒子,这些粒子绝大多数是暗灰色的,只有三种是亮著的。 所有粒子都彷佛有生命一般,有的温和而被动漂浮、有的狂暴而主动飞舞,它们充斥著这片空间、甚至整个天地。 那三种亮著细微亮光的粒子分别是赤、青、紫三色,它们相较于其它所有暗灰色的粒子来说,分外明显。 雷米尔让自己的思感缓缓散开,刹那间就如同丢了颗石子进池塘,所有的细微粒子就是那池塘中被石子惊动的鱼儿,纷纷四处游开,只有那三色粒子,不但没散开,思感所到之处反而纷纷聚集,包围著他的思感亲切而欢快的盘旋起舞。 雷米尔控制自己的思感向那些暗红色粒子散出召唤的意思,顿时这些粒子如同百川入海、迫不及待的顺著思感直奔他的身体而来。 雷米尔感觉自己的躯体彷佛成了一个强力漩涡、如无底洞般贪婪的吞著这些暗红色粒子。 雷米尔睁开双眼,感受著周围空间那不断被全身毛孔吸入体内流淌的粒子,他缓缓的伸出右手,体内有少部分暗红色粒子顿时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般向他的右手掌心聚集而去。 雷米尔心思转动,掌心中的暗红色粒子随著他的意念、迅速的以一颗粒子为中心、另六颗粒子上下前后左右的环绕、组成了一个立体的模型,随即这模型不断的向中间挤压收缩,直至七颗粒子都紧密无间的融为一体时,嚓的一声轻响,一缕极为细小的火苗从他右掌心冒了出来。 雷米尔将右手平摊举至眼前,仔细观察著手掌上那一丝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小火苗。 他望著漂浮在掌心上的那一丝火苗,喃喃自语道:”这就是火元素最基本的排列型态,一切魔法的基本架构都是由天地间最原始的自然元素组成,风雷、大地、水火、甚至所谓的斗气,都只是不同种类的自然元素。而感觉、亲近、吸纳、融入、掌控与自己体质相契合的自然元素,就是法师及斗士的修炼过程。我能契合风、火、雷三种自然元素,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雷米尔低头回忆著魔法修炼的基础知识:”魔法或斗技就是法师或斗士在掌控了某种自然元素后、将元素以某种方式排列凝聚、使其呈现或达到某种效果的手段而已。越是高级、效果越强的魔法,元素的排列组合与凝聚就越是困难复杂、所需同时操控的元素粒子也越多,成功施法所需的时间当然也就越久…..”,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该是这样的…..”。 雷米尔神色落寞的轻挥右手,掌心的那丝火苗立时散去,他抬头仰望那轮银白色的皓月,带著一丝长久以来的困惑自言自语道:”元素,真的就是天地间最原始的能量型态了吗?那元素又是如何产生的?…..”。 *******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云朵、灰色的大地一片荒芜,不时有巨大的灰色岩石散落在各处,一切都笼罩著一片灰色的淡淡雾气,这是个灰色的世界。 这里长年刮著强劲无比的剧烈罡风、呼呼风声夹杂著大量灰色的尘土碎石呼啸而过,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惊胆颤的奇异啸声,奇特的是,无论罡风如何狂猛,那灰蒙蒙的雾气始终存在。 一座不高的灰色山峰孤单的矗立著,山腰处有个半人高的洞口,入内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弯曲蜿蜒数十米后豁然开朗,形成了一处方圆数丈、高约丈许的天然石窟。 石窟左右两面是凹凸不平的粗糙石壁、角落处各自堆放著几样物品,唯有尽头正对著通道的那面是片泛著淡灰色的光幕,隐约可见光幕后约五米处是一片七彩流光、形成了一扇门的形状,在光幕与光门之间的地上则散乱著许多诸如枯枝、吃剩的果核、大小不一的石块等等杂物。 此刻在石窟的光幕前,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男孩正揉著眼睛、从地上铺著的一层厚厚兽皮上坐起身来,嘴里还不自觉的喃喃著:”不该是这样的…..” 打著哈欠睁开眼来,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物,狼岩不禁苦笑,又梦到那个世界了。 打从他有记忆以来,狼岩就三不五时的会做梦,梦中总是那个陌生的世界、真实无比,而他则成为了那名叫雷米尔的法师,自孩童时修习所谓的魔法开始,从法徒、法师、大/法师、大魔导师,一步步的修炼、研究,掌握了前所未有的三系自然元素,直至中年的雷米尔走到了方才梦中的法圣境界。 他曾无数次问过阿爸关于这些梦的种种问题,然而在狼岩心目中高大无比的阿爸,也无法就他的梦给出任何确切的回答。 阿爸也曾无数次用狼岩告诉他的方法去试著感应元素,却始终一无所获。 倒是狼岩自己以梦中的方式进入冥想状态后、能感应到一些极为模糊的粒子,但远不如梦中的清晰,说不出为何、可他就是知道自己感应到的这些模糊粒子绝非梦中的那些自然元素,他不知道这些粒子是什么、也无法亲近、吸纳,但这并不妨碍他每天睡前都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冥想、去尝试接触这些和梦中完全不同的物质。 狼岩站起身来,略微伸展了几下身体。才十二岁的他身高已有五尺许,身上只有腰间围了块兽皮,身形略显瘦削但极具爆发力的结实,略显稚嫩而.的上半身、竟然布满了纵横交错数不清的疤痕,古铜色的肌肤、搭配脸上那浓眉大眼如刀削斧凿般的刚硬线条、一头的披肩乱发,与俊秀无缘的他却奇异的构成了一种极其阳刚的独特魅力。 活动完身子,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洞外的狂风呼啸声后,狼岩缓步走到一侧的石壁前,对著角落处一只石雕盒子跪下,闭目双手合十,低声道:”阿爸早,这该死的罡风又开始减弱了,请保佑岩儿能找到足够的荒果并安然到达荒湖。” 言罢,他将盒子旁的两只皮袋抓起、系在腰间两侧的兽皮上,站起身子大踏步走出通道。 洞口外,狼岩感受了一下渐渐减弱的罡风,毫不迟疑的纵身向山下急驰而去。 迎著狂风、他脚下纵跃如飞,驾轻就熟的捡著山坡上最容易落脚的地点下足,不时微微侧开身子、让过一些夹在风中扑面而来的碎石,至于打在身上的罡风和尘土,即使以他被阿爸赞叹的结实身躯也会劈啪生疼,但他却丝毫没有运劲抵抗。 他知道,自己必须节省体内的任何一丝精力。每个月只有这么两天,这能削肉刮骨的可怕罡风才会减弱到他.可以承受的地步,而他必需利用这仅仅两天的时间,在抵抗这可怕的罡风、与这里层出不穷的各种荒兽搏命的同时,来找到足以支撑他存活至少一个月的食物和水。 至于荒兽肉是无法食用的,那些肉就像荒兽狂暴的性子、蕴含著极其暴烈的元力,无法被人体吸收,这是阿爸惨痛的经验。 这里唯一的食物就是一种生长在岩石与地面间缝隙处的荒藤、一株荒藤能结出三到九颗果子,阿爸称之为荒果,一颗荒果就足够狼岩三日所需。 不过荒藤实在不多,运气不好两天下来可能只找到一两株,那他接下来的一个月就会始终处于半饥饿状态、必需更长间隔的吃一颗荒果来捱到下一次的罡风衰退。 狼岩心思转动间,脚步丝毫不停,数十息后他已到了山脚下。他知道不久后就会有荒兽出现,自己必需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各種穷凶极恶的荒兽会从这狂风雾气中的任何角落扑出,来袭击自己。 他在高速奔驰的同时,专注的将耳目灵觉提到了极限,不敢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蓦然,他急奔的身形猛地一弓,不假思索的右手食中二指并起、向著右侧前方迅疾刺出,与此同时右前方的雾气内正好飞射出一抹黑影,毫无闪躲馀地的迎上了他的剑指。 噗哧一声,双指深深的刺入了黑影的左眼,不待黑影有所反应,狼岩紧跟著左手握拳、中指骨节凸起,快捷无伦的砸在了黑影的咽喉处,顿时黑影喉骨尽碎,软软的翻身栽倒。 他身形不停,右脚狠狠的在地上一蹬、掀起大片尘土的同时,扭腰藉著蹬地的反震力,右腿像鞭子一般的甩出,准确无比的抽在了同时窜出的另一条黑影脑袋上,砰的一声响,这黑影的头颅应声炸开,急驰而过的狼岩已将这两条黑影看清,是两头荒豹! 狼岩心中一沉,虽说他知道荒兽的活动范围一年比一年靠近自己所在的山峰,然而一下到山脚就遇到荒兽这还是第一次,这说明也许一两年后荒兽就会在他的洞口附近出没。 “时间不多了,必需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穿过光幕去阿爸所说的家乡”,狼岩抿了抿嘴唇,加快脚步,朝向他的目标方向瞬息而去。 第0002章 初窥本源 一座方圆里许的小湖泊静静座落于这片荒芜的大地上。 湖畔疏落的围著各种奇形怪状的枯木、乱石,湖水清澈、波澜不惊,然而除了罡风猛烈的呼啸声外,无论水中还是湖畔皆为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物在此栖息。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一片黑点,向这片湖泊狂奔而来。 前方正是为了寻找食物和水而冒险外出的狼岩,他后方十数米处是数十头模样各异、穷凶极恶的荒兽,面目狰狞的紧跟不舍。 此刻的狼岩模样有点狼狈,布满疤痕的.上身又添了几道新伤,汗水血水凝在一块,湿透的长发杂乱无章的黏在身上。 外出至今大半日的他没有料到,这次荒兽出现的频率竟然远胜以往,一路驰来他已击毙了上百头荒兽,却在方才最后一次的遭遇陷入险境,被同时出现的数十头荒兽重重围困,使得他再也无法顾及节约体力,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堪堪杀出重围。 狼岩伸手一抹眼前被汗水模糊的双眼,运足目力看到了前方远处的湖泊,这就是他所在山峰附近唯一的一处水源,也是他此番外出的目的地,荒湖。 他微松了口气,回头向那密密麻麻的荒兽群望了一眼,强行压榨体内已经不多的精力,保持极速向荒湖疾掠而去。 百馀丈的距离转瞬而过,湖水已近在眼前,狼岩身形丝毫不停,藉著狂奔而来的冲力在湖畔纵身一跃,横跨三丈的湖面,在空中深吸一口气后一跟斗扎入了水里,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 后方的数十头荒兽毫不停顿,纷纷随著纵跃而起,一头不少的追著他的身影下水。 狼岩身子甫一入水,立刻头下脚上的全速向下潜去。事到如今,他只能赌这些荒兽不识水性、不会跟著下湖,这荒湖已是他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 然而天不从人愿,他才下潜了丈许,就立刻感觉到上方水流的波动,他心里一惊、掉头望去,只见上方湖面涟漪不绝,那群荒兽竟全部追了下水,滑动阵阵暗流疾追而来。 狼岩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继续向下游去。他想起了阿爸的教诲,越是危急时就越要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和临危不乱的心境往往就是解难脱困的关键。 急速下潜的同时他尽量放松身体,心中一片空明,无畏无怖;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脑中嗡鸣作响,竟毫无来由的想起了梦中的世界,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梦中冥想的状态。 然而与他过去的任何一次冥想都不同,这次脑中闪过的是一幕前所未见的景象,那是一片混沌。 一团无边无际、旋转著的灰色雾气所形成的巨大漩涡。 他就站在这混沌漩涡前,头不见天、脚不著地,怔怔看著眼前这带给他极强压迫感的漩涡、在由左至右缓慢旋转的同时、不但没有丝毫吸力,反而不断的往外喷著一蓬蓬模糊的灰色粒子、逐渐向著四面八方散开。 他脑中灵光一闪,这些模糊粒子正是往常他在冥想时,于这个世界感应到的那些并非自然元素的不知名物质。 狼岩下意识的有一种想要看的更加清楚的渴望,在这冲动的驱使下,他放开了思感,感知如同在梦中冥想一样的延伸,小心翼翼的靠近、直至身处于这些灰色粒子当中。 眼见这些粒子对自己既不亲近但也不排斥,他松了口气,仔细的观看起来。 在思感近距离的探查之下,原本模糊的灰色粒子立时清晰了起来,他清楚的感应到这些细小到极致的粒子、每一颗都充满了活力,或单独飞散、或三五成群,往四周散开的同时、不断的彼此碰撞著,碰撞后或弹开、或相黏,似乎毫无规律可言。 蓦地,数十颗灰色粒子几乎贴著他的思感缓缓飘过,过程中他清楚的看到,其中的七八颗粒子于碰撞时、彷佛极为巧合般的达成了某种平衡,彼此环绕飞舞、既不弹开也不再次碰撞,而是保持著这种平衡、缓缓的相互融合起来,形成了一颗比原本单一的灰色粒子大了一圈的融合粒子。 让狼岩极度震撼的一幕出现了,融合后的粒子不再是原本的灰色,而是极度鲜活的紫色,比梦中雷米尔冥想时见到的那种紫色粒子更为明亮。 “这…..這是…..”,狼岩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可思议的目送著那颗紫色粒子渐渐远去,“自然元素!紫色…..这…..这竟然是那梦中世界的雷系元素!!!” 直至那粒雷元素脱离了思感范围,他仍未从震惊中回复过来,“这些灰色粒子到底是什么?雷米尔怀疑自然元素不是天地间最原始的能量型态,他是对的。是这些灰色粒子!是它们在某种状态下的融合才诞生出了自然元素,難道…..?”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某种设想,狼岩更加专注的查看起了周围密密麻麻的灰色粒子。 果然,他又看到了另一幕融合,依旧是七八颗粒子,然而,这次它们彼此环绕飞舞的轨迹与那粒雷元素完全不同,而融合后的粒子赫然呈现出他极为熟悉的暗红色。 狼岩心神彻底沉浸在了冥想中的奇异景象,于身外的一切不闻不问,所以他没注意到,在他进入冥想状态、看到那巨大漩涡的同一刹那,上方穷追不舍的荒兽群突然放缓了速度,原本眼中闪烁著的凶光变成了惊疑不定,盯著下方那不断下潜的身影,数十头荒兽不约而同的迟疑起来。 狼岩完全忘了自己此刻的危急处境,他不断的观察著周围这些灰色粒子,见证了一幕幕不同的环绕轨迹、不同的融合过程,以及一粒粒各系自然元素的诞生,渐渐的若有所悟:“这些灰色粒子就是天地间最原始的分子…..无论什么系的自然元素或能量,都是由这些…..嗯…..原子,通过不同的方式组合而成的。这混沌漩涡居然全由原子组成,这简直就是….对了!是本源!” 他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之馀,越想越是兴奋,自己似乎无意中接触到了这天地间的一桩绝大奥秘。 就在此时,那漩涡毫无预警的又喷出一蓬密集的原子,竟无巧不巧的直奔他思感而来,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下,狼岩的感知瞬间就被这一蓬密密麻麻的原子所充斥,随即毫不停顿的顺著他的思感向他身体曼延而去。 他上方迟疑不决的数十头荒兽、猛然间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物,纷纷惊恐的调转方向、争先恐后的浮向水面。 狼岩此刻已顾不得那些荒兽,他只觉自己的肉身微微一颤,神识从冥想状态中退了出来,全身毛孔皆张,数不尽的细小原子经由这些毛孔疯狂的涌入体内。 他紧张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天知道这些原子进了他体内是什么后果?只是再怎么不甘、再如何紧张,他也丝毫无法阻止,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一过程。 他感应著那些原子进入他体内后,化作了一缕雾气在四肢、躯体、脖颈之间无意识的游荡,最后曼延到了他脑中的识海,盘旋两圈后便缩成一团、再无动静,甚至逐渐稀薄起来,竟彷佛要就此消散。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电光石火间,他脑中浮现的是方才冥想中见到的巨大漩涡,福至心灵的将思感探入识海那团原子化成的雾气中,不假思索的开始画圆、缓缓的搅动了起来。 静止不动的雾气在狼岩的感应中重逾千钧,在他咬牙坚持不懈的搅动下,雾气开始慢慢跟著思感画圆的轨迹翻滚,原本逐渐稀薄消散的景象也缓了一丝。 狼岩见状精神一振,所有心神都放在这雾气上、思感越加奋力的搅动,渐渐的带动这团雾气旋转了起来。 不过他灵机一动、留了个心眼,思感搅动的方向与之前那巨大漩涡的旋转完全相反,他的想法很简单,巨大漩涡由左至右旋转是向外吐,那么反向由右至左旋转、自然就是往内吸了。 随著思感的搅动越来越快、这团雾气的旋转也越发的迅速起来,当他搅动的速度达到了自己当下的极限后,狼岩思感猛地一抽,立刻从那雾气当中退了出来。 此时这团原子雾气早已不再稀薄,而是压缩凝聚后、化作了鸡蛋大小、不断旋转的一团混沌漩涡、散发出阵阵牵引之力,安静的悬浮于识海中央。 随著这漩涡的持续转动,他的思感能清晰感应到周遭湖水中游离的原子、正缓慢但源源不绝的被吸附而来、透过全身毛孔钻入体内,随即如倦鸟归巢一般直奔识海,被那漩涡全数吞入。 感知退出识海,狼岩只觉神清气爽,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子仍在继续下潜,而之前不死不休、追的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那数十头荒兽早已不見了蹤影……. 第0003章 缘之初始 狼岩怔了怔,摸不著头脑的在水中四下环顾,却别说那群荒兽了、就是荒兽毛都没看到一根。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散开感知探往湖面,发现不知不觉竟已下潜了二十馀丈。这种深度的水压已极为可怕,换了普通人在此能立即丧命,但肉身长年累月经受那刮骨罡风反覆锤鍊的狼岩、却无任何不适之感。 他打算先浮上湖面看看形势、那些荒兽到底是已作鸟兽散、还是阴魂不散的在湖畔守株待兔?主意打定,他收回探往湖面的感知、反射性的向下随意一扫、随即他在水中一个翻滚、身子调转成头上脚下就要朝水面浮去。 “嗯?”,狼岩身子一顿,低头往下看去,入眼却是一片黑暗,没有丝毫亮光。适才他的感知下意识扫过时,发现此处距离湖底已不远,而在他正下方的湖底某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那儿的湖水散发著一股淡淡的奇异波动、颇为蹊跷。 他略微犹豫了下,便立即改变主意,重新调转身子,笔直的朝湖底游去。 下潜的同时,他放开身心、灵台试著观想自己彷佛融入了这片湖水中,出乎他意料的、随著他此念一动,识海中那漩涡般的混沌本源立时停止了旋转、不再吸入原子,而是往外喷出一缕雾状的混沌之气在他体内闪电般游走,所过之处不断的有原子自那缕气息中分解、融入他的血肉骨骼。 眨眼间那缕混沌之气便已绕遍他全身、全数分解成了原子,融合肉身后消失的一乾二净。 在他的感应中,随著他身子的不断下潜,迎面的湖水直接透过头脸胸等处的毛孔钻入体内、却又立即全无阻碍的从身体后方毛孔排出,这副肉身似乎成了筛子,毫不受力,之前水中的阻力竟奇迹般的无影无踪,使得他身躯的下沉陡然加快,数息间已踏足在湖底的淤泥上;甚至他入水至今已近半柱香之久,整个人却无丝毫气闷之感。 狼岩又惊又喜,他万没料到这意外得来的混沌本源竟如此神异;同时冥冥中更有种明悟,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将彻底扭转他一生的轨迹。 他的预感没有错,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天将会影响其人生道路的、不仅仅只是这团漩涡而已….. 狼岩收回思绪,开始打量周遭。湖底距离水面已超过三十丈,这世界没有他梦中熟悉的日月星辰,上面那本就灰暗的天光只能透下湖面两三丈,而他此时所在的湖底完全是一整片无边无际的黑。 感知散开在前摸索探路,狼岩踩著淤泥、朝向片刻前感应到异常波动的地点迈步行去。在他思感笼罩之下,那种湖水的奇异波动尽管细微、却依然像黑夜中的火把般无所遁形。 很快的感知就触碰到了波动的湖水范围,顺著水流的动向延伸、狼岩毫不费力便找到了造成这湖水波动的源头。 在他面前思感凝聚处,半截黑糊糊、大小如婴儿头颅的物体插在湖底的淤泥中,乍看之下就是一团烂泥疙瘩。 周遭数尺内的湖水毫无来由的围著这团泥巴、盘旋流动,任狼岩的思感如何探查、也看不出任何异常,更别提找出水流波动的缘故。 他压下心中的不解,抬起右手轻轻按在了泥团上,一息兩息…..直至十息过去,这团疙瘩没有任何动静。他乾脆两手齐出、左右拂动,顿时一撮撮的烂泥迅速剥落,最终呈现在感知内的,是半块小了一圈、奇形怪状的石头。 如果不是周遭水流的异动,狼岩早就掉头而去,一块破石头而已;然而有了这湖水奇异的波动,任是傻子也明白这石头定有古怪。他双手抓住石头两侧,运劲一掀、将整个石块拔了出来,抹掉下半截的烂泥后,这块不规则形状的石头足有成人脑袋般大小。 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不出名堂,狼岩右手运起一丝元力、拿著石头便往腰间左侧系著的皮袋一拍,打算先收进阿爸留下的储物袋、回去再仔细查看。 不料石头拍在皮袋上、竟收不进去,他目瞪口呆的端详了这石中奇葩好一会儿,二话不说的抓起这石疙瘩就是劈哩啪啦的一阵狂拍;可无论他怎么拍、甚至连右侧腰间的灵兽袋、明知不可能也都试过了,这石头还真就是无法收进任何袋子。 “储物袋收死物、灵兽袋收活物,这破石头两者都不能收,什么玩意儿啊这是?”,狼岩无奈,只得双手将石头抱在胸前,身子半蹲、屈膝在湖底一撑,如箭矢般穿透湖水向上方射去。 三十馀丈的距离瞬息即逝,随著哗的一声响、漫天水花四溅,狼岩的脑袋钻出湖面、随即大大的吸了口气,环顾四周并无荒兽,认定了方向后,抱著他眼中那块破石头朝岸边游去。 不一会儿上了岸,将石头放在脚边,解下腰间的兽皮、使劲拧乾后依旧围了上去;他可不敢再稍有耽搁了,仅仅两天的罡风衰退、如今一天已快过去,在遇到那群天杀的荒兽之前,运气不好的他只找到一株结了五颗果子的荒藤、因而眼下储物袋中只得四颗荒果,这可不够他一整个月吃的。 依著阿爸和他的经验、无论找到的荒藤上有多少果实,至少得留下一棵不能全采光了、否则荒藤当下就会枯萎死去;反之,则若干日子后、同一株荒藤会在不同地点、依然结出三到九颗不等的荒果、不会断了根。 这是当年阿爸在这鬼地方待了两年后、才逐渐摸索出来的荒藤特性。 也亏了这古怪的习性,从那时起,之后每次下山只要不傻到涸泽而渔,至多就是找到的荒果少一些、接下来的一个月捱的辛苦点,可从来不会采不到荒果。 之前被那数十头红了眼的畜生追到差点没了小命,到了荒湖自己却连取水的工夫都没有,狼岩暗自诅咒那群畜生天打雷劈的同时、一拍储物袋、拿出了几个多年前阿爸原本用来装酒的空葫芦、一一装满了湖水收回皮袋,俯身拾起那坨怎么也不像宝贝的石疙瘩,展开身形、往记忆中一株荒藤的所在疾驰而去。 ******************** 狼岩拖著疲惫的身子走出通道,上半身湿答答的血迹沿著他脚步滴了一地,甫一踏入石窟、就将双手抱了十几个时辰、上头沾满了他伤口鲜血的石疙瘩扔下,一屁股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两天可著实将他给累坏了。第一天被一大群荒兽追的抱头鼠窜、差点没命。 第二天虽诡异的没任何荒兽主动袭击他,甚至远远的只要他靠近任何荒兽十丈内、隔著淡淡雾气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荒兽就立刻掉头钻入雾气不见踪影,把个狼岩给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可是打从他记事起的破天荒头一遭啊! 可荒藤方面他却走了霉运,所在山峰和荒湖之间的范围几乎都搜遍了,硬是在最后阶段才天可怜见的给他找到一株荒藤、还只结了最少的三颗荒果,不得已、摘下了两颗,还没等他估量能否继续找下去,那该死的罡风居然提前两个时辰开始逐渐恢复了,惹得他破口大骂的同时、重演了第一天的亡命狂奔。 可坏就坏在他跑的过荒兽、却拍马也甩不掉那罡风啊! 从察觉罡风渐渐增强的那刻起,到山峰短短二十里路,他咬著牙将体内仅存元力薄薄的布于体表、硬抗那狂猛罡风。亏了识海的那团混沌本源、将突破他体表元力层的罡风吸走了大半,使得他凭肉身所要硬扛的强猛罡风只剩三成,这才艰难的几乎是一步步挪著走回石窟的。 好一会儿缓过气来,狼岩扫了眼身上的新伤,好在没伤筋动骨、都只是些皮肉伤,凭他这体质,不用一天就能收口,甚至不会留下疤痕。 查看完自身伤势,他心神就转到那块石疙瘩上了。 之前在湖底两眼一抹黑、只能靠感知摸索,上岸后又忙著找荒果,末了更是只顾著和罡风搏命了,直到这会儿才有工夫用肉眼仔细看看这块破石头。 他侧头望向身旁这不规则的石头,只见表面布满了颜色深浅不一、天然形成的纹路,手摸上去没感觉,不是凹凸也非裂缝,彷佛画上去似的,除此外无任何特异之处。 狼岩有点沮丧,抬头看著那片淡灰色光幕发呆。 能让湖水异常波动、储物袋灵兽袋都不能存放,如此诡异的东西打死他也不信只是块普通石头,可如今…..“慢著!” 他蓦地一愣、猛然间转过头来死死盯著身旁的石疙瘩,目中光芒闪烁、明亮如星:”这玩意儿一路被我抱著回来,上头可是沾满了我的血,适才将它抛下、喘口气到我查看完伤势再看它、至多过了二十息,上面的血迹哪儿去了?” 他越想越是兴奋,双手将这石头捧起,凑到眼前正打算细细端详一番:”咦?”,狼岩动作瞬间凝固,从双手清晰传来的感觉,这破石头,它,在微微颤动… 第0004章 不离不弃 这石头的颤动近乎微不可查,但狼岩非常肯定不是自己的手在发抖、真真切切是这石疙瘩自个儿在颤动没错。 双手捧著石头停在眼前不足一尺、就那么僵在半空动也不动。 颤动越来越清晰,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骇,双目瞬也不瞬的紧盯著手中的玩意儿,他感觉出来了,这颤动居然是有规律的,就像…“心跳?对!就是心跳!这…..这怎么可能?” 狼岩自个儿都被这结论给吓到了,感受著手中那越来越强烈的颤动,他两眼瞪的溜圆、眨也不敢眨,心中念头飞快转动:”阿爸说过,在他老家那儿,不少武者都会豢养一头或更多的伴生灵兽。需于灵兽幼时以自身鲜血为引、血契为法,一旦成功收服、则至死不生二心。 阿爸当年就有一头金毛犼王,可惜在阿爸受到伏击被逼入这叫荒界的鬼地方前、为了能让阿爸脱身,金毛犼因而牺牲自己挡住了众多仇敌…..” 他神色黯然、双目却越来越亮,但瞬间又满脸困惑,”这破石头原本沾满了我的血、这鲜血却瞬间消失不见、光滑的没留下丝毫血迹,难道就是被这玩意儿给吸收了?” 他脑子一团乱糟糟的暗忖道:”这东西能吸血、还有心跳,难道这破烂玩意儿真是某种灵兽、或是…..荒兽?” 无论与荒兽厮杀时再怎么狠辣、修炼时再如何聪慧,这些都改变不了狼岩只是个十二岁、半大孩子的事实,在独自一人的胡思乱想下、自然而然就显出其孩子心性。 他越想越是来气:”这破石头要真吸了我的血、成了伴生灵兽,那我可如何是好?就算找不到像阿爸金毛犼那么威风的兽王,可也不能就带著这么块破石头烂疙瘩的当伴生灵兽四处乱跑吧?就算吸了我的血,但我没用血契啊!应该不会这样就成了我的伴生灵兽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发愁了起来:”啊!丢死人了!哪有灵兽长成这副德性的?这…..这不是…..” 搔了搔那头鸡窝似的披肩乱发,嘴里“这不是”了好半响,自九岁阿爸长眠后、已经三年没和人说过话的他,终究无法从脑海里那贫乏到可怜的词汇中找到合适的句子,把个狼岩憋的可不轻,实在急了,一句梦中雷米尔的众多口头禅之一、不假思索的脱口咆哮而出:”这不是坑爹嘛?!” 彷佛千万遍配合演练过似的,他坑爹两字话音方落,喀的一声轻响就紧跟著回应,眼前这近在咫尺、他口中破烂疙瘩上的某条纹路裂出了条细缝,接著喀、喀、喀的声音越发密集,偌大的破石头就在他眼皮底下、纵横交错的裂出数十道缝隙,随著啵的一声、一颗比婴儿拳头略小、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就从他眼前破石而出,紧闭著的小眼微微颤动几下、缓缓的睁了开来。 石窟中刹那寂静到落针可闻,一大一小两颗脑袋瓜儿四目相对、相隔不到一尺的大眼瞪小眼。狼岩眨了眨眼、那小腦袋顶著湿漉漉的灰色绒毛也跟著眨了眨眼,一脸的纯真无辜。 喀嚓一声响打破了寂静,被狼岩腹诽了一整天的破烂石头至此彻底裂成两半、寿终正寝的躺在了他手掌心。 狼岩定睛看去,这石头疙瘩只有外沿寸许厚的一层壳、其内中空,此刻左半边的石壳里倒著根线香粗细、三寸来长的小石条;右半边石壳则躺著一团毛呼呼、只有他半个巴掌大的灰色小家伙,正傻呆呆的看著他。 荒界这里,狼岩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荒兽当中、没有形似这小家伙的,不过倒是梦中雷米尔的世界有相近的生物。 他先将左边石壳内的那根细小石条收入储物袋,然后端详著这团比他巴掌还小的毛毛球,”這是…..猴子吧?”,不太肯定的上下打量著小家伙,”这破石头原来不是灵兽、而是颗卵蛋…..噢!阿爸说过卵蛋是骂人的话…..应该说:这破石头原来是颗蛋!” 想到以后不用带著块奇形怪状的破烂石头满地跑,他终于大大的松口气,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 ****************************** 三个月后。 石窟所在的山峰脚下,罡风依然狂猛如刀、雾气仍旧弥漫荒芜。 狼岩赤脚踏地,以左脚为轴转了半圈后猛然发力、脚板蹬地的雄浑力道与地面的土石剧烈摩擦、嗤的一声尖锐刺耳,大蓬的碎石四下溅射、一路随著他前冲的身影掀起漫天尘土飞扬,一往无前的扑向迎面而来的那头荒熊、气势惊天动地。 荒熊四足奔跑如飞、比狼岩大了一倍的壮硕体型丝毫不显笨重,如欲择人而噬的眸子更是凶残四溢,全身毛发直竖、那如同磨盘般的巨大脑袋认准了狼岩,挟著势如雷霆的劲风,一头撞了过来。 两边大小不一的身影相互急速靠近,狼岩没有丝毫退让、只略微侧身,右肩在前、瞬间就以肩背狠狠的靠撞在了荒熊的硕大头颅上。 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地面彷佛都跟著震了两下,这是双方毫无花巧的肉身碰撞;高出他半个身子的荒熊,竟被这一靠的巨力震的倒退十馀步、眼冒金星,剧痛之下咆哮连连。 狼岩也不好受,同样被相撞的巨力反震的一连后退七步、胸中气血微荡,身子一转一晃方才卸掉了这股强横劲力。 不待荒熊有所反应,他立时撮唇发出一声短促尖啸,一道细小灰影在空中应声而现,居高临下的如同流星坠地、直射荒熊而去;狼岩同一瞬间、一个箭步疾冲上前,在离荒熊约两米处左脚重重踏下、踩入地面半寸,以腰为轴、带动右腿顺著前冲的巨力离地呼啸而起,如同一根上古巨木般狠狠的砸向了那颗狰狞的巨大脑袋。 比狼岩快了一刹的细小灰影贴著灰熊背脊一掠而过,血光于无声无息间迸现,荒熊震天的痛吼声夹杂喷溅而起的血花、将这灰蒙蒙的景象染上了一抹凄美的艳红。 砰!惊天吼声嘎然而止,荒熊如同被一头洪荒巨兽撞上的瘦小豺狼、全身腾空翻滚著重重往后摔下,倒地后的嘶吼变成了呜咽、四肢抽搐著勉力挣扎、却是再也爬不起身来。 狼岩停下脚步、低头沉思起来。 那边倒地的荒熊身侧,灰影一闪现出身形,正是那块破石头里蹦出来的灰色小猴儿,只是比起三个月前足足长了一圈,足有成人巴掌大了,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见狼岩没注意这里,飕的一声就钻进了那荒熊背上一道血肉翻卷的口子。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荒熊的呜咽刹那消失、声息全无,硕大的身形竟以肉眼可见的变化乾瘪了下来,数息间那荒熊倒卧所在就只剩下了一塊完整的熊皮….. 小灰猴儿身形如电,穿出熊皮一晃下就落在了狼岩右肩上,吱吱的轻唤两下、小脑袋瓜蹭了蹭狼岩右耳,顿时将他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他目光一扫就落在那张熊皮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这荒兽只有你能享用,我连碰都不能碰,怎么每次我都得比你还拼命啊?”,小家伙闻言一副讨好的模样、吱吱吱的叫了起来,竟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 狼岩哈哈大笑,左手将小家伙从肩膀上拎了起来,右手食指刮了刮那灰色粉嫩的小鼻头,豪迈的道:”得!小不点儿学的还真快啊?算你说的对!咱俩谁跟谁啊是吧?以后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咱兄弟一辈子不离不弃!” 他顿了顿、不怀好意的嘿嘿笑道:”不过你是老三、咱俩儿中间你还有个二哥,等出去了找到他,咱们三个一起混。记住小的要听大的!”,小家伙立时脑袋塌了下来、两眼水汪汪的不出声、一脸委屈无辜的望著他。 狼岩一个脑袋顿时比三个还大,将小家伙向身后顺手一抛、身形如箭般瞬息向前窜了出去。隔的老远、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遥遥传来:”少来这一套!这次先到先赢,输的今天没东西吃!”~ 小家伙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抛、楞住了。 直至狼岩声音远远传来,它听清了最后一句内容后,顿时两眼瞪的几乎占了半张脸、背后两张原本紧贴在背脊、薄如蝉翼的肉膜霎时伸展开来,身子一纵三丈高、两片肉膜在空中用力一扇,身形伴著吱吱吱的叫声、如风驰电掣般追著狼岩飞速掠去。 只是那吱吱吱怎么听都带著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气急败坏….. 第0005章 伴生神兵 石窟内,淡灰色光幕前。 小家伙趴在地上铺著的数层厚厚荒兽皮上,双手抱著一枚荒果正啃的兴高采烈,不时抬头望向狼岩身边的储物袋、舔舔嘴唇,它知道里面有更多的荒果。 狼岩此刻没工夫理会小家伙,他背靠石壁盘膝而坐,正低头沉思著。 在三个月前的那次外出后,狼岩身上至今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 打从他记事起,雷米尔和那个世界就不停的在他梦中出现;梦中他化身雷米尔所经历过的一切、醒来后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些神奇的各系魔法。 然而在三个月以前,自小到大即使狼岩每天从无间断的努力尝试冥想、却始终无法顺利感应到任何自然元素,施展魔法当然也就无从谈起。 三岁那年,阿爸虽然不抱多少希望、却仍旧开始教他练武。 在教他的第一天阿爸就告诉他,武者修的就是元力;以各种吐纳功法从天地间吸取驳杂的元力、在体内去芜存菁过滤杂质、使得元力更为精纯、再将提炼出的精纯元力练化为与自身体质相合的元气,这就是元力化形的第一种型态、亦为武者修炼的基础:纳元化气,也是阿爸的家乡蛮荒大地上,元力修炼的第一个阶段。 事实果如阿爸所料,令他感到无比沮丧的是,他碰到了和魔法相似的难题;在这荒界,天地间的元力稀薄到了一种令人绝望的地步,阿爸对此也无可奈何,只得将自己毕生所学一股脑儿让狼岩倒背如流的先全数记下再说。 而阿爸也是因在荒界长年下来迟迟无法练化足够的元力,才会在狼岩九岁时、再也压不住体内的伤势,致使当年的旧伤复发而不治。 他三岁起跟著阿爸吐纳元力,却直到两年后才成功在体内练化出一缕细如发丝的元气,此后无论如何勤奋修炼、进境依然缓慢无比。 元力不足,自然无法施展任何武技,从五岁初次和阿爸一同下山寻找荒果并亲手击杀第一头荒兽开始,他依靠的多是自己的天生神力和强横.。 所幸阿爸告诉他,在这座山峰周围没什么太过强大的荒兽,只要不越过荒湖继续向前、就不会遭遇那些恐怖到无法力敌的荒兽,这是阿爸当年初入荒界、在付出伤势加剧的代价后探查出来的宝贵讯息。 然而这一切,在三个月前的那次外出后彻底改变。 荒湖中,在他至今都无法理解的机缘巧合下,狼岩莫名其妙的进入冥想、见到了那团虚无中广阔无垠的漩涡:混沌本源,也见到了组成所有自然元素的原始物质:原子,并亲眼见证了各系元素组合过程的惊天奥秘,末了甚至被那团本源漩涡硬塞了无数原子进体内、最终在他福至心灵的思感“搅和”下,成功的留住了那些原子、在识海内化作了一团微型混沌本源。 同是在那荒湖底,混沌本源方在他体内成形、就立时让狼岩初步感受到了它的神奇:轻易吸纳周遭附近的原子、吐出混沌之气融入他肉身、使他近似能融入湖水般的在水中毫无阻力与气闷感。 这三个月来,除却必需下山补充荒果及饮水之外,剩馀的空闲几乎全被狼岩用来熟悉体内的混沌本源了。 他发现,荒界这儿不是没有自然元素、只是其数量比之稀薄的元力更加稀少,回想那巨大本源所喷出的全是原子、而当中能巧到在碰撞中形成元素的不过千百分之一,绝大多数散去的仍然是原子。 而他原先冥想时的神识思感本就远不如梦中的雷米尔强大,只能模模糊湖的勉强感应到一些原子,而以狼岩的感知强度、要在那些模糊的原子中感应那稀少无比的元素,完全就是大海捞针。 在得到了识海中的混沌本源后,无论是稀少的元力或元素、在自己周遭百丈以内全都无所遁形。 而他也证实了雷米尔的猜测,元力和梦中世界的斗气相同、都只是一种能量型态,而混沌本源使他亲眼证实了天地间所有能量型态都是由原子组成的。 让狼岩惊喜的是,识海中的混沌本源远比自己想像的更为神异。不管是原子、元素或元力,那团漩涡能无时无刻自发的吸纳周遭任何能量型态,等若他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都在修炼。 若是进入冥想状态、以神识思感融入混沌本源,则更是能够大幅增加吸纳速度,但冥想会损耗神识,他如今的思感只能支撑他融入本源一柱香的时间。 最神奇的是无论体内吸入的是元素抑或元力,混沌本源吞噬后、都会将其分解为原子来壮大那漩涡,且时不时会自发喷出一缕细微的混沌之气来滋养他肉身,虽然量少,但三个月下来,体魄的增强他能明白感受到。 况且狼岩懂得积少成多这道理,一年三年五年,假以时日,自己这肉身定能强化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然而收获最大的…..”,想到此处,识海中的混沌本源蓦地喷出一蓬原子,如电光石火般飞舞排列后瞬间形成了赤红的火元素,狼岩伸出右手食指,如梦中的雷米尔般,嗤的一声、一丝火苗由食指指尖冒了出来、随著他的呼吸摇曳不定。 他轻轻吹口气、那丝火苗立时消散,接著滋滋声响不绝于耳、一丝闪烁不定的紫色雷光又凭空出现;而后是水滴、土块、风旋、甚至一小团元力球,他在巨大本源那儿见过的所有元素组合一一在他指端闪现而过。 他散去手中最后一粒自然元素,长长的吁了口气。抬起头来,印入眼帘的是早就啃完荒果、正无聊在兽皮上翻滚著把玩手中果核的小家伙。 ”何况还有这小东西!”,他嘴角上翘、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招了招手,只见灰影一闪,小家伙已蹲坐在他右掌上,定定的看著他。 狼岩左手轻轻抚摸著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小东西双眼眯起、露出舒服的人性化表情。狼岩嘴边的笑意更浓了,抓了抓它脑门上的一小撮绒毛,轻声道:”你总会长大的,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家伙吧?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小家伙两眼睁开一闪一闪的望著他,吱吱两声算作回应。 ”呵呵,好!既然咱们认了兄弟,你自是跟我姓狼,名字嘛…”,他话语一顿,想起了阿爸临终时的嘱托,目光微黯的道:”我是狼大、你还有个二哥或二姐,你行三,就叫狼三吧!” 小家伙见他兴致不高,一个纵跃的上了他肩膀,两只小手不停的搔著他那一头乱发、吱吱吱的状似安慰。狼岩呵呵一笑道:”我没事!”。 想起一事来,伸手在储物袋一拍,拿出那根和小家伙一同从那石胎里出来的小石条,递向了它:”这是什么东西?”,小家伙接过那三寸长的石条握在小手上,用鼻子嗅了嗅,吱吱一叫,那小石条猛的一抖、竟无端端的变粗变长了一大截,成了根长约三尺的短棍。 狼岩瞪大了眼、咋舌不已的接过了小家伙手中的石棍,没有准备之下,入手一沉、竟险些甩了而出,他心中大讶,握在手中踮了踮、足足有四五十斤重。 他端详著这根短棍,只见表面布满了杂乱无章的线条,乍看之下竟与当初那石胎上的天然纹路神似。他试著将一丝元力注入石棍、却没任何动静,他翻来覆去的把玩了一会儿,委实看不出异状。 将石棍递还给了小家伙,笑道:”好家伙,这东西不简单;本就是你的,现在还你,以后厮杀可要多出点力!”。 小家伙一手接过石棍握住中端、一手屈臂举起、做出充满力量状,逗得狼岩哈哈大笑,笑声中,小家伙挽了个棍花,右臂一振,石棍竟神奇的从两头往中端握著处迅速缩去,眨眼没入它握起的小拳头消失不见。 狼岩瞠目结舌了好半响才问道:”棍子哪儿去了?”。小家伙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小胸脯示意,狼岩疑惑道:”在你体内?”,小家伙在他肩膀上翻了个跟斗、连连点头。 狼岩赞叹一声,居然胎里就有这等神奇的兵器伴生,这小东西来头定不简单。 伸手一拍腰间皮袋,拿出一枚荒果递给小家伙,任它一个空翻回到兽皮上继续享受其啃果大业。 狼岩站起身来,缓步绕著石窟而行,将地上所有物品一一收入储物袋。 来到洞外,昔日若不到衰退期能将他削肉刮骨的要命罡风,此刻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红印、却连皮肉都无法破开。 狼岩向著荒湖的方向极目远眺、入目的只是灰蒙蒙的罡风雾气,四下环顾一番,他脸上有不舍、有伤感、更有追忆,十二年来、这里处处都有他与阿爸留下的回忆….. 良久,他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入洞口,再也没有回头。 罡风依然如同他小时候第一次踏出洞口时的那般狂猛无涛,呜呜呼啸声彷佛是在为这最后的老朋友送別… 第0006章 狼入蛮荒 小家伙蹲在他肩上,一双大眼睛半眯著似在打盹儿。 狼岩站在淡灰色光幕前,隔著光幕望向其后数米处的七彩光门,两者间地面上散乱著各种杂物,有枯藤、吃剩的果核、大小不一的石子等,他目光扫过地面、神色一片黯然….. 阿爸说当年他自己就是从那七彩光门来到这儿的,那后面是阿爸的家乡:蛮荒大地。阿爸带著一身伤势从光门而出、穿过淡灰色光幕,在这石窟中安顿了下来。 据阿爸回忆,来到这石窟三天、暂时压住了体内伤势后,他第一次外出欲探查食物和饮水时便见到了终身难忘的天地异象,远处一道光柱笔直的由天际瞬间落下、周围异彩环绕,只维持了数息便消散在了天地间。 阿爸立时动身掠向光柱落下处,发现了荒湖,而在湖畔一块挡住了那猛烈罡风的巨岩下,阿爸見到了襁褓中一名正熟睡的男/婴。 四周除了这婴儿外再无异状,阿爸遂以元力护著襁褓将他带回了石窟。 因第一眼是在岩石下见到的,阿爸为他取名岩儿,也是希望他能像那块巨岩一般未来/经的住风吹雨打、平安长大。 阿爸只叫他岩儿,他的姓氏是在阿爸永远的闭上双眼后,狼岩自己的决定,只因为阿爸姓狼、出身蛮荒大地的狼山部….. 这片淡灰色光幕,阿爸从第一天就发现其古怪之处。 他从光门出来后、没有丝毫阻碍的穿过光幕踏入了石窟,然而之后阿爸无数次尝试,这光幕竟是能出不能入,从里面出来可以,从石窟这头想进去却是没有任何法子….. 狼岩伸手按向眼前的淡灰色光幕,只见光幕随著他的力道缓缓内陷,然而越是凹陷、从光幕上传来的一股柔和反弹力道也是越发强劲。 阿爸过不去,于是之后数年间他抓过无数只不同的荒兽来试验,证实了这光幕只阻活物、却不拦死物。光幕后地面上的那些枯藤、果核、石子等,都是小时候的狼岩听了阿爸说光幕不阻死物后、顽皮的为了体验而丢。 他清楚记得自己九岁那年,临终前的阿爸最放不下的,除了他离开狼山部时刚有了身孕的妻子外、就是他闭眼后从此得独自在荒界生存的岩儿。 当时狼岩握著阿爸的手、立誓有朝一日定会穿过这片该死的光幕、将阿爸带回蛮荒大地,还要去狼山部找到阿娘侍奉她终老、给那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讲阿爸的故事….. 缓缓收回按出的力道,他双手轻柔抚摸著这片光幕,两行泪水自眼角缓缓流下、蜿蜒嘴角而过后化作点点晶莹、殁于脚下尘土、转眼无痕。 三年过后,这片光幕他仍旧穿不过去,但他却在小家伙身上看到了离开的希望。 小家伙出生后不久,某日狼岩拿著荒果逗它,扔出后力道大了点,那时可没有如今这么灵活的小东西一个措手不及,荒果就穿过光幕落在了地上。 接著他就目睹了这小东西的神奇,它竟灰影一闪、视光幕如无物的直接穿过,抱起荒果后又一个纵跃的回到了石窟,当场将狼岩惊得目瞪口呆。 狼岩深吸一口气、将心绪平复下来,转头望著肩上的小家伙,轻声道:”走吧小三!看你的了。”;小家伙吱吱回应,就看它纵身一跃、整个身子呈大字形紧紧的贴在了光幕上,鼻子嗅了嗅、两眼一闭就不动了。 三息过后,以小家伙趴伏所在为中心、淡灰色的光幕缓缓泛起一圈直径数尺的圆形波纹。 它睁开双眼,身影一动又回到了狼岩肩上,得意洋洋的一只小手叉著腰,另一只小手指著光幕上那圆形波纹、转头冲著狼岩吱吱叫唤。 狼岩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瓜,啧啧赞叹道:”不得了啊小三!比我还厉害”,在小家伙趾高气扬的叫唤声中,他迈步跨过了那片圆形波纹,此前如同天堑般的淡灰色光幕再无阻挡,随著他的身影进入、圆形波纹在背后缓缓消散。 光幕内,他低头神色复杂的望著地上那些果核等杂物,左手轻挥、将所有东西都收入了储物袋中。尽管是毫无价值的垃圾,对他而言却是自己与阿爸在此生活过的见证….. 从小看到大的七彩光门。 狼岩终于第一次站在了这片七彩流转的光门前。脑中如走马灯般回转著阿爸对门后世界的描述,强自压下心中的激荡、回头望了光幕外的石窟最后一眼,他带著小家伙回身掠向光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闪而入、瞬息不见….. ************************** 一片绚丽的世界、身周一切都慢了下来。 狼岩失去了对自己肉身的掌控、彷佛整个人无意识的飘荡在这光彩琉璃的空间。然而这只是刹那、短短两三息、他眼前一闪,出现在了一个陌生中带著熟悉感觉的空间。 说是陌生,因为这里他从未来过;而熟悉,是因为这里他自小就听阿爸描述过很多次。 抬起头来,在小家伙的吱吱声中,他纵目环顾四周,身后就是那七彩流动的光门,与在荒界时所见一个模样;脚下是片方圆数丈的石地,高约丈许,两边也是石壁,乍看下与光门另一头的石窟有些相像,唯一不同的,是前方也是一面石壁,石壁前是一片犯著幽幽绿波的水池。 缓步走到池水边,狼岩身子下蹲,伸手轻轻摸著地上几处黯淡暗褐色的痕迹,神色悲伤、目中却闪著凌厉寒芒。 他站起身来闭目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小三,走吧!”,纵身一跃,和小家伙不分先后的没入水中,转眼下沉消失。 水下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甬道,直直通向远处的黑暗。 狼岩心念一动,如同在荒湖水底般,一缕混沌之气自识海中的本源射出,迅速游走全身后分解散入血肉骨骼。 他浑身一颤、那种融入水中的感觉再次出现,水中原本的阻力几可忽略不计,身形顿时快了一大截,他回头望了抓著他腰间兽皮紧跟身后的小家伙一眼、领著它在水底向远处快速潜去。 不知过了多久,狭窄的甬道嘎然而止;尽头处是一片绿色,厚厚的水藻和藤蔓挡住了去路。 狼岩谨记阿爸的叮嘱,并不损伤这些植物,而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拨开它们、在露出的缝隙中艰难挤过;这片水藻藤蔓太过密集、且足足有近十丈厚,他费了老大工夫、估摸著花费了约两柱香的光景方才从这些植物中挪移而出。 他眼前豁然开朗、已是出了甬道,离开了这片水藻藤蔓;他在水中顶著强劲的水流、一个回转望向身后,入目的是一大片被各类水藻糊的密密麻麻的山堐峭壁,水藻的范围足有数十丈方圆,完全看不出他方才从那儿出来的丝毫痕迹。 狼岩向下望去,下方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收回目光抬头而望,隐约可见头顶远处一丝模糊微光;他双臂一振,身形毫不停留的往上方飞速游去、在水中划过道道波纹,惊散了无数鱼儿。 持续上升了近五十丈,随著哗的一声响,一大一小两条身影破水而出、随之落下,于水面载浮载沉。 狼岩先将不小心呛了水的小家伙举起放在自己头顶,才飞快的环顾打量四周。 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世界,尽管听过阿爸无数次描述、自己有过无数次想像,此时此刻,他屏住了呼吸、震撼的望著周遭一切。 这是一条气势磅礴如万马奔腾的壮阔河流,自己临近的一方是一面百馀丈高的悬崖峭壁冲天而起, 遥遥远眺、河的另一方只能望见隐约的一道黑色细线,他估摸著河面至少宽约数里。 没有了灰色的天、灰色的雾气、更没有了那无时无刻不在呼啸的狂猛罡风;天是蓝的、金黄色的昊日高挂中天、风是柔和的,一切都充满了比梦中雷米尔那世界更为绚烂的色彩。 他仰躺著漂浮于河面、顺著水流往下游漂去,小家伙早已跳到了他胸口,兴奋的抓耳挠腮、吱吱叫个不停。狼岩全身放松、双眼惬意的望著头顶蓝天、任那河面微风轻拂而过,只觉心胸畅快不已。 识海中的混沌本源自发旋动,缓慢而稳定的吸收著周遭的天地灵气。狼岩思感探入本源、融合了一丝混沌之气后,在体内仔细的探查这陌生世界的能量型态。 感知在涌入体内的灵气中不断的穿梭、透过融合的混沌之气,他能清晰感应到,这个世界的灵气其实就是各种元素能量缠夹在一起的混乱型态,有元力、有各系自然元素,就是没有原子。所有的能量彼此交杂缠绕、形成了这所谓的天地灵气。 狼岩脑中闪过阿爸开始让他练武时的教导、恍然大悟:”难怪通过吐纳功法吸取灵气后、要在体内经过提炼去除杂质、得出精纯的元力后才能将之练化为元气。那些所谓的杂质其实就是各系的自然元素啊!蛮荒大地与梦中世界不同,只修元力、体质不能容纳元素,因而必需先将所有的自然元素剔除、才能利用剩下的元力。” 想到这里,他心中豁然开朗。 第0007章 初探魔法 通天河水汹涌奔腾而过。 沿岸的峭壁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青郁苍翠,由无数参天古木形成遮天敝日的密林、一望无尽。 蛮荒凶林,这是蛮荒大地上最著名、绵延最广的原始丛林,覆盖方圆无尽,内里生活著各种恐怖蛮兽、毒虫以及充满攻击性的植物等层出不穷的无数凶险,可谓处处杀机。 凶林外围还能时而看见蛮荒一些部落狩猎历练的人影、更往深处去,则是令人谈之色变的蛮荒绝地。 狼岩自通天河上岸后,先绕路从峭壁的另一面上去看了那座峰顶;那是昔日阿爸被人伏击后、万里逃亡直至这凶林深处、最终藉由伴生灵兽金毛犼王的舍命阻敌方才得以跳下逃生的悬崖所在。 如非从这百馀丈的高处下坠的冲力,阿爸也没有可能在落河后下沉近五十丈深、从而发现那处被水藻藤蔓遮盖、极为隐蔽的水底甬道再逃出生天。 他在那儿见到了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甚至找到了一具大半被毁的森森白骨,看那形状,狼岩就知道是当年那头舍身护主的金毛犼王,这骸骨被狼岩收进了储物袋。 这头灵兽生前救了阿爸、他不能任其曝尸荒野;更何况没有它救了阿爸、也就没有之后狼岩被阿爸收养一事,当年自己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荒界万无可能存活至今;他决定在找到阿娘与狼山部后,再将它骸骨与阿爸的骨灰葬在他们的家乡。 下山后,狼岩和小家伙穿梭林中已持续三日,他惊奇的发现,起初沿途所见的各类稀奇古怪的蛮兽与毒虫竟没有一头主动攻击他们,反而状似犹豫、而后纷纷退避三舍,这与阿爸所言大相迳庭;几经试探,狼岩方确定蹊跷出在他们两个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 自己是因混沌本源自发旋转吸纳天地灵气时,若不刻意控制、肉身毛孔纳入灵气的同时也会漏出一丝极难察觉的混沌气息。 而小家伙出生时,狼岩便感应到那裂开的石胎内凝聚的混沌之气极为磅礴,除了极少数被他的混沌本源吸收、馀下十之八/九皆归了初生的小家伙;这让他对小三的来历多了一样猜测:秉荒界天地间凝聚的混沌之气而生。 知道了兽虫异常的缘故,他全身毛孔闭合、只馀口鼻呼吸来吸纳灵气并控制本源不再散出混沌之气,并吩咐小家伙收敛自身气息。 如此一来情势果然改观,之后所见的各类蛮兽与毒虫无不穷凶极恶的主动扑击,使得他与小家伙沿途浑身浴血、一路厮杀,甚至数次重伤险死还生,不得不散出混沌气息惊走那些强大的毒虫蛮兽。 然而如此艰苦的战斗及危险也不是全无好处,数次重伤后、促使狼岩摸索到了梦中生命系的基础魔法:低阶治疗术的元素排列组合。 梦中的雷米尔前无古人的掌握了那个世界的三系元素:风、火、雷。 其他系魔法因无法感应契合所属元素而无法修炼;不过身为那世界最颠峰的法圣之一,其馀各系中低阶魔法的基本原理雷米尔却都是熟悉的。 如此一来倒便宜了狼岩。有了识海中的混沌本源,他能感应天地间所有种类的元素抑或能量型态,雷米尔的一身魔法知识自然成了他取之不尽的宝库。 每次战斗厮杀后使用低阶治疗术来恢复伤势、使得他对这个初级生命系魔法的元素组合越来越熟练、施法速度也逐渐的提升了起来。 虽说如此沿路厮杀,远不如散出混沌气息一路无阻来的轻松,但狼岩可不打算改变现状。 据阿爸所述,他上岸处的通天河已近蛮荒凶林的中心地带、而狼山部的栖息之地远在凶林北部外围边缘,两者相隔数十万里,即使眼下的他以全速奔驰,即使不吃不睡毫不耽搁,徒步穿越其间的凶林少不得也要年把光景。 而他在见识了凶林中这些虫兽的强悍后,有了更深的盘算;他想利用赶路的这段时间好好琢磨此后在蛮荒大地的修炼方向、要熟悉并掌握梦中雷米尔的各系魔法知识,最后他要藉著这凶林中无穷无尽的蛮兽毒虫,来融合并磨练自己与小家伙的厮杀手段。 显然,在这比荒界复杂了无数倍的蛮荒大地,以往只凭肉身力量战斗的他是万万走不远的。 此时的狼岩并没有意识到,就是这个念头,使得这趟蛮荒凶林数十万里的艰险旅程,为他打下了日后纵横世间、睥睨天下的坚实根基。 此刻的他正急速奔驰,源源不绝的强风自他身后吹向前方,奇特的是、这阵持续的强风不离他周身五尺范围、带动著他身形比寻常快了几分的飞掠而过。 这是狼岩简单的操控了周遭风元素而形成的效果。他口中正喃喃自语、两手不断轻微挥动,尝试著梦中雷米尔的低阶风系魔法之一:御风术。 还无法熟练掌握并迅速完成御风术元素排列组合的他,只得暂以这般粗陋的操控手段来达到以风助行的简化效果。 肩上的小不点许是觉得无聊了,身子蓦地纵跃而起,原本背后贴著的肉膜在空中伸展后急速扇动,灰影一闪,闪电般越过狼岩数十丈后,吱吱吱,回过头来冲著他得意洋洋的叫唤。 狼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作惊讶道:”呵呦?咱们家小三长本事了?这么厉害?…”,话没说完,小家伙神情更是不可一世,身形转动间炫耀似的、才刚飞舞了两圈就听狼岩一脸唏嘘的道:”早说不就省事了?害哥跑断了腿…..现在该换厉害的小三带我这跑不快的老大赶路了,你小胳膊小腿的、老大看来只能坐你背上了…..”。 小家伙闻言,空中一个趔趄、身子险些一头栽下地面,连忙肉翅猛扇稳住身形,飕的一声就飞回了狼岩肩头,两只小手揪住他乱糟糟的长发不放,吱吱吱一通乱叫,满脸的气急败坏,急的跳脚。 狼岩纵声大笑:”你再得意呗!我叫你得意!哈哈哈!”,一大一小在相互打闹声中、瞬息远去。 **************************************** 十天后。 一颗数人合抱的大树底下,三头状似野猪的蛮兽倒卧在血泊中。 狼岩对自己施了个低阶治疗、浑身血迹从原本休息的树下站起身来,神色兴奋的冲著一旁追著只甲虫取乐的小家伙直嚷嚷:”成了!三儿、看哥的!” 一股风元素自他摊开的右掌中冒出、迅速排列组合成形,而周遭唯有他能感应、原本与天地间灵气夹杂缠绕的风元素则纷纷从中挣脱、飞快向他掌中托著的那团元素模型涌来、瞬间与其相融。 数息过后,他右手轻挥、喝道:”起!”,掌中的风元素立时化作一片轻风,将他整个人环绕在内、离地缓缓向上托起。 小家伙初时一呆,待见到狼岩上浮三丈后改而向前飘去、晃晃悠悠的比他原先步行也快不了多少时,顿时抱著肚子两眼翻白、倒在地上作翻滚状。 狼岩见了立时挥手散去周身风元素,空中身子翻腾、一泻三丈而下、落在小东西身旁,伸手就敲了它小脑袋瓜一个爆栗,恼羞成怒道:”笑!我让你笑的这么欢!阿爸说修炼是循序渐进、你懂个屁?” 抬头望向头顶从那些密不透风的树冠缝隙间透射而下的阳光,他向捂著脑袋跳脚的小家伙道:”日头快下山了,再赶一阵就得歇著;从那悬崖下来十三天、才行了不到五千里,不加快脚步、咱们两年也走不出这片凶林。” 蓦地,正跳著脚的小家伙身子一顿,转头望向左侧远处,吱吱叫了两声。 狼岩侧耳细听,不一会儿、阵阵令人心生烦躁的嗡鸣声自左侧密集的大树后传来,迅速临近。 狼岩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头道:”干的好!”,双手轻摆,一层厚实的透明水幕波光流转、立时将他们罩在了当中;小家伙则小手一伸,一根三尺长的石棍瞬间成形,二人望向树后、严阵以待。 四五只拳头大小、全身布满狰狞花纹的赤色巨蜂眨眼间从左侧树后转了出来,狼岩见状瞬间松了口气,看来这几只巨蜂是在附近零散觅食、闻到地上那几头蛮兽的血腥味才寻过来的。 这种赤色巨蜂他们已遭遇过数回。 这些虫子最大的威胁就是尾后那毒针,攻击时能探出近一尺长、那针通体泛著黑色油亮的光芒,令人见到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剧毒,危急时还能作为保命手段射出、迅如闪电,狼岩也没把握能避过,而各系元素中、唯有水元素方能减缓毒针射来之速,因此一确定是这赤色巨蜂、他立即放出初级水系魔法:水元罩。 此外它们浑身还裹著一层厚厚硬壳、狼岩即使拳脚全力击中也难以造成太大伤害,只有小家伙的石棍能将它们连身带壳一击而碎。 但数次战斗下来让他们清楚认识到,这些巨蜂在空中闪转腾挪的能耐堪称出类拔萃,小家伙砸三下未必能中一下;所幸狼岩也已摸清了它们的弱点,只要不是上百只一大群,他有把握击杀这几只恶心玩意儿。 第0008章 激战毒蜂 几只赤蜂瞬息临近,看也不看狼岩他们一眼,纷纷扑向地上的蛮兽尸体。 狼岩轻声道:”一只一只解决、小三,最后一击看你的!”,言罢伸手一弹,一道细微电弧闪现,直奔落在队伍最后的那只赤蜂而去,瞬息击在它的硬壳上、发出滋滋声响。 赤蜂浑身一颤,空中的身子歪斜了几分但瞬间恢复,掉头回转,嗡嗡嗡的直奔一人一猴而来。 狼岩尚未掌握任何雷系魔法,事实上在凶林中短短的琢磨了十三天,他眼下能熟练施展的也只有生命系的低阶治疗术、风系的御风术以及水系的水元罩等三个初级魔法罢了,即便如此,放在梦中雷米尔那个世界,十来天就能掌握三个初级魔法、那也是绝无仅有的天才了,这全多亏了那混沌本源的神奇作用。 那道细微电弧不过是十馀粒雷元素毫无排列的凝结而成,并无多少杀伤力,只是为了引开那只赤蜂好单独收拾它。 眼见那赤蜂扑向自己,狼岩和小家伙掉头就跑,剩馀四只赤蜂则不管不顾的分别扑上那三具蛮兽尸体、喀嚓喀嚓的立时撕下片片血肉,大快朵颐了起来。 狼岩奔跑的同时耳听八方,留意后头追来的赤蜂嗡鸣声转眼离自己已不足一丈,他左手向后轻拂,数百粒风元素瞬间凝聚成一团急速转动的风卷出现在身后,随之双手连连挥动,数十团同样的旋风密密麻麻的笼罩了身后方圆三丈的空间。 那赤蜂猝不及防之下,一头撞入了第一团旋风,登时身形歪斜了起来、摇摆不定;它奋力扇翅挣扎了出来、却又迎头碰上另一团旋风,面对密集环绕的数十团相同风卷、这赤蜂转眼就如同陷入了旋风的沼泽,身子不由自主被带的旋转了起来、再也无法摆脱。 狼岩停步回过身来,双目炯炯有神的盯著在空中如醉酒般摇晃的赤蜂;脚边的小不点一个蹦跳上了他的右肩,小手紧握石棍、一脸的跃跃欲试。 蓦地,狼岩觑准了时机、左手对那赤蜂一挥,口中喝道:”给我散!小三!”,那数十团风卷中有七八团立时消散,原本围的密不透风的旋风登时露出了一道口子、恰好朝著狼岩这方向。 而在狼岩大喝的一刹那、肩上的小家伙背后肉翼扇动、闪电般的飞扑了出去,手中石棍高举过头,对著那道口子、势若风雷般的狠狠一棍砸下。 那只赤蜂正扑扇著双翅、从数团旋风散去而露出的缝隙才奋力挣了出来、就迎上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甫一露头,小家伙的伴生石棍已挟著凌厉劲风,没给赤蜂丝毫闪避馀地、迅雷不及掩耳的捣在了它身上。 “啪!”的一声脆响,空中爆出一蓬赤红色血雾,残馀的断肢和著一团团红色黏液、四下飞溅。 小家伙还来不及得意,另一头的四只赤蜂已嗡鸣声大作,在同伴爆体而亡的同一瞬间、抛开地上血肉模糊的蛮兽尸体便冲著他们疾飞而来。 狼岩狠狠咒骂一声,这些虫子竟还能在短距离内彼此感应到同伴的生死,早知道就该引的更远些再动手。 他双手疾速摆动,一团又一团的风卷凭空出现,方才还未散去的数十团也靠拢了过来、彼此迅速融合,眨眼间上百团风卷便形成了一根极速旋转的巨大风柱,将瞬息而至的四只赤蜂顿时卷了进去。 他知道这风卷并非其他风系魔法,而只是自己透过混沌本源领悟、对御风术的一种延伸应用,只可影响赤蜂空中飞行的轨迹与迟滞它们的速度,无法阻止更不能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此前数十团风卷能拖住一只赤蜂,眼下这风柱虽较之先前大了不少,然而如今其内却也有足足四只赤蜂,挣扎的力道暴增;眼看其中一只已奋力挣脱了风柱,小家伙手中石棍一晃,身子已飞射而出、迎上了那只脱困的赤蜂。 狼岩不敢怠慢,身形亦追著小家伙暴射向前,右手一指,抢在它之前一道同样没有伤害力的细微电弧、已准确无比的落在了那只虫子身上,赤蜂一颤、在空中顿了那么刹那便若无其事,然而狼岩要的就是这么一顿,与他配合默契的小家伙已飞扑而至,在赤蜂一顿的同时小手一抡、那根伴生凶器裹挟著呼啸劲风而来,一棍便将它爆成了一团赤色血雾。 不待狼岩和小家伙再有所行动,风柱中又冲出一只赤蜂,嗡鸣声比之前更为响亮,显然是接连见到同伴爆体而亡,这只赤蜂已是红了眼,直接一撅后尾,幽光乍现、一抹黝黑油亮的乌光甩出,疾如电闪般直射狼岩而去,竟是将最后的保命手段用了出来。 小家伙石棍急伸、意欲挡格,却已是晚了半步,乌黑发亮的尾刺早已掠过小家伙、瞬间便已来到了狼岩面门处。 他在此前已数次遭遇这种毒蜂、最少的一群也有数十只,虽然每次都因寡不敌众、使得他与小家伙苦战后不得不散出混沌气息震摄蜂群、藉机落荒而逃;但也因这数场战斗摸熟了不少赤蜂的习性。 他见那只赤蜂后尾撅起、尾刺尚未甩出的前一息,人影一晃已从那包裹自己的水元罩内一穿而出、急速暴退;身形倒掠间两手不停挥舞,一道又一道半球形的水幕迅速闪现、拦在他前方。 原本球形的水元罩是防御四面八方的,如今只是为了拦截、让他施展成了半个、当做半球形的水墙一连七八道挡在他疾速后退的身前、比完整的水元罩更快更省法力;一个初级水系魔法能被他如此随机应变、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即使雷米尔亲临,见了也得大声叫好。 那道乌光尾刺紧追不舍,先是穿过了第一个、完整的水元罩,被前后两层水幕略缓了一分力、仍然势头不减的紧咬著他的身形不放;在接连破开连续的七八道水幕后,尾刺被迟滞减缓了七成速度、对狼岩已无法造成威胁,被他轻松的扭头一闪、毫不费力的避开,向前望了过去。 前方那射出了尾刺的赤蜂、样子十分委靡,正给小家伙抡著石棍追的抱头鼠窜;赤蜂直线飞行未必快的过小家伙,但小范围内的闪转腾挪却委实出类拔萃,但它射出尾刺后损了元气、此刻在小不点的石棍下险状百出。 从四只赤蜂扑来直至此刻一死一伤,看似繁琐实际上只是短短的不到十息光景;不远处的巨型风柱因失去了狼岩的法力支撑、正缓慢减弱,馀下的两只赤蜂趁势奋力挣扎、似乎下一息便可脱困而出直扑小家伙。 正在此时、狼岩一心二用,右手五指张开,向那巨大风柱猛然按去的同时、身形疾速前冲;左手食中二指并起接连甩出数道细微电弧、电光石火般围向那只落单的赤蜂。 而原本正慢慢减缓的巨大风柱在狼岩一按之下、回光返照似的声势暴涨、数息后便逐渐消散。 而眼看就要脱困的两只赤蜂、被风柱瞬间增强的吸力多缠住了那么一息,此刻狼岩已在它们挣脱风力前疾速掠至,十指连弹,数十道火星如疾风骤雨般在风柱消散前一瞬、几乎不分先后弹在了那两只赤蜂的身上,瞬间化作火苗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数十道火星并非火系魔法,而是如同那细微电弧一般,由火元素无特定排列组合的单纯凝聚而成;然而与那电弧不同的是,细微电弧至多能使这些赤蜂微微一麻,而这些火苗一旦烧了起来、只要不迅快扑灭,对任何虫类而言都是足以绝望的致命。 狼岩没给这些恶心虫子任何机会,十指持续不断的弹出火星、炽热火光将它们浑身上下包裹的密不透风,两只倒霉毒蜂连射出蜂尾毒刺的工夫都没有,化作一对火球唧唧直叫、如无头苍蝇般漫空乱舞,体内油脂被烧得发出劈啪声响、那身坚硬外壳在火焰肆虐下不断爆裂变形,直至渐渐化为两团焦黑“虫炭”。 狼岩转头望向小家伙的方向,那只落单赤蜂在被他甩出数道电弧顿住身子的瞬间、迎头便给小不点一棍打爆;此时小家伙正扇动肉翼飞速掠来,已打出凶性的它二话不说抡了个棍花、一棍便向那两团火球扫去。 “噗!噗!”连续两声轻响,早已烧作焦炭的两只赤蜂凌空爆成了两蓬黑灰、转眼被风吹散、飞舞著消散在了林间大地;两道黑影坠下,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声响,却是两根近三寸长的黝黑尾刺,静静散发著乌亮的幽光。 小家伙四处看看、确定没了敌人,手中石棍两头收缩、迅速消失不见,身子一纵便上了狼岩肩头。 狼岩侧头看去,啧啧作声道:”不得了、真不得了!五只毒蜂你倒收拾了三只,咱们家小三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小家伙两眼眯成了缝、抬头望天,双臂两侧平举、两手握拳弯曲向上,摆出咱家三爷很强大的姿态、斜著双眼偷瞄狼岩的反应。 第0009章 一世承诺 狼岩嘴角微微挑起一丝弧度,从储物袋中取出块兽皮包住右手,将四处散落的五根尾刺全捡了起来、用兽皮卷起收入袋中后,这才看著仍旧保持强壮姿态的小活宝,露出孩子般的恶作剧笑容、幸灾乐祸道:「天已经暗了,咱们得尽快找个安全地方落脚;打明儿起,碰到的毒虫蛮兽就全归咱们家英明神武的小三了!老大我得有更多空闲来研究掌握魔法、才能帮咱们家小三分担啊!你说对吧?」。 小不点高举的双臂软软垂了下来,不吭不响的、就这么满脸悲愤的望著狼岩。 狼岩最受不了小家伙这副“哀怨”的神情,这下轮到他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得!哥错了还不行吗?这儿的野果咱们都吃腻了吧?赶明儿宰只蛮兽,老大烤肉给你吃。嘿!我也没吃过,照阿爸的说法,可香著了!咱們試試?」。 小家伙斜睨著眼、一脸的怀疑。 狼岩大包大揽的拍著胸脯道:「哥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吗?不就是烤肉?简单!以后咱哥俩儿天天吃!」。 小家伙手支下巴歪著头、状似考虑中。 狼岩活动了下脖子、耸了耸小不点蹲坐的右肩,叹息道:「不过咱说真的啊!小三你该少吃点了,越来越肥、以后你那两片薄的跟纸似的小翅膀飞不起来了咂办?」。 小家伙气的一蹦半丈高,一双肉翼展开漂浮著、正打算给狼岩看看它那儿肥了、怎可能飞不起来?下方的狼岩已二话不说、飕!的一声冲了出去,声音挟带著抑制不住的笑意远远传来:「就这么说定了小胖三!不减个三五斤、哥肩膀你就别坐了!」。 小家伙愤怒中带著一丝疑惑、伸手拍拍自己的猴儿屁股、又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肚腩,身子半信半疑的在空中左右转转,才似乎确定了自己压根儿不算肥,抬起头望著狼岩远去的身影吱吱抗议,挥动双翅闪电般追了上去。 ************************************** 一个月后。 林中空隙的一处小水潭边,七八团奇形怪状、黑炭似的焦糊物散落在地。 灰影闪过,一只灰溜溜的小猴儿、两只小手捧著一堆野果自树上一跃而下,看都不看蹲在水潭边满头大汗的狼岩一眼,小屁股朝树下一坐、自顾自的抓过一枚果子便啃了起来。 狼岩挥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冷汗,小心翼翼在火堆上翻转著手里的树杈儿,试图努力将上头串著的一只倒霉小兽在不焦成黑炭的状况下烤熟。 听到声响,他转头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道:「小三回来了啊?果子收著吧!烤肉就快好了、回头多吃点!啊?」。 小家伙屁股一撅、扭身换了个方向,背对著他、一张小嘴啃的更快了。 狼岩讪讪的搔了搔那头鸡窝似的蓬松乱发,回过头来望著火堆上的小兽、暗自咬牙继续埋头苦干。 片刻后。 狼岩站直了身子,恼羞成怒的将手中串著一块焦糊黑炭的树杈儿一把砸在地上、望著满地的焦黑肉/团叹了口气,脚步艰难的挪到小家伙身边蹲下,搓/著手、两眼瞄著小家伙身前那一小堆野果,暗自吞了口唾沫、满脸堆笑道:「呵呵!这次的肉还真只差了那么一点儿;好三儿,你看这些果子,是不是…..嗯?」,小家伙斜睨他一眼,满脸不屑的继续低头啃著手中野果。 狼岩自个儿也觉得太过离谱,试著烤肉都一个月了还弄不出能入口的东西,谁叫荒界那儿荒兽肉是不能吃的?他只听阿爸说、从未亲眼看过阿爸烤啊! 两手往前摊开虚捧著、狼岩做出最后的努力道:「小三啊!哥保证下次定让你吃到香喷喷的烤肉;你看哥忙活了这么久,那是真饿到走不动了,这果子要不…..就随便来几枚吧?」,话声才落,几粒光溜溜、乾净到不能再乾净的果核已丢在他摊开的双手中。 狼岩正想发作,却又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沈的道:「唉不怪你!讲的天花乱坠,一个月了却楞是没让你吃上一口烤肉…..」,他乾脆坐下、背靠著大树,抬头望向上方密密麻麻的树冠,喃喃道:「其实我只是想试试阿爸说过的味道而已…..我知道阿爸不在了,可是我真的…..很想他…..」。 小家伙回过头来,挪到狼岩身边紧靠著坐下,递出右手,掌上两枚果子沾著露水、正闪闪发光。 狼岩没接那两枚果子,他探手将小家伙一把抱起、搂在怀中,轻声自言自语道:「阿爸走时,其实我很害怕;没人和我说话了、没人看我练武了、也没人等我拿荒果回去了,甚至…..没”人”了」,最后三个字带著一絲微颤的哽咽。 小家伙不同以往的没吱声,只是静静靠在狼岩胸口,抬头看著他的脸。 狼岩恍如不觉,依然呆呆望著头顶上方的树冠、带著满满的苦涩梦呓般道:「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荒界、我怕无法完成对阿爸的承诺、我怕找不到阿爸口中的阿娘和弟弟…..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弟弟还是妹妹…..我更怕找到了他们、他们却已不在了…..」 啪的一声轻响,一滴晶莹打在了小家伙仰著的脸上,毫无留恋滑过它的嘴角落下,化作一缕光影、转眼无痕。 小家伙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湿润、靠著他的胸口更紧了些。 狼岩继续道:「那天,我从裂开的石胎中见到你时,其实我很高兴、很开心…..」,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微笑,低下头望著小家伙的眼睛:「知道吗?那时我就想,阿爸走了、还好你来了…..」 他探手轻轻抚摸著小家伙脑门上的细软绒毛,微笑渐渐浓了起来:「如果阿娘和弟妹还在,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一家团圆;如果他们已经不在了…..这世上、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他的笑容含著微微的苦、眼神却亮如晨星:「我们说过的、咱哥俩儿一辈子不离不弃,对不对?」。 小家伙仍未出声,坚决的点了点头后,将小脑袋瓜埋进了他怀里、一动不动。 狼岩嘴角的苦涩缓缓散去,轻轻闭上双眼。 四周虫鸣唧唧、见证著这一大一小的誓言。 这是他在阿爸走后、第一次露出孩童般的软弱。 也是他与小家伙之间、最后一次的不变承諾….. 第0010章 虎口夺食 进入蛮荒凶林的第三个月。 狼岩背靠大树盘膝而坐,识海中的混沌本源疾速旋转、双手十指飞快舞动、在胸前画出各种令人眼花撩/乱的形状。 一个个不同排列组合的各系元素模型迅速闪现,化成了紫色闪烁不定的光弹、巴掌大小的透明风刃、散发炙热气息的火球等,围绕著他身周盘旋飞舞。 在凶林这两个多月,无穷无尽的毒虫蛮兽使他和小家伙每天都要经历数次生死搏杀,陷入必死危机不下十数次、不得已靠混沌气息才逃得性命。 苦战后不敌而逃是家常便饭、受伤更是几乎每场战斗都有,如非一开始就领悟了生命系的初阶治疗,只是伤势积累就能让他在这林中寸步难行。 况且他明白,这里是靠近凶林的中心区域,阿爸曾说过,这附近已有兽王级甚至皇级的霸主蛮兽出没,而他与小家伙到眼下还未遇到过,不得不说是运气好。 如此凶险的环境加上极度密集的厮杀,迫使他不得不将战斗及睡眠以外的工夫、全用来埋头钻研魔法,以求快速提升自己的生存能力。 除了原有的三个初级魔法外,如今的狼岩又熟练掌握了风、火、雷、水、土、生命、诅咒、召唤等八系八个初级魔法,加上原有的初阶治疗、御风术及水元罩,眼下的他已能随著心思动念、瞬发十一个初级魔法,使得他战斗时的施法组合比之先前更为多样化、实力提升明显。 坐在一旁不远处树下的小家伙有些无精打采的打了几个哈欠;每当狼岩修炼时,就是它极度无聊的时刻;它不敢单独离开去找乐子,在凶林的这段日子、让小家伙也彻底明白了这儿的危机四伏,要是独自跑开去玩耍,无论是落单的它抑或修炼中的狼岩,遇到凶险的机率都将大增。 狼岩将所有掌握的魔法全放了出来、并且打乱顺序一口气的不停重复,直到体内法力、也就是元素的供应跟不上消耗的速度了,才双手一挥,将身周所有的魔法散去、元素重归体内。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还没站起身来,小家伙已扑到他怀里、吱吱吱的不停抱怨。 狼岩哈哈一笑道:「知道你无聊,没办法,哥得修炼啊!你看我们一路来碰到蛮兽,打不过被追远比打赢的时候多,不修炼我们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你说对不对?」 话语一顿、他奇怪的看著小傢伙道:「对了小三,说起来我还没看你修炼过啊!」,小家伙得意的举著双臂、摆出它的招牌姿势,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吱吱吱的回应。 狼岩轻皱眉头道:「不用修炼?那你要怎么成长、怎么变强?」,小家伙吱吱几声、撮唇做了个吸吮的动作,狼岩眉頭揚起、意外道:「喔?吸收血肉精华?所以你才每隔两天就要吸一次蛮兽?」 小不点连连点头,从狼岩怀里跳下地来、比手画脚了一番,然后两只小手叉腰、得意的看著他。 狼岩点头微笑,正要说话时,远处传来几声细微的呜咽,夹带著阵阵急乱的蛮兽蹄声、向这里迅速逼近。 狼岩面色一变,在小家伙跳上他肩头的同时已施展了御风术,身子立时升高十丈有馀,藏在了大树上方密集的枝桠当中。 仅仅数息过后,一道细小身影亡命的朝著这方向狂奔而来、嘴里不断发出悲凄的呜咽声,后面七八头蛮兽紧追在后,双方只相隔不到三丈,转眼便可追上。 狼岩凝神看去,只见前方那道身影是头长相似猫的奇特蛮兽,浑身白色绒毛沾满了赤红,身上数道怵目惊心的伤口正血流不止,看其稚嫩徨急的神情与扑腾著却无法飞起的短小翅膀,明显是头出生未久的幼兽。 后方追赶的则是一群长相恶心的双头犬、张开的大嘴不断流下滴滴口涎,追赶的同时发出阵阵威吓的低吼。 蓦然间,那头白色幼兽回头猛地喷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白色气团,迅雷不及掩耳的击中后面已追至不足丈许处的一只双头犬,只见那白色气团爆开、化作一蓬白色雾气瞬间将那双头犬包裹,白雾散去后那只双头犬已被化作了冰雕,被紧追著的同伴一撞、碎裂成满地的冰块。 狼岩神情一动,在幼兽喷出那枚白色气团时,他感应到了一阵奇异的元素波动,那是梦中世界的雷米尔都没见过的元素,见到那双头犬被化作一地冰屑,他眼中難掩震驚:「冰!?」。 目光转向那头白色幼兽,此刻的它已是强弩之末、在喷出那白色气团后神色更显委靡,转眼间便被于下的双头全团团围住。 望著那头身陷重围、低低哀鸣的幼兽,狼岩心底的某处柔软被触动了一下、想起了肩上同样出生未久的兄弟;转头看向小家伙、只见此刻它也正望著自己,眼中满是不忍、愤怒、焦急。 他们目光相对、狼岩微一点头,两人的默契已不需多说,他身形疾速下扑、御风术托住他的身躯向包围处滑翔而去,而小家伙早已扇动一双肉翅抢在狼岩之前扑出,瞬间临近包围、小手一伸,灰影闪烁中化成一根三尺石棍、势若千均的轰然压下。 此番变故突生,已趴伏在地的白色幼兽与周围的双头犬都讶然抬头而望,其中一只双头犬只见灰影一闪、已被石棍砸在两颗头颅之间,脖子分岔处连同整个前半身都给剖成两半,鲜血溅起数尺高。 狼岩身形临近,先是对白色幼兽放了个低阶治疗,紧接著双手不停挥舞、数个诅咒系的迟缓术连同土系沼泽术散落在馀下那些双头犬脚下的同时,俯身一捞、已将那萎顿在地无力挣扎的幼兽顺势抱起,身形疾速上浮、回到了先前那棵大树枝桠处。 那群双头犬此刻脚下深陷泥潭、动作迟缓,小家伙抓住机会、一根石棍舞成风车似的「噗噗」声连响,所有三头犬皆被敲碎了两颗脑袋、倒在泥潭里。 就在此时,「吼!」远处响起一声惊天咆哮、震的狼岩与小家伙耳鼓嗡嗡作响、心旌摇荡,林中群木摇晃、树叶簌簌而落。 第0011章 狼之逆鳞 见那咆哮竟有如此威势,狼岩瞬间色变。 他怀抱著白色幼兽、不断向其施展著低阶治疗;幼兽伤口的流血逐渐止住,它低低的呜咽了一声,颇有灵性的用脑袋蹭了蹭狼岩胸口。 飕的一声,小家伙已回到他肩上,一脸惊慌、握著手中石棍不安的发出阵阵低吼。 数息后,一头身长近两丈、居然长著三颗脑袋的恐怖三头犬、在距离狼岩所在大树十丈处停下,目光扫过周围倒地的双头犬,抬起头来死死的盯著狼岩、满脸狰狞。 「人类!交出怀里那头小东西,你可以离开;否则,死!」。 感受著这三头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在它开口的瞬间、狼岩一颗心立时沉到了谷底。 「能开口说话…天!这是王级蛮兽!和阿爸那金毛犼王一样的兽王!」,狼岩在心底狂喊、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撼;阿爸曾说过,王级蛮兽能口吐人言,而那即使在这蛮荒凶林中亦极为稀少的皇级或霸主级蛮兽、甚至已能变化人身。 他清楚知道,兽王级蛮兽绝非自己与小家伙可以力敌的,眼下是入林以来的最大危机。 交出怀中幼兽、他没想过,否则也不会出手将其救下;狼岩当下不敢有丝毫迟疑,御风术包裹全身后疾速向上空飞升,眼前一亮、已冲出了头顶密集的树冠,在烈日下向著与这恐怖兽王相反的方向亡命而逃。 三头犬见状只是不屑的冷冷一笑:「找死!」,庞大的身形动起来竟是迅若雷火、一个纵跳在树干上略微借力就冲上了树冠,几个起落间就追至狼岩下方。 狼岩此时位于那一望无际的树冠海上方约三丈高、离地已有二十馀丈,以他目前能力而言,这高度已是极限;见到那兽王如此轻而易举就追至身下,狼岩咬了咬牙,一个迟缓术丢下后,全身法力运转到极致、连绵不绝向著周身的御风术模型涌去,爆发出眼下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飞掠而逃。 三头犬只见那人类摆手朝向自己一挥、身周的空气立时显得黏稠起来,所有动作就如同在水中一般的缓了几分;它双眼一眯:「这是什么手段?倒是有点古怪!」。 它中间的脑袋张开大嘴,点点青光在口中成形疾喷而出,顿时狂风呼啸,一片巨大的半月型风刃疾速回转、向上方的人影飞快斩去。 狼岩此时精神已紧绷到极限,心念一动、数面水墙瞬间闪现,层层相叠拦在身后,接著就是一道又一道巴掌大小的圆形风刃环绕四周,在他单手一挥下,数十道细小风刃纵横交错的扑向那兽王声势惊人的巨大月牙。 那道巨大风刃毫无阻滞的接连破开所有拦路的水墙、迎上那数十道小型风刃,在被切割数十次威势略减后依旧不停,不给狼岩任何机会的转眼已追斩至他腰间不足三尺。 千钧一发之际,灰影闪动,却是小家伙展开双翼飞扑挡在了狼岩身后、双手紧握石棍竖于身前向那道巨大风刃格去。 「砰!」的一声沈闷巨响,在此刻方才挣脱迟缓术的三头犬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风刃被一格之下竟在空中消散,石棍坚不可催的毫发无伤,然而那风刃所挟的巨大力道却压著石棍、毫不停留的向后重重撞在了小家伙胸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狼岩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到小家伙发出一声凄厉哀鸣、鲜血狂喷、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划出一道凄然弧形、向下方树海摔去。 狼岩脑中轰的一声如欲炸裂,呆呆的望著那条坠落的瘦小身形砸入下方的树冠、穿过后不见踪影。 他将怀里的白色幼兽奋力一抛、御风术托著它向小家伙坠入树冠的方向而去,狼岩颤抖的话音传入它耳中:「帮我找到它!」。 幼兽回头望去,只见那有著温暖怀抱的瘦削身影已缓缓降下、决然的迎向那只三头巨犬。 龙有逆鳞、触者不死不休;狼岩的逆鳞就是他的至亲,以前只有阿爸一人,如今则是他亲手”接生”的小家伙。出手救下白色幼兽、见到兽王自知不敌,所以他逃;但小家伙如今就在他眼前喷血坠落、生死不知,他却不逃了;不敌又如何?你伤我亲人、就算我死也要咬下你满嘴血肉! 此时的狼岩耳际依然回荡著小家伙的哀鸣,眼中不断重现它挥洒著漫天血花、凄然坠落的一幕。 他双目一片殷红,逆血急速上涌,狂暴气息充斥体内、四肢颤抖著直欲爆炸,浑身毛孔散发出一股令人怵目惊心的杀机。 这是自他在荒界五岁亲手击毙第一头荒兽起,直至他在这凶林中三个月,这七年来死在他手中的所有荒兽蛮兽、所有成千上万条性命所累积出来的血腥煞气;他半裸的身子漂浮空中、披肩长发倒竖乱舞,如同一尊上古魔神般凶戾滔天。 「嗷!」他野兽般的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嚎叫,已失去理智的狼岩彻底抛开一切顾忌,识海中混沌本源以前所未有的急速旋转、向著核心收缩凝聚后猛地向外扩张,不计代价狂涌而出的混沌之气一缕缕争先恐后融入他全身血肉,并不时有来不及被他融合的混沌气息、夹杂著凶煞戾气透过他毛孔散出体外,使得周遭方围百丈内的天地灵气立时暴/动狂乱了起来、逐渐在这范围的上空形成了一个直径百丈的惊人漩涡。 狼岩前方的三头犬瞳孔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著,这个之前在它眼中如同蝼蚁般的瘦小人类身上,此刻竟然让它感到了一阵心悸,那是一种源于它血脉传承中的颤栗气息,彷佛眼前这蝼蚁化身成了上古神兽,即使它强大的先祖也得在这气息之下屈服。 这种无法抗拒的威压让它忍不住浑身颤抖,原本凶残的目光顿时化作了惊恐。它想逃,但那股恐怖气息如若实质般压在它身上,体内血脉的颤栗使它行动凝滞、四肢发软,比之先前身中迟缓术还要不堪;它想临死反扑,三颗脑袋都张开嘴才发现、在头顶上空灵气漩涡的搅动之下,周遭暴/动狂乱的元气竟像发了疯似的完全不受它操控。 第0012章 混沌之威 在三头兽王惊悸恐惧的目光中,狼岩右手成爪向天虚握、彷佛隔空抓著空中那团灵气漩涡,双目血红望著前方不远处的三头犬、满脸戾气的一挥而下。 空中的巨大灵气漩涡顺著狼岩的动作、挟著惊天动地的威势向那三头犬压下,同时体积在下压同时急遽收缩,瞬间便只剩下方圆十丈、裹挟著比此前浓厚十倍的暴/乱能量,将四肢酸软的三头犬那庞大身躯瞬间裹了进去。 漩涡内的灵气早已被其中的混沌之气分解,原本交夹缠杂在一起形成灵气的各系元素和元力全被一一剥离,被卷进漩涡的三头犬一入便发出痛彻心扉的惊天惨叫,各种属性的元素元力狂乱旋斩、如同绞肉机一般将它割肉碎骨、不断凌迟。 狼岩浑身包裹著的凶戾煞气越来越浓,他面目狰狞的用双手向那漩涡两侧虚抓、随即雙掌一合「啪!」的拍在了一起。 那十丈漩涡应声而动、再次瞬间收缩,当中的元素元力顿时更加狂暴了起来、其内三头犬的凄厉吼声立时嘎然而止、片片锋锐如刀的狂乱能量急速旋转,将那三头兽王连皮含肉带骨绞成了飞灰。 只见漩渦凝聚到極致後「轰!」的一声炸开、其内所有能量化作丝丝游离分子,连同那三头犬的碎沫飞灰,被风轻轻一吹、便消散在了天地间。 狼岩目光离开了漩涡消失的所在,随著内心满腔杀意缓缓平复,识海中的混沌本源停止了旋转、收缩成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灰色气团后一动不动;他眼前逐渐模糊、肉身顿时虚弱了下来。 他努力转身,急著想去看那幼兽是否找到了小家伙,然而身体却颤抖著不听使唤;恍惚间眼角瞥到了极远处一抹细微白光一闪,狼岩眼前一黑、登時沒有了知覺… ********************************************* 一座高耸的红色尖塔矗立在山脚下。 塔中第二层某间宽阔的厅堂,一名十四五岁、身形瘦弱的黑袍少年正面向著前方的魔法标把,专注的凝聚体内法力。 近千粒火系元素迅速凝聚在少年掌心,意念一动,火元素纷纷随著他挥舞的双手、按照某种规律飞快的排列组合了起来,一个复杂的元素模型逐渐完善。 眼见大有可能成功、少年那稚嫩面庞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然而下一刻、几粒火元素紊乱了起来,原本正平稳成形的模型立时一顿、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消散在了空气中。 就在此时,厅堂的大门被用力推开,一名差不多年纪、身材粗壮的少年急步冲进,冲著黑袍少年高声吼道:「雷米尔!不好了!快跟我来!」。 眼看将要成形的复杂模型在眼前功亏一篑,黑袍少年正懊恼不已,听得吼声他转头看向那粗壮少年、沒好氣的道:「干嘛大惊小怪的?方才我的中级魔法火蛇术都要成功了…你」 不待他继续、粗壮少年的大吼便将他打断:「还火蛇个屁啊?你家出事了,快跟我来!」,言罢转身便跑。 黑袍少年浑身一颤,急步追在粗壮少年身后、急声问道:「库烈尔,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家出什么事了?」,库烈尔头也不回,伸手抹了一把满脑门子的汗,粗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哥说的,我爷爷让他来找你、要你立刻赶回去,只说是你家出事了!」。 一座小庄园静静的坐落于田野间,迎著夕阳的馀晖、映射出淡淡的昏黄。 这原本是一幅充满美感的画面,只可惜从庄园敞开的大门望进去,内里犹自馀烟袅袅的断壁残垣却将这份原本的美感破坏殆尽。 一旁被库烈尔扶著的白发老者正抹著眼泪、对蹲在大门前的瘦弱身影道:「…等我们周遭村民赶过来,里边已烧得像火炉、没法进去了;你爷爷就倒在大门口,我们找遍了也没看到你家里其他人…唉!」。 雷米尔低头吻了吻怀中爷爷的额头,将他轻轻放在地面铺开的白布上,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背对众人望著门内的场景,轻声道:「库巴爷爷,知道是谁干的吗?」。 老者身边一个比库烈尔高了半个头的青年抢答道:「我和几个夥伴是看到火起后最先赶到的,没看到敌人,不过当时天上有只巨大的禽类妖兽迅速飞离…」。 雷米尔喃喃重复道:「巨大的禽类妖兽?」,他迈进了大门口,目光四处环扫、确实没见到任何人或尸体;他在原本该是他家大厅的一地瓦砾前站定了脚步,双手缓缓握起,抬头望天、轻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随著周遭的元素开始了躁动,笑声越来越响、渐渐变成了大笑,就在笑声到了撕心裂肺的顶点时,「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道火苗从雷米尔全身冒出、见风就涨,迅速化作了十数只七八丈高的巨大火蛇,迎风乱舞、赤焰冲天。 ********************************************* 睫毛轻轻颤动,狼岩缓缓睁开双眼、抚/著额头艰难的坐了起来;他顾不得深思梦中的情景,坐起身子后急忙打量四周、待见到了就在身边躺著的小家伙后,才松出了一口长气。 虽然小家伙闭目不醒,但从它细微的呼吸可以得知至少还活著,狼岩略微放心,开始以感知探查起自己体内的情形。 混沌本源当初在他识海中成形时是鸡蛋般大,之后经过荒界三个月与蛮荒凶林三个月,在他面对那只三头兽王前本已成长到了拳头大小;然而眼下的混沌本源却成了指甲盖般的一小撮灰色气团、没了漩涡的形状,蜷缩在识海中一动不动。 狼岩心知是自己受了刺激、失去理智而过度动用了还没成长起来的混沌本源,导致眼下本源受损,所幸情况没有糟到本源消散的地步,假以时日应该能够恢复。 體內的经脉骨骼也伤的不轻,那是过度融合了超出自己肉身负荷的混沌气息而致;总的来说,付出这样的代价能将那只三头兽王斩杀,他觉得自己真是很走运。 第0013章 霸主皇兽 蓦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靠了过来、发出呜呜的低鸣,随著狼岩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背一阵湿润;他低头一看,却是那头似猫的白色幼兽正舔了舔自己手背。 他微微一笑,将那幼兽抱起在怀中,却发现它身上的伤势竟已全数消失;狼岩心下一惊,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这小兽不但伤口尽数愈合、竟连道疤痕都没了? 不远处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道:「放心,你只睡了不到两天!醒来倒是比我预估的要早。」 狼岩这才省起自己醒来尚未顾及打量四周环境,此刻顺著那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这是一处方圆数十丈的空间,周围是凹凸不平的木壁,上方却是一团漆黑、看不见顶,一名美貌的白衣女子站在前方三丈处,正温和的看著自己。 他自小到大,除了阿爸,没看过其他人、更别说女人了;但在梦中的世界他化为雷米尔、女人可是并未少见,此刻倒也并不吃惊,至于警惕更是无谓,他睡了两天,对方若是有恶意,自己早已无法醒来;他抱著怀中幼兽站起身来,向那白衣女子微一躬身道:「多谢前辈相救!」。 白衣女子微微摇头、轻笑道:「可不是我救的你,我赶到时那只小狗已死在你手里、尸骨无存,我只是将你带回此处而已!」,她目光从狼岩的脸庞移到他怀中的幼兽上、神色更显柔和的道:「况且你救了我的孩子,要谢也该是我谢你!」。 狼岩大吃一惊,低头看看那眯著眼舒服的趴在自己怀里的小兽、又看看那白衣女子,想起阿爸说过,能化为人形的…脑中的猜测不断震撼著他的神经,他话音微颤的道:「前辈是霸主级…」,后头那蛮兽二字却是怎也说不出口。 白衣女子温和一笑道:「叫我冰姨吧!霸主级蛮兽是你们人类叫的,我们兽族的称呼是兽皇或皇兽,我真身是冰焰翼虎一族,适才见你将醒、怕惊到了你才化成人身相见。」 狼岩深吸了一口气,並不掩飾目中的震撼,兽皇或霸主级蛮兽、那可是连受伤前颠峰时期的阿爸也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他的性格毫不拖泥帶水,應聲喊了一句冰姨後、转头望了闭目不醒的小家伙一眼,冰姨不待他开口已柔声道:「放心吧!你这小夥伴有些古怪,我尝试用元力替它疗伤,却没有丝毫作用;不过它虽然伤重却没有生命危险,等它醒了我再想想怎么恢复它的伤势」 狼岩点了点头,他心知小家伙来历不凡,秉荒界混沌之气而生、体质定与蛮荒大地的蛮兽不同,冰姨说元力对小家伙全无作用、并没有出乎他意料。 冰姨又道:「至于你,我也曾试著为你疗伤、但你体内元力过于驳杂,无法与我元力相融、若是强行输入元力,不仅无法疗伤、反有可能加重你伤势;所幸你体内虽有多处经脉受损、骨骼也略有震荡,但并没什么大碍,只要你安心吐纳自疗就可逐渐复原。」 说到这里,冰姨顿了顿,和声问道:「这儿已是凶林近中心的区域、可说是人类绝迹,以你连气海都尚未开辟的修为而言,遇到凶林外圍的低階蠻獸都有危險、你們為何會來到這裡?」 狼岩知道冰姨所谓的元力驳杂、其实是因为自己体内有风火雷等各系元素以及在荒界辛苦修炼出的一丝元力,因为混沌本源的存在,各种能量均能为自己所用、毫无差别,然而对他人来说,这自然就是体内元力不纯、驳杂至极了。 至于为何会在这里,狼岩还真不知如何回答。荒界的秘密不只是阿爸生前嘱咐过、他自个儿也知道绝对不宜泄漏,况且他下意识也将那儿当做了自己一个最后不得已的退路。 有了小家伙后,原本困死阿爸那能进不能出的最大缺点已然不再,而入口又是那般隐密,若是自己在蛮荒大地有了不可抗拒的危险,他还能够回到荒界避难,如此一来,荒界的存在是万万不可泄漏,然而不提荒界,又无法解释自己与小家伙为何会出现在凶林深处。 这下狼岩可犯了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冰姨见他踌躇,微微一笑道:「你不用为难,任何人都有秘密或难言之隐,我只是单纯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她慈爱望著趴在狼岩怀中的自己孩子道:「我在怀它之时曾遇到宿敌、因而动手伤了胎气,故此这孩子出生时就先天不足;这次我是为了去取一样能替它固本培元的天地灵药、因此行过于凶险不能带它在身边,不得已才冒险将孩子留在这里;唉!我还是低估了孩子年幼贪玩的本性、让它跑了出去,给了那天杀的三头狗可乘之机。」 狼岩不解道:「那三头犬虽是王级蛮兽,但在冰姨面前应该如同蝼蚁、为何能有这个胆子敢害您孩子?」 冰姨脸上笑容缓缓收敛、面容含霜的道:「因为它是周遭数千里内唯一的兽王、更因为这孩子初生未久,相较于风险、利益已大到了足以令它铤而走险的地步!」,见狼岩面露不解,冰姨解释道:「我们兽族的修炼、血脉是最为关键的因素。任何蛮兽都有可能修成兽王、差别只在于血脉优劣导致的难易罢了;然而对大多数蛮兽族群而言、兽王便是它们修炼的终点,唯有体内蕴含远古神兽残留血脉的族群,方有望更进一步、修成兽皇!」 狼岩若有所思,冰姨续道:「而我们冰焰翼虎一族便是如此,当然、远古已然太过遥远,千万年下来,所谓的身具远古血脉,不过是脊髓中蕴含著远古某种神兽血脉的一丝残留而已;尽管只是一丝,却是能否成为兽皇的关键;而那三头狗贼修成兽王已有数百年、眼见寿元将尽,故此动了歪念,得知我外出,便想将这孩子擒住,炼出体内脊髓中的远古血脉,好让它炼化为己用、尝试突破至兽皇。之所以先前只让那些喽罗出手围捕、是因为它顾忌我族天赋的死亡印记,若是它亲手杀了我儿,则身上必定染上孩子的气息标记、避无可避,无论它日后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循著印记的气息找到它!」 第0014章 重启本源 狼岩恍然大悟,是后来自己和小家伙出乎那三头犬意料的横里杀出、宰了所有的双头犬喽罗,才逼得它不得不亲自出手。 冰姨望了闭目不醒的小家伙一眼,目光又回到狼岩脸上、露出一丝庆幸道:「我委实放心不下这孩子,到了地方一见那天地灵药竟吸引了众多蛮兽甚至人类出手抢夺,我没出手就立即赶了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孩子都和我说了,要不是你们拼死出手救助,那狗贼还真能得逞,它本就体弱,即使我能早到一刻,没你先给它治疗、这孩子也得失血过多而亡,我是欠了你们一份天大人情、必当重谢。」 怀中的白色幼兽闻言呜呜了两声、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狼岩手背,他轻轻抚摸著幼兽的小脑袋,摇头道:「只是机缘巧合碰到、我和小三又都喜欢这孩子,也没多想就出手了,可不敢当冰姨言谢!」 冰姨轻轻一笑、也没多言,转身向著木壁一处缺口行去,话音遥遥传了过来道:「你们暂时就在此处疗伤,我去弄些食物和水;待得你们伤势恢复、无论你们原本的目的地是哪儿,我亲自送你们去!」 不待狼岩答话,身形已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狼岩闻言大喜,以他和小家伙原本的速度,要走出这蛮荒凶林至少也得年把两年;若是能得这位冰姨出手护送、以她身为兽皇的修为,定可让自己大幅缩短出林的时间、早点找到阿娘他们。 当下也不再多想,狼岩坐回小家伙身边,将怀中幼兽举至眼前,额头顶著它的小脑袋、看著它稚嫩的双眼道:「给你起个名字怎样?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叫你呢!」 小东西无辜的眨著眼、伸出舌头便舔上了狼岩的鼻子,逗得他哈哈大笑道:「你是冰焰翼虎,就叫你小虎吧!」。 将幼虎放在小家伙身边趴著,看著它那瘦弱的身躯,狼岩心念一动;自从他在荒界得到混沌本源后,便能清楚感应到平日自己的唯一食物、荒果中蕴含著浓郁的混沌气息,而他在荒界没有其他食物、肉身不知不觉中被长期食用的荒果其内的混沌之气从小滋养到大,故此他.强横到连阿爸也啧啧称奇;而阿爸许是因其体内伤重又或其它缘故、食用荒果却无此效;冰姨说小虎是先天不足导致体弱,那荒果是否也能滋养它的肉身? 当日他和小家伙离开荒界前、曾外出搜刮了最后一次荒果,此时储物袋中约莫还有十数枚;他伸手从腰间皮袋取出一枚荒果、递到了小虎面前。 小虎用鼻子无聊的嗅了嗅眼前这不起眼的果子、双眼猛地圆睁,它感应到了一股令它颤栗恐惧却又有著致命诱惑的气息,它趴著的小身子倏然站起来向后倒退数步,双眼露出渴望又害怕的情绪、死死盯著狼岩手中的荒果不放。 狼岩见状一愣,略一思索,将手中荒果收进储物袋、又取出了一枚在凶林中采摘的普通野果,握在手中沉吟。 小虎见荒果消失换成了颗普通果子,立即颠颠的跑了过来,小嘴衔著狼岩腰间皮带不放,两眼望著他、发出呜呜的低鸣。 狼岩见状失笑,伸手将小虎抱了起来,他看到了小虎渴望的神情,这荒果对它是否有著固本培元强壮肉身的功效不知,但至少是有好处的这点无疑;他考虑的是,方才小虎除了渴望、还有极度害怕的情绪,它这孱弱的小身子是否能承受整颗荒果内的混沌之气?稳妥起见,狼岩决定做个尝试。 眼下识海中的混沌本源已无复漩涡的形状、无法再吸纳和喷吐任何能量,但操控仍旧无碍;狼岩将血肉中尚未完全融合乾净的混沌之气抽出了极为细小的一丝,缓缓的注入了手中那枚寻常果子、再将之递到了怀中的小虎面前,仔细观察著。 小虎无精打采的嗅了嗅,目光一亮、渴望和恐惧的情绪再现、但害怕明显已轻微的多,它东嗅西嗅、抬头望向狼岩,见他微笑著点头鼓励,小虎张开小嘴一口就将那果子吞了下去。 狼岩凝神细看,只见小虎双目紧闭、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极为不适,他一颗心提了起来,好在小虎并无进一步痛苦的反应;等待良久见无异状,狼岩这才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将小虎捧至小家伙身边趴下,心思回到了自己身上。 眼前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恢复识海中的混沌本源。 如今本源成了一小团混沌之气,不恢复漩涡状的本源、他根本无法藉之以吸纳天地灵气和喷吐原子,如此一来修炼登时打回原形、必须以阿爸传授的吐纳功法狼息术、靠呼吸吐纳来修炼,这就让尝过本源漩涡随时随地都在自发吸纳灵气的狼岩无法忍受了。 他闭目冥想,思感探入识海,感应著眼前毫无反应的气团,他思忖良久,决定再一次尝试在荒湖中得到这团本源时的方法。 他将思感凝聚成针一般细、小心翼翼的探入了气团中心,见并无引起任何反应,遂放下心来,思感缓缓发力,由右向左、极为缓慢的画起圈来。 一圈两圈三圈…到了第七圈时,原本一动不动的灰色气团微微一颤、缓缓的随著搅动的思感动了起来,狼岩大喜,更加专注的操控著思感、配合气团反应的程度来调整画圈的快慢。 逐渐的,思感的挥舞越来越急、气团的旋转也渐渐变快,数十息过后,气团嗡的一声,一缩再一展、再次形成了一团微型漩涡,只是叫之先前明显小了许多,只有鸽蛋大小;狼岩不敢放松,思感继续配合著搅动,直至漩涡达到自发旋转的平衡后,才一丝一丝的将思感抽了出来、退出冥想状态。 察觉到身周的天地灵气又一次开始缓缓的顺著他肉身毛孔钻入体内,他彻底的放下心来;眼下这吸纳速度虽比本源受损前慢了许多,但只要能吸收能量、本源就可不断将其分解为原子来壮大自身,早晚必能恢复甚至超越原本的速度。 仅仅这一会儿工夫,狼岩就已浑身大汗淋漓,思感损耗过半、心神极度疲惫。 第0015章 小三苏醒 他不敢大意,静下心来打坐、放松肉身,重拾已很久没再碰过的狼息术,缓缓的吐纳了起来,一来多少能帮助混沌本源加快点吸纳灵气的速度、二来也趁机恢复损耗的神识思感,没一会儿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狼岩睁开眼来,只觉精神饱满,此前为了恢复本源漩涡而损耗的思感已尽数回复。 见他睁眼,一旁早已醒来的小虎一个纵跃就扑进了怀里,两只前爪搭在他胸膛上、仰著小脑袋瓜子不断的舔/著他下巴,嘴里激动的发出呜呜叫声、显得欣喜不已。 狼岩被它逗得一乐,面露微笑的伸手抄进它腋下将其举起细细打量,惊喜的发现小虎虽仍旧瘦弱、原本纯净但略显黯淡的眼神却明显亮了一些,先前精神有点委靡的样子也没了;他立刻知道先前的尝试成功了,混沌之气竟真的对小虎有效。 他将小虎放下,开心抚摸著它浑身的白毛、微笑问道:「吃了那果子、现下感觉怎么样?」,小虎左右蹦跳个不停、冲著狼岩呜呜呜的直叫,显得极为兴奋。 狼岩习惯性探手抓了抓满头的乱发,苦笑道:「我听不懂你意思啊!」,蓦地,冰姨那柔和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孩子说,感觉身体较之先前要舒服多了!」,人影一晃,冰姨已站在小虎身边、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细细一感应,冰姨面露惊容,霍然望向狼岩,语音微颤的道:「这孩子体内居然…虽只是微不可查的改善,但连我都束手无策,你是如何做到的?」。 狼岩面色变换交加、呐呐无言;难道说出自己身具混沌本源、能以混沌之气给小虎固本培元?不可能,混沌本源是自己的最大秘密,除了小家伙因同样身具混沌之气能有所察觉外,他不会也不能告诉任何人,阿爸的遭遇以及梦中经历的世界都使他清楚怀壁其罪的道理。 踌躇片刻,他语带诚恳的对冰姨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我所修炼的元力对小虎…呃,也就是对您孩子有益,若冰姨信我,我定会尽我所能来改善它的孱弱体质。」。 冰姨闻言大喜,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了狼岩、柔声道:「好孩子,冰姨也不多问你如何做到的,小虎这孩子就拜托你了,这情份冰姨记著,日后无论你有任何困难或需要、我们母子都是你最大的后盾。」 狼岩将小虎接过,摇头笑道:「冰姨言重了,我与它一见投缘,我和小三疗伤这段日子,小虎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尽力!」。 就这样,狼岩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他每天就是废寝忘食的三件事:以思感融合混沌本源、全力加快它吸收周遭天地灵气的速度,待神识耗尽就冥想打坐恢复;喂小虎一枚注入了一丝混沌之气的野果;还有就是时时将本源分解天地灵气而还原的原子、组成混沌之气来输入小家伙体内;而冰姨则除了送来食物和水之外,其馀时刻却是不见踪影。 这一日狼岩缓缓睁开眼来,感应著识海中又大了那么一丝的混沌本源、嘴角挑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连吃了十枚果子的效果十分明显,小虎眼中的黯淡已不复见,往日瘦小孱弱的身躯也略显结实了,与狼岩更是越发亲近,只要他不是在修炼或是治疗小三,小虎就会过来依偎在他怀里或缠著他玩耍,往往逗得他开怀而笑。 此时狼岩从冥想中醒来,没看到扑来的小虎不禁一怔,游目四顾下,惊喜发现躺在身边的小家伙竟已睁开眼来,此时正望向自己,而小虎则满脸兴奋的趴在它身边、不住的用舌头舔/著小家伙的脸。 狼岩心情激荡狂喜,探手将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柔声道:「咱们家小三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小家伙神色略显萎靡、吱吱两声回应,狼岩将它轻轻贴上自己的脸、声音微带哽咽:「没事就好,下次可不准这么干了,否则哥发誓翻脸打烂你屁股!」。 ************************************* 这段日子他全力修炼、为小家伙输入混沌之气疗伤、给小虎喂食渗了些许混沌之气的果子;一个月下来,识海中的本源已渐渐恢复至接近受损前的大小、体内伤势更是不翼而飞。 小家伙情况也有明显好转、已能起身来活动;小虎更是生龙活虎、往日的瘦弱与萎靡已完全消失、没留下丝毫痕迹。 自他与小家伙被冰姨带回此处,狼岩还没离开过这看似洞穴的所在之处;这天带著小虎与日渐好转的小家伙走出洞穴,才见到原来这段时间他所在之处、是一株大到不可思议的巨树中空的内部,树高不知几许、至少他抬头望不见树顶。 小家伙与小虎极为投缘,此时正在树旁追逐打闹著、玩得不亦乐乎。 冰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株古树已有上万年了,内里自然形成了那处空间、十分奇异,高百馀丈,算是附近最高的地方了。」 狼岩回过头来,微微躬身道:「冰姨!」,小家伙窜到狼岩肩上也冲著冰姨吱吱叫了两声;冰姨微笑道:「小三看来已无大碍了,彻底痊愈就是这几日;小虎更是早已被小岩你固本培元、消除了隐患,很好!你们原先在凶林是要去哪里?准备何时动身?」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冰姨早已将他与小三当做了自己的亲近晚辈。 狼岩闻言精神一振,对著冰姨就是一礼道:「我们是要从北边离开凶林、寻找一处叫狼山部的蛮族部落,眼下幸不辱命、小虎已恢复元气,而小三也即将痊愈,如果冰姨方便,我们打算立刻动身!」。 冰姨点头道:「自然可以!如今日已将落、你们饱餐后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发!」。 狼岩兴奋的躬身应是后,就要举步、脚边的小虎立时不依的低声呜咽了起来,他俯身下去将它也抱了起来和小家伙一起,哈哈大笑声中、一大二小随著冰姨回树洞而去。 第0016章 临别之情 日头不见踪影、万里云层尽成灰。 一头浑身雪白的巨大翼虎展翅飞过,下方则是无穷无尽的树冠海。 巨虎身长七丈、硕大的体型张开一双巨翼一扇就是百馀丈远,威势惊人;沿途即使有飞禽鸟类,远远的只看到影子就早早落下树冠避让,待白色巨虎飞过半响、才敢起身继续飞行。 宽大的虎背上有一大二小三道身影,正是狼岩、小三与小虎。 这是他们动身后的第十三天,按照冰姨所言,今日就可抵达蛮荒凶林的北方边缘;原本狼岩和小三要花年把两年时间才能穿越的凶林、在冰姨真身的护送下,所花时间缩短了数十倍,这还是因冰姨怕他们经受不住全速飞行时上空的狂猛罡风、而不得不放缓了速度,加之途中又曾数次停下歇息进餐而耽搁了不少时间,否则还要更快。 狼岩面带笑容的望著在冰姨背上嬉闹的小三和小虎,迎著扑面而来的劲风、只觉身心大畅。 这短短十三天的旅途,他的收获可谓巨大。 在他持续以思感融合本源漩涡加快吸纳与分解灵气、不断的滋养下,识海中的混沌本源已完全恢复到受损之前的状态。 此外他仔细钻研最后一次梦中、雷米尔因情绪激动而爆发的火系中级魔法火蛇术,虽因法力积累不足尚无法施展、但已身历其境的完全掌握了火蛇术的元素排列组合,这也是他目前所掌握的第一个中级魔法。 途中冰姨也向他讲解了不少人类和兽族实力的划分等这个世界相关的一些常识,配合阿爸当年的叙述,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较为直观的认知、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然而最大的收获,是他在第一次遇到小虎时所见、那种完全陌生的新元素:冰系元素。事后据冰姨所言,小虎因太过幼小、尚未完整掌握任何一样冰系技能,它对双头犬喷出的白色气团只是冰系元素最原始的凝聚型态,然而即便如此、当时的威力也已使狼岩咋舌。 在他的要求下,冰姨毫不犹豫的施展了她所掌握的冰系各类技能、由易渐难的给狼岩一一感应揣摩,直至最终他掌握了冰系元素的奥秘后、方才恍然大悟,冰元素是水元素的一种延伸变异、乃是水元素再经过特定的排列组合压缩后形成的更高级元素型态。 这个发现,让狼岩在元素魔法的道路上又打开了一扇崭新大门,使得他日后修炼有了更多的可能。 眼下狼岩的重心放在了元力修炼上。 既然这个世界的人类不修魔法只修元力武技,他不能只靠梦中世界的魔法在蛮荒大地立足、那样太过显眼,他必须修行元力且以元力武技为主、魔法只能作为辅助手段,否则一旦惹得这个世界的高手或大势力关注到魔法、这种在蛮荒大地不存在的修炼体系,可以预见他将永无宁日。 冰姨温和的声音丝毫不受猛烈的罡风影响,将他心神拉了回来:「前方即是蛮荒凶林的边缘了!」 狼岩定睛向下看去,只见一望无垠的树冠海、在远处已看到了尽头。 冰姨的巨大双翅一敛、身形倏忽向下穿过树冠,落下地来。 狼岩与二小一同跃下虎背,冰姨身形一阵模糊晃动、瞬间已化为人身,望向前方密林对狼岩道:「此处距离凶林北方边缘已不足百里,时时有一些蛮荒部落狩猎的队伍在这个范围活动;因当年人类和兽族的协议,我们这等存在彼此无故不得进入对方的疆域,故此就送你们到这儿了,附近区域的兽族皆为一二级的低阶蛮兽,对你们没有威胁,顺此而行不出一个时辰你们就能走出凶林。」 狼岩对著冰姨、以阿爸教他的蛮荒部落礼节右手抚胸一礼,语带诚恳道:「多谢冰姨…」,冰姨笑著摇头、抬手止住他的话道:「要说谢我可谢不完了!」 右手一晃,冰姨掌心已多出了块巴掌大小、形状古朴的木牌,递给了狼岩道:「这是一块万里符,以先前你所待的那株万年古树的内层树心为材、我本命精血为引、耗费四十九天炼制而成,共有两块;使用时滴上一滴鲜血、输入些微元力后对著说话传音、百万里内另一块万里符即可收到,若是加强元力输入、则可显示两块万里符彼此所在方位。你和小三若是遇到了任何无法解决的困难或危险、只要在百万里内即可用这符和我联系,冰姨定会全速赶来。」 狼岩毫不扭捏作态,双手坦然接过木牌收入储物袋中,随即取出仅剩的五枚灌注了一丝混沌之气的野果递给冰姨,目光柔和望向追逐小三嬉戏的小虎、对冰姨道:「这是之前我用以帮小虎补足先天亏损的果子,如今小虎虽已恢复,剩下的这几枚对它仍有增强体魄的功效。」 冰姨接过果子的瞬间、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正常,她感应到了其中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当下也不多问,手掌一挥将果子收起、对狼岩点点头道:「冰姨不再说谢了,祝你们此去一切顺利!」。 狼岩微笑点头、举步向嬉闹中的小三和小虎走去,见他过来、二小迎著他飞奔,小三一窜就上了他肩头,小虎见状也不甘示弱、纵身一跃扑入他怀中。 狼岩轻抚怀中不安份拱来拱去的小虎、将之举起亲了亲它的小脑袋,眼中流露不舍、轻声道:「我和小三要走了!小虎好好修炼、快快长大,我们终有一日还会再见!」 将目露不解的小虎交给跟过来的冰姨,深深的望了这对母子一眼,微微躬身后转身大步而去、再没回头。 小三蹲坐狼岩肩上,回头不断的朝著冰姨和小虎挥手、吱吱声不绝于耳、如同告别,冰姨怀中的小虎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急的呜呜连声、挣扎著想下地去追,冰姨却没松手,只是轻轻拍著它的小脑袋、柔声安抚道:「别急,你要听小岩的,努力修炼成长!他们注定了不会平凡、你也不能落下;阿娘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要尽快强大起来,只要你努力、和他们终有一日能再相见。」 小虎挺著不能理解的小脑袋怔怔看向远处,望著不断纵跳挥手的小三和坚定踏步的狼岩一步步走远、逐渐消失在了它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中,只剩那一声声吱吱不舍的隐约叫唤、随风而来,掠过母子二人,被树梢打散后、片片消散在林間… 第0017章 风雪隐杀机 天色阴沈如墨。 北地蛮荒已开始入了腊月寒冬。 不知何时开始,呼啸的北风夹杂著漫天大雪,将连绵的树冠海染成了一望无际的霜白、在这苍茫大地尽情的挥洒肆虐著。 一队人马逆著风、踩著遍地积雪,从那古木成群的蛮荒凶林中艰难蹒跚而出、留下一地交错的蹄印足迹,狂风夹带的冰渣子迎面而来、打在人畜脸上火辣辣的便如同刀刮般生疼,令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队伍约莫二十人,尽是身背强弓腰悬兵器、坐下跨著骏马的蛮荒男儿,年龄由十馀岁至三十馀岁不等、人人均被厚厚的皮袍子裹得如同臃肿的蛮熊,疏疏落落的将三十馀匹驮著一头头蛮兽尸体及大小兽皮包裹的驼马兽圈在中间、不时呼喝两声驱赶著前行。 领头的是名年近三十,样貌粗豪、满脸虬髯的魁梧大汉,一头沾满雪花的卷发迎风肆意飞舞、跨在马上的身躯粗壮如铁塔般的一骑当先、不时回头关注著队伍最末端、一道头戴皮帽满身血迹的瘦小身影。 答答声响,后头队伍一个相貌机灵、不过十四五岁的壮硕少年策著胯下马匹赶上前来,搓/著僵麻的双手一边呵著白气、一边冲那领头大汉顶著狂风呼啸喊道:「叔!下次狠点心、别再让柱子跟来了,他年少体弱又还没纳元,根本打不到多少猎物、只能每次都白白挂彩;这回他受的伤可不轻,虽说给他止了血没生命危险、可回去也得养上十天半个月,您说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山婶子可怎么办呦?!」 壮汉侧过头来,不耐烦的开口斥道:「你小子这不是废话?哪一次大家伙儿不是好说歹说的想劝他留下?当初我还亲自找嫂子说过,有用吗?」 回头又望了队伍末尾那瘦小身影一眼,摇头叹气道:「虽然这娃儿的脑袋瓜子不大灵光,可毕竟是山哥的种、那股要强的倔劲儿和他阿爸阿娘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看著他出生长大还能不知道吗?你要硬不让他跟著,大夥儿狩猎回部落送过去的兽肉野果、包管他娘儿俩一口都不会吃,唉…」 壮硕少年凑近了点、声音略低道:「不然让族长他老人家去说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厮杀无眼、真要让柱子死在蛮兽口下,不说婶子那儿,万一山叔回来了…」 壮汉摇头道:「你知道个屁!两年前柱子第一次要跟著来时就试过了;族长知道了跑去硬是没拉住娃儿、还给柱子拖了大老远,他老人家回头又去找嫂子,给她一句话就堵了回来:守山家没有吃白食的!气的老头浑身颤抖哇哇大叫。你说你山叔给咱部落带来的庇护和好处、拿再多东西也回报不了,他人不在部落里,族中大夥儿凑点吃食给他妻儿、咂就成吃白食了?嫂子也是…唉…」 说到这里,壮汉也是一脸烦躁,满腔邪火没地方发的瞪著对牛眼、冲那壮硕少年吼道:「还有,你当你石头叔是死人啊?受伤是难免,可就算我这条命不要了、怎也都得护著柱子性命;对了!你小子说这么多干嘛?是不是嫌柱子拖累大家了?啊?我告诉你蹦子,当年要不是你山叔救了你阿爷和阿爸、哪来的你小子?还敢嫌弃柱子?回去我就给你家里说道说道,甭说你阿爷那火爆性子、光你阿爸就得先打断了你小子的腿!」 壮硕少年蹦子慌忙摇手、连连讨饶的叫起撞天屈来:「嗨!叔您这都说哪儿去了?您不光只是看著柱子出生长大的、合著蹦子我就不是叔您看著大的?我是那种人吗?这不是看柱子每次都是挂著彩回去、我心里憋著忒难受嘛!又担心要是有个好歹、咱大夥儿怎么对得起山叔?得,叔您回去可千万别乱说话啊!给我阿爷阿爸听到了、我冤枉不说,这日子还就真的甭过了!」 不待那壮汉狼大石接话,蹦子一拉缰绳、策马掉转头来撒开四蹄就跑,那德性就像被狗撵的兔子似的。 狼大石自个儿也觉得这番脾气发得没啥道理,摇头失笑道:「这小兔崽子!」,回过头来正准备招呼队伍加把劲儿赶路,却猛地望见队伍右侧远方卷起了大蓬风雪、形成一条雪龙般的沿著凶林边缘、笔直朝向队伍狂奔而来。 随著他右臂高高抬起示意,后头人马立时默契的停下;狼大石凝目望向远处那条雪龙、高声喝道:「不对劲!驼马兽通通系在一块儿围成圈、大家伙儿在圈内戒备!全都抄上家伙打起精神来!蹦子你给叔看著柱娃儿、他少根头发回头我就拔光你的毛!」 此言一出,后头众人登时一片哄然,迅速准备的同时笑的笑、打趣的打趣,只有那蹦子一脸苦瓜相,打马来到队伍末端,对著最后那匹马上的瘦小身影道:「柱子你也听到了,可别使性子!要是害的哥没了毛、回头我和你没完!」 那瘦小身影抬起头来,却是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儿,生得貌相憨厚却是目带茫然,此刻皮帽下那张小脸因失血而微微苍白,嘴唇被夹杂著暴雪的狂风冻得青紫、略显笨拙的道:「蹦子哥,是不是有敌人要来了?」 蹦子上前牵著他马缰就往驼马兽围成的圈子内行去,点头道:「应该是了!这种鬼天气不会有这么多人赶路,就算赶路也不敢如此不恤马力,这么大的风雪,这般没命狂奔的跑个十几里、马可就得废了!定是冲著咱们来的!」 柱子闻言,右手将腰间比众人小了一号的弯刀拔出、扳著马鞍就要下去,嘴里咕哝道:「敌人来了,柱子要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蹦子慌忙一把拉住他、急声道:「停停停!哎哟喂柱子吔,柱子哥、小祖宗、你就是我活祖宗!兄弟你可千万别犯傻,你看这么多叔伯兄长在、用得著你喊打喊杀吗?」 柱子不依、扭动著瘦小的身体就是要下马,愁得蹦子一脑门子汗,两手抓住他不放、一迭连声的道:「行行行!别挣了!你没听石头叔说吗?大夥儿在圈内戒备,你先跟蹦子哥进去准备著、等敌人来了看情形,如果要杀也得跟著大夥儿一块上,你说是吧?咱们就这样自个儿凑上去送给敌人砍,那不是给大家伙儿添乱吗?」 第0018章 北地现狼踪 柱子闻言、一愣之下不再挣扎,看著蹦子傻傻的点头道:「蹦子哥比柱子聪明,说得定然没错!」,蹦子大大吁了一口气、抬手抹去额头冷汗,一边策马牵著柱子马缰向圈子内挤去、一边不停点头道:「听哥的准没错!一会儿机会来了,蹦子哥带你杀个痛快!」 狼大石没理会后方的小插曲,此时他已翻身下马,将坐骑赶到了圈子内,右手握著一根丈半长的狼牙棒、尾端插在雪地里,就这么独自一人站在圈子前方十丈、全神贯注的盯著那道笔直卷来的雪龙。 如雷般的蹄声席卷著漫天风雪而来,在距离他十馀丈处渐渐停下,狼大石看清了对面最前方一骑的面目、顿时勃然大怒,提起插在脚边的狼牙棒,指向对方暴喝道:「姓全的狗崽子,软的不成来硬的了是吧?有种叫全寿那条老狗亲自找我嫂子说去!」 对面那人一个乾净俐落的翻身下了马,却是个脸型尖瘦、双眼狭长,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身上等料子的名贵皮裘没能穿出华贵的气质、反而衬出他沐猴而冠的可笑。 此刻那瘦脸青年闻得狼大石毫不客气的喝骂却是不在意,向后一抬手,待他身后众人全数下马、有人将马牵了退去,他才一脸轻松写意的看向前方的大汉道:「这是我全青家和狼柱家的事儿、狼大石头你这外人插个屁的嘴?」 狼大石虬髯倒竖、须发戟张的怒喝道:「放你娘的屁!你全青家和柱子家的事儿?你身后那四五十个犬齿部的狗爪子都是你全青一家的?两年来你那不要脸的狗阿爸、三番两次托人上门要退亲,来的全是你全青家的人吗?」 全青面上的轻松有些挂不住了,抬手打断狼大石的话语、怒声道:「我阿爸当年一番好意的亲自上门提亲、那是给你们脸了,我们犬齿部可是堂堂二级部落,你们这鼻屎大的狼山部在一级部落里都是垫底货色,高攀上我们犬齿部是祖上烧了高香,你们还不感恩戴德?元香那泼妇生个儿子是傻的就该有点自知之明、去我们那儿认错主动退亲,居然还死缠烂打的赖上我们了?我阿爸宽宏大量不予计较、主动叫人上门退亲那是顾念旧情,你们还得寸进尺不依不饶了?」 狼大石气得胸中气血剧烈翻腾,身后的狼山部众人也是一阵破口大骂,他怒发如狂的吼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狗嘴!还真没辱没了你们犬齿这部名、尽是一帮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儿的畜生!全寿老狗当年为什么上门提亲你这狗儿子不知道?不是我山哥名震北地威摄蛮荒,那老狗会想到来舔/我们狼山部的屁沟儿?想攀高枝的是你们犬齿部!要不是山哥外出不在部落、老狗敢上门提亲吗?来了十几次磨到我嫂子订了亲,待柱子出生后有异状、那老狗又来信誓旦旦向我嫂子保证履行婚约,还花言巧语以柱子这样不适合修炼、为了将来能更好保护他为由,将我山哥走前留给他子嗣洗髓的丹药全骗了去,是给你这小王八蛋吃了吧?凭全寿那老狗的卑劣血脉、没我山哥的丹药你这狗崽子能在十七岁化气?」 讲到这儿、他的狼牙棒向著雪地里重重一顿,不顾全青阴沈的脸色,对面前的积雪狠狠吐了口唾沫啐道:「我呸!好处拿完、见山哥十年还没回来,你那狗阿爸胆子就肥了、心也黑了,居然叫人上门退亲?当初死皮赖脸亲自跑了十多趟提亲,退亲怎么不敢亲自向我嫂子提?老狗知道自个儿没脸!行啊!按咱们蛮荒大地的规矩、退亲就得摆酒赔礼请周遭部落做见证,连同你们当初厚著脸皮要走的丹药、一粒别少通通还来,谁还稀罕这门亲事不成?两年来你们双手空空上门多次、就凭一张嘴退亲?前面那番强辞夺理狗屁不通的无耻言语,将我嫂子气倒下到如今起不了身,还反倒是死不要脸的你们有理了?」 狼大石一口气的发泄了个畅快,连珠炮般说的对面少数犬齿部的人都低下头去面有愧色;全青察觉到了己方的情绪波动,铁青著脸喝道:「闭嘴!婚约的事自有我阿爸和元香那泼妇去理论,我和你没啥好说的!既然婚约暂时还没解除,狼柱眼下就还是我未来妹婿、我来接他去犬齿部作客的,你们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狼大石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果然是打算来硬的了!作客?你禀告过我嫂子、她答应柱子去了吗?恐怕到了你们犬齿部、我嫂子不答应退亲我这侄儿就得出个什么“意外”了吧?」,他止住笑声、怒目圆睁道:「做你娘的清秋大梦!」 全青不再多言,右手指向前方狼山部的队伍,嘴里发号施令道:「把我那妹婿给好好的请来,要是有人敢阻挠就给我打断了双腿扔著,看在“威震北地”狼守山的面子上、不动手反抗的就不伤他们性命了!」,他刻意将威震北地四字咬得极重、脸上挂著不屑的嘲讽。 狼大石也不再浪费唇舌,提著手中狼牙棒缓缓退到了队伍围成的圈子前,头也不回的道:「你们都听到了,这帮狗崽子是踩到咱们脸上来了,对山哥不敬、竟然还打算强行掳走柱娃儿;他们真要敢动手、是狼山部爷们的就给我往死里打,他娘的,山哥在时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大棒、二楞,你们连同蹦子给我将柱娃儿看好了,别给这帮狗贼钻了空子!」 在狼山部众人一阵呼喊应和声中、两名二十馀岁的青年已握著弯刀、和蹦子一起呈三角形将柱子护在中间;这边厢犬齿部的数十人已纷纷围了过来,全青右手一挥、这些人全都拔出兵刃朝向狼山部攻去。 狼大石抡起手中的狼牙棒荡开了向他砍来的一刀二斧,魁梧的身子向前发力狂冲、撞开了面前的数人后直奔全青而去。 全青冷笑著接过身旁递过来的一根镶金蟠龙棍、双手抖了个棍花,一棍就向冲来的高大身影砸去。 狼大石不闪不避、百馀斤的狼牙棒挟著凌厉无比的劲风,迎上了全青的蟠龙棍,「哐!」的一声巨响,两条人影被震得各自退开数步、旋即又上前斗在了一起。 此刻喊杀声夹杂著狂风呼啸、喧嚣直欲震天,没人注意到后方不远处的凶林边缘,那名上身腰间都围著兽皮、左肩上还蹲著一只灰色小猴儿的瘦削少年;只见他身子飞起跃上了某株大树的枝桠,挺拔而立的身形随著摇摆的枝条上下起伏不定、在漫天风雪中静静遥望著双方的激烈厮杀。 第0019章 兄弟始相逢 剑南大陆,大衍王朝。 一座占地千里的庄园,将剑南湖圈在了中央,这里就是整个剑南大陆第一世家、南家的祖园。 湖中唯一的一座小岛上遍地瓦砾,一名身著青袍白发如雪、背脊略见佝偻的高大老者,就这么站在瓦砾当中;看著这已有年头、再无一丝往日熟悉的残破景象,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抬头仰望星空。 「大哥,我知道你怪我…」,话音低沈、细至几不可闻:「冲远夫妇出事时我正闭关无从得知,待得出关却遇到你正大开杀戒、我必须阻止你。我是迫不得已啊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我毕竟都是南家人、凡事得以家族为重!南家传承了千馀年、怎能毁在你我这一代手里?」 老者神目如电、缓缓扫过头顶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凶星现世千真万确,然而我和大哥一样、也不相信会应在你孙儿身上,因为它如今又出现了…我当日向你立誓会当那孩子是我亲孙、保他一生平安,为何你不肯相信?为何你宁可他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万劫不复、也要使出如此绝决的最后手段,甚至以你自己性命为代价?只为了让孩子死也不要死在南家?还是在对我表示你最后的不满?」 「大哥,你错了!我一生只知修炼、只为家族而活,家族内的勾心斗角我从不理会,我说保下孩子就一定会保他平安长大,你和那孩子原本都不用死的…」,馀音袅袅中,老者缓缓闭上了双目,微微颤抖的背影在那满目疮痍中、愈见萧索,,, ***************************************** 相隔近百丈、狂风呼啸如雷,才临此地的狼岩并没听到双方之前的对话。 他并不想多管闲事,然而使他没有绕道离去的原因,便是这两方人马是他踏入蛮荒大地后初次遇到的人类;脑中对阿爸当年所描述的狼山部只有一个模糊方向,他希望在战斗结束后,能从这些人身上打听到确切的部落所在。 所幸厮杀不会持续太久;在他看来,双方实力有差距、人数更是悬殊、近乎是二甚至三打一,其中的一方眼下只能拖延时间罢了。 狼大石早已化气多年、对上才化气不过年把的全青,数个回合间便已渐占上风,但他面色却愈发沉重,除了他之外,其他狼山部的族人皆须面对两三名敌人、短短几个来回已有数名族人挂彩;况且全青虽落下风,他身后却还有两名犬齿族人没有动手,只是在数丈外关注著此处战况。 他知道,一旦自己使出全力、全青定然不敌,而这两个明显是全寿那老狗安排在他儿子身边的护卫、绝对会在那时出手。 围成一圈的驼马兽不断倒下,将洁白无暇的雪地染上片片刺目殷红;狼山部众人虽竭尽了全力,寡不敌众之下、仍旧无法阻止犬齿部众从那驼马兽倒下的缺口连绵不绝涌进,片刻间防御圈已破碎的不成样子,狼山部族人被数量远胜的敌人分割成了一个个小圈子、各自为战。 狼大石暴喝一声、单手持棒压住全青的蟠龙棍,左手拍在腰间、一头身高丈许、威风凛凛的棕色巨熊在光芒中闪现,随即人立而起扑向全青;后方狼山部也有五人见状,放出了自己的伴生灵兽,五头青狼相互配合、与周遭敌人缠斗了起来。 全青冷冷一笑,抽回蟠龙棍顺势急退的同时也一把拍在腰间、嘴角露出浓浓的不屑道:「就等著你了,区区一头四级中阶废物、就给我的灵兽塞牙缝吧!」 一只身长七尺的黑色双头犬在他面前身形贴地、甫一出现便蹬足冲出,迎著扑来的巨熊撕咬成一团;犬齿族人也纷纷放出灵兽,十馀只清一色的双头犬面目狰狞、本已落入下风的狼山部众人登时更为不支,瞬息间又是数人溅血受创,情況岌岌可危。 狼大石声音彷佛从牙缝中蹦出来似的道:「五级双头犬!」,全青得意的哈哈大笑道:「正是五级!等著给你的废物狗熊收尸吧!」 全青放出双头犬的瞬间,不远处狼岩肩上的小家伙顿时龇牙咧嘴的举起小拳头挥舞;狼岩伸手拍拍它的小脑袋瓜摇头道:「我也讨厌双头狗,但这不是我们的战斗!」,小家伙无奈的耷拉下了小脑袋,转头远远的剐了那双头犬一眼。 被护在三人中间的柱子是犬齿族人重点关注的对象,三人中年龄最长的大棒右臂给砍了一刀,负伤将弯刀交在左手、依旧死战不退;二楞和蹦子都被二对一的圈住,双拳难敌四手之下、眼看就要不支。 三人身后的柱子小脸胀得通红,紧握弯刀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苍白,耳中听著周遭族人的痛哼怒吼、木讷的他只觉得浑身发烫却无处发泄。 蓦然柱子眼前一暗,却是一名身形乾瘦的犬齿族人趁同伴缠住大棒的同时、一个闪身绕过他来到了柱子身前,大手一伸就在桀桀怪笑声中向那矮小的身影抓去。 柱子弯刀一竖、刷的劈向那条抓来的手臂,那犬齿族人另只手的短矛只是轻轻一抬、就将尚未纳元的柱子给震的连连后退,连同手中弯刀也飞了出去;瘦子欺身而进、仍然是单手抓向柱子的脖颈。 一旁的蹦子等三人怒吼连连、却被面前的犬齿部敌人配合默契的加快攻势给缠得死死,完全腾不出手来救援柱子。 矮小的身形微蹲,左掌护在胸前,柱子右手握拳划了个诡异的弧度,由外而内、侧面击在了瘦子的臂弯处;瘦子只觉这只手臂微微一疼、酸麻难当,心下不由一惊、后退两步摔了摔手臂,发现安然无事后不由得怪笑出声道:「原来狼守山传下的三脚猫把式就这德性、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威震蛮荒的?哈哈哈哈!」 凶林边缘的树梢上,原本漫不经心在等待这场厮杀快快结束的狼岩,刹那间瞳孔骤然收缩、一头披肩乱发迎风竖舞,双目神光如电的凝聚向场中一点。 他看到、也听到了;他看到人群里一道原本不起眼的瘦小身影、打出了令他情难自抑、几乎喊出声来的一拳,那是幼时在荒界阿爸开始督促他练武时、手把手教给他用来锻体的一套入门拳脚当中一式。 他更听到了那犬齿部的瘦子在得意忘形下、大声说出的一个名字、一段内容,一个令他心神震荡不已的名字、一段令他怒火几欲焚天的内容。 他双拳紧紧握起,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道永远遮挡在他身前、雄伟如山的背影,阿爸、名叫狼守山! 第0020章 狼二与狼三 狼岩脑中不及思考的纵身一跃而下,尚在空中就将肩上的小家伙奋力抛向前方、怒急攻心的话声迅速传入它耳中:「小三!拦住那瘦子、留活的给哥,记住别动用你的石棍!」 和他心灵相通的小家伙感受到狼岩已在爆发边缘的情绪,吱吱回应声中,双翅挟著漫天风雪急速扇动、如同一只灰色蝙蝠般飞射向目标。 狼岩双足落地一蹬而起,源源不绝的风元素已环绕全身、托著他贴地急掠;他没有用飞的,以他眼下的魔法修为,御风而起还没有他全速奔行来的快。 他此时的心神全在百丈外的两道人影上;体内那离开荒界后、就没再修炼过的微薄元力配合他强横肉身无与伦比的爆发劲道,使得他每步踏过雪地都能炸出一个坑来,随著他提至极限的速度、一蓬蓬被掀起的冲天雪花和著「砰!砰!」声不绝,烘托得他彷若人形蛮兽一般、声势惊天的一路冲向柱子所在。 狼大石稍早就留意到了柱子与大棒他们那头状况危急,但此刻全青身后原本观战的两名护卫也有一人加入了战团、一柄灌注了化气颠峰元力的蛇矛丝毫不弱于他,再加上全青,二对一使得他原本的优势尽丧。 身旁的伴生熊兽也被全青的双头犬撕咬得遍体鳞伤、正苦苦支撑,他不时还得分神出手相助,这一来连他自己都落入下风,完全没有机会抽身过去救援柱子他们。 狼岩从远处落地后狂奔、闹出了偌大动静,狼大石与全青自然都注意到了,双方同时一顿、都以为对方来了帮手;没等狼大石开口,全青舞著蟠龙棍退出战团、由那手持蛇矛的护卫死死缠住狼大石,他举起手中棍虚点著那道挟著惊人气势狂奔而来的人影、提气大喝道:「犬齿部的儿郎们、给我拦下他!」 狼大石闻言一愣、没再出声,既然全青如此反应,来人即便不是自己人那也是对方的敌人,自然就是对狼山部有利的变数。 犬齿部这次来了近五十人、对狼山部是压倒性的优势,短短不到一柱香光景,狼山部原本的二十人已有七八人伤重无力再战,使得犬齿部众人更是輕鬆許多,此时随著全青的大喝,立即有十馀名犬齿部族人掠出、冲向迎面狂奔的那道瘦削身影。 另一边那犬齿部的瘦子已再度来到柱子面前、收起了左手短矛,运足了元力双手一左一右的抓向柱子双肩;柱子故技重施、又是一拳绕圈打在瘦子的左手臂上,但这次瘦子灌注了元力的手臂丝毫没有停顿、柱子自己的小拳头反而被震得隐隐生疼。 瘦子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当吗?一个还没纳元的小娃娃怎么可能…」,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数名族人同时大叫道:「小心!」,同一瞬间他察觉到自己左方的风雪突然变得狂猛,且改变了方向、竟是直直朝他吹袭而来。 瘦子再顾不得眼前这小娃娃、疾退两步转过头来望向左侧,只见漫天雪花狂舞夹杂著凄厉呼啸的罡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模糊间似乎有团灰影如同流星一般自远处划过、他只来得及将两手交叉于胸前,就听到「碰!」的一声闷响、有东西砸中了他的双臂、再丝毫不停的挤著他手臂撞在自己胸口,全身骨骼瞬间一阵劈哩啪啦乱响、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 他只觉自己彷佛被上古巨人掷出的巨石撞上了,身子不受控制的飞起、在风雪中画出一道柱子眼里优美的弧线,喷出大口鲜血的同时狠狠摔在了三丈外的雪地里,登时眼前一黑、浑身剧痛的晕了过去。 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救下柱子的自然是小家伙,它展翼全速飞行时是真正的风驰电掣,百丈距离在它而言不过是扇个几下翅膀、瞬息即至。 自荒界混沌之气中孕育的它、肉身比之狼岩尚要强悍,更且力大无穷,被它如此高速撞上的瘦子、不啻于被一柄巨大铁锤砸中,要不是狼岩说了要留活口,只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屑的瞥了昏过去的瘦子一眼、小家伙转过头来好奇的打量著柱子,它知道老大要自己拦住瘦子就是为了这个毫不起眼的瘦小男孩,打量半响也看不出眼前这有点傻气的男孩有什么出奇,它耸耸肩转身就打算去与老大会合。 柱子被眼前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幕镇住了,无论是原本在他眼中难以匹敌的瘦子被轻易撞飞、还是眼前的始作俑者、这只浑身灰毛的小猴子,都使他本就鲁钝的脑子更加转不过来,只能望著这头站在雪地里还不足自己膝盖高的可爱小猴儿、怔怔发呆。 此时见这小猴子似要离开,柱子回过神来、急急抢上几步,笨拙的道:「谢…谢…谢谢你!」,小家伙一愣、本已伸展开的薄翼一敛,回过身来侧头望著他。 不善表达的柱子对著陌生对象有些紧张、双手在身上不停的擦著,努力开口道:「谢谢你帮我…我…我没见过像你…像你这么厉害的…小…小猴子…」,小家伙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吱吱连声中挺胸凹肚、双手握拳高举摆出了它的招牌炫耀动作,内心对这个看起来傻呼呼的男孩顿时有了好感。 蓦然,它对著走近数步的柱子耸动鼻头嗅了几下、有些疑惑的靠近柱子,飕的一声上了他肩头在他脖颈间嗅来嗅去;柱子没有闪避,他能感觉到这只厉害的小猴子对他没有恶意,只是被它嗅得脖子有点发痒,让柱子不由自主的扭了扭脖子、呵呵傻笑起来。 小家伙的疑惑是它那神奇的灵觉感应到了柱子身上有股淡淡的熟悉气息,这使它十分不解,明明这男孩很陌生、自己从未见过,但这股气息虽淡、却是骗不了人的,就是熟悉,这让它歪著小脑袋拼命的回忆起来、这股熟悉到底从何而来? 此时的狼岩已然和拦截他的那十数名犬齿族人在半途开始碰上,当先一人在距离他还有数丈时已然举起手中的长柄斧当头劈下、双方速度都是极快,斧头举起时彼此尚且相隔五丈、劈下时斧头已到了狼岩头顶、眼看就要将他从头到脚劈为两段。 不闪不避、只是右脚狠狠加重蹬下,一股刚猛无涛的巨力在狼岩脚底爆发,溅起了他发足奔跑以来最大的一蓬雪花、身形瞬间更快了三分,原本劈向他头顶的斧刃顿时擦著他后脑勺的头发落在了身后,狼岩就这么卷著身后大量掀起的积雪,在那犬齿族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中,肩背一个侧身就如山洪爆发般靠上了他胸膛,「碰!」 如同瘦子的翻版,这名犬齿族人身子如同纸片般高高抛起、鲜血狂喷的同时,狼岩已从他身下掠过,仍旧是阿爸传授的那套入门拳脚中、简单粗暴的一式贴山靠,迅雷不及掩耳的接连靠上了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最后一个上来拦截的犬齿族人。 在狼大石、全青以及其他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眼中,只见那道瘦削身影砰的一声撞上了第一个迎上去的犬齿族人、接著就是毫不停留的碰碰碰… 连续十三声闷响、十数条人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乱弧线,所有人才愕然发现、上前拦截那不速之客的十四名犬齿族人、竟然在短短两三息内被全数撞飞,远远摔在了雪地里、半响没有任何一人还能爬得起来。 第0021章 祸福唯自招 场中的数十人目瞪口呆、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各自聚拢形成对峙。 狼岩没有去理会双方的震惊,身形如一阵风似的来到柱子面前,柱子肩头的小家伙纵身一跃、回到了狼岩肩上,吱吱吱的急切对他叫了起来。 它已经想到了,自己在荒界出生后、老大每天一早会领著它一同向石窟角落的一只石雕盒子行礼,老大说盒子里装的是阿爸,既然他们是兄弟哥俩儿、那自然也是它的阿爸。 而它在柱子身上察觉的熟悉气息、赫然与那只石雕盒子的气息相同,尽管很淡、然而自己绝不会认错! 狼岩听著小家伙向他诉说自己的发现,没有出声、内心激荡难平。 一旁已然停手后退的蹦子等三人见状就要上前、却被不远处的狼大石挥手制止。 他看出了这名彷佛从天而降的瘦削少年对他们狼山部并无恶意,先前柱子危急时还是这名少年肩上的灵兽小猴儿解围的,他也想知道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说不定今日狼山部面临的危局就得著落在这少年身上化解。 好半响,狼岩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他心中已然有了某种猜测,望著眼前这名傻呼呼的瘦弱男孩,那苍白的小脸以及浑身的血迹刺得狼岩双目有些生疼,他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柱子适才也见到了狼岩狂奔而来撞飞十数名犬齿族人的惊人威势,这使他十分震撼。 但不知为何、当这个看似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强悍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时,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更见那只在他眼中十分厉害的小灰猴和眼前这少年如此亲热,不知不觉消除了他的紧张、有些迟缓的回道:「我…叫狼柱…阿娘和大夥儿…都叫我…柱子!」 狼岩没有察觉到自己开口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你阿爸阿娘…叫什么名字?」,不远处的狼大石发现了他的异状,看向这里的眼神有些疑惑。 在狼岩期待、紧张、激动等种种复杂情绪的目光注视下,柱子说话顺畅了些,略显骄傲的答道:「我阿爸是狼守山!我阿娘叫元香!」,狼岩的身子微微一颤,柱子顿了顿,抬头看著这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轻声问道:「大哥哥,你是谁?柱子从没见过你,你认识我阿爸阿娘吗?」 狼岩强忍著鼻头的酸涩,跨前一步、不顾他满身的血污、探手就将柱子瘦弱的身子轻轻拥入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是你哥,阿娘我没见过、但我常常听阿爸说起她。」 此前的那股莫名亲切感、使柱子没有被狼岩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闻言他楞了一瞬、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抬头问道:「大哥哥,你阿爸也认识我阿娘吗?」 狼岩嘴角轻挑,放开柱子后伸手揉了揉他头上的小皮帽,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阿爸叫狼守山,也是柱子的阿爸,所以我和柱子是兄弟,你说,你该喊我什么?」 柱子纯净但略显呆滞的目光微微亮了起来,不太确定的轻声喊道:「哥…哥哥?」 狼岩笑了,只觉自阿爸离开后、自己从未如此放松过,当下点头应道:「二弟!」,指指肩上的小家伙对柱子道:「之前帮你的是小三、也就是你弟弟!」,又对楞住了的小家伙道:「小三,他就是我们要找的老二,你二哥!」 小家伙看看狼岩又看看柱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雙手在身上摸了半响,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两枚野果,一个纵身跳到柱子的右肩、将手中的果子递到了他眼前。 狼岩微笑道:「柱子,小三在给你这个二哥见面礼呢!」,柱子啊的一声、有点手忙脚乱的接过两枚果子,略显窘迫的道:「可是,柱子没有好东西给小三…不然,等回部落后,我烤肉请小三吃?」 他说到这里兴奋起来道:「柱子烤得可香了,阿娘和蹦子哥他们都说好吃呢!」 小家伙听到烤肉两字登时翻起了白眼,歪著小脑袋斜睨自己老大、满脸的不屑,狼岩脸色微微一红,轻咳一声道:「就照柱子说的办!」 两人一猴说得高兴,一旁的狼大石和狼山部众人却是又惊又喜,当中狼岩和柱子细声低语时他们听不到内容,但之后两人的举动却是都看在眼里;无端端来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竟看似与柱子十分亲近,如此一来自己等人却是多了个强援、今日未必不能逃过一劫。 对面的犬齿部族人也看出了不对,这一现身就骤然伤了他们十多人的恐怖少年、看来竟是狼山部的人,全青咬牙切齿的低声对身后的两名护卫道:「谁他妈能告诉我,狼山部何时多了这么个该死的小王八蛋?」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使蛇矛的那名护卫全木开口道:「少主,没听说过啊!咱们去过狼山部也不只一次、何时见过这么厉害的狼崽子?怕是比当年这般年纪时的狼守山也差不远了吧!」 全青听到狼守山的名字就是一阵烦躁、目露杀机的远远望著那道瘦削身影,恨声道:「那个狼柱是非带走不可、否则这门亲事退不了;让小妹嫁给这么个傻子、我们犬齿部的面子往哪儿搁?又怎么跟虎溪部交代?阿爸可是连人家的聘礼都收了!」 说到这里,他神色漸转猙獰:「况且,狼山部既然有这样的崽子、那就是我们犬齿部的祸根,今日定要将这小王八蛋给宰了,若是等他成了第二个狼守山,咱们全都要大祸临头!」 两名护卫不禁连连点头,全青续道:「悄悄吩咐下去,让儿郎们除了伤重不能动的、其馀人都给我准备好,注意别露了端倪,待我一下令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记住!下死手、一个不留!」,两人应声领命,分头向队伍里钻去、仔细传达全青的意思。 狼山部众人大部分心神都在狼岩和柱子身上,犬齿部两名护卫行动又隐密、故此这头竟是无人察觉异状。 然而这当中不包括狼岩,以他荒兽般的耳目灵觉,兼且确定犬齿部是敌对一方后就暗自留意上了对面的情况,那两名护卫和全青交头接耳后又钻入人群传话、由始至终都没逃过他灵觉的监视。 狼岩不动声色,伸手在柱子身上的伤口周遭一一装模作样的轻拍细按、暗中却是接连施展出了低阶治疗术,不过数息光景、柱子身上的伤势就逐渐止了血,看得一旁狼山部众人全都瞠目结舌。 蹦子低声对身边的大棒二楞两人道:「这也忒神了!就这两下、把咱们部里治病救伤的药长老甩出多少里了这都…」,大棒左手按著右臂刀伤张大了嘴巴不言语、二楞则是只懂呆呆的点头。 柱子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哥哥这么厉害、治伤也行再自然不过;待得狼岩收了手、柱子也没在意身上已止住流血的创口,探头在哥哥身后没见到自己想像中的人影后,轻声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哥,阿爸和你一起回來了嗎?」 狼岩正收回的双手蓦然一抖、心中大恸,神色却没显露丝毫异常;望著一脸期盼的柱子、狼岩柔声道:「哥哥与小三先回来找阿娘和柱子,阿爸的事等我们见到阿娘再说,嗯?」 离他兄弟较近的蹦子三人这次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不禁相顾骇然失色,柱子丝毫不觉、连连点头道:「嗯,哥说的对!柱子是太高兴给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先对阿娘说!」,语气中掩不住内心的期待和兴奋。 第0022章 杀戮之前奏 狼岩想转移柱子的注意,转头望向一旁的蹦子等人,他此前见到了这三人将柱子护在了中间、即使受伤也死战不退,实因寡不敌众才让那犬齿部的瘦子钻了空子;此刻对上他们自然和颜悦色,环顾四周后对著三人点头微笑道:「你们全都是狼山部落的?对面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打起来?」 一脸机灵的蹦子搶著回答道:「我们都是狼山部狩猎队的,由石头叔带队进蛮荒凶林狩猎。对面的是犬齿部…」蹦子口舌灵便、没一会儿就将来龙去脉给说的清清楚楚,连同全青那番颠倒黑白的话语也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 狼岩嘴角的微笑渐渐淡去,他望著蹦子的眼睛、缓缓道:「你说阿娘根本不知道所谓作客的事,他们这是来直接硬抢柱子回犬齿部?」,蹦子连连点头、气愤道:「两年前他们上门来退亲说的就是全青那番无耻言论、硬是将我婶子给气倒了,到现在还起不了床,之后陆续来提退亲这事儿的犬齿部人都给族长他老人家顶了回去,我婶子自卧床后根本没再见过他们任何人,怎么可能知道?想来是多次退亲不成,他们恼羞成怒了就想来硬的!」 听到阿娘被气倒、两年了还不能起床,狼岩眼中幽光闪动,嘴角再次挑起、不过这次的微笑却是带著一股浓浓的残酷意味,看得蹦子一个哆嗦直冒寒气、就听狼岩道:「对面那帮恶狗要搞小动作、你去请石头叔带没受伤的族人戒备,再找两人帮忙将伤重的族人集合到我这儿来。」 听著这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吩咐著,蹦子却没有丝毫不适应、应声往狼大石而去,狼岩目光随著他身形移动、正与狼大石四目交投。 狼大石咧开大嘴笑著对他点点头,狼岩则是右手抚胸微微躬身;他听阿爸提起过这个面貌粗豪的大汉,要比阿爸小几岁,是从小跟著阿爸屁股后头玩耍、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阿爸当他如亲弟、昵称他石头,狼岩自然要以长辈之礼待之。 收回目光、狼岩转过头来先从大棒开始,示意他将手臂伸出,自己双手就在其上捏捏拍拍、数息工夫便已将流血止住。 狼大石听到蹦子传话,当下招呼还有再战之力的七八名族人随他一同戒备、另挑出一人和蹦子去将重伤族人一一送到狼岩那儿去。 全青皱起眉头,原本对面狼山部众的注意力都在那少年身上,自己只待两名护卫通知所有族人后就打算下令冲杀;却不料转眼间对方就已回过神来、还摆出了严密戒备的架势,如此一来已错失了最佳良机。 一旁的全木悄然回到他身边,低声道:「已按照少主吩咐通知了族人、只待少主下令!」,另一名护卫也于此时返来,冲著全青点点头表示一切就绪。 全青狞声道:「你们二人随我全力出手、先将那狼大石头宰了,其馀族人则收拾他身边那几个还能动的狼山部众、要快;最后再集合所有人之力围杀那狼崽子!」 全木二人恭声应是,全青深吸一口气,蓦然暴喝道:「杀!」,身后所有犬齿部人齐声应和「杀!」,纷纷朝著前方那七八名戒备的狼山部众一拥而上,全青则领著两名护卫,放出各自的双头犬直冲狼大石而去。 狼岩听到杀声头也不回、只是提气扬声道:「石头叔!大夥儿只需坚持二十息工夫、我将这儿族人们的伤势处理完就过去!」 蹦子先前传话时并没来得及告诉他狼守山的事,狼大石虽然奇怪对方也叫自己石头叔,但此时并非询问的时机,高声答道:「好!」,他握紧拳头对身边的七八人道:「你们都听到了,围圈而守别落单,给那些狗贼子看看咱们狼山儿郎的勇气,只要撑过这二十息就是他们倒楣的时候了!」 此前狼岩出现时那惊天动地的声势、接连不停撞飞十馀人的悍勇,都给狼山部众人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此时闻言纷纷应诺、士气高涨,挺著各自兵器围成个小圈子、登时乒乒乓乓的与犬齿部人交上了手。 狼大石的伴生灵熊被全青的双头犬伤得极重,之前双方停手时已被他收了起来,此时见全青带著二人三犬冲他而来却丝毫不惧,他不再保留的全身元力暴涌、那根硕大的狼牙棒被他舞成了一团风车、迎著全青等人直冲而上。 犬齿部等人先前被狼岩撞飞了十四人、生死不知,加上被狼山部奋勇反击重创的两人还有瘦子,此时还有近三十人连同十馀只双头犬,对上狼山部的七八人和五头青狼,犬齿部人毫无压力、厮杀声中转眼已占了上风。 狼岩双手飞快舞动、一一在所有狼山部伤者身上捏按拍打不停,如不是他必须隐藏身具魔法的秘密、只要隔空接连施展低阶治疗即可,然而眼下却只能如此掩人耳目。 耳中不时传来双方受伤的闷哼惨叫,柱子双手死死攥著、咬牙对狼岩道:「哥,柱子的伤没事了,我也要去帮忙!」,狼岩怎可能让他去犯险?他双手丝毫没停的飞舞著、摇头道:「不行!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哥哥回头要过去杀狗,这里就只剩下受伤的族人了,若是给几头恶狗偷偷摸了过来,他们怎么办?哥过去后你必须在这儿看著,保护受伤的大夥儿,柱子能做到吗?」,说著,他背向柱子冲伤势不重、已然止血的大棒和二楞丢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连声附和道:「是啊!柱子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柱子激动的小脸通红,将此前被磕飞的弯刀捡回来紧紧握在手中,用力点头道:「嗯!柱子一定替哥哥保护好大夥儿!」 狼岩微笑道:「好,靠你了!」,接著笑容转冷,瞥了犬齿部的方向一眼、对柱子肩上的小家伙道:「开饭了小三!先过去搭把手,那些两颗脑袋的狗东西、能吃多少全看你本事了!」 小家伙兴奋的吱吱连声一蹦而起、在空中转身张开双翅就要直奔战团,柱子抬头、握拳挥舞著高声喊道:「小三加油!」,小家伙回过头来、双拳高举冲他摆出个招牌姿势,身形丝毫不停、如流星般飞射向狼大石的方向;大棒和二楞面面相觑、没听懂狼岩那句开饭了是啥意思。 灵兽不论,以近三十人对七八人,犬齿部这回更是得了全青吩咐要下死手,双方甫一接战、狼山部就有人挂彩;另一边厢狼大山情况亦不乐观,他此前灵熊伤重无法出战,对方全青等人却是三人三犬、以六对一,此刻腰间已被全木的蛇矛划出一道半尺长伤口、血如泉涌。 好在他化气多年、虽一直未能突破,修为在化气境亦属颠峰,手中狼牙棒更是当年狼守山所赠、货真价实的元兵,此刻危急之下,体内元力不计代价的注入狼牙棒中,一边疯魔狂舞如车轮、一边心中默数:「七息...八息...」 全青见己方以六打一、竟然还未能将狼大石立毙当场,内心登时焦躁起来,暴喝一声:「灵犬献芒!」,右手元力急涌、单握蟠龙棍向前捅出,一道刺目白芒萦绕棍端、疾点狼大石胸口,同时左手隐蔽的冲著自己那只双头犬打了个手势。 第0023章 凶残如小三 狼大石一头披肩卷发狂乱飞舞、左拳疾出将一侧扑来的双头犬轰了个跟斗,右手狼牙棒抡起格开全木与另一名护卫的兵刃后,吐气开声大吼道:「狼牙破!」,狼牙棒上森森锐齿隐透青芒、挟著尖锐呼啸画出一道獠牙形半弧,猛砸向疾速点来的蟠龙棍端;他却没留意到、一抹黑影已悄无声息的摸到他背后,两颗脑袋神色狰狞,正是全青那只黑毛双头犬。 「哐!」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棍棒相交处劲气迸射、卷开了漫天飞雪,全青右手虎口撕裂,蟠龙棍脱手而出、被狼牙棒生生砸入积雪中,他目光却没有丝毫惊怒慌张之态、反而凶光毕现,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狞笑。 将全青兵器打落、改为双手握棒的狼大石正欲乘势而进,却于此时见到了全青的表情,他心下一惊、暗道声:「不好!」,背上汗毛直竖、只觉一股劲风直扑后背而来,同时两侧亦各有一只双头犬扑上。 他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了背后是全青那只五级双头犬,然而此刻应对已嫌太晚,狼大石一口钢牙几乎咬碎、放弃了转身防御的诱惑,全身元力毫无保留的灌注于肉身表面、同时狼牙棒一往无前直捣全青小腹,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两旁的全木两人急挥兵器冲上格挡,全青则面对著狼大石抽身急退、对捣来的狼牙棒毫不担心,他要亲眼见到这生著一张臭嘴的狼大石头、被自己那宝贝灵兽撕成粉碎。 然而,就在他这念头刚刚升起、满心期待的同时,他疾速倒退的身影骤然停下,满脸的狰狞得意在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愕然,最终成了惊恐! 狼大石瞳孔中倒映出来的全青、此刻神情变化令他不解,于此同时背后「碰!」的传来一声沈闷撞击、随即是细微的哀号呜咽。 他不及细想,原本向前疾捣的狼牙棒一顿即收、让开了神色突变的全木两人格挡而来的一矛一锤,转了个半圈横扫向左侧的双头犬,同时以左腿为支撑、右腿收起对著右侧扑来的双头犬重重撑出。 左侧的双头犬只是佯攻,见到裹挟著强猛劲风的狼牙棒扫来,扭腰摆臀一个侧移就跳出了圈子;另一只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被狼大石那一腿给撑个正著、满嘴血沫和著松脱的牙齿狂喷,打著摆子翻滚了出去。 然而使狼大石原本放弃抵抗、想像中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击,却始终没有到来;他解开两只双头犬的纠缠后,狼牙棒上下盘旋环绕周身防护、一转头就见到了使他瞠目结舌的场景。 原本应该是狰狞凶猛、直冲他背脊而来的黑色双头犬,此刻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只灰色小猴儿站在雪地里一张完整无缺的黑色狗皮上、冲著自己吱吱两声,随即灰影一闪、直扑那只被狼大石重创翻滚而出的双头犬。 狼大石没见到发生了什么事,看著地上的狗皮有点纳闷;对面的全青和两名护卫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全青极度惊骇之下身子发软、双腿不由自主的簌簌发起抖来,全木两人稍好点、却也是骇得面青唇白、险些连兵器都拿不稳,此刻正扶著全青、三人踉跄退出七八丈远。 狼大石认得正是这头灰色小猴儿此前救了柱子、也是那名神秘少年的灵兽,他疑惑的瞥一眼地上与积雪黑白相映、十分显眼的那张狗皮,抬起头来正打算唤那只小猴儿退下别犯险、铁塔般的身躯蓦地就是一颤、虎目圆瞪头皮发麻,全身汗毛登时炸起,一股寒气由尾椎冒上脊梁、再直钻大脑,嘴唇无意识的嗡动著自己也不明白的呢喃。 他见到了那头灰色小猴的两只小爪子上、冒出了仅约半寸长的灰色指甲,追上了被自己侧踢踹翻出去的那只双头犬,小爪只是轻轻一挥,就从它身上扯下大块皮肉、留下一个拳头大小血流不止的创口,随即就是令他及此前全青三人、惊悚到了极点的一幕。 那小灰猴儿双爪牢牢扣在了双头犬背上,一张小嘴湊到那血洞上、顿时就是猛力一吸,连相隔近三丈的狼大石都能不受风雪呼啸干扰、清楚听到那恐怖的吸气声,只见随著这一吸、双头犬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痛嚎呜咽就嘎然而止,身子飞快的乾瘪下来,转眼间就成了一张如同自己先前所见、铺在地上的完整狗皮。 那只小灰猴儿毫不停留、双足在那张毛皮上一蹬,身形如电的又扑向第三只、此时已夹/著尾巴逃向全青等三人所在的双头犬,嗤的一声鲜血喷溅、在那恐惧到极点的哀鸣声中,小灰猴儿已如法炮制的在雪地里留下了第三张狗皮,它冲著全青等人龇了龇牙,在三人脸色大变的仓皇后退中,极为得意的吱吱两声,背后双翅展开就是一扇、疾如流星般向围著狼山部众的犬齿族人疾速飞去。 全青被小家伙最后那个朝著这里龇牙的动作、骇得差点失/禁,一想到若是那只猴子对自己也来上这么一吸…不敢再深思的他这才发现身上的华丽皮裘、后背早已贴身湿透,他此刻惊慌失措、杀意全消,浑身哆嗦著颤声道:「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一旁的两人这时仍旧寒气直冒,全木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不确定的道:「是...是只猴子?」,另一名护卫点头道:「就是只猴子!」 全青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险些背过气去,他不敢高声引起那煞星小猴儿的注意,只得低声破口大骂道:「我/操/你们姥姥全家!你们唬弄我也想个靠谱点的藉口!你们是见过还是听过有这样的猴子?只要随意一张嘴、就能将一头五级灵犬给吸成乾皮?他娘的居然还是只个头不到我膝盖高、乳臭未乾的猴子?你们脑子都给塞了蛮猪粪吗?蛤?」 两名护卫被骂到低头噤声、绿著脸说不出话来,别说见过听过,就是想、他们都没想过这世上会有如此凶残的猴子啊! 狼大石惊骇过后就是惊喜,既然这小灰猴儿是友非敌、那就越凶悍越好,他看都不看对面的全青三人一眼,一个转身提著狼牙棒、直奔自己族人被围的圈子而去。 不远处的柱子由始至终、目光都随著小家伙移动,见到它催枯拉朽的连杀三只双头犬,苍白的小脸兴奋莫名,向著狼岩喊道:「哥,小三太厉害了!一会儿工夫就替石头叔杀了三只恶狗!」,一旁的大棒与二楞早已张著大嘴看傻了,这才明白此前狼岩说的开饭了是啥意思。 狼岩双手在一名呼吸微弱、浑身是血的少年身上极速拍打,暗地里已是低阶治疗三下连发,眼见这最后一名狼山部伤者情况虽无明显好转、至少稳住不再恶化,才长出一口气站起了身,来到柱子身边轻拍他的肩膀道:「小三是厉害!等咱们回了部落、以后你就跟著哥修炼,早晚不比小三差!」 柱子闻言、小脸立时黯淡下来,嗫嚅著道:「可是...大夥儿都说柱子不能修炼...我...」,狼岩登时打断他道:「哥说可以就可以!阿爸的儿子怎会不能修炼?」,他低头望著柱子双眼、和声道:「柱子信不信哥哥?」,柱子眼中燃起了一丝期盼,连连点头应声道:「嗯!柱子当然信!」 第0024章 屁滚又尿流 拉丁在此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 狼岩伸手揽著他肩膀重重一抱,微笑道:「那就别再胡思乱想了!看哥去屠狗,回到部落你就跟著我一同修炼,记住!阿爸的儿子不会比任何人差!」 放开了柱子,狼岩转身提起此前被小家伙撞昏过去、那全身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的犬齿部瘦子,踏足雪地的同时风元素已环绕全身,他双腿交错连撑、身形直扑被围的狼山部众,而此时距离双方再次开战正好是二十息。 此前种种说著繁琐,实则小家伙连毙三只恶犬只是电光石火的数息光景、狼大石此刻追著小家伙直奔自己被围的族人、心中已重新默数到第二十息,还没来得及看那神秘少年、是否已处理好伤者脱身而来,前方已接连响起一连串的哀号、惊叫、甚至无意义的大吼。 小家伙如同暗夜里的死神、一抹灰影在十数只双头犬中穿梭如电、鲜血四处喷洒飞溅,每当灰影闪动必然少了一只双头犬、地上却又多了一张完整狗皮;此前连狼大石和全青等人都被吓到惊骇失色,这些狼山部与犬齿部众、见到这等诡异血腥的场景又如何不惧? 当下所有人在惊叫声中亡命似的远远退开,而馀下的五六只双头犬夹/著尾巴、心胆俱裂的四散奔逃,待得狼大石赶到,转眼间原本双方厮杀正酣的雪地里、便只剩下了处处鲜血,还有近十张完整毛皮、以及被小家伙骇到失禁的双头犬所留下的满地粪便,人影却是一个不见。 小家伙哪里肯就此罢休?老大说了,能吃多少、这些恶狗就全归它了;人它不去碰、知道老大要亲自出手,然而剩下的这几只双头犬又如何能放过?它们的主人想将之收起,却又因被吓得退开太远、超出一丈可收的范围之外,于是这些此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恶兽全倒了八辈子血楣,几个起落间就被小家伙追上,一阵哀鸣痛嚎声后、纷纷化作了雪地上的一张张毛皮。 那边厢全青等三人已和犬齿部众会合一处,而对面人影一闪,狼岩身形亦落在了狼山部众人前方、正对犬齿部;灰影倏忽闪现,小家伙已蹲坐在他肩上,拍著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一双灵动的大眼意犹未尽、骨碌碌的四处转溜。 狼岩一手提著瘦子,另一手于狼大石腰间、那道蛇矛划出的口子周围连拍数掌,治疗术暗中作用下,伤处在狼大石惊异的目光中渐渐止住了血。 狼岩目光平静、盯著前方约二十丈处的犬齿族人,和声道:「咱们已伤了十馀人,石头叔带著没受伤的族人守著他们可好?别给对方钻了空子,这些狗东西就交给我吧!」 狼大石一旁提著狼牙棒,认真问道:「可有把握?」,狼岩侧过头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反问道:「石头叔在部落里可曾宰过鸡、屠过狗?您当时可有把握?」,狼大石被他问得一愣、会意过来后不禁哈哈大笑道:「好!好!这些恶犬就交给你了,我和族人们就在这儿给你呐喊助威!」 狼岩微笑点头,提著瘦子缓步走向对面,在离犬齿部众人五丈许处止步,弯下腰去抓了把雪、提著瘦子的左臂平伸,右手狠狠的将整团积雪按在了他脸上,对面的犬齿部人一阵骚动,但看著狼岩肩上的小家伙、没人敢站出来说一个字。 瘦子一个激灵、醒了,被雪团的冰冷刺激到呻吟出声,他缓缓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狼岩那张平静的脸庞,他此刻脑子尚有些昏沉,忍著全身的剧痛吃力问道:「是你救了我?咱们其他人呢?你...」 狼岩没等他说完、直接微笑著打断道:「你说,狼守山传下来的都是些三脚猫把式,这让你很好奇他是怎么威震蛮荒的,是吧?」 狼岩没有流露出丝毫杀意,但不知怎的,瘦子见到这笑容就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浑身寒毛直竖。 他暗感不妙,强自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试探著道:「狼守山和你...」,狼岩嘴角的微笑更浓了、再次打断他道:「放心,只要你用心看清楚,一会儿工夫你就不会感到好奇了...」 他手一松,瘦子顿时整个人倒在了雪地上、身上断骨和积雪的亲密接触,使他痛得直冒冷汗、却强忍著不敢哼出声来。 狼岩不再看他,缓缓抬起头来看著前方那二十几名犬齿部众、喃喃道:「因为...我会给你答案的...」 话音甫落,他脸上微笑瞬间消失无踪,右脚在前、左脚在后重重的一顿地,身形如箭般直射向前,口中吐出的字句彷佛渗了冰渣子、冷的对面犬齿众人浑身一个哆嗦,内容更是直接让他们冻到了骨髓里:「小三,给哥看好了!要有掉头敢跑的就归你,没吸乾净就罚你饿三天肚子!」 小家伙吱吱抗议声中,身子一蹦丈许高,背上双翼展开、一扇之下身子冲天而起,恰好在全青头顶的上空、不断盘旋来去的画起了圈子。 全青臀部一紧就是啪啪两声响屁,裤裆热到发烫,却是尿液不受控制的激射而出、顺著裤管流到了雪地上,将厚厚的积雪都融出了一洼凹陷。 他双腿发软,想跑?不敢跑也跑不动,只得用全木帮他捡回来的蟠龙棍、拄著雪地支撑,色厉内荏的吼道:「那只该死的妖猴儿又不出手,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乳臭未乾的狼娃子?上!全都他娘的给我上!」 空中的小家伙不高兴了,听见底下那不顺眼的狗东西、竟敢叫自己该死的妖猴儿,极度愤怒的它不禁朝著下方吱吱两声,挥舞著小拳头龇了龇牙、做出个猛力吸气的鬼脸。 全青登时身子一矮,险些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脚边的积雪融得更快了;他面色青红交加、将声音压到仅有身边两名护卫能听见,急促道::「叫儿郎们一拥而上,你们两人混在当中先别出手,觑准时机再出其不意将那狼崽子给我擒下;有了这小王八蛋在手,上面那头天杀的妖猴儿就只能乾瞪眼、连根汗毛都不敢碰咱们的!」 全木二人连连点头称是,鼓起勇气、呼喝著周遭族人聚拢过来,正好迎上已冲至面前的狼岩。 众人都见识过此前他接连撞飞十四人的恐怖,此时哪敢傻傻站著给他撞?只见随著狼岩身形掠过、所到之处的犬齿族人竟是纷纷让出了道来,气的躲在后头、没敢跟著上的全青差点没昏死过去,不顾一切的破口大骂道:「都他娘的脑袋给蛮猪拱啦?这是厮杀!厮杀你们懂吗?还他娘的让道,我/操/你们十八代祖宗的大爷!这是要列队、欢迎他来宰了我们是吧?蛤?!」 对面观战的狼山部族人看得是一阵哄笑,随著北风狂乱飞舞的雪花、隐约带来了全青那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蹦子笑到捂著胸口,身子东倒西歪的艰难喘气道:「哎哟喂,我不行了!这些犬齿部的哥儿们也忒他娘的讲究了,和咱们厮杀时怎又没这么客气过?这要让那些东海人或南朝人见著了,我看谁他娘的还敢再说咱们是野蛮人?不服气就让他们厮杀时、先列队欢迎敌人给我瞧瞧,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比这些犬齿哥儿们更讲礼数?!」 第0025章 狼大的盛宴 终于轮到狼大下场了,读者大大们来点收藏和推荐吧!拉丁鞠躬~ ********************** 狼山部众人闻言又是阵阵哄堂大笑,狼大石强忍住笑意、努力摆出一副正经表情,但嘴角微微抽搐的肌肉、已出卖了其真实情绪,他沉声斥道:「你小子除了贫嘴就没别的能耐了!换了你见过那娃儿撞人的本事,看他冲著你来、你会站那儿不动?你小子...」 话还未完,蹦子已义正辞严的抬头挺胸道:「狼山部周遭数百里、谁不清楚我蹦子为人?换了我站那儿看他奔来,定让你们瞧瞧我...」,话到此处顿了顿,见到众人、包括狼大石都聚精会神的等著下文,蹦子满意的点点头把话说完道:「定让你们瞧瞧我是如何的...比那些犬齿哥儿们更有礼貌!」 「噗!噗!」连声,周围的狼山部众人全喷了出来,狼大石努力维持的长辈形象登时崩塌、一脚就蹬在了蹦子屁股上,将他踹出近丈、苦著脸不停的揉著臀部,狼大石连连咳嗽著笑骂道:「你小子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丢光了咱们狼山儿郎的脸!你阿爷阿爸都是豪爽的好汉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奇葩?」 周遭众人只有柱子没笑,他此时的心神全在哥哥身上、压根儿听不见身旁族人的笑闹。 这儿是一片欢声笑语,那边厢却是一场盛宴;属于狼岩一个人的、杀戮盛宴! 犬齿部众人的让道、没让他有丝毫动摇,急驰的身形不停、他右足向右侧雪地一蹬,身形已改变方向、扑进了左侧的人群里。 这面的十馀名犬齿族人眼见避无可避,全被狼岩如此的目中无人、激起了凶性,怒吼声中,纷纷举起手中兵器向他杀去。 一名身材魁梧的犬齿部大汉率先冲上,元力灌注手中单刀、刷刷刷三响,分朝他头、颈、肩斜劈而下。 狼岩看都不看劈下的单刀一眼,右手握拳,由下而上并由外而内的绕了个诡异弧圈、后发先至击在了大汉持刀的右手臂弯处,正是此前柱子用过的一招;啪的一声脆响中,狼岩右脚一个跨步上前抢进中宫,右臂屈起、一记迎门顶肘狠狠捶在了大汉胸膛,啪啪声接连响起,那大汉臂弯肘骨与胸口肋骨齐断,狂喷著鲜血向后倒下、瞬间毙命。 在狼山部众人聚集处,柱子手握弯刀、目光始终追随著狼岩的背影,见到方才哥哥使出来的一拳一肘都是自己学过的,威力却是天差地远,两下就将一名犬齿部的纳元武者击杀,他眼中亮起崇拜、希冀的光芒。 想到哥哥说过,自己绝对可以修炼、回去就要带著他一起练武,柱子双手紧握、内心期待不已。 狼岩在荒界与蛮荒凶林,十馀年来已经历过无数次以寡敌众的战斗,此刻在众人的包围中他游刃有馀,左掌轻挥拍歪了一柄短矛,右腿电闪而出、迅雷不及掩耳的扫在了持矛对手的脑门上,碰的一声响,那犬齿族人脑袋就像颗炸碎的烂西瓜、在风雪中爆出了漫天血雾。 他打得性起,索性放弃了运转体内那无法施展任何武技、微薄到可怜的元力,而是将肉身强悍绝伦的神力尽情释放、全力激发。 毙敌后的身形丝毫不停,以左足为轴、一个倒旋让开了两侧刺来的三把利刃,随即纵身而起、一跃近丈,在避过扫向他下盘的一柄钢锏后、狼岩空中的双腿呈一字马暴撑而出,噗噗两响,左右两侧各有一名犬齿族人头骨碎裂、翻滚著向后摔去。 身形尚未落地,他凌空扭腰,一柄铁枪贴著胸口的兽皮穿空而过,他双手疾伸、牢牢抓住了枪身,落地后发劲内扯,铁枪主人立时身不由己的向他冲来,狼岩向这目露惊恐的犬齿族人轻轻一笑,全身力量狂聚右肩,迎上这名敌人后发劲一靠,劈啪脆响声中,对手胸骨尽碎、浑身瘫软的倒飞两丈、摔在积雪中声息全无,正是简单粗暴的贴山靠! 远处观战的蹦子早停住了笑,此时张著一张大嘴不停的倒抽冷气,惊声道:「啊哟我的阿娘喂!一、二、三...四、五!被十几人抄家伙围著砍,转眼就空手宰了五个,还不是爆头就是碎骨,这才几息工夫?柱子你这哥哥还是人吗?」 柱子回过头来,一张小脸写满了愤怒;蹦子一拍自个儿脑门、堆起笑容哈腰道:「嗨,瞧我这张嘴,柱子你可别会错意了,蹦子哥是称赞、赞叹,你这哥哥简直不是人的强悍,我看周遭部落这个年纪的、就没人能和你哥比!」 柱子听得小脸放光、愤怒神情消失不见,有些生涩的仰起小脑袋,语气满含崇拜和骄傲道:「哥哥当然厉害了!等他回来柱子就告诉他,蹦子哥说哥哥不是人...或是告诉小三...」 蹦子听他要和狼岩告状,唬得连忙摇手,还没等他开口辩解就听到了后面那句,他抬头偷瞄了天上绕圈子的小家伙一眼,想到散落雪地里的那十几张狗皮,脸都绿了。 一旁的狼大石正关注狼岩的厮杀,他心底本就觉著讶异,那少年举手投足的拳脚路数、自己竟是越看越熟悉,此时听到柱子他们两人的对话,那哥哥二字更是使他倏然一惊,欲待要问个仔细,却又知柱子肯定说不清楚,当下打定主意等那奇特的少年回来、定要将心中疑惑弄个明白。 狼岩握著夺来的铁枪,身子一斜一拐、迅若雷霆的数个起落就已脱出圈子,背对倒卧在雪中的瘦子身前停下,没理会这已被惊恐刺激到簌簌发抖的家伙,他右手轻抚枪尖、感受著那处锋锐,露出了一抹缅怀的微笑,阿爸,也是用枪的... 由始至终他都没再看向那瘦子,身形暴起,这回没再空手而是提著铁枪,再度冲向犬齿部众的同时、一缕话音飘入了面色惨白的瘦子耳中:「答案,才刚開始...」 狼岩拿定了主意,这场战斗他不会动用、哪怕是辅助的迟缓术等任何一种魔法;一来是对方人数虽众、绝大多数却只是纳元境武者,杀鸡焉用牛刀? 二来是他心中的一股执念,他没让小三或狼大石等任何人相助,而是选择了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犬齿部族人,只为了给那瘦子一个答案,既然他好奇阿爸是如何威震蛮荒的,就让自己来告诉他。 除此之外,更是为了自己记忆深处、那道不容有丝毫亵渎的雄伟背影;此战,他只会用阿爸传授的本领,将这些亵渎他心中那抹神圣、欺凌阿娘和柱子的恶狗,从这世上尽数抹去、通通扫入十八层地狱。 原本分开两侧的犬齿部众人、此时已重新合为一处,人数虽有二十来人,然而气势已完全被狼岩压过;时不时还有人偷偷抬头、看一眼正盘旋监视他们的那只灰色小猴儿,士气更是低落到了谷底。 狼岩这次没有等到对手让道,二十馀人围成一团,迎著他疾奔而来的身影,前方数人不约而同的递出了手中兵刃、只求能阻他那怕一息,好让后方跟上的族人们能圈住这小煞星。 理想总是那么美好、然而现实却又如此残酷。 狼岩手中这柄铁枪长一丈三尺,面对数柄劈砍刺来的不同兵刃,他毫不闪避,只是右臂肌肉放松、单手挺枪看似轻松的送出,在枪尖疾速刺出一半的瞬间、放松的肌肉猛然尽数绷紧,一股刚猛绝伦的巨力爆发、狂涌注入枪身,高速行进的枪尖一阵模糊晃动后,原本迅疾无比的速度、不可思议的再度暴增。 第0026章 一枪惊鬼神 不论远近,所有人耳中都传来了连绵不绝、摄人心魄的嗤嗤声响,那是连呼啸的狂风都无法掩盖,枪尖以绝对的速度划破强风、划破雪花、划破空气,狂暴撕裂处于它行进轨迹上一切存在的恐怖嘶鸣。 一丈三的铁枪,在敌人的数件兵器还没递出一半时,就已瓦解了一切临近攻势,如天外流星般、落到了当先一人的身前,「笃笃笃笃」连续四声闷响,枪身挟著睥睨众生的霸道劲风,穿过了第一人的小腹、破开了第二人的胸腔、粉碎了第三人的心脏、再从第四人背后透出了最后的狰狞。 狼岩握著枪尾的单臂平举,就这么串著四名犬齿族人,在地上皑皑雪光反射下,钻出的半截染血枪尖、闪烁著勾魂夺魄的森然寒芒。 狼岩右臂一抖,鸽蛋粗细的枪身矫若游龙般收了回来,贯穿其上的四条身影一一倒下,每具尸体正面均有一处碗口大的血洞,其内空空如也,伤口中的血肉早被枪上蕴含的霸道枪劲穿透时,带出体外、散落在后方雪地上;透过硕大的洞口可以看到下方的皑白积雪,四人瞪得滚圆的八只眼睛已无丝毫生气,只依稀残留著不解、震惊与迷茫等复杂情绪。 这次连狼大石都倒抽了口冷气,眼中那道瘦削背影、与记忆中一抹高大魁梧的身影重叠,他双目失神的喃喃自语道:「山哥...这娃儿...和你有关,是吗?」 一旁所有狼山部众人都傻了眼,蹦子一张大嘴、甚至开的能塞进两只拳头,唯有柱子苍白的小脸激动到通红,冲哥哥那瘦削的背影挥舞著小拳头、兴奋高喊道:「哥哥太厉害了!哥,加油!」 隔著大老远,狼岩的耳目灵觉仍旧捕捉到了二弟的喊声,身形早已跃起的他,在空中高举左手、竖起大拇指朝柱子示意,右手紧握丈三铁枪、抡出一圈盛开怒放的枪轮花,铺天盖地的向著犬齿部众人压下。 后方躲得远远的全青、双腿再度不听使唤的哆嗦起来,他两眼呆滞、望著空中那道恍若魔神般的霸道身影,脑中不断回放著先前那一枪串四人的梦魇景象。 这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惧的犬齿部少主,此刻只知道恨他那往日崇拜的阿爸,为何分派了如此可怕的任务给自己,他宁愿就此闭目倒下,而醒来后能发现、这一切都只是场恶梦。 枪轮下的犬齿族人已不足二十,见到上空压下的铁枪、第一个反应就是四散逃开,唯有全木二人清楚,再如何跑、也绝快不过这少年的枪,当下已顾不得全青此前要他们藏在人群中、伺机生擒这头狼崽子的吩咐,双双暴喝一声,蛇矛巨锤齐出,分别使出了自己得意武技,就算宰不了这小子、也得让他脱层皮。 「灵犬噬!」、「灵犬轰!」,两声狂吼不分先后,灌注著化气元力的蛇矛暴闪、幻化出一只狗头光影,张牙舞爪的扑向空中;一旁的巨锤则是包裹著黑芒,挟著轰轰雷鸣、声势惊人的狂砸枪轮中心。 一方是狼岩刚猛无涛的肉身神力下击,另一方则是两名化气境武者的元力武技上迎,「哐!」,三件兵器相交、却只发出一声巨响,劲气四溢。 狼岩虎口剧震,手中那柄并非元兵、不过是普通凡铁打造的长枪,无法承受双方如此狂猛的力道撞击,登时漫天枪花消散、铁枪从中断为两截,被震得脱手飞出。 全木蛇矛的狗头光影与巨锤周身包裹的黑芒,皆碎为粒粒光点,如狂风下的沙尘、被四散溅射的劲气席卷无踪,两人虎口迸裂,倒提著矛锤踉跄而退。 狼岩心中一凛,这两名敌人和之前的犬齿部众相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化气境和纳元境的最大不同,除了元力的精纯与多寡外,就是化气境开始,武者能够藉由武技的施放来大幅提高元力的破坏性,这是他下场与犬齿部交锋以来,首次被人挡下的全力一击。 全木等二人更是骇然失色。 他们此前便察觉到,这少年厮杀至今没有显露出丝毫元力,他这一招施展的也并非武技,看似眩目的槍轮、实则完全凭藉的是其肉身力量;两人不顾元力的大量耗费,一出手便施展了自己强大的元力武技,满心以为,即使不能当场击毙这狼娃子、也定能将其重创。 岂料三件兵刃相交,对方竟只靠自身蛮力、就将已方二人的武技破去,而那狼崽子手中铁枪虽然断折,却只是因为那枪乃是最普通的凡铁,而自己两人的兵器虽也不是元兵,材质却比那柄普通铁枪要好上不止一筹,况且施展武技时,两人皆是元力灌注矛锤攻击,而对方仅是凭藉铁枪本身,三者相接,铁枪如何能不断? 可枪虽断,人却似乎毫发无伤,这让全木二人又如何不惊? 狼岩却不知道这些也不在意,经过适才交换的一招,他已经明白,尚未来得及钻研及修炼元力的自己,绝不能再给这两人腾出手来施展武技的机会。 他空中身影一顿、周身环绕的风元素全速运转,扑面的风雪被风元素改变了轨迹,托著他身躯疾速下坠,落地一蹬而起,狼岩如凶林里的蛮豹,疾如电闪般扑向他选定的目标:全木。 全木被先前的激烈碰撞震得踉跄倒退,还没稳住身形,就见空中的狼崽子一闪不见,接著便是漫天风雪扑面打来,模糊的视线中一道瘦削身影若隐若现,竟是直奔自己而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转眼便已临近身前不足一丈。 全木大惊失色,什么武技招法都已不及施展,只得将全身残馀元力尽数注入手中蛇矛,双目紧紧盯著扑来的煞星、不断挥舞,只盼能将他阻得数息、以待一侧的同伴来援。 狼岩的爆发力及风元素融合了风雪的助力,将他扑击的速度提升到了目前体能的极限,同时他在荒界中锻鍊出来的野兽般直觉全力展开,右掌五指成爪疾伸,虚抓在了右前方空处。 全木的蛇矛才舞出第一道屏障,赫然心胆俱裂的发现,那煞星的右手,不知何时已落在了自己蛇矛挥出的前方,自己这一挥舞、竟似要将兵器主动交到对方手里。 全木发出一声惊惧交加的狂吼,双手握矛硬生生顿住了去势,全力挥出、半途又全力收住,元力逆冲激荡之下,心脉瞬间受创,登时喉头发甜,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狂喷而出。 这一切都在狼岩的预料之中。 阿爸走后,他在荒界只能靠自己独自一人,在与各种荒兽生死搏杀之中、挣扎求存;然而他的最大敌人,不是在他身上留下那纵横交错伤疤的荒兽,而是即使在狂猛罡风日夜吹袭之下、亦终年弥漫著的奇怪灰雾。 荒兽藏于灰雾之中,起初狼岩往往只有当它们发起攻击,到了身前才能发现它们的踪迹,随著他日日不辍的修习梦中雷米尔的冥想法、每月从无间断的数十场生死搏杀,他的耳目灵觉越发强大,更为奇异的是一种冥冥中的直觉,使他在灰雾中对付荒兽渐渐不再吃力,到他离开荒界前的最后一年,已然能够完全预判荒兽出现的时机与反应。 这本领在他离开荒界、进入蛮荒凶林后也帮了大忙,那密密麻麻的参天古树就彷佛荒界的灰雾,成了林中的各类毒虫蛮兽最好的潜伏场景,而在他与小家伙的灵觉之下,从未在凶林中措手不及、被蛮兽伏击过,这也是他能在次次以寡敌众的战斗中、存活至今的关键。 第0027章 弹指斩化气 此时对上全木单独一人,狼岩的灵觉更是得到了最恐怖的体现。 全木逆运元力顿住蛇矛、心脉受创吐血的瞬间,狼岩一个闪身已抓住了矛身、猛力一拽,彷如之前那柄铁枪主人的翻版,全木体内气血激荡、元力对冲,正是最为虚弱的刹那,被狼岩发力一扯,立时身不由己的向他冲去,见到那少年向自己撞来的右肩,全木骇得魂飞天外,带著哭腔狂喊道:「救我!」 另一名护卫大惊,巨锤顿地止住退势,身形一晃而起,就要扑来抢救。 那些原本四散欲逃的犬齿部众人,见全木二人挡住了那小煞星的枪轮、并断了他的枪,本已止住奔逃,此刻听闻全木的呼救声,也纷纷朝向这里赶来。 说时迟那时快,以狼岩的速度又哪容得别人来救?全木的呼救甫一出口,狼岩右肩已贴上了他胸口、怒涛汹涌的巨力全数爆发。 「碰!」全木鲜血狂喷、向后飞出,狼岩一个箭步前冲,抓著蛇矛的左手延伸而上、扣住了他右手脉门,再次发劲! 全木向后飞出不到三尺、又被扯了回来,再度迎上了那在他眼中,已和阴界勾魂使者无异的肩膀,「碰!」闷响再现,他全身血液再不受控制、直奔口腔而去,两手一阵松软无力,蛇矛顿时脱手而落。 狼岩平静的眼中杀机一闪即逝,右手随之探出、抓住了他左手脉门,双手同时发力猛拽,二度被撞开的全木、登时以更快的速度被扯了回来。 他已略显黯淡的目光渗杂著恐惧、绝望、悔恨等诸多情绪,眼睁睁的看著那魔神般的小煞星,最后一次靠上了自己胸膛。 「碰!」,比之前两声更为惊人的巨响中,在场所有人,再度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到寒毛直竖! 全木的身躯,以狼岩右肩最后靠上的一点为中心,在巨响声中蓦地爆开、四分五裂,呼啸而过的暴风雪、卷著一堆残肢断臂狂乱飞舞,大小不一的碎沫肉块、夹杂著漫天血雨四下溅射,原本皑白无暇的雪地,霎时成了血肉狂舞的修罗地狱! 所有的犬齿部族人,包括越退越远的全青,全都不约而同的「哇!」一声,大口吐了起来,即使那另一名化气境护卫,也是满脸惊恐、面青唇白的止住了前冲,握著手中巨锤急速后退。 远处观战的狼山部众人已然没了反应,蹦子有气无力的捂著嘴乾呕,其馀狼山部族人大多转过了头,有的在吐,有的则不停急促喘气,彷佛渗著雪花的冰冷空气、能助他们驱散脑中那幕惊悚到极致的画面。 狼大石没吐也没喘,远远望著狼岩的背影,他眼角不自觉的湿润起来,露出一丝缅怀、欣慰、又伤感的微笑。 另一个在笑的是柱子,心思憨厚纯朴的他,只知道那是自己哥哥,救了自己和族人后,正在大杀四方,将原先欺凌阿娘和自己、伤害族人们的那群混蛋杀到了腿软,他低头瞥了手中的弯刀一眼,将之握得更紧了些。 「哥哥如此强大,自己也不能放弃,定要好好修炼成长,才能跟著哥哥一起杀敌、不让他孤身战斗!」,小脸苍白的柱子如此想道。 他不知道什么叫立誓,但瘦小的身影在漫天呼啸的暴风雪中,仍旧许下了由此而后今生的目标、单纯的愿望。 狼岩不知道柱子的想法,侧身让过了一蓬血肉后,他足尖一挑,全木此前掉落的蛇矛已握在手中,比起之前的铁枪短了点、只有一丈一尺,掂掂重量,又比铁枪轻了些,他皱眉抬起头来,看到了远处已退出数十丈、拄著那根镶金蟠龙棍的全青。 转头平静的扫了那手持巨锤的护卫一眼,骇得他如见蛇蝎、再次后退了三丈,狼岩身形一晃,周身裹著风元素、直扑远处的全青。 全青心胆俱裂,一个转身就要拔足狂奔,然而眼前吱吱两声、灰影闪动,在他眼中比那少年还要可怕的小灰猴儿,已扑扇著翅膀、漂浮在他前方不足一丈之处,正冲著他龇牙。 全青双腿一软、登时坐倒在地,还没等他开口,一柄钢矛挟著尖锐劲风呼啸、贴著他面颊带出一道血痕,夺的一声斜插在了面前的积雪上。 平静的话声在背后响起:「这矛和你的棍换著耍耍,可好?」 全青哆嗦著回过头来,那在他心中牢牢印下恶魔形象的恐怖少年,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 似乎没听到自己希望的答案,狼岩眉毛抖了抖、似乎就要有所行动,全青见状连忙抢著开口、声音带著浓浓的谄媚道:「好,当然好!宝剑自当配英雄!我这棍可是货真价实的元兵,我用是真浪费了,元兵有灵也得哭啊!得像您如此英明神武的少年豪杰,才是这棍注定的明主啊!」 似乎生怕这煞星反悔,他拄著蟠龙棍站起身来,双手横持棍身,恭恭敬敬的弯腰、双臂平伸,等著对方取棍。 狼岩有些意外,似笑非笑的深深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蟠龙棍,抖手舞了个棍花,比铁枪重了不少、长度相当,狼岩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开口问道:「你是这次带头的犬齿部少主?」 全青的腰弯得更低了,连声应道:「正是全青!」 狼岩一笑、不再搭理他,冲著龇牙的小家伙道:「小三,这家伙只要不跑,就留他一条性命!」,小家伙吱吱回应声中、飕的一飞冲天再次盘旋起来。 全青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也不敢去拔那柄插在面前的蛇矛,他索性坐回了雪地里,重重的喘著粗气。 狼岩提棍转身,数十丈外的犬齿部众人、包括那巨锤护卫已然再度聚拢一处,他双眼眯起,嘴角挑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轻声自语道:「答案,該結束了...」 他身形一闪纵身窜出,这次再无丝毫保留,全身力量涌入足底,掀起了大片积雪、在周身风元素的卷动下,形成一条雪龙,一起一落便是数丈,转眼便已临近犬齿部聚拢之处。 此时剩馀的犬齿族人已不足二十,以那持锤护卫为首,人人都是惊恐难抑,眼见那煞星提棍扑来,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坐等杀戮临头的恐惧,大喊一声、转头就向犬齿部马匹聚集处逃去。 众人一阵骚动,不少人跃跃欲试,然而先前那人奔出不过数丈,空中灰影一闪而落,紧接著便是「啊!」的厉声惨叫,大蓬鲜血飞洒。 惨叫持续不过二息便嘎然而止,灰影晃动、再次飞上了空中,雪地里孤零零的一张乾瘪人皮,似在诉说著逃跑的悲惨下场。 犬齿部众人登时一片死寂,人人心生绝望、面如死灰;那仅剩的一名护卫、手中巨锤重重砸在积雪上,发出「蓬!」的一声响,吸引了众人注意后,放声怒吼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既然不能跑,难道还站著等死?跟老子拿命去拼!就算活不了、临死也得将那狼崽子给...」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话声响起:「你没那本事!」,劲风凛冽扑面而来,那护卫大惊失色,手中巨锤奋力上撩。 「匡!」的巨响声中,他双手虎口再次迸裂、鲜血横流,巨锤被纵身而起的狼岩、在 空中全力砸下的镶金蟠龙棍给震脱了手,生生砸进积雪中、不见了踪影。 第0028章 蹦子如神算 狼岩不待他有所反应,砸下的蟠龙棍顺势插入雪地,双手撑著棍子借力一个旋转,身子空中打横,右腿刚猛中暗蕴巧劲、刷!就是一记鞭腿扫出。 「噗!」的一声轻响,随著他右腿如电、疾速扫过那护卫颈项,没有爆炸也没有血雾,一颗斗大脑袋随著腿上的巧劲、被硬生生扫离了脖颈,而后刚劲爆发,离了腔的头颅顿时化为一团模糊黑影、势若奔雷的被踢向了一旁的犬齿族人。 「夺夺!」连响两声,那护卫的脑袋、眨眼间便砸上一人的右半边脸,鲜血飞溅中,那人一张脸登时少去半边,哼都没哼一声便往后倒下、气绝身亡,那护卫血肉模糊的头颅则被改变了方向,斜飞著撞上另一人的面门,两颗脑袋头骨碎裂,鲜血脑浆四下散射,周围数人顿时劈头盖脸的、被淋上了一身红白黏糊。 狼岩双脚落地,插入雪地的蟠龙棍重回手中,他右手紧握棍尾、左手把持棍身,整根长棍顿时活了起来,棍端恍若龙点头、凌空抖了三下,三朵拳头大小的棍花随著矫捷游动的棍身,迅雷不及掩耳的点上了三名犬齿族人的面门、左胸、喉结。 「喀喀喀!」,骨头碎裂声接连响起,三人各自面门、心脏、喉结尽碎,立毙当场;狼岩身形电闪,瞬息不停,右臂单手挺棍急送,左掌并指如刀,先下后上,循著一道诡异弧线,瞬间斜入一人咽喉、一插即收。 右侧蟠龙棍身一阵模糊,嗤!的划破空气,以眼球无法捕捉的高速,棍端正中一人小腹、破背而出,狼岩双肩一晃,留下两具难得的完整尸体,身子已急扑向下一名目标。 远处观战的狼山部聚集处,蹦子罕见的没有开口,只是呆呆的望著狼岩瘦削的背影,一阵目眩神驰、眼中闪烁著和柱子一样的崇拜光芒;一侧的大棒已然不知是第几次被震撼了,舔舔乾涩的嘴唇道:「这小兄弟的身手也太强悍了!一人独斗二三十人,还能秋风扫落叶,杀得那帮狗崽子哭爹喊娘、连那两个化气武者都全无还手之力啊!」 另一名狼山部族人迟疑著道:「强是真强,只是这出手也未免太过血腥,不是爆头就是碎骨、甚至还有爆体的,且看这架势,竟像是要将犬齿部的人通通宰光,这...要是全寿那老家伙事后不依不饶起来...咱们是不是该从长计议一下?」 这话柱子可不爱听、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蹦子先就不干了,嗤笑道:「嗤!犬齿部的狗贼今天能在半道截住咱们,打的就是杀人的主意!」,他看向那名族人认真问道:「咱们该把柱子交给他们带走吗?」,那人慌忙摇手道:「当然不能交!我...」 蹦子打断他道:「不交柱子他们就抢,咱们不让抢、自然就要打,你看到后来那个狗崽子全青都下死命令了吗?除了柱子之外、将剩下的咱们全干掉。」 他两眼瞪起,不客气的道:「你自己摸摸良心,今天没有柱子他哥出现,你活的下去还是我活的下去?就说这些受伤躺著的叔伯兄弟,没他出手救治、得死几个?」 没等对方开口辩解,蹦子连珠炮似的继续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咱们没招他惹他犬齿部,这些狗东西竟然拿著刀枪打上门来,合著咱们就该伸出脑袋给他们砍?他要杀我们所有人,现在柱子他哥杀光他们有啥不对?」 周围几个年轻的狼山部族人听得连声应是,蹦子咳嗽一声,缓下声来道:「况且,柱子他哥这么干是有道理的。第一,这些狗崽子当著咱们所有人的面,对山叔语带嘲讽不屑、多有不敬,身为狼山人,你们说这些狗东西该不该杀?」,众人齐齐开口,柱子喊得最大声:「该杀!」 蹦子满意的点点头道:「第二,如果他真要赶尽杀绝,先前他都到了全青那狗崽子面前,只要一伸手就能捏死他,却为何没有动手?这狗儿子可是带头的!」,一旁众人若有所思,连狼大石都将目光从远处那杀戮场上那儿拉了回来。 蹦子嘿嘿笑道:「第三,你们都该看得出来,以柱子他哥和那只小猴儿的本事,杀这些人是易如反掌,可是他先前特意吩咐那小猴儿开饭了,也就是叫那猴子用吸乾敌人的惊悚手段来杀敌,他自个儿也明明能够轻松宰了敌人,却宁可多费力气、刻意用如此暴虐血腥的方式杀戮,这又是为何?」 不待众人接口,蹦子已自信满满的道:「我算看出来了。他没杀全青,就是没想将事情做绝,全寿那老狗的独子没死,和咱们就不算解不开的生死大仇;他们犬齿部先动手要杀人,反击之下被宰光了,说到哪儿去道理也在咱们这边。况且全青在咱们手上,老狗怎么也得顾忌著,若是真翻了脸,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这宝贝狗崽子!」 大棒和二楞恍然大悟,其馀众人、包括先前出言从长计议的族人,皆是连连点头道:「有道理!」,蹦子傲然道:「当然有道理!他刻意用如此血腥手段屠狗,固然可能是他暴怒之下的发泄,但我蹦子可不这么认为;你们此前都看到了全青那狗儿子,居然弯腰行礼,恭恭敬敬的将他自个儿的宝贝元兵、双手奉上给柱子他哥,为啥?」 他猛地提高音量道:「被吓得呗!刻意留他一条狗命,柱子他哥和那只小猴儿却又用最血腥最暴虐的手段,将其他人宰得一乾二净,你们说,全青这狗儿子能不骇得屁滚尿流吗?」,自己先笑起来的他却不知,全青当时的反应还真给他说中了。 二楞憨声道:「肯定得屁滚尿流!我都差点吓尿了...」,众人轰笑声中,蹦子点头道:「没错!所以柱子他哥的用意明摆著的,不杀全青是避免和老狗结下死仇,可是咱们不能扣他一辈子啊!放了他,这狗儿子回去以后、难道不会和老狗一起商量著报复咱们?」 他语气激昂、右手作刀状狠狠向下一挥,语气夸张的道:「既然这狗儿子最后还是得放回去,那么其他人就杀!狠狠的、残酷的、暴虐的、血腥的杀!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这些血腥恐怖,牢牢的烙印在那狗儿子脑袋里,在他心中播下一颗发了芽的种子,让他即使回到了自己狗窝,只要睡觉都得做恶梦!让他只要敢动念报复、脑中就会浮现今天的场景。」 蹦子嘿嘿冷笑道:「这些画面每出现一次,那颗恐惧种子都会更加茁壮,直到长成参天大树,让这狗儿子此后只要听到柱子他哥和狼山部,就得浑身哆嗦尿裤子;报复?嘿嘿...到时就算他那狗阿爸想报复,全青这狗儿子怕是都得拼命拦著!」 大棒佩服的五体投地道:「还真是这样啊!别说全青了,我看了柱子他哥杀狗,腿肚子都打转儿,蹦子猜得还真准!」,旁边的二楞挠了挠头,不解道:「听起来是有道理,可蹦子又不是柱子他哥肚里的蛔虫,猜得未必就全对啊!」 蹦子豪气万丈的一挥右手、打断他道:「嗨!还猜?猜个屁!我告诉你二楞,那是我费尽心思推断出来的,狼山部周遭数百里,谁不知道我蹦子英明神武、算无遗...」,最后一字尚未出口,一只大脚已狠狠的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得连脑袋都埋进了雪地里,只剩个硕大的屁股蛋/子、裤子上印著眼下和之前的大脚印,就这么撅在冰冷肆虐的暴风雪中。 第0029章 恶犬尽伏诛 狼大石收回右脚,摇头笑道:「狼山部周遭数百里,别说人了,连他娘的蛮猪都知道,你小子这一点儿本事、全长那张嘴上了!」 在众人的轰笑声中,蹦子从雪地里拔出脑袋,一手拍打著头上的积雪、一手揉著估计已红肿起来的屁股,愁眉苦脸的道:「叔!不带您这样的啊!不信我说的就算了,可您今儿个都踹了三次了,我屁股瓣儿被踹肿了这都,我可是家里独子,要是给叔踹得不能娶媳妇生娃,您自个儿和我阿爷说去!」 狼大石一个爆栗敲在他脑袋上,笑骂道:「回去我是得请教你阿爷去,踹个屁股能踹到生不了娃、这狗屁不通的道理是不是他老人家教的?」 蹦子还待答话,远处「碰!」的一声响,将众人的视线都拉了过去。 他们看到了,就蹦子此前说话的这会儿工夫,被几乎屠戮殆尽的犬齿部众,只剩最后一名手拿大刀、浑身发抖的大汉,先前那声巨响,就是这大汉被狼岩一棍暴力横扫,连人带刀,整个身躯被活生生的拦腰扫成了两截,花花绿绿的内脏肠子和著鲜红的血雨,色彩鲜艳诡异、极度冲击著人们的视觉神经。 「呕~」,数名先前没吐过的狼山族人、包括蹦子,再也忍不住的大吐特吐了起来,连狼大石都是眼角微微抽搐;厮杀场面他见得多了,但如那少年这般血腥的杀戮场景,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得见。 就是山哥当年都没如此暴戾,却不知这个很可能是他传人的娃儿、哪来这么重的杀性? 狼岩环目四顾,这边厢已没有任何还能站著的犬齿族人了。 那被他拎来的瘦子,此前被小家伙撞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已是伤重无比,待得被丢在雪地里、看著狼岩开始大肆屠戮自己的族人,哪还不知道这少年所谓的给自己答案、是因为自己此前说话嘲讽了狼守山、这少年是给他正名来著。 等他杀戮完了,自己哪儿还有好果子吃?瘦子重伤之下又惊又怕,早在全木被狼岩一记贴山靠撞得粉身碎骨时,就浑身剧震没了声息,竟是活生生给吓得断了气! 至于唯一活著的犬齿部少主,全青,今日连番饱受惊吓,适才更是被狼岩这一棍两断的一幕、将他的恐惧推到了颠峰,此刻歪坐在雪地上,双目无神、嘴唇无意识的哆嗦著喃喃自语。 狼岩单手握著镶金蟠龙棍轻轻一震,将其上沾粘的血肉、甚至还挂著的一截肠子,通通抖了个乾净。 回头望了全青一眼,他平静的道:「说过留你一命就不会杀你,除非你自己作死;我回到族人所在之前,你若还没跟上来、就不用跟了,我兄弟自会招呼你!」 说著伸手向空一招,上头已盘旋到极度无聊的小家伙「飕!」的一声,灰影闪动间、已蹲坐在他肩头,狼岩手中棍一摆、将之收回了储物袋后,掉头转身,向著狼山部族人所在处行去。 原本呆呆坐倒雪地里、恍若梦游的全青,在狼岩转身走出数丈后,才似猛然惊醒般,想起适才这个小煞星所言,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的急忙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追向那道瘦削的身影。 狼岩除了幼时的襁褓之外,在荒界十馀年与蛮荒凶林数月,皆是.著上身,此前在临近凶林边缘时,为防进入蛮荒大地后惊世骇俗、特意披上的兽皮,在稍早的战斗中、也被某名犬齿部人的兵器擦落,此刻他索性不再刻意掩饰,就这么裸著上半身走近了族人们所在。 原本打算欢呼迎接的狼山部众人,今天已不知是第几次倒抽冷气,甚至二楞因吸气太快、还被呛得咳嗽连连;众人望著狼岩那略显瘦削、但绝不瘦弱,线条匀称、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肌肉轮廓,都是怔忡无言,其上密布著纵横交错、数不清的各式伤疤,令他们怵目惊心。 柱子没有发楞,他扔下手中的弯刀就朝哥哥奔了过去,不顾他满身的血污、一把抱住,声音略带哽咽道:「哥!你受伤了?」 狼岩反手抱住他、用力搂了一下,松开手笑道:「当然没有!这血都是那些恶犬的。」 柱子放开了狼岩,望著哥哥胸膛上那些纵横密布、深浅不一的伤疤,伸手轻抚其中一道看似爪痕的旧伤,眼眶发红道:「这么多伤,哥一定很痛吧?」 狼岩笑著揉了揉他的小皮帽道:「刚受伤时有点痛,如今早就没感觉了!」,伸手牵著他,来到了狼大石面前。 狼大石也看到了狼岩的满身疤痕,他咧开大嘴,伸手避开了小家伙蹲坐的那一头、重重拍了拍狼岩左肩,哈哈笑道:「好娃子!伤疤就是北地儿郎的最大/荣耀,咱们狼山部除了蹦子这没出息的小子,哪个身上不带几道厮杀疤痕的?」 一旁的蹦子不乐意了,他此时对狼岩的崇拜已不输给柱子,见石头叔在狼岩面前如此埋汰自己,不服气的道:「叔,没您这么贬低自己侄儿的啊!谁说我没疤痕?」 他气冲冲的伸手捋起右侧袖子,指著靠近肘部一道约寸许长的小疤痕,得意洋洋道:「你们看!叔,您没话说了吧?」 一旁的大棒肩膀抖动著别过脸去,二楞疑惑的抓了抓自个儿后脑勺,不解的道:「那不是你八岁时夸口要给柱子摸几粒鸟蛋,结果蛋没摸著、反而从树上摔下来给跌破的吗?」 蹦子得意的表情僵住了,回过头来严肃的看著二楞、语气认真道:「楞子哥,你记错了!」 二楞更迷惑了,表情也认真起来,对蹦子摇头道:「不会记错,因为你哭得惊天动地,把大夥儿都惊动了;你阿爷看过你的伤,重重敲了你脑袋爆栗,骂了句没出息就走了,后来你阿爸来,同样打了你一巴掌。你哭了半天没人理,直到柱子找了山婶子来给你止血,你才鼻涕糊著眼泪的回去。」 说著目光转向柱子道:「我没记错吧?」 柱子不会说谎,点点头憨笑道:「是啊!蹦子哥临走时、说一定会多摸些鸟蛋给柱子,后来也没有,可能他忘了...」 众人哄堂大笑,连狼岩也忍不住学大棒般别过头去,不忍看到蹦子窘迫的模样。 狼大石提脚欲踹,却发现蹦子早已一个虎跳到了一丈外,他有些遗憾的放下脚来笑骂道:「臭小子!溜得倒挺快!」 狼岩牵著柱子的小手,微笑中目光掠过眼前这些人的笑容,内心一片溫暖... ************************************** 风雪越发大了。 北地蛮荒往常明亮的星空不见踪影,厚厚的云层、将整片天空铺上了一层黝黑。 雪地中数十匹骏马和十馀头驼马兽,首尾相连围成了个大圈子,圈中矗立著一座方圆十丈的兽皮帐篷。 帐篷内空间宽敞,狼山部众人围著数堆篝火,在铺著兽皮的积雪上席地而坐,烤肉驱寒、高声谈笑,气氛显得十分热闹。 狼岩坐在其中一堆篝火旁,静静的看著柱子在火上翻转伺弄手中的铁叉,蹦子蹲在他身边、不时拿柄毛刷子在其上的兽腿涂抹著什么。 小家伙好奇的蹲在一旁看著两人忙活,偶尔回头对自己老大翻个白眼,狼岩知道它还记著蛮荒凶林中、自己那一个多月的烤肉尝试,狼岩摸摸鼻子,如今想想自个儿也觉好笑。 原本是三兄弟温馨的场景,硬是多出了一抹不和谐的身影,蹦子死皮赖脸的不顾狼大石喝斥、也要挤在这堆篝火旁,殷勤的帮柱子递上各种调料,再按照他的吩咐用刷子一一涂抹上去。 不远处的狼大石看著这一幕,笑著摇摇头、不再理会。 第0030章 雪夜寄哀思 蓦地,蹲在篝火旁的小家伙鼻头一耸,站起身来,一纵就上了柱子肩膀,两粒眼珠子骨碌碌的随著柱子手中的铁叉移动。 柱子一张小脸被热火烤得红扑扑的、满头大汗,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侧头望向肩上的小家伙憨笑道:「小三等不及啦?就好了,我烤的肉可是大夥儿都说好吃的!」 小三听得连连点头,望著那开始散发诱人香味的兽腿、一脸陶醉。 片刻后,柱子将手中的铁叉移开,搁在一旁准备好的托盘上,蹦子手持匕首开始片肉,柱子也拔出自己的小匕首,叉起一片金黄色的腿肉,先递给了哥哥。 狼岩接过那片闪著诱人色泽的烤肉,轻轻放入嘴中,略一咀嚼,两道浓眉登时挑起,惊异的望向正等著他品评的柱子道:「好吃,太好吃了!柱子还有这本事?」 柱子兴奋得不知道说啥好,一旁的蹦子接过了话头:「岩哥你不知道,柱子这手艺、全狼山部没人比得过他,说也奇怪,一些叔伯兄长烤肉烤了一辈子,可无论如何就是没柱子弄的香,好比说石头叔吧!平时也觉得不错,可要吃了柱子的再去吃叔烤的肉,根本就沒法下...」 话没说话,一根骨头带著没啃乾净的肉丝、已不偏不倚的正中他后脑勺,狼大石的怒骂声传来道:「说话就好好说话!背后埋汰你石头叔算怎么回事?」 众人放声大笑,狼大石又向狼岩道:「这臭小子有一点倒是没说错,柱子这本事咱们部落没人比得上,往常大夥儿出来狩猎,用饭时、都等著吃上一片柱子亲手烤的肉,不过这顿就不打扰你们兄弟了,让柱子给你们好好接风!」 狼岩微笑抚胸致意,一旁的小家伙早已等的不耐烦,急得抓耳挠腮,从柱子肩上一跃而下,吱吱声中在他面前小手高举挥舞、示意二哥别忘了自己。 柱子笑著抓抓脑袋,用匕首割了一块巴掌大小、比狼岩那片厚多了的肉块,递到小家伙面前道:「二哥可没忘了小三,小心烫!」 小家伙吱吱两声以示谢意,也不管柱子有没听懂,两只小手捧住那肉块,一口咬上去后、两眼放光,登时一口接一口的就没停下来过,三两下就将那一大块肉给吞了下肚,小家伙两手空空,一双溜圆大眼可怜兮兮的望著柱子。 狼岩拍了拍额头,对柱子道:「这小胖三就是个吃货!你可别被它这样子给唬弄了,你真要依著它、烤多少它都能吃下去。」 柱子呵呵傻笑,看著在那不停蹦跳、抗议著小胖三与吃货这两样称号的小家伙,语带真挚的道:「哥,没事的,柱子有了小三这个弟弟也很开心,它喜欢吃,柱子是做哥哥的,就该烤给它吃!」 伸手取过空下来的铁叉,将蹦子片好的烤肉叠放在盘子里、放在狼岩和小家伙中间,他将铁叉重新穿上肉块,放在篝火上,专心致志的翻转了起来。 小家伙停下了蹦跳,怔怔的望著柱子背影、安静下来;狼岩同样看向二弟那瘦弱的身子,满心温暖之馀又有些酸涩,伸手拍了拍柱子的肩膀没说话。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狼大石,提著一只盛酒的皮袋子站起身来,目光向狼岩示意,转身向帐篷外走去。 狼岩轻声道:「你们在这儿先吃,我出去和石头叔说话!」,又看向蹦子道:「我和柱子是兄弟,蹦子哥你比我大,都是自己人,叫我小岩就行,千万别叫哥。」,向他点了点头,起身出了帐外。 狼大石没在外面等他,此时已走出了十馀丈,狼岩身形纵起、跃过了马匹围成的圈子,转眼已追上了狼大石、略微落后半步而行。 狼大石提起皮袋喝了一大口,顺手递给了身旁的少年道:「山哥能喝,你也应该不差!」 狼岩不发一语接过,仰头灌了一口却呛的咳嗽起来,他擦去嘴角的酒渍、将皮袋还给了狼大石,沉默片刻后道:「阿爸说,我还在襁褓时,他曾用手指沾了酒喂我,阿爸希望他儿子长大后、和他一样能喝...」 他语气低沈、缓缓道:「事实上,自我懂事起就不记得自己喝过、也没见过阿爸喝酒,我们那地方没有材料可以酿,而当年阿爸放在储物袋的那些装酒葫芦,早在我还不会说话走路时、就被他喝光了...」 脑中浮现阿爸的音容笑貌,狼岩伤感的道:「我知道阿爸喜欢喝,因为他时常将当年和谁谁喝酒的记忆挂在嘴上,可我和阿爸一起生活了九年,直到我九岁时他永远闭上了眼睛...」 狼大石高大的身子猛然巨震、如遭雷殛,狼岩恍然未觉,话音已带出了一丝哽咽:「我都没见阿爸喝过哪怕一口酒...」 狼大石身形不停,提起皮袋往口中猛灌著,任由溢出的酒液打湿了他虬髯、没有出声,只有眼角泪水不停滑下、流过他嘴角,随著他的脚步、一滴滴落在雪地上,分不清那是泪水抑或酒水,其味是苦还是烈? 狼岩彷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眼角含泪、喃喃道:「阿爸怀念酒,怀念阿娘,怀念狼山,惦记著还没出世的柱子,还有很多人事物...」 二人此时已走出了百馀丈,远处帐篷在鹅毛般的大雪下、只馀一丝模糊的轮廓。 狼大石停下了脚步,仍未说话。 狼岩跟著止步,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叔,能问您一件事吗?」 「你说。」 狼岩眼中带著疑惑与怜惜,问道:「为何柱子会在狩猎队中?侄儿暗中探查过他身体,柱子还没纳元、甚至身子骨比一般这个年龄的正常孩子还要差,如何能够参与狩猎?」 狼大石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酒,放下皮袋,看向狼岩道:「娃儿,看你弟弟受伤了、可是心有不满?」,他摇手打断欲待说话的狼岩,摇头道:「你应该能看出来,大夥儿对柱娃子如何,事实上没人希望他来,可又不能不带他来!」 狼岩面露不解,狼大石叹了口气,将柱子为何会在队中的原委一一道来,末了他语气满是郁闷的道:「山哥当年离开后不久,就有些谣言说他已遭不幸,嫂子当然不信,可是外头说的人多了,再不信也得开始动摇...」 「接著部落遭逢大变,咱们被迫离开狼山,千里跋涉、迁徙到如今所在,你阿娘本就因山哥谣传的死讯而大受打击、加上部落变故以及孕中长途跋涉,委实心力交瘁,导致柱娃儿不足月便早产,嫂子也落下了病根...」 「柱娃儿出生后,举止异常,三岁还不会说话,处处有异于其他孩子,你阿娘似乎更受了刺激,她本就个性刚强不输男子,此后更是性情大变,开始偏执了起来。」 说到此处,狼大石语气带著一丝激动道:「两年前那全寿老狗派人上门要退亲,说的那些话你应该知道了,嫂子哪受过这个,登时气血攻心倒下,下半身瘫了;那时柱娃儿还不满十岁,他们娘儿俩要怎么办?」 「我和你婶子拿了肉过去,部落其他人也凑了东西,却被你阿娘吩咐柱娃儿拴了内门,将我们通通关在屋外,我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直到天亮嫂子才叫柱娃儿开门将东西收了,可是第二天娃子就出现在狩猎队里...」 「当下连九公这个族长都惊动了,可柱娃儿倔、认死理,九公也劝不住他;急得老头子亲自去找你阿娘,照样给她顶了回来,说守山家没有吃白食的,气得九公回去三天没吃饭!」 他面色难看的对狼岩道:「不让柱娃儿跟著,你阿娘就不收族人们送去的粮食,娃儿你说该怎么办?」 狼岩无言以对。 狼大石将皮袋中最后一口酒咽下,运足元力、将皮袋远远扔了出去,抬手一抹嘴道:「回去和你阿娘相认后,好好劝劝她,你阿爸走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哽咽道:「活人的日子還是要過...」 狼岩默然片刻,点头后转身,便欲回到帐棚去。 身后传来狼大石酸涩的话声道:「娃儿,山哥他...走得安详吗?」 狼岩脚步一顿,眼前浮现当年因压制不住再次复发的旧伤、忍著巨大痛苦对他强颜欢笑的那张扭曲脸庞,顿时心如刀绞,但他不敢犹豫,回过头来、强忍著悲伤维持神色的平静、生平第一次说了谎:「阿爸走得很安详。」 狼大石双眼通红,声音微微颤抖、已略带一丝哭腔道:「山哥他...可曾提起过我?」 狼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名字是阿爸起的,我问过阿爸,为什么要叫岩?」 他直视狼大石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他希望我能像山岩一般、经得起风吹雨打,这是我三岁时阿爸的回答。然而阿爸临终前、给了我另一个答案...他说,岩字,是一山、一石...」 狼大石泪如泉涌,双膝跪倒、整个人趴伏在地将脸埋进了雪里,再也控制不住的放声痛哭,恍若濒死绝望的野兽、从灵魂深处嚎出那伤到了极致的悲痛。 狼岩望著眼前这个除阿娘之外、和阿爸感情最好的兄弟,三十出头的魁梧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他没有劝慰,因为这种感觉、阿爸走时他有过,梦中的雷米尔也有过,他知道没有任何话语能抚平这种痛,只能交给时间慢慢沖淡... 他向趴伏在地的狼大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转身向远处的帐棚而去。 一大一小、一跪一行,两道身影,在越发肆虐的風雪中漸漸拉遠... ********************************* 这章写得很有感觉...拉丁本身性格就有拉丁人的浪漫感性,写到狼大石痛哭,自己也红了眼眶,有些痛真的是要自己经历才会懂... 第0031章 昔日狼山变 风雪没有任何减缓的趋势,北地蛮荒这个年似乎得在大雪中过了。 这是与犬齿部厮杀过后的第三天,狼岩骑著一匹黑色骏马,落在队伍最后头,他微笑看著柱子和肩上的小家伙彼此嬉闹,心思却不在这里。 说来也怪,或许是柱子和小家伙都是童真稚趣、心思单纯,两小初次见面就异常投缘,而经过了第一夜的烤肉后,小家伙更是和柱子黏得不得了。 这两天,他始终在思考该如何改善柱子的体质,好让他能够尽快开始和自己一同修炼。 有过小虎的经验,狼岩知道混沌之气对固本培元有奇效,然而眼下却有个最大的难题;小虎不同于柱子,兽族天生体质远非人类可比,更何况它是兽皇子嗣,即使年幼且先天有所不足,亦远胜此时的柱子。 当时自己用了极细微的一丝混沌之气、注入野果给小虎服下,它仍有痛苦不适之感,那换了眼前的柱子呢?狼岩不敢冒这个险。 思来想去,狼岩想到了自己到目前为止、使用最多的低阶治疗术,再延伸想到了生命元素。 生命元素是施展一切生命系魔法的根本,因此生命元素对人体肯定有益无害;若果真如此,识海中的混沌本源、可无止尽的汲取天地灵气,再将其内的各系元素剥离、甚至分解还原为原子,生命元素的来源根本不成问题。 昨夜他趁柱子熟睡时,悄悄向他体内注入了一缕生命元素粒子凝成的元气,结果并无异状,柱子睡得颇为香甜,这使狼岩心下大定,也对如何改善柱子体质、使之最终能承受混沌之气洗髓培元,有了初步的构想。 队伍最前方的狼大石,自从那夜雪地里痛哭后,就变得沉默下来,队伍歇息、进食,他也是一个人坐开,不和任何人说话。 那夜两人在雪地里夜话,狼大石提过狼山部当年曾遭逢大变,导致部落千里跋涉迁徙,言下之意如今狼山部已不在祖地狼山,可之后又因阿爸死讯、狼大石情绪激动,狼岩也没机会问个详细。 然而他从蹦子那儿打听当年所谓的大变、倒是问出了不少东西,结合昔日阿爸讲述关于狼山部的内容,两天下来算是把情况还原得七七八八了。 部落数千年来一直在狼山栖息繁衍,当年的狼山部也是风光一时的大部落,选定的祖地自然是好地方,周遭各种资源充沛、灵气浓郁。 然而数千年的岁月实在太遥远了,一代代下来,狼山部逐渐没落,原本的宝地也成了烫手山芋,自然会引起周围其他部落的觊觎。 如今的族长九太公年轻时,族中只剩两名聚气境武者,成了二级部落,和附近几个部落更是冲突不断,族中青壮死伤无数。 到了蹦子的阿爷那一代,部落处境雪上加霜,最后两名聚气武者先后身陨,狼山部成了一级部落,族中的伤亡也更为惨重;狼岩的阿爷、也是那时死于和周围部落的厮杀中,当年的阿爸才六岁,阿爷给阿爸起名守山,其意不言自明。 而后,阴极阳生、否极泰来,阿爸横空出世,七岁纳元、八岁化气,入选了蛮神殿一级分殿。 包括狼山部族人在内,没人能预料到,进了蛮神分殿的狼守山有多恐怖:十岁破境、成功聚气,十三岁化液,十六岁再度破境、凝液成功,入选蛮神总殿,成为千年来,进入蛮神殿最为年轻的武者。 然而狼守山并未停止他的奇迹,二十岁凝成元丹、震惊北地,连东海、南朝、西漠等其它地域都知道了北地这头狼,更被誉为无分东南西北,单论修炼之速、整个蛮荒大地八百年来第一人,同年由狼山部族长九太公提亲,迎娶了青梅竹马、猿川部的阿娘元香,此后阿爸常于蛮神殿与狼山两地往返。 自狼守山十岁在蛮神分殿成功聚气,狼山部与周遭部落的冲突便已渐渐停止,没人是傻子,任谁也知道,十岁能聚气代表著什么? 一千五百年前,号称蛮荒大地第一人的东海刀神东云海,是十二岁聚气,如今这头狼崽子,竟然比当年的刀神还足足提早了两年? 此前与狼山部争战的数部,纷纷偃旗息鼓,当中更是有部落由族长带头,备上厚礼向狼山部求和,近数十年来的危机顿时消除。 两年后阿爸外出部落欲返蛮神殿、却一去不回,不久后,狼守山被仇敌伏击身亡的消息在狼山一带传开,原本因狼守山崛起、不得不偃旗息鼓的部落又蠢蠢欲动。 终于,在阿爸离开半年后,三个二级部落暗中联合欲暴起发难,狼山部却幸得有人报信,提早得知,族长九太公遂痛下决心,于大雪时节率族人弃守祖地,往蛮荒凶林方向迁徙避祸。 三部联手进逼狼山,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狼山族人不见踪影,忙著瓜分利益的三部对狼山部并不在意,各出三十人循迹追杀,就将心思放在了狼山上。 近百人的三部联军追上狼山部,血战连场,三部虽有死伤、狼山部却更是伤亡惨重,一路且战且走,直到半途遇上以元香兄长元武为首、率人来援的猿川部,三部追兵方才退却。 元武率众护著狼山部在大雪中千里跋涉,直至距蛮荒凶林二百馀里的如今所在,重新建立狼山部。 这场变故,使得原本只有近八百族人的狼山部遭受重创,一路抵抗三部追杀、加上风雪中千里跋涉的艰辛,能平安抵达如今部落所在的族人,竟只馀下四百馀人,近一半的族人倒在了途中,包括蹦子的阿娘。 当时的蹦子才两岁,他阿爷阿爸和叔伯们在后抵抗追兵,一路上是当时怀著身孕的元香,带著蹦子跟随族人奔逃。 最后蹦子哽咽道:「事后那三个部落缓过手来,也想过斩草除根,但一来虽说山叔已死的消息传得满天飞,但始终无人亲眼见过,只要叔一天死不见尸、他们就得想想万一哪天山叔回来的后果。」 「抢了狼山可说是利益之争,要是追著咱们不依不饶的杀,那就是解不开的死仇;加上猿川部这个二级部落也表态站在咱们一方,所以拖到如今他们也没再动手,只是常派人在部落左近监视...」 狼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嘴角挑起一抹残酷冷笑,喃喃道:「已经解不开了...」 前方传来小家伙吱吱的兴奋叫声,狼岩望去不禁一阵莞尔,策马略快一些,赶上了柱子,看著小家伙揪住二弟头发的小手,笑骂道:「你这小胖三!枉费二哥烤了那么多肉给你、你还欺负他?小心以后都没的吃了!」 小家伙也顾不得计较小胖三的称呼了,慌忙松开双手,一脸讨好的看著自己二哥傻笑。 柱子摸摸小家伙脑袋,冲狼岩憨声道:「哥,没事的,小三和我玩得高兴呢!」 小家伙登时得意起来,站在柱子肩上冲老大龇牙示威。 狼岩摇头失笑道:「你就惯著它吧!」,话音一顿,略觉诧异的望著神态有些迟疑的柱子,问道:「柱子,怎么了?」 柱子犹豫半响,轻声道:「哥,柱子能求你一件事吗?」 狼岩正色道:「什么求不求的?你是我弟,有什么就和哥说,以后再听到个求字我可要恼了。」 柱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有些嗫嚅著道:「其实柱子这次,本是想拜托石头叔和大夥儿帮忙,打一头剑齿虎的,但毕竟狩猎队是要给部落打粮食过冬,且剑齿虎也不是那么好找、又是四级蛮兽,有一定危险,所以最后我也没敢说出口...」 第0032章 幼狼初归巢 狼岩有些奇怪的问道:「剑齿虎在四级蛮兽中也算是较为危险的,你要打剑齿虎做什么?」 柱子神色黯淡下来,低声道:「阿娘下半身瘫著两年了,每到天冷时,她两腿膝盖都会痛得难以入睡,虽然阿娘从来不让柱子知道,可我夜里总会听到阿娘强忍痛苦、咬牙的声音...」 他眼角渐渐湿润的道:「上回我和大夥儿去猿川部看舅舅时,在那儿的集市看到有人问蛮商买成年的剑齿虎皮,说是对缓和减轻关节疼痛有奇效,可是那蛮商也没有;柱子就想著,能不能设法打张虎皮来给阿娘盖著腿,好让她至少夜里不用痛到无法入睡...」 他肩上的小家伙闻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柱子有些期待的看著狼岩,语气患得患失的道:「所以柱子想求...想问哥哥能不能过几天陪我去凶林,找找剑齿虎...」 狼岩心下酸涩,打马靠近与柱子并排紧贴,探手搂住他肩膀,柔声道:「柱子一番孝心,哥怎可能说不?你也不用操心这事了,哥保证,一定会有最好的剑齿虎皮给阿娘。」 柱子双眼登时亮了起来,神色兴奋的道:「太好了!这样阿娘就能安心休养了,谢谢哥!」 狼岩在他的小皮帽上轻轻打了一下,虎著脸道:「你阿娘不就是我阿娘!谢什么?」 柱子呵呵傻笑著,一手扶著自己的皮帽,侧头望向自己右肩道:「小三你也一起...咦?」,他四顾张望、却哪儿有小家伙的影子?回过头来有些著急的望著哥哥道:「哥,小三不见了!」 狼岩轻笑道:「放心,一会儿它就回来了!来,和哥说说,你部落里平常都做些什么?」 柱子口舌不甚灵便、复杂一点的言语表达也不算清楚,然而狼岩没有丝毫不耐,微笑著倾听、不时插上几句,兄弟两人骑在马上有说有笑,不时能听到柱子开心的笑声远远传开。 不到半个时辰,空中灰影一闪,小家伙已落在了狼岩肩头,神色略有疲惫,但却难掩兴奋得意之情,双手抱著一大卷毛皮,吱吱吱的似在向自己老大不停吹嘘邀功。 狼岩此前就察觉了小家伙离去,也知道它的目的,自己和小家伙在蛮荒凶林中数月,每日都在和不同蛮兽搏杀,剑齿虎虽说并不多见,却也遇过不只一次,无论他抑或是小家伙,对这种蛮兽的气味都熟悉得很。 剑齿虎行动异常敏捷,四级中阶的敏捷型蛮兽,对狼山部众人而言自然不好惹,但碰上自己或小家伙也只有被屠的份,故此他对小三离去一点都不担心。 狼岩赞赏的拍拍小家伙那颗小脑袋,却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状道:「知道你厉害,不过小胖三你不厚道啊!柱子是你二哥,他有事,你这做弟弟的难道不该帮忙?更何况这是给阿娘的,我和二哥的阿娘不是你阿娘吗?咱们三兄弟就你速度最快,你去给阿娘弄张皮也要冲我表功?」 小家伙张口结舌、不知所措的傻在当场,一旁柱子却已又惊又喜的颤声道:「哥,你是說...」 狼岩笑著点头道:「小胖三还算够意思,对阿娘也算有孝心,它听你说了虎皮的事,就去了趟凶林,凭它的速度和灵觉,找剑齿虎比我们强多了,用飞的一来一回也不用半个时辰!」 柱子感动的望向小家伙,一本正经的道:「谢谢你,小三,你太厉害了!回去二哥就烤最好吃的蛮鸡给你尝尝!」 小家伙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一对大眼睛眯成了缝,一个纵跃到了柱子肩上,双手将那卷毛皮递给了他。 柱子如获珍宝,小心翼翼的接过,塞在自己马侧挂著的褡裢内,一时只懂呵呵傻笑。 前方蹦子策马靠近兄弟二人,向狼岩道:「岩子,到了,前面就是咱们如今的狼山部!」 狼岩抬头凝目前眺,只见前方在风雪中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身形。 队伍前方的狼大石已快马加鞭,单骑迎了上去。 蹦子低声道:「咱们现下族人约五百,老弱妇孺与无法修炼的不论,能纳元的青壮不过四十馀人,除了咱们二十人由石头叔带头出来狩猎,馀下的则以我阿爸为首、全驻守在部落内,常有那熊天等三个部落的桩子在附近游荡监视,族人们时刻警惕、不敢掉以轻心。」 狼岩眯起了双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前方蹄声得得,狼大石去而复返、带著十数骑过来,迎上队伍后随即散开,护著队伍众人前行。 狼岩下巴朝队伍中间示意,问道:「那位少主可还安份?」 蹦子差点笑出声来,连连点头道:「安份!一路上比我家养的蛮犬还听话,给啥吃啥、说啥做啥,我估计他这一辈子也没这么安份过!」 狼岩微笑道:「小三每天都会过去和他挥手打个招呼,他若不安份就真奇怪了!」 蹦子侧头望了柱子肩上的小家伙一眼,脑袋一缩打了个寒颤。 此时队伍已然临近部落,眼前出现一道近二丈高的木头寨墙,将整个部落围了起来,形成了简陋的寨子;墙上设有望台,此时上头正有人挥舞著兵器,迎接归来的狩猎队伍。 狼大石策马绕到了队伍后头,先是吩咐蹦子去和大棒等人将全青带走、看管起来,这才向狼岩点头道:「娃儿,你带著柱娃子先跟我去见九公,你的事我已简略禀告了他老人家,他要先见你。」 狼岩看著眼前这名魁梧大汉,短短两天、神色竟是憔悴了不少,心下暗叹,在马上微微欠身应是,策马带著柱子跟了上去。 进了部落栅墙,当中是一条宽约三丈的道路,两旁是疏疏落落的矮小木屋,屋顶被大雪染成一片皑白。 家家户户都有人站在门前,大多是老人和女子,见得狼大石和狼岩等人当先入寨,齐声呼喝,还有孩童追在马侧嬉闹,不时有人亲切的向柱子招呼,而他则一丝不苟的向周围的长辈们一一问好,肩上的小家伙四处张望,对一切都显得好奇。 狼大石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咱们狼山部的传统,每当狩猎队回来,族内没有在忙的族人都必须出来迎接,因为狩猎队的每一个人都是拿性命、去换来让大夥儿足以生存的口粮,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 狼岩点头,他是初次见到这种场面,然而望著这一切,自己却没有丝毫陌生感,他听阿爸说过、知道这个传统,只是以前在荒界时,除了阿娘和柱子,狼山部和其馀人等、包括眼前这名阿爸最好的兄弟,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个有著模糊印象的符号而已。 直至他在狩猎队遭遇犬齿部的攻击时,亲眼见到了众人对柱子的维护,以及阿爸已离开十馀年,这些人依然对他尊敬无比。 而后更见到了狼大石,在得知阿爸的死讯后伤心欲绝的模样,使得这些人在他脑中渐渐鲜活了起来。 眼下这迎接狩猎队归来的一幕、与记忆中阿爸叙述的场景慢慢重叠,他心里第一次对狼山部真正有了归属感。 三人三骑顺著道路驰出百馀丈,来到了寨子的中段,右侧一间与其他房子并无不同的简陋木屋门口,一名矮小乾瘦、满脸皱纹的老者正拄著拐杖而立。 狼大石勒住马匹一跃而下,将马匹拴在了门前的木桩上,狼岩也随之下马,小家伙一纵回到了他肩上,柱子扳鞍下得马来,小跑几步来到老者面前,恭恭敬敬的右手抚胸行礼道:「九太公,柱子回来了!」 第0033章 终见阿娘 老者笑得慈祥,伸出乾瘪的右手,轻轻拍著柱子头上的小皮帽,难掩目光中的怜爱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又受傷了?还痛不痛?唉...造孽啊!」 柱子骄傲的仰起小脑袋,摇头高声道:「九太公,一点都不痛,哥哥帮我治好了!」 九太公嘴里喃喃道:「哥哥...」,一双混浊的眼睛向狼岩看来。 狼岩趋前两步,在老人面前站定、抚胸躬身行礼:「小子狼岩,见过九太公!」 九太公眯起双眼,视线先在他肩头的小家伙身上扫过,随后就这么静静打量著狼岩,半响没言语,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柱子有些不安、看看九太公又看看哥哥,他单纯的心思对眼前这情形完全不明所以;狼岩却没有任何不耐,身子保持著躬身姿势,抬起头来、目光坦然的与眼前老人对视。 狼大石见状正欲上前,却给老人摆手止住,他一双老眼盯著狼岩,终于缓缓开口说道:「娃儿,老头子只问你一件事,你认真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狼岩平静的道:「九太公请说。」 老人深吸一口气,目光不放过眼前少年脸上的任何一条肌肉,语气森严道:「娃儿,你,如今能当面告诉老头子,守山是你阿爸吗?」 狼岩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照老人说的,认真的想,记忆中与阿爸一起生活的九年、点点滴滴的一切于电光石火间掠过脑海,最终定格在一副久远的画面上。 那是他五岁时,第一次随那道高大身影走出石窟,一同去搜寻荒果,生平第一次亲手击杀一头荒兽、身上也留下了第一道伤疤,回到石窟后,痛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扑在阿爸怀里,而阿爸则是一边安慰他、笨拙的试图逗他笑,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著伤口、生怕再次弄疼了他。 狼岩始终与老人对视的目光彷佛失去了焦距,眼角泪水不自觉滑下,嘴角泛起一抹满足的微笑,梦呓般呢喃道:「今生,我是阿爸的儿子,若有来世,则岩儿生生世世都是阿爸的儿子!」 他的目光渐渐清澈,恢复了神采,任由泪水流淌不去抹拭,微笑看著老人的眼睛,话声很轻、语气却斩钉截铁:「狼守山,是我阿爸,永远都是!」 老人听著他的声音、看著他的神情,脸上乾枯的皱纹缓缓散开,露出一抹慈和笑容,缓缓点头道:「好!样貌不像,但说话的神情、和守山那娃儿一模一样!」 拐杖撑地,老人迟缓的迈步,狼大石连忙上前搀扶著,向狼岩点头示意跟上。 没多大工夫,四人来到了寨子后头一处矮小、却异常整洁的木屋,屋前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子,柱子被狼岩牵著,小声道:「哥,这就是咱们家!」 老人在围篱前站定,转头对狼岩道:「该见你阿娘了!柱子不在时,就是石头媳妇儿过来照看著,恰巧昨日你舅娘带著孩子过来探望,今日就一同见过吧!」 狼大石推开篱笆门进去,在木屋门上敲了两下。 门内响起孩子的嬉闹奔跑声,随即门板伊呀一声打开,一名七八岁大的小女孩率先奔出、差点撞在狼大石身上,后头跟著一名稍大点的男孩,个头健壮、神情剽悍,像头小豹子似的。 狼大石哈哈笑道:「女孩子家家的,比男娃子还要疯!小豹子也来了,都快见过太公!」 小女孩不算漂亮、但一双大眼睛却是灵动异常,异常乖巧的冲老人双手抚胸,弯腰行礼道:「英英见过九太公!」,一旁的男孩依样画葫芦的行礼。 老人笑得慈蔼,点头道:「英英乖!小豹子越来越健壮了,长大可不得了哦!」,转头向柱子道:「柱娃儿,你领著他们去玩吧!太公带你哥哥,和你阿娘有事要谈。」 柱子点头答应,有些不舍的放开哥哥手掌,狼岩微笑著揉揉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去吧!小三也跟著你,回头太公谈完事了你就回来。」 如今的小家伙已有尺半高了,闻言纵身去了柱子肩头,惹得英英和小豹子目不转睛的盯著它看、好奇不已。 柱子带著两人向寨门方向而去,小女孩的声音远远传来:「柱子哥,这头小猴儿是你的灵兽吗?可是灰色不好看耶!」,柱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小三是我弟弟,小黄才是我的灵兽,你见过的...」 狼大石摇摇头,对狼岩道:「那是我女儿,从小没个女娃儿样,被你婶子惯坏了。那小豹子是你舅舅的独子,比柱娃儿小一岁,这次是随著你舅娘来看嫂子的。」 狼岩点头微笑,一旁老人已当先迈步踏入屋内。 进了门地方不大、甚至算狭小,角落里趴著条身形瘦弱的土狼,样子十分幼小,见有人进屋、立刻竖著耳朵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见到老人和狼大石,才摇了摇尾巴,回到角落重新趴下。 一侧有道兽皮帘子,此时帘子掀起,一名妇人探头出来,见到屋内三人,啊的一声,回头低声说了句,随即和另一名中年妇人一同走了出来,向老人行礼问安。 狼大石拍拍狼岩背部道:「左侧这位是你舅娘,右边那是我婆娘、你婶子。」 狼岩上前一步,朝两名妇人抚胸、躬身见礼道:「孩儿见过舅娘、婶子。」 左侧那妇人是猿川部元武的妻子白氏、元香的嫂子,此刻只是点头回应,目光带著审视的打量著他;右边是狼大石妻子王氏,闻言大为讶异,顾不得回应狼岩,向狼大石问道:「当家的,這是...?」 一旁的老人挥手打断道:「带我们进去见守山媳妇,到时你们自知。」 王氏不解,但依然恭声应是,回头掀起帘子挂好,入内道:「嫂子,九公要见您。」 一道虚弱、略显疲态的声音响起:「快扶我起来坐著,请九公进来。」 狼岩听见这声音、身子一颤,想起阿爸昔年谈起阿娘时的种种神情,有些紧张的双拳缓缓握起。 白氏先一步跨进房内,接著是老人颤巍巍的迈步而入,狼大石拍拍狼岩的肩膀、示意他跟著,自己则不方便入内、守在了门口。 狼岩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自己的紧张与激动,咬咬牙,踏步而进。 当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床,一名老妇半躺著、背后斜靠在垫高的被褥上,神态憔悴、两鬓花白,乍看之下老态毕露。 狼岩浑身巨震,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位老妇人、与阿爸描述的阿娘形象联系起来,他望著妇人脸上的皱纹与那满头花白,顿时心如刀割、鼻头酸涩无比。 噗通一声,他双膝跪倒床前,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落下,恭恭敬敬磕下头去、哽咽道:「孩儿参见阿...娘...!」 白氏和王氏彼此对望、眼中全是震惊与不解,元香却没有动容,语气平静的道:「孩子你先起来,你我素不相识,阿娘的称谓从何说起?我也受不起如此大礼。」 狼岩静静磕完三个头,垂首不语,一侧的老人叹了口气,对元香道:「你受不起谁受得起?这娃儿刚出生就跟著守山、是山娃儿养大的,他叫山娃儿阿爸,自然也是你儿子!」 元香两手猛然一抖,原本平静的面容剧烈波动起来,身后的白氏与王氏同样神色大变,六道目光齐齐盯在床前跪著的少年身上。 老人手中拐杖顿了顿地,语声沙哑的道:「娃儿,这儿没外人,和你阿娘从头说说你和山娃儿的事吧!」 第0034章 母子相认 狼岩低声应是,强捺心中悲痛,从自己在襁褓中、被才入荒界的阿爸拾到说起,将两人在荒界相依为命的九年,以及阿爸去后自己单独生活的三年,之后遇到小家伙、终得以离开荒界等经历,一五一十的缓缓道来。 只是其中遵照了阿爸生前嘱咐,将荒界之名隐去、并未详加描述;至于冰姨小虎自然也没说,只是含糊提到,自己无意中救了一头飞行蛮兽,才得以提早走出蛮荒凶林。 随著他的叙述,房内众人神色不断变换,元香双手紧紧抓著自己衣襟,情绪跟著上下起伏、心中的五味杂陈著实难以形容。 这一说便是足足大半个时辰,末了,狼岩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了那只石雕盒子,双手捧过头顶递向了元香,涩声道:「孩儿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离开那地方,然而天可怜见,孩儿遇到了小三,得它之助终能踏入蛮荒,将阿爸带回阿娘身边,完成孩儿的承诺。」 元香嘴唇哆嗦、双手剧烈颤抖著接过了那盒子,凝视半响,将之抱在了胸前、登时泪如雨下。 九太公早已老泪纵横、元香身后的白氏与王氏亦频频拭泪,门口的狼大石背转过头,话音微颤的道:「我去叫娃儿们回来!」,言罢大踏步而去。 白氏低头轻声安抚元香,王氏柔声对狼岩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先起来说话。」 狼岩缓缓站起身来,轻声答道:「阿爸给孩儿起名为岩,岩石的岩。」 一旁的老人擦乾眼泪,对屋内众人道:「守山的事儿关系重大,暂时都别说出去,对外,包括对族里其他人,就说岩娃儿是因为救了柱娃儿、守山媳妇认他作了义子。」 白氏与王氏齐声应是,老人望向抱著盒子泪如泉涌的元香,话声难掩哀伤道:「香娃子,你...」 元香啜泣著道:「岩儿当然是我儿子,一切听凭九公吩咐。」 老人一顿拐棍道:「好,你平复一下情绪,我和岩娃儿去屋外等石头,到时娃儿们来了可别让他们看见你这样子。」 狼岩向著三位长辈躬身行礼,转身随著老人出了门。 站在门前,老人长叹口气,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犬齿部那娃儿?」 狼岩摇头回道:「本就没打算杀他,三日后就劳烦九太公,遣人通知犬齿部来领人吧!柱子这亲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老人沉声道:「如何了断?」 「蹦子哥和孩儿说过了,按咱们北地的规矩来!丹药给全青吃了可以不计较,因为孩儿自有办法替柱子洗髓纳元;至于请周遭部落见证、摆酒当众赔罪、给出退亲相应的赔偿,一样都不能少!」 老人眯起双眼,缓缓道:「娃儿,你可知犬齿部包括全寿那老狗在内、有三名聚气武者?咱们这边就算你舅父赶来,也只有他一名聚气境,猿川部不可能将族中两名聚气都遣来,若是全寿不答应,你待如何?」 狼岩笑了,笑的平和、没有丝毫戾气,他迎著老人的目光,轻声道:「即使他不答应,他那宝贝儿子也会逼他答应;若是老狗想来硬的,孩儿自有办法应付,之所以请九太公等三天再派人去犬齿部便是为此。您老人家放心,孩儿不会拿族人的性命作赌注。」 老人看他半响、也跟著笑了,拍拍他肩膀、点头不再言语。 远处传来柱子的喊声:「哥哥!」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柱子牵著小家伙,和双手抱著那卷剑齿虎皮的小豹子元豹,一同快步奔来,狼大石则抱著一脸不满的英英跟在后头。 柱子在哥哥面前停下,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布满汗水,狼岩从储物袋中拿出两块柔软的毛皮,分别递给了柱子和元豹,微笑道:「把汗擦擦我们再进去。」 柱子接过来就往脸上抹,元豹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毛皮,拘谨的道:「谢谢岩哥!」 后头跟上来的狼大石嘿嘿笑道:「呦嘿?从来都是头蛮牛样的小豹子也会客气?可真是奇了!」 元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搂著狼大石脖子的英英已是哼哼道:「因为柱子哥哥告诉他,岩大哥是如何一个人宰了三十条恶犬的,还说会和岩大哥一同练武,小豹子听得羡慕也想来,却又不敢讲,哼!胆小鬼!」 元豹小脸涨得通红,狼岩不待他说话,已搂著他肩膀笑道:「你阿爸我要叫舅舅,都是一家人,有啥不敢说的?只要舅舅和舅娘答应,豹子想来就一块儿来。」 元豹兴奋的跳起来道:「好啊!我这就去和阿娘说。」,言罢将手中虎皮递给了狼岩,一溜烟的跑进屋内,英英挣扎著下了地,也紧跟著元豹进了屋。 老人对狼大石道:「一会儿进去,等娃儿他们正式见了礼,咱们就都先回去,让他们娘儿仨好好说话。」,狼大石点头应是。 一行人等进了屋,那头小土狼兴奋的呜呜叫唤,瘸著一只后腿奔了过来,柱子俯身将它抱起,笑呵呵对狼岩道:「哥,这是小黄,以后它要做柱子的伴生灵兽!」 老人微皱眉头,和声道:「柱娃儿,这只是头最普通的低阶一级土狼、还有残疾,伴生灵兽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你舅父不是说要送你一头四级灵猿吗?」 狼大石低声对狼岩道:「这是上回我们去狩猎时,在凶林边缘地带见到的一只刚出生的土狼,应是出生就有残疾、被族群遗弃了,柱娃儿心善、捡了回来养;你也劝劝他,这种一级土狼几乎没有进阶的可能了,怎能拿来作伴生灵兽?」 那边厢,柱子紧紧抱著小黄不松手,神情黯然、却坚决的摇头道:「我不要别的灵兽!小黄有残疾也没关系,柱子出生后不能修炼,可大夥儿一样没有放弃柱子,所以我也不会放弃小黄!」 老人闻言一震,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柱子目光带著希冀的转向哥哥,狼岩早在第一眼见到这头小土狼时、就想起了小虎,此时见到弟弟期盼的神情,上前轻轻摸了摸小黄脑袋,点头微笑道:「放心吧!交给哥来想办法。」 细碎脚步声传来,却是白氏和王氏扶著元香出来,坐上了一张躺椅,元豹和英英跟在后头。 九太公拄著拐杖正色道:「今日是你们母子兄弟正式相见,老头子就和元武媳妇、石头夫妇作个见证,你们两个娃儿上前跪下行大礼。」 狼岩和柱子毫不犹豫的跪下,一旁的小家伙看看老大又看看二哥,不知道如何反应。 狼岩有些尴尬的抓了抓那头乱发,将小家伙拎到自己和柱子中间,有些难以启齿的向元香道:「阿娘,这是之前向您提过的小三,刚出生孩儿就认了它做兄弟,也拜过了阿爸,孩儿能带著阿爸离开那地方回蛮荒来,也是全亏了它,您看...?」 柱子连忙牵著小家伙的手,点头不迭的道:「是啊阿娘!之前小三救过柱子,还给了我当二哥的见面礼,听孩儿说阿娘膝盖疼得睡不著觉、剑齿虎皮能减缓疼痛,小三立刻就独自跑去凶林、打了张虎皮要孝敬您的!」,说著指了指哥哥手中的虎皮。 老人不知道小家伙的事,只以为是狼岩的灵兽,闻言登时愕然。 白氏接过了狼岩递来的那卷毛皮,展开扫了一眼,点头道:「还真是上好的成年剑齿虎,妹子的腿这下可能缓缓了。」 元香没看那虎皮,只是上下打量著小家伙,看得它手足无措,只得求救似的望向自己老大。 第0035章 治疗腿疾 没等狼岩开口,元香忽然微微一笑,柔声道:「拜了守山、救过柱子,又为了我孤身去找剑齿虎,小三当然是我儿子!」 小家伙还没会过意来,狼岩两兄弟却是大喜,柱子连忙摇摇牵著的小手道:「小三!阿娘认你了,以后我就真正是你二哥了!」 小傢伙一愣,随即喜不自胜的吱吱两声,一路上老大已教过很多次了,当下有样学样的随著二人冲元香跪下了,只是它那跪下后只剩不足一尺的身高,夹在狼岩和柱子中间,却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一旁王氏牵著的英英小嘴一咧、正要笑出声来,却给狼大石狠狠一眼瞪了回去,他可是亲眼见过这只小猴儿的恐怖,哪愿意女儿得罪这么一个煞星? 老人回过神来,也不多言,沉声道:「你们俩...三个今日正式拜见阿娘,兄弟见过,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行礼吧!」 二人一猴恭恭敬敬的向元香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右手握拳捶胸、互相行礼。 元豹看得眼热,从白氏身后冲了出来嚷道:「豹子也要和岩哥柱哥还有小三见礼!」 大夥儿都乐了,狼岩和柱子笑嘻嘻的也和元豹捶胸见过,只有小三似乎觉得自己太矮、和豹子见礼失了气势,飕的窜上柱子肩头,居高临下望著元豹、得意洋洋的捶著小胸脯,逗得屋内众人更是哈哈大笑。 老人也不禁莞尔,微笑道:「好了,以后香娃子这儿就是四口人了!元武媳妇陪著,石头你们和老头子该干嘛干嘛去,留些空间给他们娘儿几个好好叙话。」 白氏颔首道:「九公说得是,我也得带豹子回去了,妹子这儿的事得让他哥哥知道。」 元香抓住白氏的手,摇头道:「三百多里,这么大的雪怎么走?嫂子就留下来陪小妹几天,护卫里挑一人回去通知我哥就行。」 老人点头道:「香娃儿说得对,外头风雪一时小不了,你多留几天,老头子回头就派人通知元武小子一声!」 白氏见九公都发话了,只得躬身应是,元豹乐得抱著柱子直嚷嚷:「太好了!」 老人在狼大石的搀扶下离去,狼岩快步追上两人,轻声道:「叔,明日您若有空,侄儿去拜访您,有些关于修炼的细节、想和叔探讨一下。」 狼大石只当狼岩有什么修炼上的疑难,点头笑道:「行!你没去过我那儿,明儿一早叔来找你。」 一旁王氏牵著满脸不情愿的英英,经过狼岩面前时,王氏笑道:「小岩,明儿个和你叔到家里来认认门,以后有空就常来坐,就当是你家。」 狼岩笑著谢过,看著频频回头向屋内张望的英英,狼岩摸摸她的小脑袋,小声道:「明儿个岩大哥带著小三,让它陪你玩好不好?」 小女孩「呀!」一声,高兴的蹦了起来,伸出小手尾指对狼岩道:「不能耍赖,打勾勾!」,狼岩失笑,依言伸手和她勾了一下,英英这才心满意足、转身连走带跳的出了院子。 王氏摇头道:「這疯丫头!」,和狼岩别过,追著女儿去了。 狼岩转身进屋,见白氏正欲扶元香起身,连忙上前搀著另一侧,小心翼翼的将阿娘扶进里屋,在榻上躺下。 狼岩谢过舅娘,对元香恭声道:「阿娘,可否让孩儿给您瞧瞧腿?」 元香一愣,白氏有些意外的道:「小岩还懂医?」 元香回过神来,微笑摇头道:「没用的,我这是气血元力郁结纠缠,族里的药长老、还有方圆数百里内的蛮医都看过了,却是药石罔效,你舅父也试过用元力缓解、依然不见丝毫起色。」 狼岩固执的道:「孩儿医术只是略懂,修为更是不高,但昔日阿爸传过一些纾解气血的手段,本是为了预防孩儿修炼岔了、气血逆冲时得以自行应对,孩儿用过不只一次,当真颇有神效。」 他无法解释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只得以阿爸作为藉口/含糊过去。 听狼岩提到狼守山,元香神色微微一黯,又不忍扫了他的兴,只得强自笑道:「好,那你就试试。」 外间的三小此时都跟了进来,柱子眼睛一亮,抓著狼岩袖子兴奋道:「哥,你能治好阿娘的腿?」 狼岩揉揉他头发,柔声道:「还没看过,哥也不确定,柱子放心,哥一定尽力!」 他不再多言,闭目坐在床沿,单掌按上元香右膝,思感包裹著一缕混沌之气,顺著掌心钻入了元香腿内,仔细的探查起来。 白氏神色有些紧张,一旁的三小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好半响,狼岩张开眼睛,对元香点点头,微笑道:「孩儿确定能治,然而阿娘这气血郁结得厉害,许是要两天才能下床,至于痊愈更是得拖上个把月。」 元香愕然无语,身边的白氏却是大喜,紧紧握住元香的手,颤声道:「多少蛮医看过了都束手无策,小岩你竟然只要一個月就能治好,這...妹子,你两天就能下床走路了!这要让你哥知道了,还不知得高兴成啥样!」,说到激动之处、不禁喜极而泣。 元香也是心神激荡难言,狼岩接著道:「孩儿这就动手,过程或许有酸痛麻痒等诸多不适,阿娘您忍著点。」 言罢再将手按在了元香右膝上。 在他的感知中,阿娘整条右腿的经脉,皆被气血与元力纠缠堵塞、郁结不通,膝盖处尤为严重,当下不敢怠慢,一缕细如发丝的混沌之气钻入了元香右膝。 狼岩先不理会堵塞的气血,而是四处游走、专找郁结纠缠的元力,一旦寻获,混沌之气就开始缓缓的将其剥离、分解为原子后吞噬。 这种操控异常精微细致,对神识思感的要求极高,饶是狼岩自幼修习梦中雷米尔的冥想法、思感远超常人,此刻亦是颇为吃力,短短一盏茶光景已是汗如雨下、感知耗损近半。 他手掌离开了右膝、按上了元香左腿,再度运转思感裹著混沌之气,探入了左腿经脉。 良久,狼岩收回手掌,缓缓睁开双目,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眼已是略显黯淡,面容灰败、神色颇为憔悴。 他此时的神识几乎耗费一空,然而效果却令自己满意,阿娘两腿的郁结元力已给吞噬了超过三成,堵塞减轻了,纠缠的气血也略有松缓,估计再治疗两次就能将堵塞的元力清光,届时仅剩的郁结气血也已彻底松动,只要用元力将其打通,阿娘自能恢复如初。 在狼岩治疗的过程中,元香只觉自己腿部又酸又麻、不时还痒得像无数虫子在爬,此时那些不适之感散去,她也顾不得查看自己双腿,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帕,给狼岩抹去满头的汗水。 望著他那疲惫灰败的脸庞,元香痛惜的道:「早知道这么费劲就不让娃儿你动手了,看看都成啥样子了?」 狼岩心下一阵温暖,伸手接过阿娘手中的帕子,自己抹了抹脸,笑道:「孩儿没事,回头打坐一会儿就行。倒是阿娘您试著动动腿或膝盖、看看效果如何。」 元香轻轻点头,心思转到自个儿双腿,白氏和三小的八道目光,也都聚集在她腿上、瞬也不瞬。 蓦然,元香右腿微微一颤、膝盖抬高了寸许,接著左腿也是这般,坚持了数息便又落下,然而白氏已是难以置信的大喜道:「动了!真的动了!」 元香也是难掩欣喜,点头微笑道:「岩儿当真好本事,这是两年来,阿娘的腿头一次能自个儿动弹!」 一旁的元豹「噢!」兴奋的大吼,抱著早就高兴傻了的柱子转圈,就连小家伙也从柱子肩头纵上了床沿,手舞足蹈的连翻了好几个跟斗。 狼岩笑著敲了它小脑袋一个爆栗,故意板著脸道:「这是阿娘休息的榻子,你...」 第0036章 助叔破境 元香也笑了,伸手将捂著小脑袋、一脸委屈的小家伙搂进怀里,打断狼岩的话道:「这有啥关系!你当大哥的对它别这么严苛,看这样子,小三还小吧?」 狼岩掐指算了下,点点头道:「小家伙不到一岁,出生到眼下也就七个月吧!」 元香与白氏都大感意外,元香疼惜的摸著小家伙脑门上那撮绒毛,柔声道:「才七个月大就这么聪明、还能独自猎杀成年的剑齿虎,咱们家三儿真是了不起!」 小家伙得意到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咧著小嘴冲元香吱吱轻叫,两只小手指著狼岩,接连的比画著什么。 狼岩气结,凶巴巴的瞪著小家伙,哪知它根本不理会,冲自己做了个鬼脸就依偎在阿娘怀里,一双小眼斜著偷瞄。 元香不解,笑问道:「小三方才是不是对阿娘说了什么?」 狼岩有些尴尬的抓抓后脑勺、却没出声。 这几天与它形影不离的柱子,倒是看懂了小家伙意思,他偷望著哥哥脸色,小心翼翼的答道:「小三好像是...呃,说哥哥常欺负它...」 小家伙一脸忿忿不平的点著小脑袋,看得元香与白氏掩口笑个不停。 外头风雪漫天、严寒刺骨,屋内却是歡聲笑語、溫暖如春... **************************************** 天色未明,四周仍是一片阴暗,狼岩已在屋外的小院子里,挺身冒雪而立、闭目冥想。 昨日损耗一空的思感、如今已恢复大半,眼下他以阿爸传授的狼息术吐纳、配合思感融入识海中的混沌本源使之疾速旋转,周身天地灵气如百川归海,争先恐后的由他口鼻呼吸和全身毛孔钻入,再被他将元力与各系元素一一剥离、分解吞噬,作为混沌本源壮大的养分。 片刻后他睁开眼来,停止了吐纳,只任由混沌本源自发的缓缓吸纳灵气,朝著篱笆外略一躬身道:「侄儿见过叔叔,您来得还真早。」 院外狼大石那张粗豪大脸上写满了惊异,讶道:「你这娃儿的耳目也太灵了吧?」 狼岩打个响指,小家伙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灰影一闪就纵上他肩头,朝著狼大石吱吱两声、意在招呼。 狼大石冲小家伙挥了挥手,问道:「娃儿你昨日说要找叔说什么?」 狼岩推开篱笆门出来,轻声道:「不知叔平日都在哪儿修炼?咱们过去说吧!」 狼大石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当先而行,狼岩快步跟上。 二人走了半响,来到寨子最后头、一处方圆百馀丈的空地,狼大石侧头解释道:「这儿就是平日族人们修炼的地方,吐纳的就在练武场周围打坐,想耍拳脚兵器的就到场内。」 狼大石停住脚步,不顾地上的积雪,就在这空地边上席地而坐,狼岩亦随之坐下。 狼大石解下腰间盛酒的皮袋、咕嘟灌了一大口,顺手递向身边,抹著嘴角道:「说吧!可是修炼上有啥不明白的?给叔说说。」 狼岩摇头婉拒了狼大石递来的皮袋,对他道:「不是侄儿修炼上的问题,是叔您的...」 狼大石一愣,不解的望著他道:「我?我有啥问题?」 狼岩正色道:「叔您化气多久了?为何迟迟未能破境?」 狼大石正要举起皮袋的手一僵、缓缓放下,他目注狼岩,片刻后沉声道:「你阿爸最后一次离开部落前,我就已成功化气,十馀年来自问修炼没有丝毫懈怠,体内元力早已全数凝炼为气团、压缩到了极致不下五次,然而却始终无法凝出气旋,自然不可能破境迈入聚气。」 蛮荒大地对元力修炼的理解,乃武者于修炼之初,以各式功法吐纳,将天地灵气顺著呼吸气息、纳入体内经脉,随著在体内环绕周身的经脉中不断流转,灵气中各种交错纠缠的杂质、也会被经脉缓慢的一一剔除,如此精炼过后剩下的,便是元力。 至此武者方可算是成功纳元,迈出了修炼的第一步。 纳元后便是不停的提炼更多元力,直至周身经脉饱满,便需将元力一股股的压缩凝炼为气状,能成功凝鍊出第一缕元气,便是迈入了化气境。 化气的修炼过程,就是将体内所有元力皆凝为气状,在丹田中形成气团,此时的元力经过压缩,威能自比纳元境时强大。 而欲更进一步、破境成为聚气,便须将这静态的气团,凝为不断旋转的气旋,若成则为聚气境、不成则气团尽散,武者须得重复化气过程,再次将气团凝聚起来,因此破境为聚气,被视为武者修炼途中的第一道大关卡。 狼大石说,自己将气团压缩到极致不下五次,就代表著他已尝试破境五次都未能成功。 狼岩点头认真道:「侄儿就是为此,才找您出来解决这问题。」 狼大石语气有些低落、心不在焉的应道:「嗯,有什麼就...」,蓦地会过意来,他猛然抬头、一双牛眼目不转睛的瞪著狼岩,颤声道:「你...你说啥?」 狼岩低声道:「侄儿要助您一臂之力,破境聚气!」 狼大石倒吸一口冷气,震惊道:「这不可能!」 不只是北地,整个蛮荒大地四方大陆、就算是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也知道,武者破境仍须靠自身,这世上、没有任何外物或武者能帮助他人破境,最多就是静谧且天地灵气浓郁的所在,能有那么一丝几可忽略不计的辅助作用,至于旁人、至多也就是帮忙护法,这都是常识。 而眼前这少年,居然说要助自己破境,狼大石又如何能相信? 狼岩并非心血来潮的信口胡言,在荒界时,阿爸早就对他讲述过武者的三阶六境,且阿爸是亲身经历聚气、凝液、成丹三次破境的武者,对破境时的描述、自然远非道听涂说可比。 狼岩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识海中的混沌本源时,就是在那团由原子高度凝聚而成的混沌之气、即将消散时,灵机一动、想到武者要破境聚气时的情景,并且福至心灵、出于本能就照做了。 结果是他赌对了,以神识思感为杵、竟能将混沌气团搅成本源漩涡,那区区化气境的气团又算什么?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夸口帮狼大石破境。 狼岩自然知道、自己适才所言可谓惊世骇俗,当下也不辩驳,只是微笑道:「叔,何不一试?您应该相信侄儿特意约您出来,总不会是为了害叔破境失败、重修化气吧?」 狼大石摇头道:「我怎会这么想?」,他望著狼岩的眼睛,只见那双目光清澈诚挚、不含半点杂质。 脑中闪过那道无时或忘的高大身影,狼大石没再过多犹豫,重重点头道:「好,那就拜托娃儿你了!」 当下闭目盘膝而坐,将心思集中在自己丹田位置的元气团上。 狼岩移至狼大石身后,盘膝坐下,双手轻按他背后命门,轻声嘱咐道:「一旦叔开始凝聚气旋,任何事您都不需理会,只需全神贯注、留意气团的动静;聚气最难的第一步、将静止不动的气团推动开始旋转,由侄儿负责;之后就看您自己了。」 狼大石背对著他点了点头,随即聚精会神、开始尝试以意念推动丹田中的元气团。 实际上,聚气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将静止的气团推动,只要气团能动起来,将它凝成气旋就可谓水到渠成了。 这好比一块千斤重的石头,静止不动时要将它推动很难,可一旦动起来了,将这石头推著继续向前滚就轻松多了。 狼岩识海中旋转的本源,蓦地探出了一丝混沌之气,一端与本源漩涡相连、另一端由神识思感包裹著,悄无声息通过双手钻入了狼大石命门,于临近丹田位置后停下,仔细观察著那位于丹田中央的元气团。 原本在他肩上的小家伙,似乎也了解此事的重要性,双耳抖动,一双灵动大眼不断的四处转溜、留意著周遭动静。 第0037章 千年纪录 狼岩感知到了一缕稀薄的意念,正绕著那气团不断努力的推动,顿时意识到了这便是狼大石的神识。 只是蛮荒大地不知魔法、不懂神识,将思感称之为意念,从远古人类开始修炼以来,皆认定了意念强度全靠天赋,因此修炼途中能否一路破境无阻,在出生时便已注定。 约莫一柱香光景,狼大石神识的推动力度渐渐趋缓,狼岩没有丝毫迟疑,思感一动,便如一根石杵般插入了那元气团中,尝试著搅动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思感连混沌气团都能搅动,区区元气团又何足道哉?岂知大谬不然,当初那混沌气团脱离了巨大漩涡,在狼岩识海之中彷如无根浮萍、全无后援,眼看就要消散,他的思感全力搅动之下自无阻碍。 而如今这元气团乃是狼大石修炼多年、经过五次压缩而成,元气凝聚程度远超当初的混沌气团,且又是在狼大石的丹田,有著体内源源不绝的元力为后援,狼岩思感数次发力之下、这元气团竟是纹丝未动。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识海中混沌本源的旋转蓦然加速,眨眼间便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引起了一连串连锁反应。 先是那一缕由本源漩涡探出的混沌之气,随著本源旋转的加速、也跟著转了起来,而后是包裹在外层的狼岩思感,旋转一路延伸,最后连前端探入狼大石元气团中的神识之杵,也如钻头一般、开始疾速的自转。 如此一来,情况登时有变,紧贴狼岩思感插入之处的周遭元气,开始逐渐松动,被疾速旋转的思感〝钻头〞带得缓缓动了起来,狼岩大喜,索性停止了对思感的操控、任其自发的旋转搅动。 紧贴著狼岩思感的部分元气、被思感钻头带动的越转越快,逐渐扩大影响的范围,使得气团中更多的元气也随著转了起来。 狼大石的微薄意念一直没放弃努力,此刻也感知到了气团中的异动,知道是狼岩出手相助的缘故,尽管至今他仍难以置信、这世上竟当真有武者能助他人破境。 不过半盏茶的光景,整个元气团都缓缓的转了起来,狼岩轻舒一口气,重新控制旋转中的思感,将之一丝丝的自气团中抽出。 片刻后,神识重回体内,狼岩面色苍白的睁开双眼,双手离开狼大石背部命门,以冥想法自顾入定调息了起来。 此次助石头叔破境,过程不长,然而控制如此高速转动的思感、对狼岩的神识消耗却是极大,心神疲惫程度还胜过给阿娘治疗腿疾时,此刻甚至有些晕眩感,不得不立刻进入冥想状态来回复神识。 大雪依然肆虐著。 茫茫雪花中,一大二小三道身影,就这么在雪地上动也不动,直至被渐渐染白。 此时天边已现鱼肚白,原本寂静的寨子也开始有了响动。 蹦子打著哈欠,满脸不情愿的磨磨蹭蹭、走得像龟爬,惹得他身后一名中年大汉极为不满,一脚就将他踹了个大马爬。 蹦子从雪地上一跳而起,神色愤怒的朝大汉身边、一名极为魁梧的独臂老人喊道:「阿爷您瞧瞧!阿爸就这么对待您唯一的孙子,我...」 话犹未完,来到面前的老人一抬右臂、快如闪电的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记爆栗,痛得蹦子「哎哟!」一声,眼泪登时喷出,捂著头就蹲了下去。 独臂老人怒骂道:「给我滚起来!七岁开始修炼、十三岁才他娘的纳元,这是整个狼山部数千年来的最慢纪录,这是污点!污点你懂不懂?部落里所有能修炼的娃儿,有哪个像你小子这么废物的?一提修炼就蔫不啦叽,你老子没踹死你、我都想踹死你,真是丢尽了我狼霸的老脸!」 一旁的中年大汉也是一脸怒容,作势就要上前,蹦子连忙闪开,连滚带爬的跑向练武场,悲愤至极的吼声远远传来道:「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独臂老人一张老脸气得通红、独臂捂著胸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大汉忙上前给他顺背,著急的道:「阿爸,这天儿冷,您那旧伤得注意别复发了,回头找药长老开副药,可别给那兔崽子气著,回头我再狠狠教训他!」 老人摆摆手,语气苍凉的道:「这小混蛋从七岁给你教训到现在,有个屁用?修炼六年才纳元成功,周遭部落全当作奇闻笑谈,我都没脸走出这部落大门!偏偏还不是他天赋的问题,兔崽子只要一修炼就偷奸耍滑,没有你我一点影子,唉...」,长叹中,大步向前行去。 看著老爷子那佝偻下来的萧索背影,大汉也是满脸郁闷无奈,摇头追上老人,并行著低声劝慰。 蹦子一路小跑,不时用脚踢著积雪,嘴里咕哝道:「光修炼有个屁用?连蛮神分殿的初选都不能參加...」 蓦地,眼前灰影闪动,蹦子连忙就想止步,可先前跑得急了,哪能说停便停?险些一跤摔个狗吃屎,憋了一肚子火的他、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道:「我操...」 才骂了两字儿就急不迭的收口,呛得他连连咳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蹦子脸上堆起笑容道:「呦呵,这不是小三嘛!你怎會這麼早在...」 话未说完,就见拦在面前的小家伙一手叉腰、另一手食指竖在小嘴前作噤声状,唬得他连忙收声向前望去。 只见十数丈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前后坐在雪地上,头脸都沾满了雪花,认不出相貌,不过既然小家伙在这儿拦著,用屁股想也知道,那较小的身影定是狼岩无疑。 身后脚步声响起,小家伙龇牙咧嘴的就要有所行动,慌得蹦子连连摇动双手,低声急促道:「哎哟喂小三哥、三祖宗!你可千万别冲动,后头是我阿爷阿爸,我这就拦著他们!啊?」 回身快步迎上独臂老人,不顾老人难看的脸色,蹦子扶住他唯一的右臂,低声道:「阿爷,咱们先别过去,在这儿等等...」 老人身旁的中年汉子怒声道:「等个屁!只要叫你修炼、就尽出些幺蛾子唬弄你阿爷阿爸,你...」 老人挥手打断儿子的话,看著三丈外站在雪地里的那只小猴儿,沉声道:「这就是你昨日回来讲的,柱娃儿他哥的那头灵猴?」 蹦子连连点头道:「正是!昨儿九太公不是也说了吗?我山婶子收了岩子和这小三作义子,岩子在练武场边,应是正在修炼、还有一人不知是哪位叔伯,既然小三在这儿拦著,肯定是他们修炼不能被打扰,咱们就等一会儿吧!」 就在此时,前方那道较小的身影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向这边走来,地上的小家伙身子一晃,上了那人的肩头蹲坐下来。 狼岩打老远就认出了蹦子,也猜到了他身旁那两人的身分。 回来的路上他和柱子闲聊时,就听弟弟说过,狼岩的阿爷年轻时救过蹦子的阿爷狼霸,之后阿爸狼守山又救过蹦子的阿爸狼火。 而当年狼山大变,部落千里奔逃迁徙时,阿娘差点死在熊天部的追兵手中,是霸爷爷拼著重伤又舍了一条手臂、才替阿娘挡下了那致命一击,当年的伤势至今未愈,导致老人家只要天冷儿和下雨,便会咳个不停。 只是阿爸失踪后,家里只剩阿娘一位妇道人家,两个大男人也不方便上门,两家往来才少了,然而柱子打小就极受两位长辈的照顾,蹦子小时不懂事,起初不愿带著比别家孩子迟钝的柱子玩,没少给霸爷爷吊起来、抽的哭天抢地。 第0038章 大石聚气 两家三代的交情可谓极深,此时狼岩见到那位高大老人、一只空荡荡的衣袖给风雪卷得飘荡不已,当下加快了脚步,来到三人面前,对蹦子点了点头算是招呼,随后面向那独臂老人和中年大汉,右手抚胸躬身行礼,郑重的道:「小子狼岩,见过霸爷爷、火叔!」 柱子讲述两家的渊源时,小家伙也是在场的,眼下见老大行礼,它也一板一眼的跟著抚胸见礼。 狼霸一阵咳嗽,眯著眼打量狼岩和小家伙,半响后点头道:「你和这小家伙,就是守山媳妇儿昨日新收的义子?」 狼岩保持行礼姿势、恭声道:「正是!」 狼霸还待说话,却面色一变,目中精光暴射,望向十数丈外那道仍在打坐的身影。 狼岩心中有数,回过身来,只见以狼大石盘坐处为中心,周围天地灵气涌动不休,缓缓在他周身形成了个直径近三丈的灵气漩涡。 漩涡越转越急,原本强劲的风雪都给改变了轨迹,狼大石周遭三丈之内丝毫无风,身上的积雪全给灵气漩涡卷了开去,露出粗豪的本来面目。 那中年大汉狼火定睛一看、失声道:「石头?」,一旁的狼霸眼中精光愈发浓烈,喃喃道:「這是...聚气?」 老人回过神来,冲著儿子低声吼道:「去通知九叔,快!」 狼火也知这是大事,部落自狼守山失踪后,十数年来终于首度出现了聚气武者,当下不敢有任何耽搁,掉过头来,运转元力全速向族长居处狂奔而去。 蹦子在一旁拉著狼岩道:「岩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会和石头叔一同在此,叔又为何如此突兀的就破境了?」 狼岩自然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只是耸耸肩道:「原本我是和石头叔天没亮就来修炼,想顺便请教几点元力方面的疑难,谁知叔竟突然感应到破境契机,结果你看到了...」 狼霸沉声道:「小石头化气这么多年了、尝试破境也有五次,化气境中若论积累之厚、周遭部落无人能出其右,今日能够破境聚气也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有啥好奇怪的?」 想到狼大石十馀年中接连破境失败、却仍苦修不辍,终至眼下成功聚气,再对比自己孫子的惫懒样,不禁转头狠狠瞪了蹦子一眼。 蹦子脑袋一缩,低声咕哝道:「又来了,每次讲到修炼就拿我出氣...」 狼岩不禁莞尔,低声问道:「你纳元多久了,就快化气了吧?」 蹦子撇撇嘴道:「我去年成功纳元,要化气还早得很呐!」 狼岩一怔,疑惑问道:「去年?你说过比我大一岁,那你去年是十三岁吧?十三岁纳元,莫非你开始修炼的比较晚,耽搁了?」 蹦子嘿然摇头,语气略带得意道:「我和当年的山叔一样,都是七岁开始修炼,当然我没山叔的惊才绝艳,不过比起石头叔这化气苦修十多年的毅力、却也不遑多让,我努力修炼六年毫不气馁、终于在去年成功纳元,族人们都说啊,这是狼山部千年来的毅力典范,嘿嘿...」 狼岩听得目瞪口呆,一旁的狼霸那张老脸早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的低吼道:「老子今天不教训你这小王八蛋,以后就倒过来叫你阿爷!他娘的,气死我了...」 狼岩正欲劝解,身后猛然「碰!」地一声爆响,三人齐齐望向狼大石盘坐之处。 只见原本狼大石周身那三丈的灵气漩涡,已消失不见,周遭一丈范围内积雪全数被一扫而空,露出了被埋在雪下的硬土地面。 狼大石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握拳、全身骨骼一阵劈啪乱响,连十数丈外的狼岩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远处嘈杂声传来,却是狼火背著族长九太公,带著十馀人向这儿匆匆奔来。 狼岩目注狼大石,眼中若含深意,狼大石面色郑重朝他点点头,狼岩一笑,趁著狼霸和蹦子迎向赶来的族人、没人留意他时,带著小家伙悄无声息的飘然而去。 狼大石自然明白他最后那一眼的意思。 蛮荒大地数万年来,从没听说过武者破境可由旁人出手相助,然而今日事实摆在眼前,他确实由这个侄儿出手相助、成功破境聚气了,若是眼下这事儿走漏半点风声,莫说北地,就是东海、南朝和西漠也全得疯狂,狼岩和他们狼山部都将大祸临头、永无宁日。 狼岩那一眼就是请他保守秘密,狼大石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无声点头、郑重应诺。 望著那少年无声无息、渐渐消失在风雪中,他心中感叹,这个侄儿身上似乎藏著许多秘密,狼山部因为他的出现,或许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摇摇头、甩掉脑中的繁杂思绪,大踏步迎上前方那群族人。 狼岩来到狼山部的第二个清晨。 风雪比起前几天略小了些,气温仍是冰寒刺骨。 狼岩肩上蹲坐的小家伙打著哈欠,偶尔不满的吱吱两声,似在抗议老大这么早就将自己给拎出了被窝。 狼岩脸上做出一副无奈状,唉声叹气道:「唉,我也不想啊!可谁叫那小子谁都不怕,只怕咱们家英明神武的小三呢?你不来,没人吓得住他啊!」 小家伙闻言一怔,登时精神百倍,小手将胸脯拍得碰碰响,大有那臭小子就交给咱家三爷的架势。 狼岩心中暗暗好笑,一人一猴来到寨子偏僻处、一间与周遭屋子都有些距离的独立木屋,冲著门前的大棒打了个招呼,伸手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打扫得颇为乾净,角落一张榻上,全青正端著盘子、狼吞虎咽的吃著早餐。 听见木门响动,他抬起头来一见之下,「噗!」的口中食物全喷了出来,手忙脚乱的将盘子一扔,鞋子也来不及穿,光著脚下得榻来,哈腰连声道:「岩少、三少!你们这么早啊?」 狼岩摆摆手,平静的道:「別來这个,看著倒胃口!」 他看著眼前这犬齿部少主的眼睛,正色道:「说了不会动你就不会,你来这儿第三天了,吃的喝的可曾短了你的?你若想出去走走,门口的族人们也不会拦,所以你没必要作出这副样子,好好说话即可。」 全青沉默片刻,在榻沿坐了下来,叹口气道:「我也不说假话,实在是你和这小三、那天把我给骇得狠了,长这么大不是没见过杀戮,可到了眼下我想起那天场景、还是寒毛直竖啊!」 狼岩淡淡的道:「今天族里就会派人、通知你们犬齿部来领人,顺便解决我弟弟那桩亲事,所以你很快就能回去。」 全青猛然抬头,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这少年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他有些不安的道:「你们开了什么条件?」 狼岩摇摇头道:「条件?放你回去没条件,我弟弟那桩亲事,要退亲也没条件,只要按照咱们北地的规矩来就行!」 他目注全青双眼,正色道:「咱们不说那些虚的,你要是订了个媳妇儿,对方还拿了你用来洗髓的宝贵丹药,回头来一句轻飘飘的退亲、加上一堆难听话,你会如何反应?」 全青默然无语。 狼岩凑近,低声道:「所以你该知道,照北地规矩退亲、摆酒赔礼加赔偿,没有额外条件,已经是我阿娘不予计较,希望这件事早了早好;至于杀了你们数十人,更是没啥好说的,你们要杀人、我们总不能伸著脑袋给你们砍,两相厮杀,谁死都没得怨!」 他声音压得更低、话音带出了一丝阴森道:「没杀了你反而好吃好喝的供著,末了再毫发无伤的放你回去,是给你们犬齿部个台阶下,这事儿就算完了!你应该能知好歹,若是你阿爸不依不饶,想秋后算帐...」 第0039章 犬齿罢手 全青冷汗都下来了,连忙摇手道:「不会,我阿爸绝对不会!」 狼岩毫不在乎的一耸肩,嘴角那抹弧度极为刺目,话声渐渐冷了下来道:「就算你阿爸有那意思也没什么,我和小三的速度你亲眼见过了,若是这事儿完了你们再动歪脑筋,除非有那能耐永远留下我们两个,否则狼山部只要再伤一人,犬齿部就等著灭族吧!」 小家伙配合默契的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角。 全青一个哆嗦、浑身寒毛顿时炸起,他知道这煞星不是说著玩的,那天的炼狱场景、已完全证明眼前这看似无害的少年,杀性之重、手段之残酷血腥委实惊世骇俗。 何况不说别的,光是这头会飞的小猴儿,若是真想报复,整个犬齿部拿什么留下它?而只要给它跑了,部落从此再无安宁可言。 想清楚了当中利害关系,全青面带诚恳道:「我敢保证,此事过后,绝不会再有任何犬齿族人找狼山部麻烦,否则我第一个就宰了他,我阿爸那里有我拦著,他若是不想绝后,这事儿就得听我的;即使不能做朋友,我也不想成为你们两个的敌人!」 狼岩微笑不语,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出门而去。 两日前,狼岩对九太公说,若是全寿不肯善罢甘休、他自有办法应付。 这两天下来,除了替阿娘和柱子调养身体,剩馀时间他都在为此做著准备。 助狼大石破境是其一,九太公说了,到时舅舅元武会赶来相助,如此一来,狼山部就有两名聚气境,若犬齿部当真敢将三名聚气通通带来,那就是撕破脸了,到时自己设法远远引开一名聚气,而后魔法齐出、配合小三将他干掉,回头再来收拾其馀人。 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今日过来给全青说那番话,就是为了避免事情走到最糟地步,他有信心,这位犬齿部少主绝对会按照自己所想的行事。 对敌人,狼岩的性格可谓睚眦必报,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只会闷头冲杀、不懂思考的莽撞小子。 眼下狼山部的大敌,是那三个占了狼山、逼得族人们不得不远遁千里的二级部落,直到如今十馀年过去了,对方依然派人不时游荡在狼山部外监视,并无善罢甘休的意思。 以狼山部眼下的实力,对上那三个部落已是处于绝对劣势,若是犬齿部就此罢手,狼岩自然犯不著穷追猛打、硬是要给部落雪上加霜的再树强敌。 事实果如他所料,第二天先是元武带人赶到狼山部,见到狼大石聚气后大为惊喜。 近午时分,全寿和另一名聚气境,带著三十名犬齿部武者,气势汹汹的来到狼山部要人,并声言要带走残害犬齿部族人的凶手,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然而狼山部先是元武和狼大石出列,表明高端战力并不输于犬齿部,接著九太公软中带硬的一番话使全寿气焰稍敛,待得完整无缺的全青被带出来,在自己阿爸耳边一阵急促低语、甚至以死相胁后,全寿彻底息了寻衅的心思。 刚能下地走路的元香,也由狼岩和柱子扶著,当众和全寿论起了退亲之事,此前全寿屡次三番派人前来、却不敢亲自上门,自然是因为己方全不占理。 在元香摆明了不欲追究丹药之事后,他也乾脆的答应、当场去请附近的部落长者做见证,并将自己的坐下的千里良驹墨里白留下,当做退亲的赔偿。 一场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自然,全青在其中出了关键力气。 全寿等人走后三天,元武也带著妻儿部众返回猿川部,这名身材不高、却极为状实的大汉,对狼岩是异乎寻常的欣赏。 而这几天和柱子及小家伙玩疯了的小豹子元豹,却是死活不肯回去,在白氏好说歹说之下,许了过年后再带他来住些日子,才依依不舍的和狼岩等人告别。 狼岩如今每日生活极为规律,清晨天还未亮,就带著柱子和小家伙去练武场修炼,指点弟弟的拳脚及搏斗技巧,蹦子和之前狩猎队的族人,也会在日出后加入他们。 几天下来,连原本不认识、其他在广场练武的族人,都熟悉了这名打著赤脚,身上只围著兽皮,笑容亲切却神力惊人的少年。 午时三兄弟回家,元香会做好了饭等著,一家四口用餐其乐融融,而每晚就寝前,狼岩都会以生命元素,给阿娘、弟弟,甚至小黄好好调理一番身体。 经过狼岩每日以生命元素调养,这些天下来柱子体质已有了明显改善,小脸红润、气色极佳;狼岩知道神识思感的强度,是元力修炼日后破境的关键,且为了让弟弟能尽早纳元,他将梦中世界的冥想法教给了柱子。 令他大为震惊的是,柱子第一次尝试入定、就进入了冥想状态,且感应到了这个世界的各种能量粒子,这无论是比梦中的雷米尔或是狼岩自己、都还要快得多,狼岩苦思不得其解,只能归功于柱子心思单纯、修炼更容易专注。 今儿就是除夕了,北地蛮荒过年、最热闹的就是除夕,没有南朝和西漠那么多繁琐规矩,大夥儿换上新衣,吃顿好的,晚上各部落都有篝火晚会,彻夜狂欢。 青壮们角力比武、姑娘们跳舞唱歌,老人们谈古论今、娃儿们就是放开了肚皮吃喝,直到第二天一早各自回家歇息,大年初一就是在家睡觉的。 狼岩和柱子今日没去练武场,而是分别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盘膝打坐、锻鍊拳脚。 狼岩睁开双目,长长吐了口气;修习冥想法十馀年的他,很清楚这梦中世界所有魔法修炼者必修的基础功法,对壮大神识思感有著多大的作用。 他略一四顾,小家伙正带著小黄在院子里奔跑转圈,这也是他吩咐的;在生命元素每日滋养下,小土狼那只瘸腿渐渐好转,多加锻鍊有助于它的恢复。 屋内传来了元香的呼唤声,狼岩招呼了满头汗水的柱子和小家伙,一同进屋给阿娘请安。 元香端坐于屋内,原本苍老憔悴的容颜已大为改观,皱纹减少、面色红润有光泽,此刻见三兄弟进来,笑著道:「今儿过年,部落里人人都要穿新衣,阿娘这几日精神好多了,就给你们各自缝了件袍子。」 她招手将狼岩叫到近前,从桌上拿起一件皮袍和一双皮靴让他换上,微笑道:「叫你们过来试试是否合身,不合还有时间改,否则晚上篝火晚会没新衣服穿,可是得被族人们笑话的;尤其是小岩,整天只披块兽皮,那可...」 话声未落,元香就被狼岩扯下兽皮后、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疤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她站起身来、轻轻抚摸著狼岩背上一道怵目惊心的齿痕,眼泪不自禁落下,哽咽道:「苦了你了娃儿...」 狼岩手忙脚乱的将袍子换上,转身将元香扶著重新坐下,笑著安慰道:「孩儿没事,阿娘别担心,都只是些皮肉伤、早就不疼了,今儿个是过年,阿娘可得高高兴兴的才是。」,言罢向柱子递了个眼色。 柱子虽说心思不够灵活,但眼前的情形、让他对哥哥这眼色还是能领会的,当下连忙抢上前来道:「阿娘,柱子的新衣裳呢?」 元香拭了拭眼角,点头道:「小岩说得是,过年大夥儿都得开心,柱子的也在这儿,快换上了给阿娘瞧瞧。」 柱子嘻嘻哈哈的拿起自己的袍子换上,一旁的小家伙事不关己,正无聊的挠著小黄肚子。 元香一见不禁莞尔,略提高了音量道:「小三呢?怎么不过来试试新衣服?」 小家伙一愣,满脸疑惑的伸出小手指著自个儿鼻子,元香被它逗乐了,失笑道:「不是你是谁?阿娘也给你做了一套衣服,快来试试!」 第0040章 分殿选拔 小家伙大喜,吱吱连声中、灰影一闪就窜上了桌子,抓起桌上一件尺寸极小的皮袍子,可它自出生起、身上连块兽皮都没披过,此刻拿著袍子翻来覆去的、却不知道该怎么个穿法,急得它抓耳挠腮、在桌上蹦跳不已。 元香笑著接过小家伙手中皮袍、给它仔细穿戴了起来,柔声道:「你大哥说你长得快,阿娘就给你缝得宽松了点,晚上篝火晚会时穿出去,给大夥儿瞧瞧咱们家三儿多帅气!」 皮袍穿好,元香拿了条细皮带给小家伙束在腰间,又给它套上一双小鞋子,最后将一顶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小皮帽、戴在它小脑袋瓜上,左右瞧瞧,满意的点头道:「嗯,咱们家三儿打扮起来不比任何娃儿差!」 柱子瞪著一双大眼,惊奇的道:「咦?以前不觉得,可是小三穿起衣服来还真的好看啊!」 狼岩望著不习惯穿上衣物、正全身扭来扭去的小家伙,强忍著笑道:「嗯,是阿娘手巧,这下小胖三完全变了个样,瞅瞅还真是不一样了!」 小家伙听得阿娘和老大二哥齐声称赞,嘴都笑咧到耳根子后头了,在桌上摇摇晃晃的来回走动显摆,却不料它初次穿鞋、走起路来重心不稳,才迈出两步左脚便勾到右脚根、一个狗吃屎的仆在了桌上。 狼岩无良的纵声大笑,柱子不好意思笑出声来,伸手捂著嘴、小脸憋到通红,连小黄都呜呜连声、摇起了尾巴直乐,惹得小家伙是又羞又怒,两只小手捂住脸,乾脆趴在桌上、赖著不起来了。 元香笑著将它抱了起来在桌上站好,轻拍它头上的小皮帽道:「三儿不怕,多练几步就是了,晚上给族人们看看,咱们家三儿比你大哥还帅气!」 小家伙就吃这套,给元香三言两语哄得高兴起来,对仍旧在笑的老大翻了个大大白眼,继续在桌上练起了走步。 就在此时,院子外头响起蹦子那大嗓门道:「蹦子来给山婶子拜年了,岩子啥事儿笑那么大声啊?我站这儿都听到了!」 桌上灰影一闪、小家伙消失不见,屋外传来它趾高气扬、炫耀显摆的吱吱声。 蹦子的声音顿时大惊小怪道:「呦呵!这不是小三吗?哎哟我的阿娘喂,我说小三啊!你咂就想不开呢!原本不是好好的?怎么搞得这副德性?哈哈哈,這出去還不給人笑...」 话犹未已,他声音蓦地提高了八度,痛叫道:「哎哟喂!我说你怎么打人呐?住手!快住手!我来给婶子拜年的,哎哟!」,声音渐小渐远。 狼岩扶著桌子笑到直不起腰,柱子再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元香摇头莞尔道:「蹦子这娃儿心地善良,就是这张嘴不让人省心,出了部落就得罪人;咱们两家是世交,小岩你以后多看著他点。」 狼岩笑著应是,远处蹦子的哎哟声仍旧依稀可闻... ******************************** 或许是老天也想北地过个好年,夜晚降临时,下了近十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寨子后头的广场上,篝火处处、人头涌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元香和王氏,与部落中的妇人们聚在一处,望著场中嬉闹的娃儿们谈笑。 狼岩带著柱子和蹦子,正在广场上与其他三名少年角力,边上一堆年轻人笑闹著高声助威;小家伙则是穿著全身行头,到处在人们面前显摆,所过之处引起阵阵夸赞和善意笑声,令它极为兴奋。 广场边上,一座木材搭建的平台,族长九太公和十数名部落中身份较高的族人,团团围著一张宽大的案几而坐,案上堆著肉盘酒坛,众人推杯换盏正饮得高兴。 酒过三巡,狼霸一抹嘴角的酒渍,放目远眺正在场中角力的狼岩,感叹道:「若是只看那娃儿眼下这般,实在难以将他和石头说得那个、孤身屠了犬齿部数十人的冷酷煞星联系起来啊!」 狼山部的药长老是一名须发皆白的瘦小老者,闻言点头道:「可不是嘛!那日狩猎队回来后,我给那些受伤的小子们诊治,也听了不少那娃儿的事,他不但厮杀了得、连这治伤的本领也是远胜于我,受伤的十数人都经过他当场救治,竟没死一个,了不得啊!」 九太公一双昏花老眼从广场上收了回来,举杯一饮而尽,摇头笑道:「再怎么冷酷、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此时场中响起一阵哄笑,却是蹦子较力中眼看不敌对手,故意挨挨蹭蹭挤向一旁柱子的战团,打算混水摸鱼,寻个由头赖掉这场角力,却被对手抓住机会一个熊抱侧摔,倒在雪地上哼哼唉唉的起不来身。 台上众人一阵大笑,狼霸这火气又上来了,正欲起身去教训蹦子,却给九太公挥手止住了:「坐下好好喝你的酒,这大过年的,娃儿们玩耍关你屁事?」 狼霸气闷的坐了下来,端起酒碗一个劲儿的猛灌,药长老呵呵笑道:「老霸你就是这火爆脾气不改,要我说,守山家的娃儿不算,部落里其他孩子,就你家蹦子将来会有大出息!」 狼霸脸色黑了下来,瞪著药长老怒声道:「老子又没得罪你,你这老小子讲话怎么还带刺?」 药长老苦笑摇头,一旁的狼大石给狼霸的碗里倒酒,笑著道:「霸叔,您还真错怪了药长老,我也这么看,蹦子这娃儿虽然修炼不认真,但那脑袋瓜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一转一个主意,咱们部落里的年轻人,喊打喊杀的多著去了,像蹦子那样能动脑子出主意的可没几个!」 九太公放下酒碗,点著烟杆子美美的吸了两下,吐出口浓烟、点头道:「石头说得是正理!每个人都有长处,霸小子你是钻了牛角尖,只知道盯著蹦娃儿修炼,你说老头子要是叫你负责打理部落的大小事务,你怎么看?」 狼霸连连摇手道:「别,九叔您饶了我吧!叫我去杀敌狩猎,我肯定冲第一个,您要是让我记帐数数儿,我宁愿回家睡觉去。」 众人都笑了起来,九太公磕了磕烟杆,微笑道:「喏,不就是这个道理?你有你的长处,强叫你去干不适合你的活儿,肯定要砸锅;像药小子一辈子都是纳元,可部落里谁离的开他?又有谁敢说他小子没出息?」 药长老笑道:「九叔您还别说,我小时候没少被我阿爸抽过,可没办法,我对治病救伤就是比修炼更感兴趣,我阿爸到死、都还惦记著我没能化气!」 狼霸无话可说,只是多年来对蹦子那恨铁不成钢的心态、一下子哪儿转得过来?只得埋头一碗碗的喝著闷酒不吭声。 一直没开口的狼火不想老父再纠结,扯开了话题道:「我说,如今有了岩娃儿这么个厉害娃子,这次蛮神分殿的选拔...」 台上蓦地静了下来,只听得倒酒喝酒的咕嘟声,却是没人出声接话。 此时已下场、在场边正给柱子擦汗的狼岩,耳朵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和弟弟说笑著。 狼大石沉默半响,抬头望著九太公正色道:「九公!」,众人目光齐刷刷的定在了族长身上。 老人家不语,磕掉烟灰、重新装填了一把烟丝,身边的药长老晃起火折子给他点著了烟锅,老人重重吸了一口,沉声道:「选拔两年一次,最后这两次咱们为啥不参与,你们不知道吗?为何又旧事重提?」 狼霸砰一声顿下手中酒碗,对老人道:「九叔,族中娃儿不能入蛮神分殿,咱们狼山部就永无出头之日;放眼北地成千上万个大小部落,再没有谁像咱们如此憋屈,连选拔都不能去,难道部落就这么一直没落下去,等著最后给那三部的王八蛋们轻松收拾?」 第0041章 风雨欲来 老人烟杆在案几上重重一敲,混浊的双眼蓦然精光四射瞪著狼霸、压低了声音厉喝道;「屁话!这些事老头子不知、要你小子来提醒吗?你可是对老子这些年的决定不满?」 狼火急忙扯了扯阿爸背后的衣角,狼霸低下头去咕哝道:「哪有不满?不就是觉著憋屈吗?」 一名和九太公差不多年纪的族中老人、出来打圆场道:「大过年的,九哥您消消气,霸子这臭脾气您还不知道?和他这浑小子较什么真呐!」 九太公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挥手将酒碗远远甩了出去,气犹未消的道:「老十,不是哥哥较真,你也听到了那番混帐话,他憋屈?难道老子就舒服了?身为部落族长,却得阻著不让族中娃儿参与选拔,周遭部落哪个不在看我笑话?他娘的老子不憋屈吗?蛤?」 老人说著说著火气又上来了,咬牙切齿的瞪著狼霸道:「咱们离开狼山到眼下,十三年了!两年一次的选拔,前三次咱们全都参加了,你小子倒是给我说说,结果如何?说不出来还是不敢说?」 「当年看重山娃儿的分殿使者被调走、换了这头狐狸,咱们三次参与选拔,全都第一轮就碰上熊天、鼠土、蛇木这三部的狗杂种,用你小子的屁/眼想也知道有鬼,娃儿们的遭遇你小子没看在眼里?三次选拔就是九个娃儿,通通给打断了手脚!」 老头子眼眶红了,低吼著道:「大棒二楞那些娃儿,哪个不是棒小夥儿?他们当年躺著给抬回来时你没看见吗?手脚打折了可以接回来,可伤到的经脉却是废了,咱们每天看著这些娃儿们勤奋修炼,谁敢过去告诉他们真话、告诉他们这辈子都没希望化气了?你敢吗?」 众人默不作声,狼霸亦是垂首不语。 远处的狼岩笑著,让柱子去找小家伙并看著别让它闯祸,和蹦子等人打了个招呼,转过身来笑容瞬间消失,眼中闪过一丝隐晦寒芒,一步步的、缓缓向著平台踱去。 讲到伤心处的九太公猛烈咳了起来,药长老急忙起身要去给老人顺背,却被他一把推开。 老头子一手捂著胸,眼中隐有泪光闪现,声音沙哑道:「不错!当年是老子一人决定不参与后头两次选拔的,你们当中有人不理解,外头所有人也都在笑我、贬我,那又如何?身为族长,没本事让娃儿们出头,至少老子能让他们不被打折了手脚、断去一辈子修炼的希望!」 狼大石与狼火等壮年汉子紧握双拳、咬著牙不出声,十太公老泪纵横,药长老等人则是尽皆黯然无语。 狼霸豁然抬头、泪流满面的哽咽道:「九叔您别说了,是霸子混帐,我不是不懂这道理,就是提到这话题就忍不住憋屈,胡言乱语的不知所云,您别和我这浑人计较!」 老人家摇摇头,放缓了语调平静道:「不,你是真不懂!蛮神分殿的选拔规矩你们都知道,选得是十五岁以下的娃儿,化气者可直接入选咱们就不提了,至于纳元的娃儿们,按部落分队团战,去争那六个入选队伍的名额。」 老人环顾四周,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沉声问道:「这一次选拔是三个月后,先不论那三部杂种和分殿那头狐狸的勾结,咱们这次符合条件的娃儿们有谁?除了当年的山娃子、其馀娃儿十岁以下去了就是送菜,而眼下十岁至十四岁,能成功纳元的只有药小子家的木头、霸子家的蹦子、与山娃子家新来的岩娃儿。」 「前次狩猎,木头被犬齿部的恶狗重创,虽被岩娃儿和药小子救了过来、性命是无碍了,但半年内也不可能再与人动手;至于蹦子你们都清楚,他压根就不是能打能杀的那块料!」 老人目光回到狼霸身上,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最要紧的是岩娃儿!山娃子失踪后,守山媳妇这十几年来过得是啥日子?柱娃儿不能修炼、对她的打击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多了岩娃儿这个儿子...」 老头子说到这儿、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手中烟杆猛地敲在狼霸面前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含泪低喝道:「不说咱们连三个娃儿都凑不到,就算凑够了人去,再让娃儿们被打断了手脚抬回来、从此终身不得化氣?你们两家几代人的交情,你小子就没考虑过守山媳妇还受不受得了?!」 周围十数人齐齐色变。 狼大石脑中浮现嫂子这十馀年来的憔悴、和这些天的容光焕发,额头一丝冷汗不自觉的滑下。 眼下隆冬腊月的,狼霸却是被老头子一番话说到汗流浃背,他也是年过六十的人了,此刻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脑袋深深埋在胸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蓦地,一道平静的话声飘来、内容使老人家愕然无语:「阿娘根本不会有受不了的机会,孩儿倒是担心那三部的狗杂碎们受不受得了?」 狼岩一个纵身上了木台,向在座的长辈们抚胸一礼,直起身来后望著九太公,语气铿锵道:「您老这些年辛苦了,但狼山部不会就这么没落下去!阿爸即使不在族内、他的儿子还在,部落永远也不会无人“守山”!」,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九太公回过神来,脸色一沉道:「说得轻巧,你既然这么说,想必也听到了大夥儿之前的谈话内容,只要咱们参与选拔,第一轮就会对上那三部,他们可是处处针对咱们,此前三次选拔、族内娃儿们的下场你该听到了,你又能如何应对?」 狼岩有些奇怪的望著老人,反问道:「您说过,化气者可直接入选,参与选拔的都是各部未能化气的纳元境,此前小子孤身一人,能斩杀犬齿部近三十名纳元、外加两名化气,为何您会担心小子无法应对区区几名纳元境?」 九太公一时语塞,这才想起、眼前这少年不是部落里的一般娃儿,没等老人反应开口,狼岩又道:「至于人数不够、这也不是问题,木头哥伤重仍在调养就不提了,小子和蹦子就是两人,而柱子三月之内必定纳元,到时我们三人如何不能参与选拔?」 他脸现玩味之色,微笑道:「既然是以队伍为单位的选拔,蹦子和柱子届时可以不用上场,只要小子胜了对手的队伍,咱们三人自然全数通过。」 要说在场的十数人中,对狼岩最具信心的就属狼大石了,他闻言狠狠一拍大腿,连连点头道:「岩娃儿说的没错,一级部落可出三人、二级部落四人、三级部落五人,咱们隶属蛮神殿西南分殿的范围,没有四、五级部落;也就是选拔的过程中,咱们最多只会对上五人...」 他越说越是高兴:「我可是亲眼看过岩娃儿出手,三到五名纳元境,他一伸手就能捏死,蹦子和柱子完全用不著上场厮杀!」 众人议论纷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九太公沉默半响,面色凝重的望著狼岩、沉声道:「即使如此,娃儿你也成了众矢之的,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阿爸当年若非锋芒毕露、也不致于遭人惦记,最后落得个...踪影全无的下场。」 此言一出,全场静至落针可闻。 狼岩脸上微笑缓缓收敛,沉默片刻后,目光迎上老人家看似混浊的双眼,平静问道:「不知九太公与诸位长辈以为,阿爸为何修炼能有当年的成就,可以修为进境一路无阻、成为千百年来蛮荒大地第一人?」 第0042章 霸气初显 不待有人答话,他续道:「天赋奇佳、惊才绝艳?固然有天赋的缘故,但绝非主因;只我北地一隅、武者何止千万?若是再算上东海、南朝、西漠,武者之众只能用不计其数来形容,天赋奇佳者多著去了,又岂止阿爸一人?」 「九太公说阿爸锋芒毕露,小子窃以为这正是阿爸有此成就的关键;武者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无一颗披荆斩棘、迎难而上的无畏之心,如何能在修炼上势如破竹?武者如欲登高望远、木秀于林乃必然之事,若风欲摧之,那就让自身强到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即可!」 狼岩双眸精光四射、一股睥睨众生的气势自然涌现:「此前事不可为、九太公选择了退让,小子敬佩不已;然而眼下情况不同了,咱们有足够的实力争取入选分殿的名额,若是怕了风摧、就凡事避让,结果只能是失了锐气...」 「此后一而再、再而三,当退避成了习惯、从此再没了进取之心,则无论多么惊才绝艳的武者,也只能是泯然于林、成为林中那万千树木不起眼的一株。」 他侧头望著蛮荒凶林的方向,声音渐渐低沈:「阿爸的责任是守护狼山部,然而他的最大目标,却是成为那参天古木、突破一望无尽的树冠海,去看看最高处那儿的风景、到底有何绚丽之处?」 回过头来,他平静而坚毅的目光从众位长辈身上一一望去,露出一抹缅怀、向往又饱含自信的笑意,轻声道:「两个月后,小子会参与选拔,带著蹦子和柱子一同入选蛮神分殿,只要咱们有人进了分殿,其他部落想再打狼山部主意、自然就得掂量掂量。」 他右手抚胸、向在座的众人郑重行了一礼,转身跃下木台,踏步离去,话声远远飘了过来、说不出的坚定执著:「阿爸走过的路,我会追著他的背影、一步步走下去;阿爸没能看到的风景,我也定会站到高处、一一替他看过去!树要挡著、握拳轰开树即可,天若拦著、持枪捅破天便是。」 九太公缓缓闭上双目、静立不语。 狼大石与狼火等几名壮年大汉,听得是热血沸腾、几欲纵声长啸,即便是狼霸与药长老一辈的长者,也是个个激动握拳、彷佛又回到了那记忆中的热血年代,唯有十太公默然不语,看著九太公的眼中隐含忧虑。 良久,九太公睁开眼来,目光一扫、周遭众人神色尽入眼底,他扶著案几坐下,朝十太公挥了挥手道:「别那么看我,老子还没老糊涂!」 老人端起药长老添满的酒碗、一口饮尽,伸手抹了抹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自嘲道:「九十多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见事还没个小娃儿明白...」 十太公开口欲劝,九太公摇手止住,苦笑道:「这不是气话,是真的被那娃儿一番话给敲醒了;如事不可为,自当避让、以图东山再起,若事有转机,则需当机立断、一往无前;事事退让若成了习惯,机会来了也把握不住,咱们部落何时能有再起之日?」 老人拿起烟杆抽了起来,喷出口浓烟道:「大年初二那天给族人们宣布,族长之位由药小子继任,在祖祠立下规矩,从此之后,在任族长不得超过七十岁,年满七十就得指定继任者后自动退位,违者全家逐出部落、永远不得回归!」 众人大惊、药长老更是面无血色,齐齐道:「族长!万万不可!」 老人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语气平静道:「听老子说完!咱们狼山部没落多年了,此前要让部落在风雨飘摇之中能坚持下来,作为族长、老成持重无可厚非;然而物极必反,狼山部已跌到谷底、该反弹了,老子有预感,岩娃儿就是咱们重新崛起的契机...」 他目光扫过众人,肃然道:「崛起之路,需要的是锐气而非老成持重,老子忍让了一辈子,这把年纪锐气早消磨光了;其实药小子稳重有馀、朝气不足,亦非最佳人选,然而族长之位皆是一代传一代,老子无法越过这规矩、直接指定石头火子他们...」 「药小子今年六十,这十年就当是缓冲,岩娃儿若真是那注定的契机、十年够他成长的了,十年后药小子退位、交给火子他们这一代,配合岩娃儿锐意进取,给咱们狼山部再度崛起铺平道路!」 老人说著说著意态豪迈、须髯飘扬,举起酒碗道:「霸子回去后别对蹦娃儿过多逼迫,让他跟著岩娃儿便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大夥儿为狼山部乾了这一碗!」 众人轰然响应,手端酒碗一饮而尽,老人将烟杆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道:「老子还能活个十来年,定能亲眼见到部落重回狼山...!」 ************************************* 蛮荒凶林。 一具血肉模糊的蛮兽尸体旁边,一头黑色蛮豹懒洋洋的趴在大树下,明显是刚刚才饱餐一顿的嘴角、还残留著未舔乾净的肉丝血迹。 蓦地,蛮豹耳朵一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不待它有所反应,「飕!」一箭如天外流星、划破林中的静谧直取它颈侧,与此同时,两道人影自附近树后窜出、随著箭矢扑向这头凶猛的肉食猎杀者。 蛮豹低吼声中侧过头颈,箭矢贴著脖子擦出一道血痕后、夺!一声钉在了它身后的树上。 蛮豹翻身而起,一道人影已扑至眼前,手中寒光一闪、一柄雪亮弯刀当头劈下。 蛮豹惊怒交加,从来只有它伏击猎物的份、眼下居然被人类偷袭,这让号称凶林边缘猎杀者的它愤怒无比,狂吼声中,右爪闪电疾出、拍在了弯刀侧面,大口一张就待咬断这可恶人类的咽喉。 碰!一只拳头狠狠轰在了蛮豹左耳处,强大力道撞得它脑袋一歪,紧接著面前那柄被拍开的弯刀画了个弧度,由下而上的撩过蛮豹颈下,血光迸射中,先前出拳的人影一脚横踹、一颗硕大的豹子脑袋骨碌碌的滚出老远。 手持弯刀者闪避不及,给蛮豹颈腔内喷出的鲜血浇了个全身,呸呸声中抛下了手中弯刀,两条手臂以袖子不停的抹拭头脸,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我说柱子啊!你怎么和岩子一样暴力?要弄掉这畜生脑袋也提前和哥说一声不是?弄得哥哥我浑身都是这腥臭玩意儿,哇呸!这也太恶心了!」。 先前一脚踢断蛮豹脑袋的正是柱子,此刻不好意思的挠著后脑勺,呐呐道:「对不起啊蹦子哥,柱子不是故意的,看见那豹子动作、我拳脚也不知怎么的就自已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蹦子放下手臂,脸上鲜血已被他抹得糊成一团花,看得令人发噱,他大咧咧的一挥手道:「没事,下次小心些就行!」 树上一道灰影扑下,落在掉了脑袋的蛮豹身上,那无头尸身乾瘪下来、瞬间成了铺在地上的一张黑色毛皮;灰影一个纵跃落在了柱子肩上,正是此前在树上、暗中护著两人的小家伙,见到蹦子花糊的红脸,它小手捧著肚子,乐得吱吱直叫。 蹦子老脸一红,在脸上鲜血覆盖下、倒也没人能看见,他梗著脖子道:「小三你也别乐,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就是点血嘛,回头洗洗谁看得出?重要的是、这可是头三级蛮豹,没用你出手我和柱子就干掉了!」 头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那是柱子出手时机拿捏得好,否则你弯刀被拍开了、那豹子一口过来,蹦子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0043章 语重心长 蹦子和柱子齐齐抬头,一道人影从十馀丈高的枝桠处缓缓飘下,落在二人中间,正是上半身.的狼岩。 他原本打定主意,决不在人前展露魔法;但眼前两人,柱子是自己弟弟、且心思单纯从不多嘴,而蹦子也会随自己一同进入蛮神殿、朝夕相处,适当的让他们知道一些底细,日后并肩作战时也方便配合自己,故此狼岩思虑再三,决定没外人时、不再忌讳显露些简单的魔法。 柱子高兴的喊道:「哥!」,狼岩笑著揉了揉他头发,赞道:「你那一拳一脚端凝厚重,已然有些阿爸的影子了!平日修炼时多下苦功,厮杀时方能体现,方才你脑子还没想,身体就自然反应了是吧?」 柱子听哥哥夸赞自己,小脸兴奋得通红,连连点头道:「嗯!方才看到那蛮豹的动作,柱子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应付,拳脚就自己打出去了,这就是哥哥说的反射动作吗?」 狼岩微笑点头,转头望向蹦子,见到那满是血糊的大花脸,他强忍笑意,嘴角僵硬的道:「蹦子你修炼时就没柱子那么刻苦,所以弯刀被拍开了身体也来不及反应,若不是柱子那一拳及时,你身上又得多道口子了!」 蹦子一张脸苦了下来,委屈的道:「我已经很刻苦了好不好?这一个多月来我是天天跟著你们苦练、一日都没落下,连我阿爸都破天荒的好些天没揍我了!」 狼岩嘴角微微抽搐,沉默半响、叹了口气道:「蹦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心思灵活多变、这是好事,但武者是没法取巧的,你修炼时下多少功夫、厮杀时才会有多少回报;这段日子或许你比以前勤奋了,但那是因为你之前修炼太过敷衍,如今虽然认真了些、但远远不够...」 他指了指一旁的柱子,正色道:「柱子修炼时,简单一拳能够重复打上千馀遍,如此枯燥乏味你可做得到?或许有人认为这么练很傻,那是因为他们不懂修炼时多流汗、厮杀时就能少流血的道理。」 「此前柱子没有元力还不显,半个月前他纳元后、如此枯燥修炼的成果已然开始显现,你自己应能感觉到,同样的一拳,比你晚上几年纳元的柱子无论速度、力道都要胜过你,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缘故?」 狼岩语重心长道:「太公已然老迈,就是霸爷爷那一辈人,也无法再像年轻时那般厮杀了;狼山还等著咱们去夺回,部落等著咱们去重振,族人们能不能出了大门不用再提心吊胆,咱们能不能出去抬头挺胸、没人敢惦记,就要看你我这一代了。」 「话不好听,但我当你是兄弟才和你说这些。还有十天,咱们三个就要出发去参与蛮神分殿的选拔了,之后一路而上直至蛮神总殿、就像当年我阿爸那样;人生苦短、我是不会停下脚步的,你若是不能跟上我和柱子,迟早只能在后头远远望著我们厮杀,好好想想,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重重的拍了下蹦子肩膀,向柱子招呼一声,转身往出林的方向而去。 柱子举步又停下,对呆若木鸡的蹦子轻声道:「蹦子哥,柱子在哥哥出现那天就已决定,一辈子都要跟著他并肩战斗,我脑子笨,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哥哥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我们三人一同进入分殿,最后却只剩下我和哥哥,柱子会很难过的...」 言罢他不再停留,带著小家伙疾步追向狼岩的背影。 蹦子脸色阵青阵白、双拳紧紧握起,半响后爆出一声怒吼道:「我操!不就是苦练嘛?岩子你给我等著,狼山部周遭数百里,谁不知道我蹦子认真起来连鬼神都要怕?他奶奶的,我一定不会半途落下,你们若是敢抛下我,我和你们没完!」 蹦子拾起弯刀将之归鞘,一个转身、玩命似的追向柱子,口中一阵鬼哭狼嚎道:「喂!苦练啥的那都是之后的事儿,你们眼下扔我一个人在这儿,遇到蛮兽我找谁哭去啊我?等等我!喂!~」 远处狼岩身形一个踉跄、嘴角剧烈抽搐著,他没有回头,只是脚下走得更加快了... ************************************** 皓月高悬、繁星满天。 狼岩一如既往,分别给阿娘和柱子输过生命元素、待他们睡下后,才抱著小黄回到自己房间。 盘膝坐下,小家伙从他肩头跃上了床榻,狼岩双手轻抚怀中小土狼背脊,在思感的操控下,一缕比发丝更加细微的混沌之气涌入了它体内。 早在近一个月前,每日得狼岩输入生命元素的小黄、那条瘸腿就已恢复了健康,体质甚至比任何一头同类土狼还要强健;然而狼岩自然不会满足于此,小黄是要成为柱子伴生灵兽的,而一头一级土狼又如何能给自己弟弟助力? 有了小虎的前车之鉴,自十日前、他开始尝试以混沌之气来改造小土狼的体质,眼下这丝细微的气息、就是他目前思感能操控的最小极限,饶是如此,头两天小黄也吃尽了苦头、在他手中给折腾到死去活来的。 十天过去,如今小黄已逐渐能适应这最低份量的混沌之气,虽仍会痛苦不适,但已能感受到好处的它、却是乖巧的没有任何挣扎,任由狼岩施为。 良久,狼岩思感切断了与小黄体内那丝混沌之气的联系,将它拎起放在榻上小家伙身旁,微笑道:「轮到我修炼了,小三你若无聊就让小黄陪你玩。」 小家伙用手挡著要舔它脸的小土狼,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气无力的吱吱两声算作回应。 狼岩摇头笑笑不再多言,心神内敛、进入了冥想状态。 距离除夕的篝火晚会已过了一个多月,这段日子柱子和蹦子两人刻苦修炼,狼岩也没闲著,他每日都要带两人去蛮荒凶林的边缘地带,找蛮兽搏斗厮杀,暗中尾随保护两人之馀,也在不断的复习魔法的模型构建。 他的元力修为,在混沌本源无时无刻、自动吸纳灵气并剥离分解的情况下,修炼速度是任何武者的数十倍,早已全身元力饱和、可以随时开始化气。 不过狼岩却是压著修为、暂时没有化气的想法,一来是因分殿选拔时,只有纳元才需参与比武对战,他若是化气,自身固然能直接入选,然而剩下柱子和蹦子面对其馀部落的队伍、入选机会必然渺茫。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在过去两天,无意中发现了一种极为奇异的现象,在没有彻底将其解析明白之前,他不打算化气。 混沌本源吸取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气后,能够将其中彼此交杂缠绕的各种能量剥离,也就是元力以及各系元素,狼岩能直接驱使这些能量、或者任由它们被混沌本源分解为原子后吞噬。 狼岩也可操控混沌本源吐出原子,再以思感将这些原子组合成元力或各系元素,如此一来,他使用元力与魔法就有了两种选择。 以火系初阶魔法火球术为例,他能以混沌本源将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直接剥离出其中的火元素,用来迅速组合出火球术的元素模型;也能使混沌本源喷出原子,以思感将原子排列为火元素、再组合出火球术模型。 在进入蛮荒凶林的初期时他就发现,自己以原子排列出来的元素,彷佛与这个世界天地灵气内含的元素、有著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细微不同,以之组合出来的法术模型、在操控上似乎更加如臂使指。 第0044章 重铸元力 然而这种方式,有个狼岩至今无法解决的缺陷,就是多了将原子排列为元素这一道程序。 他的思感将原子组合为元力或元素、在眨眼间便可完成,但在与敌厮杀时,就这么短短一瞬的差别、往往就是胜负的关键。 当初在凶林中数月,每日大小厮杀不断,在某次狼岩使用原子排列元素组合出魔法,却因多耽搁了那么一刹、导致身受重伤狼狈逃逸后,此后的所有战斗,他都是直接由灵气中剥离相应元素、来组合出所需魔法。 然而在前两天,他暗中跟随保护柱子与蹦子二人,闲暇时随手复习魔法,因并非在战斗之中,他鬼使神差的以许久未再尝试的原子,排列出风元素来施放了御风术。 结果令狼岩大为震惊。 他发现这次的御风术模型,竟能源源不绝的、自动从周遭天地灵气中汲取出风元素来维持自身运转,完全不需他再以己身的元素去供应模型,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梦中那世界的魔法认知。 他在梦中经历了雷米尔的前半生,由法徒直至法圣,对魔法的理解可谓炉火纯青,梦中那个世界,没有几人能在这方面胜过雷米尔。 施展魔法需耗费自身的元素法力、魔法持续的过程中更要不停的以法力维持,一旦体内法力消耗殆尽,魔法无以为继之下就会自动消散,这是铁律也是常识。 然而如今这个发现、却将这条铁律给打破了。 为了确定这点,他又接连施展了火球术、雷弹术、水元罩等几个初级魔法,结果无一例外,只要是以自身混沌本源喷出的原子、排列出元素再组合而成的法术模型,全都能自发的从天地灵气中、汲取对应元素来补充消耗、维持模型运转。 由于尚未化气,狼岩无法施展出武技来测试以原子排列出的元力,但既然元力和元素同为能量型态的一种,想来效果肯定相同。 如此一来,使他对这种以混沌本源的原子、来排列出能量的方式大为心动,打定了主意将自身的修炼所得、重新以原子来梳理一遍。 首先便是元力方面。 蛮荒大地的修炼方式,元力的运转流动都是在经脉之中,修为提升的同时也在不断的拓展著经脉,然而狼岩不断被混沌之气滋养强化的肉身,却是所有能量皆可在体内的任何角落自由流转、完全不受经脉所限。 几经考虑,他决定元力还是遵循这个世界的方式、以经脉来运行,否则日后若是被人发现異常,自身的秘密未必能保住;至于经脉之外的体内部分,就用来运转魔法元素。 狼岩思感微一动念,神识中的混沌本源加速旋转,全身经脉中的元力登时如怒马奔腾、纷纷涌向本源漩涡,不到十息光景,体内元力就被吞噬一空、涓滴不存。 心念转动间,本源漩涡顿时反向旋转了起来,一蓬蓬的原子颗粒喷吐而出,狼岩思感高度集中,操控著这些原子迅速的排列组合,一缕缕纯粹到极致的元力凭空而现,缓缓注入他体内经脉、流转全身。 如此不间断的同时操控大量原子、将其排列为元力,对狼岩思感的消耗前所未有,短短一盏茶工夫他便难以为继,不得不停下,藉由冥想来缓缓恢复神识。 如此周而复始,浑然不知时光流逝,直至小家伙跳上他肩膀,狼岩才惊觉窗外已隐现鱼肚白。 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精神疲惫不堪;思感扫过体内,此前经脉中由天地灵气中直接剥离出来的元力,已被全数替换成他以思感操控原子、重新排列出来的混沌元力,只不过眼下经脉并没饱和,元力储量只有原先的七成,但狼岩却颇感满意。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带著小家伙和脚边的小黄出门而去。 ************************************** 天色阴暗,朔风凛冽。 十数骑人马,在一望无尽的荒野上狂奔而过、掀起了大量烟尘。 狼岩跨/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身子随著马匹的颠簸而上下起伏,心思却还留在千里外的狼山部。 在部落中的最后十天,他抓紧时间做了几件事。 首先是在阿娘的见证下,将储物袋中保存的那具金毛犼王骨架火化后装坛,与阿爸的骨灰盒并列摆放,惹得元香又是好一阵伤感。 之后狼岩以替霸爷爷治疗旧患为名,给狼霸连输了三天的生命元素,使得他当年为救元香而至今未愈的旧伤大为好转。 最后则是大棒与二楞。 这两人都曾是狼山大变后、部落三次参与分殿选拔的成员,却被熊天等三部打折了手脚,虽然断骨都接了回来,但受损的经脉却是连药长老也无能为力,只得瞒著他们不提。 狼岩感念二人在犬齿部来袭时、曾死死护著柱子不退的情份,暗中找了个由头,给大棒二楞以生命元素好好调理了一番;两人对狼岩是死心踏地的敬服,虽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却仍是任由他施为,且依他嘱咐严格保密。 几天下来,他们体内原本受损萎缩的经脉已近乎复原。 令狼岩意外的,是元香对他们兄弟参与此次分殿选拔的态度,在他想来,有熊天等三部暗中针对狼山部,阿娘很可能会反对;岂料元香得知此事后、神色却很是平静,只是嘱咐狼岩要照顾好弟弟们,又叮嘱柱子和小三一切要听哥哥的,对这话题便再无一言。 出发离开部落那天,三兄弟满心不舍的和阿娘拥抱告别,元香将亲手做的三枚护身符一一挂上了他们脖子,微笑道:「当年你们阿爸参与分殿选拔时才八岁,阿娘也做了这么一枚护身符、亲自去送他;北地儿郎能入蛮神殿是一种荣耀,阿娘只会高高兴兴的送你们出发...」 她笑容稍敛,肃然道:「阿娘唯一的要求,便是你们三兄弟要互相扶持;今儿出去三个、便得给我完整的回来三个...」,说到最后几个字已是略带颤音。 狼岩正色道:「孩儿保证做到,阿娘请宽心!」 柱子嘴笨,只是连连点头,连小家伙也一反平日的嬉笑,板著小脸在柱子肩上点头捶胸。 在族人们列队欢送下,兄弟三人与元香洒泪而别。 狼山部此次共有五名成员,除了狼岩、柱子和小家伙外,就是蹦子以及带队的狼大石。 出了部落,他们并未直奔狼山部所属的选拔地点、也就是蛮神殿的西南分殿,而是先到了三百多里外的猿川部、与元武等人会合,两部队伍合为一处,才向西南分殿全速进发。 猿川部是二级部落,参与选拔的纳元名额有四个,其中就有小豹子元豹,此外还有两名与蹦子年龄相仿的少年、赫然已是化气,由元武与族中两名化气大汉带队,连同狼山部共是十四人。 众人胯下坐骑全是百里挑一的骏马,即使以眼下一天四五百里的全速急驰,要到三千馀里外的西南分殿还得近十天。 狼岩握著胸前的护身符,摇摇头将心神拉了回来。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云层越发地阴暗,看样子今夜定有一场大雨。 昨日自猿川部出发后,除了夜里歇息了三个时辰外、其余时间全在赶路,众人连进餐都是在马背上啃得干粮;此时天已将晚,人人均显疲惫,胯下良驹即使神骏、如今亦是慢了下来,除了柱子骑得那匹墨里白,其余马匹口角甚至有了白沫。 最前方,与元武并骑领头的狼大石皱了皱眉,回头望望后方的队伍,对元武道:「武哥,娃儿们都乏了,最要紧的是这些马/眼看就要撑不住,再跑下去怕是得累死不少匹。」 第0045章 引蛇出洞 元武回头一望也皱起了眉头,右手握拳高高举起,众人登时纷纷勒马停下,元武高声喝道:「就地歇半个时辰,都抓紧了给马喂水喂食,时候一到立刻动身;今儿还得赶个一百五十里,到了豹班部咱们才能歇下来!」 言罢不管众人忙碌,给狼大石使了个眼色,两人到了十丈外,狼大石已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武哥,我早就想问你了,选拔还有十来天、分殿不过三千余里,时间上绰绰有余,咱们一路上赶得如此急迫,可是有什么说道?」 元武背对着队伍,神色凝重的低声道:「有些不对劲!你也知道那三部的王八蛋,始终都有探子在盯着你们,如今选拔将届,他们岂能不防着?你们前日到猿川部后,部落附近就多了些桩子,我敢说一路上肯定有人在缀着咱们。」 狼大石微微变色道:「你是说…?」 元武面色阴沉,缓缓说道:「岩娃儿几个若是能入选分殿,对那些王八蛋的影响自是最大;虽然他们和分殿那头狐狸有勾结,能在选拔时给你们下绊子,却哪有在路上干掉咱们来得一了百了?只要毁尸灭迹做得乾净俐落、不留丝毫把柄,谁能拿他们如何?」 狼大石双拳紧紧握起,咬牙道:「我操/他们祖宗,这些龟儿子也忒他娘的恶毒了!武哥,能确定吗?」 元武点了点头、狠声道:「应该是了,若非抱了半途截杀的心思,派人吊著咱们干啥?显然是要掌握队伍的行踪、再通过某种手段告知他们部落派出的人马,好将咱们堵个正著!而且这些王八蛋很有可能就快来了...」 远处的狼岩将二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抿了抿嘴唇,自己这阿舅不愧是猿川部的下任族长,思维慎密且观察入微。 事实上以狼岩的灵觉,早在他们从狼山部出发时、就发现了有人在暗中盯梢,他的想法和元武一致,就是那三个部落为了万无一失、避免自己等人顺利到达分殿参与选拔,打算半道就上演一出杀人毁尸的把戏了。 他之所以没动那几个盯梢的探子,就是存著将计就计的心思。 若论仇恨之深,除了当年伏击阿爸的那几人,就要属占了狼山、且差点杀死阿娘的这三个部落最为他所痛恨;以自己这些人作饵,让探子将对方人马引来,狼岩打算大开杀戒、就当替狼山部先收点利息了。 他早早的就吩咐小家伙趁机离开队伍,飞到前头去探路,就连元武和狼大石等人、都没发现那头小猴儿不见了,只有柱子和蹦子察觉到小三离开、也给狼岩含糊应付了过去。 一道电光闪过,「隆隆!」天边雷声乍起,稀稀落落的豆大雨点开始洒了下来,狼大石仰头望了眼天色,高声吼道:「娃儿们,把帐棚立起来,要快!别让马儿淋湿了!」 他吩咐完队伍,转头问道:「武哥,你说那些龟儿子就快来了,何以见得?」 元武眉头深锁,低声道:「他们若是要动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想,前方一百五十里就是和我交好的豹班部,随著咱们继续前行、前方还会有更多部落,一路上见过咱们的人越多,出了事后他们露馅的机会就越大,换了是你、也会抢在有人见到咱们之前出手截杀!」 狼大石紧握的拳头青筋凸起,恨声道:「所以他们最好的动手时机,就是在咱们到达豹班部之前的这一百五十里!」 元武没有言语,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无论是他抑或狼大石都没发现,头顶的灰黑色云层下,有一抹灰点一闪而落、悄无声息落在了队伍最后方的狼岩肩上。 小家伙凑在自己老大耳边,吱吱吱的就是一阵轻声急叫。 狼岩眉头微微挑起、露出一丝冷笑,下得马来,缰绳扔给了正和柱子齐力搭帐棚的蹦子,转身朝元武那边走去。 待到近前,不等他开口,元武已回过头来,见到狼岩微微一怔,和声道:「怎么不和柱子一同将帐棚快些立起?这眼看著就要下雨了,咱们多歇会儿再上路。」 狼岩来到他和狼大石中间,低声道:「前方约百里处有二十馀骑,正全速往咱们这儿来!」 元武二人齐齐色变,狼大石豁然抬头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前方有人的?」 狼岩笑而不语,他肩上的小家伙冲著狼大石一手叉腰、一手将小胸脯拍得砰砰响。 狼大石顿时会意过来,苦笑道:「我倒是忘了这茬儿,要说探路,咱们没人比得过三娃儿。」 元武双眼微眯,缓缓道:「敢情小岩你早就发现了不妥、才吩咐小三/去探路?」 狼岩点头道:「从石头叔带著咱们出了狼山部,后头就有尾巴一路跟著,和阿舅你们会合一同出发后,我就让小三在前头以百里为限、留意任何风吹草动。」 狼大石性子急,抢著问道:「既然你早就发现了,为何先前没和我们说,好将那探子揪出来?」 狼岩轻笑道:「为何要揪出来?这么好的传声筒,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元武双眼眯得更甚,低声问道:「传声筒?你是故意让那探子传出咱们动向的?」 狼岩微微点头,话音带出了一丝冰冷道:「那三部花了这么多心思要在半途截下咱们,自然应该成全他们这点念想;眼下杀到狼山去,咱们还没那能耐,引出几个杂碎先收点利息倒是不妨。」 元武皱眉道:「那些王八蛋既然敢出手,自然就是摸清了咱们这儿的实力,来的人肯定有吃下咱们这十几人的把握,你这么做岂非作茧自缚?」 狼岩嘴角露出一抹令人心寒的微笑、摇头道:「把握?那只是他们以为。三部各自都有队伍要去西南分殿,带队的必是聚气境无疑,而他们的部落所在也至少需要一名聚气留守;如此算来,来截杀咱们的人中,三部最多只能各出一名聚气,其馀人等至多也就是化气罢了!」 狼大石眉头皱得更深,不解道:「照娃儿你这么说,那些龟儿子就是三名聚气、外加近二十名化气,对上咱们这儿两名聚气外加四名化气、馀者全是纳元的队伍,岂不是绰绰有馀?这似乎有些鲁莽了...」 元武没说话,然而看神色显然是赞同狼大石所言。 狼岩嘴角微笑益发浓郁起来,摇头道:「不!他们对上的,只会是我;至于一路上跟著咱们的耗子共有两只、皆为化气,小三说如今就在后头里许处,就麻烦阿舅与石头叔去清除,别让他们跑了!」 见两人皆欲开口似待劝阻,狼岩笑容收敛,平静道:「我会在前方截住那三部的狗杂碎,咱们队伍按计划半个时辰后动身赶上即可;我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既然是独自前去、自然有把握,阿舅和石头叔请放心,他们不会有一人跑掉!」 言罢转身前行。 元武和狼大石面面相觑,元武低声问道:「你见过岩娃儿出手,倒是给我说说,区区纳元修为,当真能应付三名聚气外加近二十名化气?」 狼大石迟疑半响,摇头道:「我还真说不准,上回对犬齿部时他没动用任何修为,只凭一身蛮力便打得犬齿部两名化气毫无招架之功;只是聚气和化气之间根本不是一回事,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凭什么有这般底气、还能不让对方逃掉一人?」 元武抬头远眺,前方狼岩的背影在雨中已几不可见,他收回目光,好半响忽然对狼大石一笑道:「不知为何,我却是对这娃儿有信心;他身上不但有守山的影子,还比山子更加杀伐果断,你看他像是急著去送死的样子吗?」 第0046章 凶狼显踪 狼大石默然摇头,元武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道:「人死已矣,山子身陨这事儿还需保密,你一听到山子就摆出这副熊样,谁见了都得起疑心;走吧!岩娃儿说后头还有两只耗子,你我一人一只,聚气对化气要是还给他们跑了、娃儿回来咱们这老脸就甭要了!」 元武招手叫过一名猿川部的化气武者吩咐了两句,和狼大石身形纵起、向著来路急驰,转眼便没入了大雨中。 狼岩走出了数十丈,估计后头队伍已无法透过雨幕看见自己,便伸手将身上的袍子和靴子脱了下来、收入储物袋中,只留腰间围著的兽皮,他可不想阿娘为自己缝制的衣服、给即将到来的血腥弄脏了。 小家伙见状有样学样,也将全身行头脱了下来,吱吱声中递给了老大,狼岩莞尔,接过一并收入袋中。 他深吸口气,抬头远眺前方雨中的阴暗,语带杀机的轻声道:「三儿,前面那些家伙就是当年将咱们部落赶出狼山、还差点杀死阿娘的杂碎;你在上头看著,听见哥的哨音就动手,可以用你的石棍以及一切手段;只是、记住!别放走了一个!」 小家伙原本正为即将到来的厮杀而兴奋著,听见“差点杀死阿娘”几个字,双目顿时充血通红,龇了龇牙低吼两声,身子一纵三丈、双翼展开,灰影冲天而起。 狼岩舔了舔嘴唇,既然不打算留活口,自然可以使用任何手段而不虞秘密曝光,即将到来一战的会是自己第一次、面对武者毫无保留的施展魔法,这也正是他敢孤身面对聚气武者的底气所在。 想到这里,心中莫名有些期待,他左手五指跳动,御风术模型瞬间成形、绵绵不绝的风元素环绕周身,赤足一顿而起,身形如箭矢般疾射而出,转眼便消失于漫天风雨中。 ***************************** 蹄声得得,二十馀骑在滂沱大雨中急驰而过,溅起一片片泥水。 队伍最前方是三名形貌各异的中年汉子,其中一名獐头鼠目、面容猥琐的汉子正抱怨道:「他奶奶的,就为了狼山部这么个渣到谷底的一级部落,老子就得在这鸟天气下像落汤鸡一般赶路,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他左侧那名粗壮健硕的大汉粗声道:「可不是么?对付那么些蝼蚁、还他娘的要咱们三个聚气出马,老子都感到脸红,这不是小题大做、什么才是?」 最后一名相貌阴冷、生著双倒三角眼的汉子皱眉道:「两个白痴,用点脑子!探子传来的消息你们也看过了,狼山部那个狼大石头已然聚气,猿川部也和他们一起,算上元武他们就是两名聚气境,你们俩谁敢说一对一就定能干掉他们?」 他嫌恶的瞥了两人一眼,冷哼道:「既然要做,就得乾净俐落、赶尽杀绝!他们有两人聚气,咱们就出三人,后头这些儿郎全是化气,对方剩下的几名化气纳元一个都跑不了,这才叫万无一失,你们懂个屁!」 那猥琐汉子陪笑道:「我也就随口抱怨那么两句,这不是大雨中赶路难受嘛?何况佘哥你一人就顶俩,加上咱们两个,元武和那大石头就是个屁!」 两人似乎对那三角眼颇为忌惮,那壮硕大汉熊二也连忙附和道:「鼠老三说得没错!要我说,佘哥一人就能捏死元武他们,我和鼠老三纯粹就是来助威凑热闹的...」 三角眼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熊二的马屁,冷声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叫儿郎们加把劲儿,早点赶到地方,逮住元武他们宰了完事,这般慢吞吞的,淋雨很好玩吗?」 两人连声称是,鼠老三回头高喊道:「小子们,都加快速度,早些完事就早点避雨!」 后头众人轰然应是,吆喝声中马鞭挥舞、各自将马速催到了极致。 蓦然间,三角眼却是一声暴喝道:「停!」,才将速度提将起来的众人又是纷纷勒马,可高速间要陡然停下哪有这般容易?只见一阵人仰马翻,有几人收势不及、直接连人带马的摔在了泥地里,队伍登时一片混乱。 三角眼没理会身后乱糟糟的队伍,一双毒蛇般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著前方。 熊二策骑凑了近前,看了看前方那因大雨而显得能见度极低的一片灰暗,转头十分不解的问道:「佘哥,咋又突然停下来了?看儿郎们摔得...」 一旁的鼠老三也是满脸疑惑,看看三角眼、又看看前方,他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叫停,可无论自己如何全神贯注,在这样的倾盆暴雨下、前方只有一片昏暗,却不见任何异状。 三角眼抬手止住熊二的话语,身形一跃下马,伸手将马侧挂著的一柄蛇矛摘了下来,往前走出几步,双目紧盯前方。 熊二和鼠老三见状也双双跟著下马,熊二提著一根熟铜棍,鼠老三则是一颗拳头大小的流星锤、尾端连著一条细长铁鍊缠在手腕上。 熊二一头雾水的凑到鼠老三耳畔,低声问道:「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又不赶路了,在这儿淋雨算咋一回事儿?」 鼠老三莫名的有些紧张,低声斥道:「别废话,你啥时见佘老大做过无意义的事儿?小心无大错!」 三角眼蓦地双目一缩,头也不回的低喝道:「噤声!叫儿郎们戒备!」 两人一愣,只见前方密不透风的雨幕中,依稀现出了一道模糊人影。 鼠老三心头一凛,回头喊道:「通通下马!分两人将马匹牵开集中、其馀人等抄家伙戒备!」 对面那身影缓缓步行,逐渐靠近;隔著近十丈,三角眼已能勉强见到对方似乎年纪不大,低著头看不清面目,**的上半身佝偻著,空无一物的双手似因寒冷而抱在胸前,光脚一步步踩过地上的雨水、掀起点点泥浆,周围身后再无其他人影。 三角眼心下一松,紧握蛇矛的右手也不禁缓了几分。 熊二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著双眼望向那道模糊身影,嘴里咕哝道:「真他娘的邪呼!这么大的雨还有人赶路,要赶路也不骑马、还慢吞吞的步行,这人是脑子有病还是怎么著...」 三角眼闻言身子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以只有彼此三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低语道:「不对劲,这人有蹊跷,许就是冲著咱们来的,一会儿要是苗头不对,并肩子上千万别留手,咱们有任务在身、不能有任何意外!」 熊二和鼠老三连连点头,二人左右散开丈许,望向对面人影的目光饱含警惕。 三角眼提气高喝道:「前方是哪个部落的朋友?蛇木部佘通,联合熊天鼠土二部的兄弟们有要事在身,朋友若是没有敌意,还请止步、以免引起误会!」 对面人影跨出的赤足一顿,在距离三部众人约五丈处停了下来,缓缓抬头。 佘通运足目力瞧去,依稀可见一张棱角分明的瘦削面庞、脸上犹带稚气,分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心下稍安,但依然保持著足够警惕。 狼岩打量著眼前三人,双眼眯起以免目中杀机外泄,神色平静开口道:「小子只是要去前方的豹班部,不知诸位拦著、要小子止步又是何意?」 熊二一见对方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子,竟害得己方数人落马、战战兢兢如临大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熟铜棍往泥地里一顿,高声喊道:「兀那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爷们办事,不想讨打就绕开!」 狼岩默不作声,停下的身子又动了起来,看样子似欲依熊二所言、绕开他们而行。 第0047章 梦靥之始 佘通皱眉暴喝道:「慢著!」 鼠老三急跨几步靠近了熊二,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低声吼道:「笨蛋!你他娘的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咱们这趟出来是干啥的?任务要绝对保密、沿途行踪万万不可暴露人前,如今这小子见到了咱们,回头要是说出去,全天下都得知道狼山部那些小崽子是死在咱们手里了!」 熊二登时醒悟过来,舔/著嘴唇狞笑道:「有道理!既然给这小兔崽子瞧见了,那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注定早夭了。」 那边厢佘通已然冲著对面喊道:「爷们这趟事关重大,为防事前走漏消息,小子你得暂时跟著咱们一路,若是沿途安份守己,爷完事后自会让你离开!」 他暗中冷笑,这趟截杀狼山部之行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这番话不过是要稳住那少年而已。 回头随意虚点了两名化气武者,佘通下巴朝狼岩一甩,道:「你们两个过去,将那娃儿看管起来。」,暗地里丢了个眼色、目光中满含杀机。 两人心领神会,应诺声中举步向对面走去。 狼岩重新低下头去,冷笑不已,身子彷佛认命了似的站著不言不动。 转眼间,两名化气武者已来到他面前不足一丈。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四周天地似乎亮了几下、紧接著「轰隆隆!」连续几响惊天雷声在众人耳边炸起,彷佛天崩地裂一般,震得人人耳膜生疼、在这天地之威下齐齐色变。 原本已被集中起来的马匹更是惊嘶声不断,混乱之中竟有大半骏马四散跑开。 佘通听得后方骚乱,转过头去一看,皱眉喝道:「你们两个混蛋,叫你们看著马居然还能给它们跑了?还不快给我去追?少了一匹、老子就亲手拧下你们的脑袋!」 他回过头来,心下已然极度不耐,乾脆撕破了面皮喝骂道:「还有你们两个,一个纳元的小兔崽子用得著那么久?都他娘的一群废...」 话未说完,声音嘎然而止,前方那少年依然双手抱胸、佝偻著身子不动,面前却倒著两具浑身焦黑、其上还有几丝电光游走的尸体,正是此前照他吩咐、上前准备动手的两名化气武者。 佘通方才被后方马匹骚乱引得回了头,此时见状,吃惊之馀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他转头向两名目瞪口呆的夥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没人回答,气得他过去就是狠狠一巴掌拍在鼠老三的脑袋上,面色阴沈的怒声道:「发什么呆?到底怎么回事?一转眼就死了两个大活人,难道是那小子搞得鬼?」 鼠老三给拍得痛醒过来,见了佘通忙道:「佘哥,我和熊二就见到方才一声炸雷,两名儿郎随即浑身电光缭绕、当场就倒下了,那小子动都没动,应该不是他...」 一旁的熊二馀悸犹存、连连点头道:「是啊!那小子连根指头都没动,依我看...儿郎们说不准就是给方才那道响雷劈死的...」 佘通一脚就踹了过去,再也捺不住心中狂怒的骂道:「我/操/你们大爷!堂堂两名聚气、脑子连他娘的蛮猪都不如,你当他们是修为通天、还要渡雷劫吗!?你们见过哪个没有在渡劫却被雷劈死的武者?白痴,就是那小子搞得鬼!」 他抬头狠狠瞪著对面那看似无害的少年,越想越是不对,语气阴狠的道:「你们就没发觉不妥吗?咱们三名聚气境武者、后头二十人也全是化气;有哪个区区纳元境、才十来岁的娃子,还能在面对咱们时如此冷静的?」 这么一说,鼠老三和熊二也顿时回过味来了,可不是吗?换了他们任何一人在纳元时,面对二十几名全是化气甚至聚气武者的敌意,恐怕脚都发软、早开口求饶了,眼前这少年却是始终平静的毫无异状,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佘通紧握手中蛇矛,身形急扑向前,口中高声喝道:「全都抄了家伙上,不管这小子有没有鬼,干掉了再说!」 身后近二十名化气武者轰然应声,各持兵器上前。 熊二提著熟铜棍大步跟上,硕大的体型将地面踩得咚咚作响,泥水溅起老高。 鼠老三纵身一跃向前、身子还在空中,右手一甩,拴著铁鍊的流星锤已青气缭绕、名副其实的恍若一抹流星般飞出,直取少年面门;他这条鍊子长约四丈、最利远攻,三人中反倒是他后发先至、兵器最先接近目标。 狼岩抬起头来,冲著空中的人影突兀一笑,那排整齐雪白的牙齿印在鼠老三眼中、刺得他不禁瞳孔生疼,一股寒气毫没来由的自心底冒起。 之前那二名化气武者,便是狼岩在天际炸雷响起、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同时,以两枚雷弹术轻松解决了因雷声而分神的两人。 面对来势劲急的流星锤,狼岩右手五指毫无规律的跳动起来、引发元素急遽波动,随即并拢成掌,轻按在了锤上;紫色电光一闪即逝,他整个人在周身风元素的作用下、顶著流星锤疾速飘退,望在旁人眼里,就如同被流星锤砸中、被击得倒飞而出。 熊二大喜,正欲加快脚步上前补上一棍,却听见鼠老三猛地一声惨叫,铁鍊脱手坠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簌簌发起抖来,熊二一愣,连忙转身奔向鼠老三查看。 此前狼岩那一掌,却是将雷弹术连续施展了五次,压缩后通通按在了流星锤上,金属导电的特性瞬间便将电光传到了鼠老三身上,猝不及防下,这獐头鼠目的聚气武者顿时吃了大亏、双掌被雷电灼得焦黑。 狼岩自己也不轻松,鼠老三虽因轻敌缘故并没有施展武技,然而在按上锤面发出雷弹术的同时,流星锤蕴含的一股浑厚元力、也如排山倒海般侵入了体内。 他心念电转间,识海中混沌本源猛然喷发,一缕缕混沌之气源源不绝的涌向经脉,和入侵元力甫一接触、便将之不断分解削弱,最终全数被混沌本源席卷而回、吸纳吞噬。 狼岩见状放下心来,身子在飘退三丈后落地,双足一顿即起,身形如电迎向扑来的佘通,撮唇发出一声尖锐啸音的同时、左手五指飞速舞动著向他一挥,迟缓术发动! 佘通方才见这少年一按流星锤、数丈外的鼠老三便即受伤,心中诧然不解之馀、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看对方扑来、不敢怠慢,手中蛇矛蓦地黑芒耀目、迅疾无比的画出三道圆弧,便欲施展得意武技一举毙敌。 「三环套...」招式尚未喝出口便被打断,他惊觉自己如陷入水中、全身动作登时慢了下来,大惊之下未及反应,头顶风声大作、转眼便已临近,佘通亡魂皆冒,全身元力运转注入蛇矛,勉力向上格挡。 「砰!」巨响声中,佘通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飞退,气血翻涌间两眼发黑、嘴角冒出一缕殷红,手中蛇矛竟是被砸得弯曲变形;耳里传来吱吱声不绝,正是小家伙得到老大啸声示意后,配合默契的从天而降、雷霆万钧的一棍砸了他个措手不及。 随著小家伙个子长高、伴生石棍也相应增长,如今长短已是四尺有馀、重量惊人,配合小家伙的天生神力,这一击让佘通吃足了苦头。 狼岩在遭遇对方人马之初,已然心中有数,三名聚气武者,那大个子走得应是刚猛路子,力量有馀、速度应变皆不足为虑;獐头鼠目使流星锤的,在三人之中元力最弱、兼且眼神不定,摆明了就是贪生怕死之人,必然不会死战。 第0048章 暗夜獠牙 剩下眼前这名三角眼,元力最强,且发号施令、一看便知是这群武者的领头之人。 擒贼先擒王,狼岩顺理成章的将佘通定为第一猎物,见他吐血飞退,狼岩周身风元素剧烈波动,速度陡然再增三分,越过空中无处借力、同样被震退的小家伙,丢下一句:「那大个子归你!」,身形一晃已扑至佘通面前,右掌成爪、疾如电闪般抓向他咽喉。 佘通一声怒吼,强压下胸口翻腾不休的气血,抛下已弯曲不成模样的蛇矛,双手握拳齐出,「双蛇吞象!」聚气元力涌动间正欲爆发,却见对面少年现出一抹奇特笑容,抓来的手掌亮起刺目紫芒、一团伸缩不定的雷电光球凭空闪现,印在了自己拳头上。 佘通瞳孔剧烈收缩,双拳滋滋声中灼烫无比,他急运元力迅速包裹剧痛发麻的双手,心中大骇之下、身形急速后退,脑中只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失声道:「属性武者!」 狼岩却不理他的惊骇,身子如影随形紧追不舍,左手轻挥、泥沼术发动! 急退中的佘通蓦觉脚下一沉,身形不稳下重心全失、仰面朝天倒下,慌乱中强行翻身、一掌印下意欲撑地而起,然而触地却惊觉软绵绵的、手掌直穿没入泥中,掌上力道如泥牛入海、无处借力,整个身子顿时正面朝下砸在泥浆里、溅起大片泥水。 狼岩动念间、泥潭瞬息消失,佘通趴伏于地的身形再次浮现,他双手十指狂乱飞舞,一片片巴掌大小的青色风刃在风雨中纵横呼啸、向地上的猎物旋转切割而去。 佘通抬头仰望,目光惊怒交加、更多的却是恐惧,此时的他已推翻了先前猜想,眼前这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属性武者。 可操控雷电、改变大地结构、眼下又是遮天蔽地的青色光片,种种手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与想像,这蛇木部往日不可一世的聚气武者,此刻只想仰头狂吼、问老天一句:「这他娘的还是武者吗?」 他一个挺身鱼跃而起、脚才刚踩上实地,还来不及再有其它举动,狼岩轻轻一指、迟缓术又现! 两人的交手只是一眨眼,电光石火间佘通便已全面处于挨打之境,不远处的熊二此刻才回过神来,顾不得身旁仍在运功抵抗体内雷元素侵袭的鼠老三,提起熟铜棍便欲赶去救援佘通。 才迈出两步,熊二眼前一花,一团灰影电射而来,一条细长石棍挟著风势雨势当头砸下。 「巨熊擎天!」他怒吼一声,熟铜棍发出耀眼白光、幻化出一头黑熊虚影,张牙舞爪的急扑向上;「哐!」巨响声起,熊二登登登连退七八步方止住身形,眼前一头长著两片薄翼的灰色小猴儿、正拿著一根四尺长短的短棍,冲著自己龇牙咧嘴。 见一向自负神力惊人的自己、竟被一头不到二尺的小猴儿击退,熊二又惊又怒,熟铜棍如风车般旋转了起来,点点白光四溢,如同疯魔般向小家伙横扫而去。 另一边的佘通此刻已到了生死边缘,他正欲施展武技抵挡那密密麻麻的风刃,岂料那少年只是随手一指,此前那种身在水中的迟缓感觉又现,凄厉嘶吼声中、那数十枚闪耀著青光的薄利风刃已将他身形铺天盖地的淹没。 狼岩没有丝毫停顿,双足一蹬迅速欺身向前,在漫天风刃消散、佘通那布满了大小伤口、如同破麻袋的身躯映入眼帘的同时,右手已一把扣住了他咽喉,混沌元力劲凝五指,狠狠的就是一捏! 喀喀声响,佘通圆睁的双目中光芒渐渐黯淡,喉骨尽碎、当场气绝。 想起当年部落被逼离狼山、阿娘几乎死在三部手里,狼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戾气,彻底放开了体内的束缚、浑身血腥煞气冲天而起,左手抓住佘通头发一拽,一颗斗大头颅竟被他生生扯了下来,血柱喷出颈腔数尺高,雨水血水激荡四溅之下,这一幕骇人到了极点。 此时才堪堪赶到的三部武者、在满脸惊恐中齐齐止步。 眼前景象和那少年滔天的凶戾煞气、极度冲击他们的视觉与神经,近二十名化气境,面对孤身提著头颅的狼岩、竟是无人再敢踏出一步。 右手松开,无头尸身颓然倒地,狼岩虚空一抓、尸体腰间的一只皮袋已落入手中,将皮袋系在了自己的储物袋旁,他左手提著佘通脑袋转身回头,冲著三部武者露齿一笑。 雪白牙齿在滂沱大雨的昏暗中、配合著前胸后背密密麻麻的恐怖伤疤,彷佛远古凶狼的獠牙,将他这抹笑容衬托得杀机毕露! 三部的化气武者们不约而同的退出一步,在那带著笑意的目光下,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彷佛被一头绝世凶兽盯上,一股冰冷寒意直接冻到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远远瞥了小家伙一眼,见它以迅捷无伦的速度正逗得熊二嚎叫连连,熟铜棍狂舞乱砸、却连小家伙的灰毛都摸不著一根;一旁的鼠老三面色苍白坐在泥地中、双眼惊恐无比的望著这里,他正在体内雷元素的狂暴肆虐下苦苦支撑,对周遭的战斗根本无暇插手。 狼岩收回目光,左臂猛然一甩,手中人头如同流星般砸向数丈外的人群,右掌成爪虚抓,风元素形成强劲吸力,地上鼠老三的流星锤一颤之下,登时凌空而起、落入了他手中。 「碰!」地一声巨响,佘通的头颅疾如电闪般、砸在了闪避不及的一名化气武者脑门,两颗脑袋齐声而爆,蕴含著狼岩混沌元力的碎裂头骨四散飞溅、周围顿时有数人被碎骨插入头脸,掩面哀嚎声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嘴角挑起一抹残酷弧度,狼岩右手轻抖,一溜火星顺著铁鍊延伸到了锤头,毫无预兆的轰然声中,整条铁鍊连同锤头登时燃起了熊熊烈焰。 此时天已全黑,燃烧著的流星锤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狰狞火蛇,在雨夜中摄人心魄、极为刺目。 若是将流星锤上的火焰放大千百倍,就能赫然见到,这些诡异炎火竟不断从周遭天地中吸取著一粒粒细小的火元素、源源不绝补充著自身,在如此倾盆大雨下、竟骇人听闻的不受丝毫影响。 眼前的诡异景象、不只将三部的化气武者惊破了胆,就连与小家伙缠斗中的熊二、一旁打坐的鼠老三等两名聚气境,亦是齐齐倒抽一口凉气,难掩心头震骇。 握著铁鍊的右手在橘红色火焰中恍若不觉、丝毫无损,狼岩舔了舔流淌过嘴角的雨水,冷声道:「小三,别玩了!大个子给你进补,旁边那只老鼠留下、给哥看好了!」 小家伙吱吱应声,迅捷无伦的身形陡然又快了三分,伴生石棍划出漫天棍影,将熊二魁梧的身形整个笼罩了进去。 「哐哐哐!」铜棍石棍交击声不绝、伴随著熊二惊怒交加的怒吼声,连同狂暴肆虐的风雨声交织成了一首杀戮之曲。 狼岩将目光移向了前方数丈外的三部武者,嘴角那抹微笑的残酷意味更加浓厚,摇著头缓缓开口,话音虽轻,却字字如同巨锤、敲得他们心胆俱裂:「让你们多活了十几年,已然够本了,如今,就到此为止吧!」 最后一字甫落,他右足重重顿地,身形如同暗夜中的蛮豹、电闪扑出。 对面人群一阵骚动,然而狼岩实在太快,一众化气武者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梦靥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