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美食家》 第一章:酸辣肚条 人生,不过短短百年,辗转世间,零落为尘,终究只剩一捧尘土。相逢全凭机缘,不甘却因执念,执念一生,魂魄永无安宁。 于是,辗转、浮沉…… 我叫宋坤,从小父母双亡,我是在小叔家长大的。大学毕业之后,我离开了家乡,来到了这座二线省会城市。 我学的专业非常冷门,大气科学。 这年头,循规蹈矩的工作,永远只能糊口,闯荡一段时间后,我深知这一点。 于是,我开始捞偏门——帮人捉鬼。 我的事主们都叫我捉鬼大师,其实,我根本不会什么阴阳方术。但需要声明一点的是,我绝对不是骗子,做人,我还是有底线的。 这个能力的开启,是三年前的一次偶然,这里就先不表了。 人的固有思维中,鬼总是很可怕的,这些印象来自于大量的影视作品和一些小说中,在那其中,它们总是三头六臂无所不能的。 因此,人对于鬼魂,有一种强烈的恐惧和抵触感。 我从来不怕鬼,不是因为我胆子大,只是我从小到大见到无数的鬼,我看见他们在人间东躲西藏,只因为一个执念而不肯离去。 他们,真的很可怜。 我的工作,就是解除这些鬼魂们的怨气,送他们离开。 此刻我正站在一个小区门口,保安不让我进去,我拨通了房东太太的电话。 她有些微胖,领我们进去的时候,跟保安打了个招呼,说是来租房子的。 这个二线省会城市地处西南,房价这两年涨了不少,导致很多人一夜暴富,很多人彻底绝望。 小区虽然不大,但环境总的来说还可以,出门就是地铁站,学校菜市场都在附近。 把东西放进厨房后,我站在二十四楼的阳台上,风吹过来,打在脸上很清爽。 房东太太交代了一些什么,随后便走了。 我伸了个懒腰,沙发很软,颜色很艳,应该是新买的。我靠在上面的时候,整个人都陷进去了,感觉非常舒适。 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个综艺节目,小鲜肉们嘻哈打笑,我看得百无聊赖。 浮躁的人心配合着浮夸的表情。这个时代太不安分了,互联网的高度发达,导致很多人的审美产生了严重的困惑。 这样的节目,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拿着遥控器,一个个往下按。综艺收益奇高,相比用心去拍一部作品,艺人们热衷于去做这个。 物质至上的社会,哪儿什么时间去追求精神。 就在这时,我按着遥控器的手指停住了。 此刻出现在荧屏中的,是一档美食节目,专门教人做菜。 这,很对我的胃口。 我是个吃货,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各处寻找美食,吃当地最好吃的东西。 当然,会吃的人,多半都会做。 我更是如此。 一道菜,只要吃进嘴里,我便能猜出它的做法,八九不离十。 这种能力与生俱来,我很自豪。 此刻,在电视里做菜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退休教师,他教大家做的,是一道酸辣肚条汤。 文火熬制后的肚条,胶原蛋白完全浸润到了汤水中,使其像牛奶一般浓郁雪白。 陈年的四川老坛泡菜,口感脆健,因其与朝天椒一起泡制过,酸爽中带着辛辣的滋味,炒制后加入汤料里,自然是酸辣十足。 尽管隔着屏幕,我还是能想象出这道菜的美味。美食,是这个世界上,最需要想象力的东西。 主持人在品尝完这道菜后,给了厨师极大的好评,但给我触动最深的,却是退休教师说的一句话: “胃,是最接近心脏的器官,当有一天,我们意识开始萎缩,唯一能够唤起那些记忆的,就只剩下食物了。” 这句话,我很认同。 关掉电视后,我站了起来,身后的沙发有一个明显的窝陷,我的身体已经离开很久了,它还是久久没有复原。 房子是两室一厅,大概七十个平米,墙上是粉红的壁纸,我不是很喜欢。 两个房间都很小,一间里面摆着电脑,应该是书房,另一间则是卧室。 窗帘很厚,这让整个卧房都显得有些闷,我拉了一下那层厚厚的布帘,落下来的灰尘呛得我打了一个喷嚏。 将窗帘被拉开了一半,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我看见无数的灰尘在空气中飘荡,一粒粒的非常清晰。 困意袭来,躺下刚眯了一会儿,突然间,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 身子一个打挺,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开了大门,外面并没有人,空荡的楼道里,楼道灯微微亮着。 正要关门,我听到“叮”的一声,是电梯的声音。 从电梯轿厢里出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面容微微憔悴。 她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不过那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你,住对面?”女子问我。 我点点头,她嘴角微微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好像又忍住了。 女子最后抬眼看了看我后,关门进屋了。 我也退了回去,关门刚回头,就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嗖”地一下就从我身边窜开了。 “是谁?!” 一阵风吹过来,空荡的客厅里,并没有人回应我。 渐渐地,我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声音,轻轻地一下又一下,节奏很快。 跟随这声音,我来到书房。 坐在电脑桌前的,是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长裙。 电脑开着,她盯着屏幕上那些跳动着的数字,手指按着键盘,啪啦作响。旁边绿萝枝叶茂盛,枝叶茂盛。我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这期间她一直很专心。 我盯着她的脸一直看,她左边的眉毛上有一颗痣,很大。就在这时,电话响了,红衣女子突然抬头与我对视着。 向的是她的手机,再顿了顿后,她接通了,那里面跟她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两个似乎在争吵,很激烈。 说着说着,红衣女子就把电话挂了。她看着电脑上的数据,没有再继续工作下去,我看见她眼圈有些发红,好像哭了。 慢慢地,她站了起来,从我的身边穿过去,她走向了客厅。 她一直往前走,推开了阳台门。 意识到了什么吼,我朝那红色的身影喊了一声,随后赶紧奔过去,而这时,她的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阳台的护栏。 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时候,她张开双臂从二十四楼,一跃而下! 我趴着在护栏上,就这么眼看着她的身子跌落下去去,在我的眼里,她成了一个小点,随即只听一声闷响,她倒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在她的身下,是一摊血红,慢慢扩散开来…… 站在二十四楼的阳台上,风很大。我大口喘着气,紧握了阳台的护栏。 过了一会儿,当我再次朝楼下看过去的时候,那块地面上,停着一台小轿车,红衣女子的尸体,不见了踪影。 定了定神之后,我来到了厨房。 那是一块上好的二刀肉。 杀猪第一刀用在脖子上,第二刀放在屁股上,这就是二刀肉。这肉比五花肉肥,煮熟了肥瘦也是相连的,这是四川回锅肉的最佳选择。 锅里倒入一点点菜籽油,肥肉放进去干煸,很快肉香就出来了,料酒去腥后,散入一把汉源红花椒。 郫县豆瓣酱,色泽浓郁,川菜的灵魂,调味增香的佳品。还有蒜香十足的蒜苗,在锅里翻炒的时刻,尽量挥发着与生俱来的清香味,是回锅肉的绝配。 回锅肉入盘,每一片都弓着身子,肥肉金黄,瘦弱深红,裹着油珠子闪着光,就像一个半圆形的灯盏。 这是检验它是否成功的一个标准,因此,四川人也习惯叫回锅肉为——灯盏窝。 米饭是一开始就煮好的,上好的东北大米,米粒颗颗晶莹饱满,雪白如玉,闻起来就是一股饭香味。 在做饭的时候,虽然没有回头,我却知道,那个红衣女鬼一直在我身后晃来晃去,我能明显感觉到她惨白冰凉的手滑过我的脖子。 没有任何反映的我,大概让她很不适应吧。 端着这一饭一菜,我直接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女子开门后,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饭菜:“这是……” 不等她再说什么,我就进了屋子,把饭放在餐桌上,我转身看着她说:“饿了一起吃饭吧。” 听了这话,她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环顾四周,粉色的壁纸,整个墙都贴满了,颜色过于甜美。每一个女人都有公主梦,看来果真不假。 她突然问我:“你是租客?” “是。” “今天搬过来的?” “是。” “……哦。”她低头沉默了片刻后,突然抬眼定定地看着我:“你看到鬼了吗?” 我也看着她:“鬼?” “对!”她点点头:“你住的房子,死过人,你不知道吗?” “什么时候的事儿?” “半年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见她脸色明显比刚才惨白了些。 “怎么回事?”我又问。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我:“一个女人,从阳台上,跳下去了,当场死亡!” 第二章:蒜苗回锅肉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抬眼看着自己的阳台,门大开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阴云。 “那个女人死后,她的魂魄一直在这里游荡,租客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每次都住不了几天,就被吓得逃走了……” 看着阳台外面的天,我打了个颤。 我问她:“你怎么不走?” “我不是租客。”她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带着些许的自豪:“这房子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 女子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回锅肉的味道很香,她盯着这些肉,我看见她咽了咽口水。随后她又抬头看着我: “你不相信啊?这房子真是我买的,你别看我年轻,我挺能挣钱的。” “我相信。”我说。 “二十一岁我就大学毕业了,从一个小县城来的,之前一直租房,存了一下钱,我妈又给我添了点儿,首付就来了。” 我有点点头,赞叹了一声:“不错,你很能干。” 她笑了一下:“我是会计,我能做兼职,私下里接了好几家公司的账,我又不怎么花钱。这房子之前是我租的,后来房东说要卖,我看它环境什么的都不错,就把买下来了。” 我又说:“那你很辛苦。” 她笑了一下:“年轻嘛,无所谓。”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我刚把这房子买下来,怪事儿就发生了……” “什么怪事儿?”我盯着她。 “我的屋子里老是另外一个人,不管你相不相信,这种感觉很强烈。这个人就在我身边,无时无刻。不管我在工作、休息、还是在睡觉……我总能感觉到有一个人,就在我屋里里徘徊。”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阳台看:“你明白这种感觉吗,很可怕……一定是对面屋子里的那只女鬼,是她找上了我……” 她的神色非常严肃,于是我问她:“你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自杀吗?” 风从阳台那边吹过来,将她的头发高高扬起。 她说:“我不知道。” 我不想继续问下去了,于是我让她先吃饭,她应该是饿坏了,听我这么一说,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肥瘦分明的肉片,晶莹红亮,瘦肉是化渣的,连着肉皮的肥肉韧性十足。 我看着她吃着,一口米饭一口肉,津津有味。 “我妈身体不好,每次她生病,只能回老家住院。我想在城里安家,这样她的户口就能迁过来,城市医疗条件好一些,在我身边挨着,我也放心。” 油珠子从她的嘴角滑落,我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她接过来后,冲我说了声谢谢。 “把这房子买下来之后,我贴上了最喜欢的粉色壁纸,还有那个沙发,也是我后来添置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扭头看着那个大红色艳丽的沙发。 “当我第一次坐上去的时候,我就最喜欢上它了,虽然它价格不菲,但我还是买了。” 我刚要说什么,就在这时,我看见她的七孔开始流血,张嘴,她一口血泡直接往外涌: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等我终于凑够了首付,眼看就要过户,就在半年前,房价突然开始疯涨,房东居然不卖了,她要毁约!” 她的情绪开始激动,眉头紧皱着,左边那颗痣很显眼。 那一瞬间,狂风大作,穿着红色长裙的她整个身子飘到了半空中,她怒喝道:“这是我的房子,谁也不能把我赶出去!” 这声音带着巨大的怒气,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纸屑飞到半空中,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感觉。 “那个该死的女人出尔反尔,是她逼死了我,我要永远留在这里!” 风越来越大,飘在半空中的她,形如鬼魅。 我站在原地,与她对视着,一动也不同,突然间,她朝我扑过来,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赶紧从我的家里滚蛋!” 她冲我大吼着,满脸狰狞。 女鬼的手指冰凉,我被她举在半空中,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那道回锅肉,好吃吗?你妈教我做的。”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松开了,她痴痴地看着我,有些不可思议:“我妈……” 被她扔在了地上,我没有感觉疼:“我是来帮你的,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走吧,这个世界早就不属于你了。” 她没有说什么,看了我很久后,突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你妈说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一道蒜苗回锅肉,所以,我给你带过来了。” 女鬼哽咽着:“我妈做的菜很好吃,特别是回锅肉。” “我做的怎样?” 她点点头:“好吃,跟我妈的味道一样。” “现在你心中,还有怨气吗?” “……” “你该走了……” 我看见她缩在地上不断的抽泣着,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我听不清的话。 她站了起来,脸色不再像刚才那么狰狞了,她呆呆地看着我:“我想见我妈……” “你会见到她的。” 她愣了一愣,又沉默了许久后才点点头,她走到了阳台上。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不再有风,她穿着长裙的样子很美。转身她冲我笑了一下,那一刻的她,看起来非常淡然。 “我要走了,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对我说。 “这很好。”我点点头。 我看见她身体的四周泛着一层光圈,她问我:“那边是什么样子的?” 摇摇头,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没骗她,对于那边,我一无所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那入口处,天空一片漆黑,地上铺满了白色的鹅卵石,踩上去冰冰凉凉的。 女鬼的身体渐渐消失在一团白圈中,在最后的那一刻,她冲我挥挥手,笑着跟我说了声谢谢。 等阳台上的一切消失后,我舒了一口气。 来到书房,我打开了一则新闻: 陈娟,女,半年前因为买房纠纷,一怒之下,从二十四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关掉网页,我把陈娟刚才使用的财务软件也关上了。 这些鬼,心中有执念,因此滞留人世不走。他们中通常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过世了,还在重复做着身前的事儿,一遍又一遍。 又或许,他们其实明知道自己已经是鬼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陈娟也跟那些鬼魂一样,留在了她自杀的房子里。那些租客搬进来后,被一次次地吓跑,而陈娟她自己,也被那些来来去去的租客惊扰着。 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我看着那粉红色的壁纸,感慨连连。 水泥铸成的房子,普普通通,为了让自己有个容身之所,太多像陈娟这样的人,倾尽了心血,终其一生,将自己困住,画地为牢。 陈娟固然是个悲剧,因为她死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个活着的“陈娟”,他们卑微地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拼尽一切,只为了在这个城市里,不再寄人篱下。 很多时候,其实,生者往往比死者,更可悲。 命运,无法掌控。 鬼魂其实跟人还是有很多地方是相似的。我发现他们虽然没有了身体,但是味觉并没有退化。就像之前电视里那个退休教师说的一样: 胃,是最接近心脏的器官,当有一天,我们意识开始萎缩,唯一能够唤起那些记忆的,就只剩下食物了。 于是,在了解到他们的执念为何物后,我会做出他们生前最爱吃的一道菜,刚才陈娟吃的那道菜,就是我亲自去了一趟她的老家,找到她母亲后学会的。 吃了这道菜,鬼魂们执念就会消除,也就离开了。 所以,我与其说是个捉鬼的,到不如说是个解怨的。 电话响了,是那个女房东。 她在电话那头问我事儿办好了吗,我说是的。她很开心,说马上把钱给我转过来,微信支付,不过要扣百分之三十押金,因为她不敢保证我是不是在骗她。 果然是一个精明的女人,工于算计。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丛林法则历来如此,适者生存。 我说好的没问题。 女房东又说:“陈娟死后,这房子一直闹晦气,要是不除掉她,我都没心情去旅游了。”见我不说话,顿了顿后她又说:“最近国内天气不好,泰国那边气候还不错。” 我说是的,她便挂了电话。 微信上收到一条转账信息,金额一分没错,我点了确认。 我帮房东太太送走了一直赖在她家里不肯走的女鬼陈娟。她给我钱,我帮她解决了问题,我们各取所需。 等价交换,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大家不亏不欠才能长久相处。 离开小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天上星星点点,电话响了,一看,是我的合租的室友。 他叫张明天,在一家连锁小吃店打工,就在昨天,他自豪地告诉我说他马上就要升店长了。 接通电话,果然他又忘记带钥匙了,我叹了口气,说马上就回来。 刚挂了电话,我就看见前方一个黑影闪过…… 第一章:清汤挂面 看到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我心中一紧,正要跟过去,就在这时,有人在后面叫了一声:“小心!” 回头,是一个老大爷,年龄大概有六十来岁。 他头发花白,但他的身板挺得很直。 见我转身了,他用很慢的语气对我说道:“小伙子,前面是危楼,已经围起来了,不要靠近。” 抬头我这才发现,眼前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窗户里黑漆漆的一片,月光下,我看见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这里,要拆迁了?”我问。 没有人回应我,当我回身再次朝老大爷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 朝四周看了看,我都没有看见他,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叫鸟,不悦耳,甚至带着些微的沙哑。 于黑夜中,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再次看向前方的小楼,月光下,它就像是一个幽灵似的,定定地注视着我…… 大城市不仅房价贵,连房租都高得离谱,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我没钱,只能找人合租。 这个人就是张明天,当时他在网上发布的一条合租启示,我按照上面的号码给他打过去,他简单问了一下我的情况,就让我过去了。 一个套二老破小,三环边上。 说是套二,其实就两间房子,客厅小得可怜,只能摆一张餐桌。厨房和卫生间倒是齐全的,楼下就是公交车站,地铁也在不远处,我挺码满意。 两间屋子一个朝南一个向北,一大一小。 我是后面来的,自然住的是小的并且朝北的那一间,张明天是二房东,我每个月付他一千。 偶然间我看见过他给房东的微信转账记录,一个季度房租是三千六,也就是说,张明天这厮,住了一间朝南的大房子,每月房租才二百。 他很精。 话又说回来,这年头,世道这么乱,脑子不放聪明点儿,也不好混。 看破,不说破,我做人的原则。 我们住的屋子五楼顶层,楼道里的灯是坏的,黑漆漆的一片。 我走上去的时候,看见门口一团亮光,映照着一张清瘦的人脸,伴随这情景的,还有“塔塔”的枪声。 张明天这小子,准是又在玩儿那什么绝地求生。 他的神色很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回来了。 直到我叫了他一声,他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嘿嘿道:“等一下,这把马上就吃鸡……” 我没有理他,绕过他走到门口,开了门就进去了。 过了号一会儿,张明天才进来,他神色有些黯然:“本来是可以吃鸡的,就剩三个人了,遇上个猪队友,真特么倒霉!” 他嘴里愤愤不平,我没有理他,进了厨房。 中午之后,我还没吃过东西,厨房里只剩一些挂面条了。 翻箱倒柜了一下,我又找出一棵葱和几片小塘菜,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足够煮上一碗清汤面了。 面条在开水中翻了两滚就捞了起来,淋上两勺酱油,小塘菜放在面汤中烫了一下后,我将它们整齐地摆在面条上。 打开冰箱,玻璃瓶子里还有最后一点猪油,用筷子一点点掏出来放在面条上,浇入面汤后,猪油就完全融化了。 撒上葱花,这就是一碗香气扑鼻的清汤挂面了。 端着面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张明天。 这厮笑嘻嘻的说着:“有吃的?我也来点儿。” 我把面条往旁边端了一下:“你那小吃店不是包吃吗?” 他嘿嘿又笑了两声:“今儿我休息没上班,在网吧里泡了一天,这个点了,还没吃东西呢。” 我坐在餐桌前,还没吃一口面,他已经从厨房里又拿了一个碗出来放在我旁边。 最后,我还是分了一半给他。 张明天吃得呼呼作响,吧唧吧唧的这习惯很不好。 吃着吃着,他突然对我说道:“宋坤,今天房东给我打了个电话,这房子,咱们住不久了。” “怎么了?”我愣了一下。 “这房子要拆迁了,你是没听到房东那个口气,那兴奋劲儿简单挡不住,隔着电话都能感觉扑面而来的优越感……” “拆迁……” 张明天啧啧了几声:“对,这年头,拆迁是一夜暴富的最迅速的手段!” 我喝了一口面汤,咸甜中带着有挂面的碱味和小葱的香味。 “他让咱们什么时候搬?” “这倒没说,只是告诉我们快了,算是,给个心里准备吧。”说到这里,张明天的语气很惋惜,他看向四周: “这房子虽然不便宜,但胜在地段好啊……唉,又要去找房子了……” 我哦了一声,没跟他再说什么就进去卫生间洗澡了。 晚上睡觉之前,我习惯性的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今天没有什么新邮件,也就意味着,后面没有生意。 我的开支不大,一个月房租加上必要的生活开支,有个两千块钱足够了。 一单生意,我的起步价就是三千,再怎么倒霉,一个月也不止一单生意,够用了,还能存点儿。 日子,慢慢会好的,我也会越来越好的。 倒头睡觉,五分钟就打呼了,我从不失眠,这一点很好。 梦里,我又看见自己身处一个饭店里,主人家在办酒席,客人们在吃饭,他们笑得很开心,声音也很大。 只有五岁的我,缩着瘦小的身子,蹲在角落里玩儿单子球,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闪着光…… 周围很嘈杂,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在地上一颗颗滚动着。 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她长得很漂亮,妆容精致,只是穿着一件皮大衣,略显得有些贵气和浮夸。 女人走近了,摸了一下我的头,跟我说去一边玩儿,她说这些弹子球要是让客人踩到了,会受伤的。 她的声音很柔软,我点点头。这时,有人叫了女人一声,那是吧台里的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圆脸,有些微胖。 我面前的女人哦了一声,她指着饭店外面那块空地说让我去那儿玩儿,不过要小心。我点点头,听话地捡起地上的弹子球就往饭店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我就跟迎面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这是一个光头小伙子,很瘦,眼睛细长。刚才跟他相撞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身上几乎全是骨头,膈得我生疼。 抬头跟他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泛着光。 阴狠的光。 第二章:白粥配泡菜 我不由得身子一颤,他盯着我,咬了咬牙。 “滚!” 我听到他嘴里用力地吐出这么一个字。 赶紧从他身边逃走,回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背在后面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店里依旧很热闹,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客人们杯盘交错,还是那么热闹。 突然之间我开始紧张起来,隔着玻璃,我一只手扶着玻璃上,另一只紧紧抓着弹子球,我看着那个瘦弱的光头,一步步走向了吧台,他背后的匕首闪着寒光。 圆脸男人跟刚才那个声音很柔软的女人,他们一边看账本,一边在商量着什么,表情很轻松,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我开始拍打玻璃,大叫小心,可惜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没有任何人听到我的呼喊。 细长眉眼地瘦弱男人走到了吧台边,吧台后面的人这才注意到了他,但一切已经晚了,只见细眼男人将背后的匕首猛得朝圆脸男人脖子上一刺! 饭店原本坐着吃饭的人突然攒动起来,男人女人们惊呼着从饭店里跑出来。 眼见这一切,我对着玻璃大叫着,歇斯底里。 瘦弱男人杀红了眼,圆脸男人脖子上的动脉血管被割破了,鲜血喷涌而出,他瞪大眼睛往前走了几步,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旁边女人的皮大衣上,已经是鲜血淋漓,她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就被那瘦弱男人一把从后面抓住了头发。 她尖叫着,声音凄惨无比,匕首的刀尖一下又一下朝她身上刺去,凶手面目狰狞。 最后,她被往前一推,整个人就扑到了玻璃上。 我跟她对视着,隔着一层玻璃,她伸手想要触碰我,隔着我们的,还是那层玻璃。嘴巴微微张开,女人含着泪,似乎想让我快跑,我的身体麻木着,根本无法动弹。 在女人到底的那一刻,我手里的弹子球落了一地。 瘦弱男人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他一转身就看到了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身子颤抖者,满眼是泪。 尖利的匕首上,鲜血直淌,他瞪着血红的眼珠看向我,咬牙切齿。 我害怕极了,一动不动。瘦弱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弹子球,弓下身子捡了一颗放进兜里。 街的那一边传来警车的声音,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跑! 警察将店门口封锁了起来,两具尸体被装进黑色的袋子里抬了出来,周围的人在叹息,我茫然不知所措。 转身,我看见人群中有一个奇怪的身影。 全身被黑色的斗篷包裹着,身体一丝也没有露在外面。 过了很长时间,人群散去之后,那人还在那里,静静地,虽然看不见脸,但我知道,这人在注视着我。 就在这时,一双雪白的手从斗篷里面伸了出来。 那双手将斗篷的帽檐落下来,我看清了她,那是一个女人,绝美。 肤白如雪,红唇似血。 她嘴角冲我微微勾了一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我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过去,她像是有吸力一般,我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 等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弓下了身子,抬头我对视上她的脸,我一惊!她的模样已经变了,不再是刚才那个绝美的女人,而是,那个杀人犯! 我想逃,已经来不及了,瘦弱男人用细长的眼睛等着我,紧接着,那柄带血的匕首,猛得刺向了我的胸膛! …… …… 睁眼开,梦又醒了。 自从父母过世后,这个梦就经常出现,之前,我会惊恐很久,也会哭。但现在,我早就已经麻木了。 在我五岁那年,我亲眼目睹了父母被人杀害的全过程,就是梦中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真实的案发县城,并那个穿着斗篷的女人。 五岁之后,这个女人经常会出现在我梦中,嘴角总是一抹神秘的笑。 我父母生前,经营着一家餐厅,由于经营有道,菜品的味道也不错,因此在当地生意很好。 那时候生活很幸福,我是独子,家庭条件又比较好,他们对我非常的宠爱。 那次意外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下子成了孤儿,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饭店被小叔接管后,虽然他待我还是很好,衣食无忧,但不得不说,我的整个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也许警察无能,那个杀人犯至今没有被抓到。 不过,他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尽管过了将近二十年,那狰狞的目光,我不会忘记。 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遇到他,是的,我确定。 看了一眼手机,才早上七点。 这个时间对于没有正式工作的我来说,有点儿早。 在床上反复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起床。 就在这时,并没有关机的电脑响了一下,有人给我发送了一封邮件。 邮件内容如下: 你好,我叫高健,有人向我推荐了你,说你能帮忙驱鬼。我以前不相信鬼怪,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让我改变了看法。听说你很灵,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在邮件的末尾,这个叫高健的人,留下了电话号码和地址。而且,这个人还补充了一句:只要你能帮助问,钱,不是问题。 生意,又来了。 关上电脑,我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厨房里最后的挂面被我昨天晚上吃了,我又翻了一下,米缸里还有一些东北大米。 于是,我随意熬了点儿白粥。 餐桌上有一个玻璃罐子,里面鲜红的是泡的红辣椒,绿色的是蒜苔。 打开盖子,一股鲜香扑面而来,这坛子盐水被我经营有道,从来没有生白生花的困扰。 张明天却是个很讨厌家伙,每次都喜欢直接用筷子伸进去夹。 我跟他说这样盐水会坏,每次他都不听,直到有一天,我发火了,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我说:“对食物的态度,就能看出做人的品格,请放尊重一点!”。 泡菜就着白粥,稀饭清甜,泡菜爽口,很不错的早餐。 张明天也开了门,他穿着大裤衩走出来,见了我的早餐,眼睛一亮。 “就这一碗,没有多余的了。”说完,我放下了碗筷。 离开的时候,张明天突然叫住了我:“我们小吃店还招工,你整天往外跑,也没个工作的,要不过来帮帮忙,我马上升店长了,可以罩着你……” 我头也不回:“谢谢了,不过我暂时不需要。” 第三章:拆迁 从地铁站出来之后,抬眼我就看见了旁边的甲级写字楼。 建筑很高,通体是蓝色的玻璃,阳光下泛着光。穿着职业装的高级白领们穿梭其中,高大帅气的门童替礼貌地冲他们微笑示意。 我给那个叫高健的人打去了电话,在说了自己的身份后,他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一下子就转变了: “你先等一下,我马上派个人下来接你!” 站在顶层办公楼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有些眼晕。 坐在我后面办公桌前的,就是那个叫高健的事主。 他的外面跟自己“高健”这个名字很不搭嘎,秃顶,看起来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点,而且顶着个啤酒肚子,很油腻的样子。 漂亮女秘书放下茶杯,高健示意她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拉上了后,他走到我身边,指着不远处正在修建的那些房子: “这个楼盘就是我们公司开发的,当时的地价拿得很便宜,我一直捂着没有开发,今年房价涨上去了,我就动工了。下周开盘两万起,还先卖些边角料……” 看得出,他有些得意,摩拳擦掌。 我对他说的这些,不是很感兴趣,我只问他: “鬼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商人说话都喜欢绕弯子,面对我的开门见山,高健显然有些不太习惯。收起脸上的笑,他坐在了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对我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坐下来,看着茶几上的玻璃茶杯,里面的茶叶根根立起,这茶应该是上好的“竹叶青”。 高健抽出一根中华递给我,我摇摇头说不会。他也勉强,自顾自地点燃一根抽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后,他眯着眼睛:“你,真的会捉鬼?” 我点头说当然。 “可是……”他打量了我一下:“你,看起来不太像。” 我站了起来,有些不悦:“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找我来干什么?” 见我要走,他赶紧起拦住了我,说了声对不起后跟我解释说,他是被人骗了好几次了,有些害怕,看我的样子像个上班族,跟他印象中的大师不同,所以才问一下。 我问:“你请的那些,看起来人摸狗样的大师,给你把问题解决了吗?” “当然没有,如果解决了,我也不会找你了……” 高健有些尴尬,见他态度转变过来了,我也不跟他计较,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我操着手看向他:“先跟我说说,是哪儿出了问题,还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吸了一口气,高健看向落地窗的另外一边,他指着某处对我说道:“你看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看见那是一个老旧的城中村,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单单它隐匿在其中,远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昨天晚上我才从那儿走过。 当时有黑影闪过,一位大爷叫我注意安全,等我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高健说:“前几年招标,那一块儿都让我们公司中签了,但那儿不是规划用地,属于居民小区,赔偿款的问题,我得亲自去跟产权所有人谈。” 我看着那个地方,昨天从那儿经过的时候,我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从这个位子看过去,它确实很不错,周围是大型商超和写字楼,不远处还有中央公园。 这样的地方修建房子,房价绝对比刚才那个2万一平米的地段,要贵上许多吧。 我喝了一口茶,绿芽尖子附在水面上,茶水味道确实很好。 一口下去,有些茶叶浮在我嘴里,扯下来扔在烟灰缸里,我问:“前几年就中了,为什么现在还没动工呢?” 高健也把烟头扔进了烟缸:“因为,有鬼!” 我抬眼,冷静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那一刻,我能明显看出他神色中的慌乱,顿了顿后,他又抽出一根烟点燃了。 深吸了一口香烟后,他才说道:“那个地方,住的都他妈是一群刁民!贪得无厌,好吃懒做,愚昧、落后,只想着一夜暴富!” 我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一边抽烟,他一边说着,于是我也大致了解了那个城中村发生了什么。 原来,三年前,高健的这家房地产开发公司,通过一些“手段”,顺利地拿下了那个黄金地段勇于开放一个大型的商住两用楼盘。 在得知了这一消失后,那城中村的居民们是奔走相告,欢喜异常。 毕竟,在城市中,“拆迁”这个词汇,跟“一夜暴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高健的公司召集村民们开会讨论赔偿的方案,毕竟物权法已经出来了,房子是人家的,价格上必须要合理。 其实,高健原本并不想搞太多事儿,城中村地段好,只要村名门开价不离谱,他都会答应的,毕竟这里只要一开发起来,那可就是黄金宝地啊。 商人永远只看利益,尤其是作为高健这样的成功商人。 在他的眼里,用金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儿。 解决中,不乏有些村民抱团拉帮结派,为的就是从高健兜里多掏出两个钱来,不过那些都是蝇头小利,高健也不在乎。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他认为的这些唯利是图的小市民中,居然有一个怎么也打动不了的人。 这个人就是魏平。 魏平,在北上广这种地方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算是村民中有些见识的人。 离开一线城市后,他带着老婆孩子回到老家,将祖辈留下来的房子翻修装潢了一遍后,不仅解决了自住的需求,还把空余的房租出租,坐享房租收入。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哪儿也不想走了,就想守着这房子过日子。 看到拆迁的公告后,他并没有向其他村民一样高兴,径直就回到家里,跟家里人说了一句:“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搬!” 眼看所有的村民都签好了合同,就只剩下魏平一家,作为开放商的高健有些沉不住了。 于是,他让人把魏平亲自请到了这里。 坐在顶层办公楼里,魏平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房子所在的那一片区域。 “你开个条件?”高健问他。 喝了一口茶,魏平转眼看向高健,幽幽地吐出了几个字:“除了钱之外,我还要一整层楼。” 第四章:闹鬼 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无理取闹,高健当然不会答应。 由于魏平家的楼位于城中村的中心,他家动不了,这一整块儿根本就无法动工,这个项目也就搁浅下来。 占用了大量的资金,这项目却无法动工,高健很着急。 魏平每天就翘着二郎腿,坐在家门口喝着盖碗茶,好不惬意。 他不肯拆迁,那些签了合同的邻居们自然是愤愤不平,煮熟的鸭子飞了,谁心里都不痛快。 魏平稳如泰山,他是在跟高健磨,看谁能耗得过谁。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就在高健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魏平的那栋三层小楼,着火了。 时间是凌晨三点钟,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人措手不及。 消防车很快赶到,但是还是迟了一步,除了魏平一家人命丧黄泉,还有几个租客也在这场大火中丢了性命。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歪着头看了一眼高健:“是你干的?” 我这句话说得有些突兀,如果对面是小气一点儿的人,估计一个拳头就会砸我脸上,真得到那样的待遇,我也只能认了。 谁让自己最贱。 但高健并没有不快,他只是说:“当然不是我。” 他之所以反映这么淡定,大概是被人质疑惯了,索性也就懒得解释了。 高健说,经过消防排查,起火点是位于二楼的一个电路故障。这样的城中村,很多电线都是私拉乱接的,而且年代久远,很容易出问题。 事故调查出来之后,高健的嫌疑摆脱了。 那栋三层小楼经过一场大火,也成了危楼,外面的贴着瓷砖,烧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里面烧毁的情况很严重,一片狼藉。 男主人魏平死在了房子里面,他的妻儿当天刚好不在,逃过一劫。 因为房屋已经烧毁,高健找到他的妻子谈论赔偿事宜,就一下子变得容易了许多,没有费太大的周折,就签署了协议。 我问高健:“既然已经办好了,为什么现在还不拆?” 叹了一口气,高健看着我说:“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了……” 我顿了一下:“那小楼闹鬼了?” “对!” “怎么回事?” 这时,门开了,那个穿着高筒丝袜的女秘书走进来,给我和高健的杯子里续了一些水,我说了声谢谢。 这个女人身材不错,腿很修长,而且仪态什么都也相当端庄。 这样很正常,这么大的房地产公司,当上老板秘书的女人,也是严格删选过的。 她冲我了笑了一下后,对高健道:“董事长,基建局的王处长已经帮你约好了,晚上的饭局定在繁花似锦,嗯……淮扬菜,您看可以吗?” 高健点点头:“小林,你安排吧。” 秘书走后,高健继续说:“合同签好了,我舒了一口气,以为一切都顺利了,就在我们工程队入驻之后,才发现——魏平的那栋楼,根本拆不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健的气息急促了些: “凡是进入那楼里的工人,都说里面有鬼,他们进去全部逃出来了,甚至其中有几个还被吓得精神出了问题。” 我想了一下说:“现在拆房子,不是可以直接爆破吗?” 他冷笑了一声:“爆破?你想得真简单,那可是市中心,是要通过审核的,再说这么一个小破楼,根本达不到爆破标准。”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 魏平的房子拆不了,那项目就一直搁浅了,这段时间房价涨了这么多,高健沉不住气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高健说:“我一开始不相信鬼神的,认为那都是以讹传讹,所以,有一天,我亲自去了一趟那个小楼……” “然后呢?”我问。 “然后……”高健盯着我的眼睛,低低说道:“当我进入那栋楼后,真的看到了魏平!” 他的眼睛虽然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脑子里应该是在回忆那天的场景,看样子,魏平鬼魂的出现,把他吓得不轻。 “宋坤,这段时间,我请了很多人来帮我,我发现他们都是骗子,都只是为了钱。”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我高健虽然是个商人,很多我不方便出面的事儿,,我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很明显,他在试探我。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我现在承认自己是个神棍,那么赶紧走,也不必浪费大家时间,但如果我想要继续骗下去,他会有办法收拾我。 毕竟,像他们这种老板,资本在原始积累的过程中,都不是善良的主。 再次站了起来,我说:“我可以帮你。” 听我这样说,高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就笑了。 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弓着身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叠钱给我:“这里是三万块,事成之后,再付你另外一半。” 见我身上没有包,于是,高健叫那个姓林的女秘书进来,给我找了一个布袋子把钱裹起来,靠近她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是女人香。 离开写字楼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我有些饿。 张明天工作的小吃店就在离这里两站路的地方,于是,我决定坐地铁去他那儿吃一顿。 坐在小吃店里,我才发现这点跟他讲诉的完全不一样,说是什么连锁小吃店,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小的门脸,统共七八张桌子,而且大中午的,就我一个客人。 服务员也只有两三个,店长是不是也就从他们中间选呢? 这小子,还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张明天把红油水饺给我端过来后,就坐在了我对面:“你想好了,要到这儿来打工了?” 饺子分量很少,十五块钱的价格数了一下,只有十个,而且还小得可怜。看来,待会得再点一碗甜水面,还得多来一碗玻璃抄手才够我吃。 这店生意不好的原因,我算是弄明白了。 这里虽然是闹市区,但是周围大把十来块钱就能吃饱的面馆,虽然写字楼林立,白领们又不傻,挨过一次坑,谁也不愿意再来了。 张明天突然盯着我放在桌上的布袋子问:“这是什么?” 第五章:玻璃抄手 “我只是来吃饭的!” 他伸手想要去摸布袋子,我把它往身边挪了一下。 我说:“大中午的,你这儿生意这么冷清,我估计连你都做不长了吧。” 张明天叹了口气,他往周围看了一眼:“是不太好,东西好吃,就是贵。我这也一把岁数了,老是替别人打工也不是个办法,得想个挣钱的门路,要不然……” 我没有心思听他的话,因为此刻我的目光,被进来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老大爷,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身子很直,正是我昨天晚上在危楼旁边看到的那个人。 他直走到点餐的地方,欠着身子对电脑那边的人说:“一碗2两的玻璃抄手,打包,麻烦你了。” 点完餐,他就坐在一张凳子上安静地等着。 张明天张开五指在我眼前挥动了一下:“看什么呢?” 我咽下了嘴里的饺子:“他是……” “他啊。”张明天朝那边瞟了一眼:“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来买一碗玻璃抄手,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玻璃抄手,是一道独特的小吃,薄如蝉翼的面皮裹上鲜嫩的肉馅,煮熟之后淋上鸡汤,整碗食物透明,看起来像玻璃一样。 “大爷是这里的老顾客了,据说是他生病的老伴儿喜欢吃,所以每天他坐几站路的公交车过来,专门打包带走。有一段时间他没来,我们都以为他不会来了,可他现在又出现了。” 一份饺子下肚,我竟然没有什么感觉。 那边老大爷的玻璃抄手也打包好了,他端着食物出了门,我也赶紧跟了出去。 小吃店外人声鼎沸,大马路上车流穿梭着,我已经看不到大爷的踪影了。 那天下午,我都呆在小吃店,这里生意确实很冷清,张明天说老板想转让这个铺面,但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接手人。 我问:“这里地段不错啊,为什么他不做了?” 张明天很不屑地说着:“要价太高了呗,转让费三十万,就这么个小铺子,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我哦了一声。 快到六点的时候,我离开了。 出了地铁走了大概五六百米,我就来到了高健所说的城中村。果然,这里早就是人去楼空,一栋栋房子安静地陈列着,跟四周的高楼大厦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越往里走,我越感觉寒意袭来。 看着四周的残垣,感觉这里像是都市里坟场。 地缝里有杂草冒出来,隐约中,我听到了昨天晚上那些嘶哑的鸟叫声。 此刻,我正在那栋三层小楼前,昨天晚上光线不是很好,我看不到窗口上那些烧焦的痕迹,而现在,如此的明显。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哆嗦。 小楼的门就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就在我要往前的时候,一个人影却先我一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夹克。 “喂!” 我喊了他一声。 他转身,我吓了一跳。 平头,皮肤黝黑,脸上一道疤痕从嘴角一直划到眼睛下面,看起来狰狞可怖。 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推开了小楼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正要跟过去的时候,只听“呼啦”一声,同时,我感觉有鸟雀的翅膀在我头顶扑过,抬头,我恍惚中看到三楼的窗户上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那人影消失后,我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后,也朝那小楼走了过去。 门是虚掩着的,我没有直接进去,习惯性的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没有人回应我,我又把耳朵贴上去,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回应,就在我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 一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袖体恤,身子微微有些发福,约么四十来岁的样子。 “你找谁?”他问我。 “我……”我转了转眼珠子,指着旁边墙上贴着的那张启示:“你这儿不是有空房招租吗,我在找房子住,想租下来。” 男人打量了我一下,开了门:“进来吧。” 我说了声谢谢,就跟着他走了进去。 城中村的房子都是如此,一楼是大厅,有的人家会破墙开店,用来经营一些日杂,但这家人没有,一楼做了大厅,里面放着一些电频车之类的交通工具。 “三楼是我住的,一楼除了公共区域,那个套间已经租给一对夫妻了,二楼有空房,但只剩下单间了,都带卫生间,不过厨房,在一楼,公用的,就是不知道你介意不……” 他的话还没说话,我立刻道:“没关系,我反正也是一个人住,单间,其实更适合我。” 见我没有异议,他就掏出一串钥匙,先我一步上了楼。 楼梯口,一个小女孩儿蹲在那儿,手里捏着一截粉笔,正在挂着的小黑板上一横一竖地画着什么。 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刻意绕了一下身子,怕碰到了她。 女孩儿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的脸很色很白,连嘴唇上都不带一丝血色。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梅梅……”她说。 我哦了一声,正要再问什么,楼梯口旁边的门一下子开了。 一个瘦弱的女人,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发现她的眼睛无神,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些淤青。女孩儿见了她叫了一声妈妈,她招呼孩子进屋,之后,又看了我一眼,就把门关上了。 跟着房东上了楼,二楼一共有四个房间,其中一间门虚掩着,房东说那已经租出去了,顺手就打开了对面房间的门。 单间就是这样,进门卧室,房间挺大,除了卫生间,还有个阳台。 “房租五百一个月,押一付三,你看看……”房东说。 “行,我租下了。”二话不说,我就拍板了。 见我爽快,房东面露喜色:“签个合同吧,虽然房子小,也要按照正规的来,身份证什么的也要复印给我。” 说着,他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份合同。 我在乙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也在甲方那里写下了“魏平”两个字。 第六章:泡面配肉肠 房东魏平走后,我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朝南的房间,墙面干净,刚刷白漆的,家具什么的也很新,看来魏平对这房子确实是下了点儿功夫。 没有什么付出是不求回报的,改变人生的机会有时候仅此一次,所以要牢牢抓住。 大致的估算了一下,魏平的这栋楼,三层加在一起总共有四百多平米。折算成金额,按照周围的房价,这栋楼拆迁补偿款,能得到大概一千万。 一千万,是个什么概念呢? 张明天在小吃店打工,一个月三千,他得干上三百年。 但对于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高健来说,不过就是大笔一挥而已。 阶层,就是这么固化下来了。 现实很无奈,但是谁都没办法改变。 靠在床上,我的脑子格外清晰。上大学的时候,我喜欢跟哲学老师探讨人生,他评价我是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 我确实不爱钱,但我深知没有钱在这个世界上,寸步难行。 正想着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一下一下的很轻。 打开门,是一个很书气的老婆婆,穿着得体,眉眼淡淡往上,很慈祥。 “你好,我住对面。”她指了一下对面那间屋子:“房东刚刚跟我说这儿有人住了,我的衣服还晒在你这边屋子里,我来收一下就走。” 我一听,赶紧侧身让她进来。 果然,朝南阳台上挂着很多衣服,她个子不高,收每一件的时候都需要踮脚,我上前帮她一件件收起来,她则对我连声感谢。 “朝北的屋子没有太阳,我这些衣服经常一天都干不了,只能阴干。”婆婆从我手里取过衣服,小声说道。 只是那么一瞟眼,我就看见了手背上的针孔,很明显,这是长期输液留下的痕迹。于是,我对她说:“我是一个人住,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衣服也可以到我这里来晒。” 她有些欣喜,同时又有些不确定:“这……方便吗?” “当然没问题。” 我们正说着,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姜芳,你在吗?” 面前的老婆婆立刻哎了一声,我也回头看去,发现此刻我屋子里站着的,正是中午在张明天小吃店见到的那个买玻璃抄手的老大爷。 她忙说:“老张,我在收衣服,这屋里有人搬过来了。” 老张目光和蔼:“收衣服的事儿,你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吗,怎么亲自过来了,医生都说了,你得休息。” “没事儿的,这活又不累。” 尽管姜芳这么说,老张还是快步上来,一把就从老伴儿的手里接过衣服:“医生让你多休息,你就要听话,这些活儿都不用你做,我来就行了!” 看得出来,老张是个好丈夫,非常体贴,姜芳笑眯眯地看着她,很满足。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让她叫我小宋。她又问我是哪里人,在哪里工作之类的,我都一一作答。 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是看着姜芳的,可我的注意力却一直在旁边老张身上。 他默默地收拾着那些衣服,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收好衣服后,姜芳还想跟我说什么,却听见老张说:“该回去了,我给你煮了点儿白粥,今天晚上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去医院。” 我站在门口送他们离开,姜芳打开对面的房门,她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老方始终不看我,直到他关门进屋的时候,才从门缝里朝我透射来一个目光。 很冷! 斜靠在床上,我在屋子里一直呆到了晚上十点,电视开着,我看了一会儿乱七八糟的综艺节目。 肚子感觉饿了,虽然在张明天的小吃店里吃了晚饭,但那点儿东西根本撑不到晚上,于是我穿好鞋,准备下楼。 楼梯口有一个人坐着,虽然背对着我,我也一眼认出了那是老张。 此刻他的身子不像之前那么挺拔,两个肩膀微微颤抖,同时我还听到了有微微的抽泣声。 他在哭? 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张身子立刻一颤,回头就看向我:“你到底要干什么!?”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非常用力。 “你没事儿吧?”我说。 一把甩开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他恨恨地继续说道:“你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 我笑了一下,故作轻松:“我租房子住啊,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我就准备从他身边侧过去,不想他却一把抓起了我的裤脚:“从这里滚出去,否则,我……我……” 他的力气很大,非常执着地抓着我不松手。 “否则——你想怎么样?”我低头问他。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之后又瞪着我:“我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你信不信!?” “我信。” 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我就抽回裤脚,随后走下了楼梯。 一楼大厅里也有电视,魏平穿着拖鞋,一只脚登在椅子上,正不停地晃动着。从心理学上来说,拥有这种习惯的人,都比较自私。 厨房虽然是公用的,但吃的都是各家的,没有得到人家的允许,也不能乱动。 魏平见我在厨房里转悠,他问我是不是饿了,我说是的。 他站起来,走到一个柜子面前,用钥匙打开后,他从里面拿出了一盒方便面给我。 “要火腿肠吗?”他问。 我点点头,他又拿出了一根肉肠。刚要道谢,魏平又说道:“泡面三块五,肉肠一块五,刚好五块钱。” 凡是都是等价交换,这年头什么东西不付钱啊。 花了钱,魏平的服务态度还是好的,他替我烧水,还把泡面泡好,我吃了一口,很重的味精味。 我很少吃泡面,这东西含有防腐剂,油炸又太过垃圾。可是此刻,我居然吃得津津有味,大口大口的。 人只要一穷,就没有时间矫情;同理,胃只要一饿,什么垃圾食品都能咽下去。 一边吃面,我一边观察着四周。 一楼的租户好像已经睡了,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 我想了起在楼外看到的那个脸上有恐怖刀疤的男人,他是比我先一步进这小楼,我问魏平他是谁,住在哪里。 魏平停了,冷笑了一下:“他叫李强,一个三进宫的混混。” 第七章:混吃等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魏平特地朝楼梯口那边关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随后,魏平指着那间屋子说道:“李强他们一家人,租的就是一楼的小套间。” 我哦了一声,想起之前在楼道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儿,模样挺可爱,就是太瘦了,有点儿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魏平又道:“这个李强,原来是我的邻居,他是家里独子。父亲死得早,母亲忙着做小生意,也管不了他。这小子高中没毕业都不念书了,跟着一群人在社会上晃荡,后来欠了一屁股债后,就把房子二十万卖了还债了。” 二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再抬眼看了看着拆迁赔偿一千万的房子,连我这么心淡如水的人都有些惋惜,这个李强,也真的够落魄的。 家是生存之本,没房子就没有家,卖房还债,这根本就是败家子行为啊。 “卖了房子后,李强妈觉得日子没法过了,改嫁跟一外省老头走了,李强拿着剩下的一点儿钱,就在我这儿租了间房子住。之后,这小子成天打麻将喝酒,还跟人打架斗殴,被关进去了好几次。” 我点点头,总算明白刚才魏平说的“三进宫”是什么意思了。 魏平又道:“我们都以为,他这辈子也娶不到老婆,没想到人家居然还真领了个女人回来。” 我想,那个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的女人,想必就是李强老婆了吧。 那女人看起来就很老实,应该是个农村女人,也没见过世面市面的,否则怎么会嫁给李强这种人呢。 “这个女人叫艳红,是旁边茶楼打工的小妹,比李强小十几岁,人也本分。结婚后,我们都以为他收心了,但这小子本性难移,每份工作都干不成,后来干脆也不出去了,比起之前的混吃等死,他还多了一项技能,就是打老婆。” 魏平一边说,一边摇头惋惜。 “他打老婆也分时候,清醒的时候不打,就晚上喝了酒打,打老婆就一个原因,要钱。艳红在茶楼打工,工资也不高,除了负责家里一切开支,还得给他钱打牌。唉,真是可怜。” “深更半夜的,她被打得杀猪一样叫,连我老婆都看不下去了,出主意让她跑,可艳红,就是心软,放不下他。” 魏平正说着,楼梯旁边的门开了,那个瘦小的女人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的,扎起来的头发显得很凌乱,几缕飘在额头上,眼角还垂着泪。 我和魏平同时看向她,女人开门后径直就朝我们走过来。 她停在我们跟前,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着:“买一包烟……” 魏平立刻站起来,连什么牌子都没问,立刻就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包烟递给她。女人接过来,把手里拽着地一张十元票子放在了桌子上。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快点儿,买好了吗?” 这声音很不客气,女人听了身子一颤,转头赶紧说是。 接着,她快步进屋并把房门关上了。 收起那张皱巴巴的钱,魏平锁好柜门:“这小子,前几年犯了事儿,又被关进去三年,今天才出来,艳红这个傻女人,居然又接纳了他。” 魏平一副“哀其不幸”的样子,啧啧了几声。 我喝了一口面汤:“女人心软,多半都是为了孩子,不然守着这样的男人,或许她早就走了。” “孩子?”魏平愣了一下。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四周一片漆黑,整个空间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我打开了手机电筒,魏平摸索着从柜子里找出一根蜡烛。 “这是城中村,电路不稳定,经常到了晚上就会停电,时间长了,你会习惯的。” 烛光的映衬下,魏平的一张脸看起来阴阴的,连同说话的声音,也同烛光一样开始晃动起来。 魏平举着蜡烛,把我送回我自己的房间。 就在我要进屋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那张招租启示,我是三年前贴上去的,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风吹日晒,那上面的字你还看得清楚?” 我回头与他对视着,魏平嘴角的笑很瘆人。 “很清楚。” 只说了这三个字,我就进了屋,并且一把将房门关上了。 透过门缝,我看见外面透进来那丝烛火慢慢朝后退去,将耳朵贴在门上,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上了楼。 微微舒了一口气,正要倒床休息,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张明天在电话那头大声问我,怎么还没在,我说我在外面今晚不会去了,他顿了一下后,在那头试探性的问我是不是在泡妹妹。 我骂了他一句,随后就挂了电话,不想跟他扯下去。 床还是比较软,和衣倒在床上,我很快就困了。 阳台的门没关,我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高健公司的写字楼高高耸立着,晃动着的楼灯将大都市的繁华一览无余。 谁又能想到,就在那些景秀场景的不远处,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同样是城市的心脏,还有这样一个不堪的地方。 迷迷糊糊的,我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尖叫声吵醒。 睁开眼的时候,我眼前是一团烟雾,火苗是从楼上传下来的,窗帘上的火烧得正旺。 飞快地冲进卫生间,我把浸满水的帕子敷在脸上,快步跑到门口,金属把手烧得滚烫,我忍住疼一把拉开门,发现外面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顾不得那么多,我冲上走廊想要下去,却听见对面房间里传来呼叫声。 这声音很耳熟,是姜芳的声音。 门从里面锁住了,我用力地敲门,姜芳就在里面,她应该是受伤了没有办法给我开门。 我心中一急,猛得踹门,楼道的天花板上,烧毁的木板一块块往下掉,门依旧关得死死地,姜芳的惨叫还在。 深吸了一口气,我朝后靠了一下,助跑两步后,整个身子往前一撞。 门开了,我也跌倒在地。 当我再次起身的时候,我看见火光消失了,周围已经是一片狼藉,烧毁了一半的床,黑漆漆的摆放在屋子中间,墙上地上,全是焦黑一片。 第八章:月亮很圆 看着这满屋子的残迹,我迟疑了片刻,转身正要出门,却发现我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此人身子瘦小,全身已经烧成了乌黑一片,脸上的五官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头发几乎没有了,带血的头皮露在外面,看起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一双眼睛鼓鼓的,眼皮都烧没了,上下嘴皮也烧掉了一半,牙齿露了一些在外面,不是很整齐。 我低着头,与那双鼓出来的眼睛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那半张着的嘴巴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小宋,你来了?坐吧……” 这是姜芳的声音。 说完,她扯着已经变了形的脸,对我僵硬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身,将倒在地上的一条凳子立起来。 把那条凳子放在我旁边,之后她就坐在了床上。 见我站着不动,她指了一下那条凳子:“你,坐啊。” 我看着她,不是我不想坐,而是那条凳子一条腿已经被烧毁了,我这样坐上去,非得摔个跟头不可。 面目全非的姜芳将手放在床沿上:“我家在外地,为了给我看病方便,老头子租了这个房子……” 我哦了一声,她正继续往下说,我就听到了老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怎么进来了!?” 老张的声音非常不客气,带着一股天然的抵触,我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东西,还冒着热气。 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老张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反映,他快步走到姜芳闪身旁,将碗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顺势就坐在了那三条腿的凳子上。 我能看出来,老张坐的时候很小心,大概他也怕摔着。 那是一碗玻璃抄手,张明天小吃店买的。老张端起来后,用勺子小心地舀出一个。鸡汤很烫,他对着抄手吹了一口气,就把它递到了妻子嘴里。 姜芳半张着嘴,牙齿上挂着血糊糊的红肉。 因为少了一半嘴唇,抄手喂进去之后,立刻有汤汁从她嘴角流了出来。老张见状,赶紧抽出一张纸巾,对着老伴儿的脸轻轻擦拭着。 他的目光很柔,就像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具烧焦的人形,而依旧是那个眉目慈善的老太太。 “这是我下午买的,之前一直放在冰箱里,刚刚才给你热好的,吃了就早点儿休息,明天还得去医院。” 姜芳笑起来的样子很别扭,一碗抄手,她很快就吃完了,连汤都没有剩一口。老张见状很满意,照顾姜芳休息之后,他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他一起出去。 走在走廊上,我打开手机灯光,那被火烧过的天花板,大片大片板材悬在半空中。前方的老张大步朝前走着,他能轻易地绕过地上每一块残屑,看来他已经对这里非常熟悉了。 走下楼梯,我看见一楼李强家的房门开着,从门口经过的时候,我特意朝里面瞟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并没有人,烧毁的家具耸立在里面,很安静。 老张已经出了门,我正要跟出去,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低低地抽泣声。 声音是从旁边的屋子里传出来的,迟疑了片刻后,我借着手机的光,走了进去。 缩在衣柜旁边的,是梅梅,她还是那么瘦,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正埋着头。 “梅梅。”我叫了她一声。 听见有人叫她,女孩儿立刻停止了抽泣,她抬起头,借着灯光我看见她的样子,满脸泪痕,眼中充满了惊恐。 我问她:“你妈妈呢?” 她摇摇头,我伸手去拉她。梅梅的手很冰,接触到她身体的时候,她还在轻微的颤抖。 正要跟我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惨叫声。这声音一出,梅梅抱着头尖叫了一声,她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钻。 我安抚着她的同时,转眼朝外面看过去。 借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月光,我吓了一跳,我看见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李强,正抓着艳红的头发,不断地往墙上撞去。 艳红在祈求,可这丝毫没有什么作用,此刻的李强就像个恶魔,嘴里咒骂的声音更是不堪入耳。 过了好长是时间,李强才停了下来。 女人倒在地上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冲她吐了一口唾沫后,李强大步走回了房间。 梅梅很紧张,她抓紧了我的裤腿,身子哆嗦得更加厉害了。 见我在屋子里,李强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没有多余的反映,只是径直走到衣柜旁边,打开柜门,从里面的抽屉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揣进兜里就出去了。 直到大门传来“嘣”地关门声,惊慌失措的梅梅这才舒了一口气。 她快步跑到艳红那边,努力地将她扶了起来。 我也走过去,艳红脸上全是伤,特别是额头上,因为不断地撞击,出现了很大的一个伤疤,触目惊心。 她们母女两个相拥而泣,我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多余。 看见她们相扶着回了房间,我往小楼外走去。 打开门,我并没有看到李强,只看见老张蹲在地上,正抽着一根烟,见我出来了,他冲我抬了抬手,示意我过去。 谢绝了老张递过来的香烟,我也跟他一起蹲在地上。 天上月亮很圆,老张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天。 “我老伴儿是肾上的问题,一周要透析两次,老家医疗条件不允许,所以我们来到省城,在这里租的房子,离医院近,给她看病也方便。” 我点点头,这种情况确实很多,这种病不能住院,很多人只能在医院附近租房子,新闻上有很多这方面的报道。 肾病是最花钱的病,不会立刻死去,一般都能拖上个十来年,可这样一来,家里什么底子就都掏空了。 “她喜欢吃玻璃抄手,每天都要吃一碗,我给她买,只要她开心,怎么样都可以。我们是结发夫妻,我不想看到她受苦。其实,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其实我巴不得她马上死去,虽然这样我会恨痛苦,但起码她不会再遭罪了……” 这时,一阵鸟鸣传来,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东西朝月亮那边窜了过去。 低头,我突然问他:“着火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第九章:月光 老张手里的烟灰一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我很平淡的说着。 “你怀疑我放的火?”他问。 “我可没这么说。”我站了起来:“不过有时候眼看着亲人被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其实这样的感觉应该比自己生病还要更痛苦。” “你说的很对。”老张将烟头扔在了地上,他也站起来:“我是希望姜芳不要那么痛苦,但是我不会蠢到去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儿!” 我正要再说什么,身后的门打开了。 魏平探出头来说了一句:“来电了,你们进来吧。” 当我再次踏入小楼的时候,一切恢复如常,艳红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托着一个水瓶。我特意朝她脸上看过去,一切都很正常,虽然清瘦,但是没有伤痕。 上楼后,我跟老张对视了一眼,老张先我一步进了屋子。 耸耸肩,我也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刚踏进去,一个人就猛得扑到了我面前。 那是一双冰凉的手,掐住我脖颈的时候,像蛇一样。摸索着开了灯,我看见了是她——姜芳。 我忙道:“婆婆,你怎么了?” 姜芳的一张脸上像是涂了石灰似的,她抓着我的衣领,祈求着:“帮帮我们……帮帮我们……那东西不让我们走,把我们都困在这里了,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的嘴里不断说着这些话,神色也非常的恐惧。 我安抚着她的情绪,姜芳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抽泣了几声。 之后,她说:“那场大火之后,我被烧死了,可我的魂魄无法离开这里,有一种力量将我困在这里。不止我自己,还有在那场火灾中跟我们一起被烧死的人,他们也走不出去。” 我皱着眉头:“力量?什么力量?” 姜芳道:“我也不知道,那扇门明明就在面前,我们走出去,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又是这栋小楼,尝试了很多次,我们终于放弃了。”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 “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你跟他们不同。” 我顿了一下:“有什么不同?” “你的眼睛里——有东西……” “……” 突然间,姜芳抱住了头,我问她怎么了,她指着我房间门说道:“那东西又来了,它在监视我们,它要让我们的魂魄不得安宁!” 看向门口,我听到了一声声沉们的响动。 回头再看了一眼姜芳,她还是抱着头,整个缩在身子不住得打颤。 我关了灯,透过门缝,我看见外面果然有一个黑影在晃动着,随着它晃动的速度,那沉闷的声响频率加大了。 把耳朵贴在门上,我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抽泣声,似乎在祈求什么,隔着门我听不清她说的话,不过那声音很熟悉,是艳红。 难道,门外的这个黑影,是李强? 等门外的声音消失之后,我问身后的姜芳:“那场火灾中,李强到底死了没有?” 她没有回答我,我转身,发现屋子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姜芳,不见了。 躺在床上,我没有再睡,打开手机,4G信号不是很好。我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窜着,循着着信号最好的位子。 终于,在阳台的某处,我找到了一个地方。 今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很圆,很亮。抬头看着它,那圆盘中似乎泛着一股幽凉的光,像是有人正在夜空中,静静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手机终于有了信号,我蹲在那里,打开搜索网页,查看着三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火灾的新闻。 三年前,由于城中村的电路老旧引起的这场火灾,死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住在三楼的房主魏平,二楼的租户姜芳,还有住在一楼的一对母女。 死亡现场很惨烈,由于发生火灾的是城中村,消防车根本开不进来,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开路之后,才终于将车子开到了楼下。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四具尸体从里面被抬出来,已经面目全非了。 看完这则新闻,我又抬头看了一眼月光,它此刻给我的感觉更加明亮了,而且也比之前好像要大了许多。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没有睡觉,脑子里开始思索着一些问题。 姜芳说,有人将他们的魂魄困住了,不让他们离开。这个困住他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目前,我最怀疑的,就是魏平。 原因很明显。 在没有得到既得利益的时候,魏平肯定是不想搬家的。那些赔偿款,就是魏平的执念。按照我的经验,人死之后,若是有很重的执念没有了解,那么鬼魂通常不会离去。 这些不愿离去的鬼魂,很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就像陈娟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魏平的鬼魂很可能就是姜芳嘴里的那个“东西”,他把他们关在这栋小楼里,不让他们离去,为的就是争取到那笔高额的赔偿款。 只有消除了魏平的执念,才能结束这一切。 我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到底对不对,但起码我现在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就是先从魏平这里下手。 想了这么多,我也困了,闭上眼睛就睡了。 梦里,我看到月亮离我很近,很大,一股凉气从里面透出来,冻得我直打哆嗦。 第二天我出门的时候,看见魏平正在一楼的大厅里,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在看电视。见我出去了,他冲我点点头,脚还是在不断地摇晃着。 梅梅见了我,叫了一声叔叔。 我叹了口气,想到她这么小的年纪就死得那么惨,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我决定回来的时候,给她买个棒棒糖吃。 出了门,外面的太阳很暖,我伸了个懒腰。 我决定去找魏平的家人,魏平死的那天晚上,他的妻儿刚好都不在,那么要消除魏平的怨气,做出一顿让他满意的饭菜来,只能找到魏平的家人,我才能了解到他到底想吃什么。 就在这时,我看见前方有一个人,从背影来,是老张,他走得很匆忙,左顾右盼的,像是在躲什么。 第十章:甜水面 快步跟了上去,老张在一个路口上了公交车。 我也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老张的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并没有注意到我。 倒了几趟公交车后,最后,老张在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下了车,这个站台人很少,我跟着下车后,他正面看向我: “从上第一趟车,我就知道你在跟着我。” 我有些尴尬:“那你……”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继续跟着老张走,他虽然年龄比我大,可行走的速度非常快,我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 往前走,是一座小山坡,一路往上我看见了一个牌坊。 花里胡哨的牌匾上,写着“莲花山公墓”几个字,老张从下面穿行而过,路边有卖菊花的,他掏钱买了一把。 这是一个双墓,老张的名字没有涂红,姜芳的照片跟她人一样,很亲切。 老张把菊花放在墓碑前,在旁边坐了下来:“出事儿那天晚上,我去医院通宵排队,来了一批新药,供应有限。当我回去之后,才知道出事儿了。她走后,我每天都会来陪她一会儿,甚至希望她能从坟墓里走出来,跟我说一说话。” 我没有问下去,毕竟揭人伤疤的事儿不太人道,于是我直接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小楼有问题的?” 老张掏出手绢,在姜芳的照片上擦了几下:“姜芳死后,我呆了一段时间后,我准备离开这个地方,走之前,我又回了一趟那个小楼,当我第一步踏进去的时候,我看到的就跟你一样的场景了。” 他在说这一切的时候非常淡定,我有问他:“见到鬼,你就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人都是会死的,我这么大岁数,早看透这些了。” 替姜芳扫完墓,老张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姜芳的照片就走了。 我跟在老张身后:“你妻子告诉我,他们这些鬼魂不走,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我们得帮帮他们!” 老张停下来,转眼看着我:“没用的,那个叫高健的开发商请了那么多能人来,每次都无功而返。” 我盯着他:“那些人都是骗子,但是——我不是。” “你?” “我也是捉鬼的。” 听了我的话,老张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他神色一变,转身大步朝前走去。他的步伐依旧很快,我还是追不上他。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们不走,不愿意走,留下来碍着谁了?为了钱,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做!?” 老张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但他净量克制着没有太多表露:“我劝你一句,你赶紧离开那栋楼,否者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说道:“你妻子很痛苦,你知道吗?她每天都……” 话还没说话,老张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身子朝后一仰,我差点儿跌倒在地。 “我不让姜芳走!”老张的语调愤怒又痛苦:“我跟姜芳结婚三十多年,我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我不能生育,她也没有嫌弃过我,她虽然死了,但她的魂魄还在那个小楼里陪着我,你要把她弄走,我坚决不答应!” 我不再跟他争辩,而是退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他瞪了我好一会儿,墓园里人不多,但相对空旷,老张的声音还是被他们听到了,这些人好奇地扭头看向外面,大概是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在墓地吵架。 我看着老张远去的身影,也没有再追过去,想想老张也确实可怜,这个岁数没有孩子,唯一陪伴自己的妻子也离开了。 孑然一生,哪有什么快乐可言啊。 因此,就算是妻子的魂魄,他也要尽量的让她留下来。 可是昨天网上姜芳的鬼魂,明显是不想留下来了,她的样子很痛苦,门外的那股力量似乎非常强大,让她很害怕。 我已经可以确定,那栋楼里有四只鬼,魏平、姜芳、艳红和她女儿梅梅,因为一些力量,他们走不开。 李强到底是人是鬼,我现在还不能判断,反正老张是人没有错。 至于那股力量,我虽然怀疑是魏平,但总觉哪里不对,不过现在我没有其他的头绪,先去找魏平家人再说吧。 走进一个新建的小区,我敲开一个住户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她问我什么事儿,我说明了来意。 后面的交流非常不愉快,女人的情绪很激动,声音也特别大,旁边的邻居都好奇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 最终,她还是没让我进去。 我反省了自己的行为,作为一个陌生人,突然闯到别人就家里去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确实有些不妥当。 之前陈娟母亲相信了我,或许是因为她善良,也或许她打心里根本也觉得这事儿很荒唐,出于礼貌只是没有拆穿我罢了,事实是,不一定每个人都会像她一样包容。 更何况,我这番话听起来非常的扯蛋,说是想来来骗吃骗喝一顿,倒更加贴切。 悻悻地离开这里,我准备去一趟张明天的小吃店,还没进去,我就看见老张从里面出来,他手里依旧端着一碗打包好的抄手。 我们对视了一眼,他就从我身边走过了。 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叫住了老张,他问我什么事儿,虽然他还是板着一张脸,但语气比刚才缓和多了。 我说我们需要谈一谈,这样对大家都好。 老张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坐在小吃店靠玻璃窗的那张桌子前,我点了两碗甜水面。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老张只是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老张说:“这店里的东西,就玻璃抄手还行,其他小吃的味道真不怎么样。” 其实我觉得味道还行,虽然量少,但味道比我吃过的都要好吃,可能我这个人天生不怎么挑食吧。 甜水面是一种手工擀制的面条,有手指那么粗,煮熟后加秘制的甜酱,再配以辣椒油,吃起来劲道十足,又甜又辣,口感非常不错。 老张用一根筷子勾着面条上的酱料,有些不屑道: “这酱汁太粘稠了,应该炒一炒,加点儿黄豆面什么的,热油下锅使劲儿翻转,不过要看技术,不会做的人很容易糊锅。” 我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嘴:“你帮帮我吧,那楼里的鬼魂真的很可怜,你跟姜芳夫妻一场,她留下来陪你,你开心了,可她那么痛苦,你就忍得下这个心?” 第十一章:生姜 老张顿了一下,他正要走,我按住了桌子上的那碗抄手: “魂魄的记忆力跟人不同,他们不会保持太长的时间,姜芳现在还能想起你,就仅仅靠是这一碗抄手。” “那也比没有强!” 我盯着他:“迟早有一天,她会什么都不记得,她在你面前会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你确定,你能接受?” “那也不用你管!” 说完这句话,老张取走了抄手。 他走后,张明天才过来,他问我怎么突然跟老张熟悉了,我说新租了个房子,他住我对面,所以我跟他现在是邻居。 听说我找到房子了,张明天一下子就兴奋了,他怪我怎么不早点儿告诉他,还说房东催的太急了,既然我找到地方住了,那他明天也就搬过来。 我盯着他:“我租的是单间,你来怎么住?” 张明天嬉皮笑脸:“大家都不胖,挤挤吧。” 离开小吃店,高健给我打了个电话,他问我情况怎么样,我说里面不止一只鬼,他听了并没有很惊讶,这证明他从一开始就是清楚的。 见我态度不是很好,他忙说,只要解决了问题,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挂了电话,我在附近的超市溜达了一圈,那了一堆零食,这才坐地铁回到了魏平的那栋小楼。 已经是下午了,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 空气中一片闷热,而我站在这栋小楼面前,明显感觉有一股寒气朝我透过来。 阳光就像根本找不到这栋小楼似的,它给人的整体感觉,游离在这座城市之外,很像一个天外来客似的矗立在这里。 深吸了一口气,我再次推门而入。 出现在我面前的场景,跟之前一样,魏平在翘着脚看电视,艳红在厨房里做饭,梅梅依旧坐在楼梯口,托着一个小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见我来了,她叫了一声叔叔。 我笑了一下,把东西递给她,她一见这么多零食,眼睛都亮了。 冲她一笑,我说:“专门给你买的,慢慢吃。” 听见我这么说,梅梅很欢喜,她打开一盒巧克力饼干就吃了起来,饼干很脆,黑色的渣子涂在她的嘴嘴角,看起来很可爱。 “慢慢吃,里面还有很多。”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正要上楼,坐在那边看电视的魏平跟我说道:“这段时间电路出问题了,估计一会儿晚上还得停电。” 我说谢谢他的提醒,然后就上了楼。 走过姜芳和老张租的那间屋子,房门紧闭,透过下方的门缝我能看见里面有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回到房间,我也打开电视刚看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开门,是老张,面色很焦虑。我还没开口,他就冲进来抓着衣领:“快帮帮我……求你,姜芳她……” 对面房门虚掩,我赶紧朝那边走过去,姜芳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走到床边,我看见她的手臂上鼓出了一根根粗大的黑色青筋,它们像虫子一样在不断地流动着,窜来窜去。 这种情况,叫鬼变。 鬼魂的记忆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滞留人间长了,前世的记忆会渐渐消失,阴气越来越盛,最后,他们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只凭借一缕幽魂存在于世间。 我问老张刚才发生了什么,老张看了一眼老伴儿,跟我说起了刚才的事儿。 原来,他像之前一样,把买回来的玻璃抄手热好给姜芳吃。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姜芳食欲不是很好,吃了两口就说不想吃了。 之前姜芳从来没有这样过,老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姜芳搀扶着上床之后,突然就看见姜芳的身体上出现了这种东西。 刚开始妻子的反映很痛苦,过了一会儿后,她就不动了,躺在床上,但皮肤上的这些黑色的东西却越发明显了。 老张没有办法叫醒姜芳,只能来找我。 我查看了一下,姜芳只有手臂上有这种东西,这说明情况还不严重,她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的。 看着床边那碗剩下的抄手,我对老张说: “待会儿她就醒了,目前暂时什么事儿都没有,她还会跟之前一样,你记得把这抄手喂给她吃了,不过这只能确保一阵子,之后她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的。” “她会怎么样?”老张问我。 “她会什么都不记得,连你也不认识,最后变成一个可怜的孤魂。”说完这句话,我就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老张突然叫住了我。 回头我看着他,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姜芳:“没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他们死了就该走,不走,迟早都是这个后果。” 顿了一顿,老张咬咬牙:“我帮你!” 在听了我的捉鬼方法后,老张瞪大了眼睛,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他的反映我是可以理解的,之前那些捉鬼的,动不动就是灵符法器什么的,而且还得是什么嫡传弟子,具有天赋异禀的才能。 得知我靠着灶台上那些锅碗瓢盆捉鬼,老张瞪大眼睛看着他,我明白他的惊诧。活了留十来年,大概是第一次听说这样捉鬼的。 我表现得很淡定,说我不是骗子。 他观察了我一会儿,终于还是相信了我:“我怎么样才能帮你?” “火灾之前,你跟姜芳在这儿住了多长时间?” 老张想了一下:“大概有两年。” “两年,足够了。”我点点头,又问:“魏平老婆最喜欢做什么菜,你知道吗?” 这时,床上一直睡着的姜芳嗯了一声,老张赶紧上前,姜芳咳嗽了一声,睁眼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了我一眼,老张摇摇头。 姜芳看见我再屋里,笑着让我坐,我站在原地冲她微笑回应,眼睛却盯着她手臂上那些鼓出来的东西。 等这些鬼魂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没有办法帮他们了。 老张继续喂妻子吃抄手,他对我道:“房东太太的厨艺还不错,经常会做些菜来还让我们一起吃,魏平却都不太喜欢。” “那他最常吃的是什么?” “生姜……” 第十二章:孩子 生姜? 这不是做菜用的调料吗,怎么会有人专门吃这个? 见我面露质疑,正在吃抄手的姜芳突然冒了一句:“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 老张跟妻子相视一笑,他说:“最嫩最新鲜的仔姜,买回来洗干净,加一点生菜籽油和酱油拌一下,腌制片刻后,直接就可以吃了。” 这种吃法我是第一次听说,倒觉得挺新奇的。 我问老张:“你有新鲜的嫩姜吗?” “前两天我做了个子姜炒肉丝,冰箱里好像还剩下一块仔姜。” “这就够了。”说完,我就出了门。 下了楼,梅梅还坐在那里,一边看着小黑板上的图画,一边从盒子里取出饼干一片片吃得很认真。 家里那样的条件,她大概很少吃零食。 我无父无母,从小去衣食无忧,她父母都在,但她的童年不比我幸福。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 听见后面有人,梅梅回头看是我,将手里的饼干对着我举着起,让我也吃一块。 我抽了一块,吃了一口,冲她说了声谢谢。 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后,我在里面找了一下,果然发现了老张没用完的那块嫩姜。 鲜姜味道很重,才从口袋里取出来,我就闻到了一股刺激的味道,鲜香中带着辛辣。 回头看了一眼魏平,他还是同样的姿势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看向他,他还特意跟我打了个招呼。 按照老张的说法,我把生姜切片摆在碗里,金黄色的一片片,就像花瓣一样,随后倒入一点儿生菜籽油和酱油,姜片在调料的腌制下,颜色慢慢变深。 这个时间正是吃晚餐的时候,魏平也来到了厨房。 案台上的电饭煲灯亮了,我微微侧身让他从我身边经过,锅里是一小锅饭,看分量刚好够他一个人吃。 “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我一个人随便煮点儿。”魏平冲我呵呵笑了两声。 他的菜很简单,两个咸鸭蛋,也不切,直接从上面敲了一个洞,用筷子掏出蛋白就吃了起来。 他吃得津津有味,嘴巴在吧唧着,咸鸭蛋上的黄油流出来,沙心的蛋黄跟蛋白混在一起,看起来很有食欲。 嫩姜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棕红色,我尝了一口,发现它的味道不是那么辛辣了。 这应该是菜籽油的作用。 油能中和辛辣刺激,就像巴蜀的火锅,菜肴从红汤里捞出来之后,要放在有香油和蒜蓉的盏碟里裹上一圈。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减少辣椒的刺激。 生菜籽油,带着一种独特的香味,用拌菜,味道独特。很多人吃不惯,感觉难以下咽,还有一些人却是趋之若鹜。 与之相同的有独特气味的,还有折耳根、香菜、芹菜等,但我都对它们不忌口,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味道,才称得上百味调和。 酱油的作用除了增色,还有增味的作用,使这生姜吃起来竟有了一种咸甜的口感,非常美妙。 简单的食材,味道实在不错。 吃了这口腌制的生姜,我很满意,端着它走到魏平面前,对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你也喜欢这么吃?” 说着,他夹起一片就往嘴里塞,我看着他吃着生姜,一片又一片。最能下饭的,就是这种小菜,一片生姜下去就是一大口饭,既有油水又很美味。 “我很少这样吃,是别人教我做的。” 抬眼朝楼梯那边看了一眼,老张正站在拐角处看着我,他一直盯着魏平看,很紧张。 “我就好这一口,这种吃饭是我妈那辈传下来的,我老婆不吃姜,说上火,我跟她吵她也不弄,我就自己做。” 碗里的姜片为数不多,黄亮的菜籽油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脆嫩的食材在他嘴里嚼得跨擦作响。 我坐在一旁盯着他一直吃,干脆拿起了他放在旁边的香烟,抽出一根点燃却不吸。 “你为什么不走啊?”我突然问。 他愣了一下:“去哪里?” “你不是死了吗?去你该去的地方啊?” 听了我的话,他放下了筷子,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高健请你来的?” “是的。” 我们对视着,暗潮涌动。 片刻后,魏平突然说:“这房子是我自己的,我为什么要走?” “可你已经死了。” “那又怎么样,死了这房子也是我的。” 魏平果然很固执,他对物质的占有欲很强,怪不得他当初对高健狮子大开口。可最后他还不是烧死在了房子里,一无所有。 我说:“钱要那么多,到底有是用啊?人到最后,不都是化为一堆灰吗?生前这些财啊,物啊的,还不是成了别人的。” “可我至少拥有过。不是有一句话吗,不在乎天长地从,只在乎曾经拥有!”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无以言对。 没错,这周边动不动就好几万一平米的房子,不就是七十年产权吗?魏平那句话,正是国人的写照,反正我得拥有,哪怕只有一瞬间。 一点儿没错! 看来,高健这帮开发商,早把国人的心态给琢磨透了,小市民手里那点儿,根本就留不住。 叹了口气,我又问魏平:“你自己不走,怎么也不让别人走,姜芳就快出问题了,李强回来了,艳红跟梅梅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这样……” “梅梅?”魏平愣了一下:“哪个梅梅?” “艳红跟李强的女儿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一紧。 魏平盯着我:“艳红跟李强?他们,没有孩子啊……” “没有孩子?”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地朝楼梯那边看过去,原本坐在那里的梅梅不见了,地上空留一袋零食,那盒巧克力饼干已经吃完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嘣”地一声,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我听到魏平道:“又停电了,你等一下,我拿一根蜡烛!” “嚓”地一声,烛火摇摇晃晃,我正要继续问魏平,却突然间听到艳红的惨叫声。 第十三章:谁放的火 惨叫声是从艳红的屋子那边传出来的。门虽然是紧闭着的,但艳红的哭泣声非常大,听得人是触目惊心。 与惨叫声一同传出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咒骂声,内容不堪入耳。 我与魏平对视一眼,借着烛火,我问魏平:“是李强在打艳红?” “对!”魏平眉头紧锁:“他每天晚上都打老婆,这个男人真是够狠,对自己的老婆一点儿也不手软,这个女人也不跑,就这么仍由他打……” 正说着,那门突然就开了,艳红尖叫着从里面跑出来,蓬头垢面脸上带着血迹。 她踉跄着从里面出来,回头看着里面跟出来的人,就像是一个恶魔。李强满脸通红,像是喝了不少酒。 他的嘴里依旧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醉话,艳红在前面跑,他在后面一手抓住她的头发。 这个时候,我看见艳红站直了身子,我这才发现,她的肚子很大挺得很高,她是一个孕妇,至少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此刻的李强依旧像是一个恶魔,他丝毫不顾及妻子已经怀孕了,让她一下子推到在地,对着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魏平在一旁冷眼看着,我问他怎么不帮忙。他只是说了一句,这关我什么事儿。 艳红挣扎着往楼梯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着救命。 我也跟了上去,二楼老张和姜芳的房间原本亮着灯,听见有人叫救命,灯立刻就熄灭了。 我就站在艳红旁边,她看不见我,一个劲儿地拍打着房门,祈求老张夫妇能开门救救自己,但里面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李强也跟了上来,艳红尖叫了一声,又往三楼跑去。 三楼的大门就在楼梯口,跟刚才的情景一样,无论艳红怎么敲门,里面的人还是不为所动。 事不关己吧,别人的生死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明哲保身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眼见着醉醺醺的李强,拖着艳红的头发把她从三楼一直往下拽,嘴里喷着酒气,骂骂咧咧的样子,犹如人间的修罗,比鬼更可怕。 整个小楼里,艳红的哭泣呼喊声一直在继续,可是在这其中,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助她。 艳红被扔在了一楼的地板上,李强一边打她一边骂骂咧咧,那边的魏平端着蜡烛,依旧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艳红朝后爬了几步,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了什么,手伸向沙发下面,从那里抽出了一根棍子。 当李强再次朝她挥去拳头的时候,艳红将那根棍子猛得朝他脸上打了过去。李强尖叫了一声,他的脸上立刻裂开了一条粗大的口子,从嘴角一直到眼睛下面。 再看那木管上,一根铁钉赫然处理,上面还挂着李强的皮肉。 艳红显然已经吓傻了,她的手一抖,那木棍就落在了地上。 李强捂着脸,不断有血从他的五指处崩出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怒叫了一声。 之后,他恶狠狠地盯着艳红,居然捡起那根对着妻子的肚子挥打了起来。 艳红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楼上的人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一个人下来帮她。 发泄完之后,李强这才偏偏倒倒地回到了屋子里,我看见躺在地上的艳红,下半身不断有鲜血流出来。 就在这时,地上的那滩血,涌向了一个地方,最后它们汇集在一起,一点点往上凸起,成了一个人形。 那人形慢慢站起来,身上的血褪去后,我看清了她的样子——是梅梅! 我推到了阳台上,回头一眼外面的天,黑云笼盖下月光被完全隐藏了。再次掏出手机,我搜索起了之前那场火灾的新闻: 这一次,里面的内容变了:火灾现场了一共死亡三个人,分别是房东魏平、姜芳和艳红。 手机信号非常好,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我明白了,原来艳红根本没有生下孩子,这个叫梅梅的女孩儿,还在艳红肚子里八个月左右的时候,就被李强打得流产了。 女孩儿冲我笑了一下,那笑意很寒。 她转身走向了楼梯,又坐在之前那个地方,拿起我给她买的饼干吃了起来,一口一口,边吃边笑。 我拿起一旁的小黑板,上面画得的是一栋房子,火光冲天,其中的一间窗户里,一个小女孩儿正在对着我诡异的笑着。 这画面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非常逼真,看得我是毛骨悚然。 艳红跪在她面前:“女儿,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梅梅的脸依旧在笑,她伸手在艳红的脸上抚了几下,她的脸就变成了灰色,眼白完全消失,整个眼睛里一片漆黑:“把他们都杀了。” 这声音幽幽地,艳红站了起来,就像是中了邪一样。转身,她拿起魏平放在桌上的打火机,就上了楼。 来电了,四周又恢复了明亮。 老张依旧站在楼梯口,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魏平还坐在桌前吃饭,碗里腌制的嫩姜已经被他吃得差不多了。 “火是艳红放的?”我问魏平。 “是的。”他擦了一下嘴巴:“他丈夫李强,从一楼的厨房窗户里逃出去了,最该死的人没死,真是有些讽刺。” “当时,你们为什么不帮帮她?”我说。 “人家的家务事儿,能管吗?” 说完,魏平把碗一推,又靠在了沙发上看电视,老张朝我走过来,他看见我做的嫩姜已经被魏平吃光了。 “没用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楼梯口玩耍的女孩儿。 “不是他。” 说完,我走向梅梅,她一边看着小黑板一边吃着饼干,见我又来了,笑着递给我一片。我接过来吃了一口,她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很不错。咯咯笑了两声后,她继续埋头看着黑板上的画。 我说让我看看好吗,她摇摇头,说叔叔你看不懂。 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黑板,她的力气变得很大,梅梅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脸变成了灰色,整个眼珠子一片漆黑。 第十四章:小孩吃零食 四周成了一片火海,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梅梅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你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很粗,手指很冰凉。 “梅梅,我是来帮你的。”我淡淡的说。 女孩儿突然朝前,张开血红的大嘴冲我大叫一声:“我不需要!” 她的力气很大,我被她推倒在地,到处都是火,楼上传来呼救声。李强从旁边的屋子冲出来,他本想冲出去,门怎么也拉不开。 想再次回到屋子里去,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李强愤怒了,他开始大声咒骂起艳红,但那门却再也打不开了。 火苗窜上了天花板,一块正燃烧着的巨大的木块掉了一下,“轰”地一声砸到了李强身上,他惨叫了一声,被那木块压着动弹不得。 李强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朝我伸出手,想让我救他。 我看着他,无动于衷,火苗窜上了他的身体,他整个人成了一团火球。 他无力挣扎,惨叫声渐渐小了,等一切结束之后,周围恢复了平静,地上多了一句烧焦的尸体。 梅梅又坐回了楼梯口,袋子里的零食已经被子她吃得差不多了,在我的身后,站着姜芳、艳红、魏平还有老张。 吃完最后一块饼干,梅梅拍了拍手后站了起来,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我要走了,你们也要自由了。” 说着她就走到了艳红身边,朝她伸出手:“妈妈,带我走吧。” 艳红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她接过梅梅的手:“你不恨我了?” “之前恨,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 她转头看着我:“因为,我发现那些饼干真的很好吃。” 我笑了一下。 之前我就怀疑是梅梅,但我也不确定,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却实在有些突兀。于是我才给她准备了这些吃的。 果然小孩子,就算是一只鬼,对零食也是没有抵抗力的。 我又问梅梅:“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能力,让你把他们都困在这里的?”见我的表情比刚才严肃了许多,梅梅勾住了艳红的手,身子朝前微倾,在我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再次走出这栋小楼,天已经亮了,老张一直跟在我身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见我转头看向他,老张终于问我:“我还能再见到姜芳吗?” 又是这个问题。 都说鬼不走,是因为有执念,其实人的执念,比鬼魂更要重得多。只是人更懂得隐藏,更会压制自己的感情。 “应该……会吧。” 说完这句模凌两可的话,我就离开了。 那边到底是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说实话我还真想过去看看,说不定我死去的父母真的在那个地方等着我。 就在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梅梅的话:“是一个姐姐,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 …… …… 我给高健打了个电话,说搞定了,他在那头很高兴。不过,他说要等那房子顺利拆掉之后,才会给我后面的钱,我说好的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回到了跟张明天一起租的出租屋,远远的就看见高墙上画着一个“拆”字。果然没错,这里也要拆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就是这样一代代更新的。 包里有好几万块钱,我不愁找不到房子住,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随意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开门就看见了张明天。 他一见是我,很开心,说让我等等,他收拾好东西就跟我走。我问他要去哪儿,他说你不是找到房子了吗,我去你那儿暂时住着。 我说我没在那儿住了,现在我出去得重新找房子。张明天愣了一下,说那我也跟我你一起去。 这小子,真是狗皮膏药贴着就取不下来的感觉了。 找了好几个中介,还别说,这年头虽然到处都是房子,但要找到满意的还真不容易。那些房子不是位子太远了,就是价格过高,还真的没有看到合适的。 就在这时,我身旁的中介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兴奋地冲我们一笑: “有个房子,就在地铁口附近,套二精装,房东要出国了需要人照看屋子,价格才2000一个月!” 听了这话,我和张明天一下子就兴奋了。 二话不说,就跟着中介去看了房子。跟他说的一样,这房子果然不错,小区不大,却是电梯公寓。 客厅朝北,两个房间都朝南。 我问张明天怎么样,他点头一个劲儿说好。 租金半年一交,掏钱的时候张明天站着不动,我让他拿钱出来,他面露难色,说能不能先欠着。 “你先垫付一下,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马上就还给你。”他嘿嘿笑着,我很无奈。 他一个月那点儿工资我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房租两百的时候,都经常找我借钱,现在房租他得摊一千,这事儿还真挺悬的。 不过我是个不太拒绝的人,毕竟在一起也住过一段时间,彼此磨合得还可以。 再说,除了钱的事儿,其他方面他还是挺能帮忙的。 反正我手里现在还有点儿钱,能应付下来,过几天高健那边也能把尾款给我打过来,我还真不用为这个发愁。 于是,我同意了。 家具都是现成了,挺新,放着也确实是精装修,欧式古典,一看就价格不菲。 看来中介果然没有说谎,这房东真的急着租出去,不然这么好的房子,随便租租,也至少是三千起步。 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越来越感觉这房子是真好。 电视里又在播放那个美食节目,这次邀请的嘉宾是一个年轻女人,她长在做一道凉拌茄子。 切成条状的茄子简单的蒸制几分钟,浇上办好的料汁就可以吃了,味道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张明天啧啧了两声,说要请我出去吃饭。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是没钱了吗?他说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我们就往外走。 关门的时候,张明天明显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屋子里好像有个人。 第一章:深夜小吃摊 出于安全考虑,我跟张明天把屋子里到处找了一遍,并没有看到有人在。张明天拍了拍脑袋说他可能是看错了,我看了看周围,对张明天说走吧。 虽然只是路边,虽然只是在一个冷淡杯,虽然吃的是夜宵,但张明天确实很阔气,点了一大堆菜,林林总总的,我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 就着啤酒,我吃着那道泡椒花甲,酸辣的口感很不错,作法也很别致,色泽红润,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 我这个人吃到好吃的,就喜欢研究做法,吃了几口我已经大致知道怎么做了。 这应该是把花甲先过水,等爆开之后,再油锅里倒入酸辣椒酸姜之类的,还有郫县豆瓣酱一起爆炒,当然最重要的是芹菜和洋葱,既增了味道又有了色泽。 不过可惜的是,我们这儿是内陆,海鲜比较少,否者我明天就想自己做一次。 张明天啃着一根猪尾巴,猪皮很弹牙,蘸上辣椒面吃起来又香又软糯。 在跟我碰杯后,他突然问我:“宋坤啊,要不我跟着你干吧,我这三千来块钱一个月,真是不够吃啊。” 啤酒很冰,我打了个嗝:“三千也不少了,省着点儿用,足够花了。” “可我以后还得结婚讨老婆啊,现在这年头没房子,谁肯嫁给你啊……”说着,他有些自怨自艾。 我心想别看这小子整天不着四六的,脑子里想得还挺长远的。 不过我干的这一样,要是真跟他说了,估计他会吓得屁股尿流。张明天才二十来岁,想挣钱是正常的,估计他那个小吃店也够呛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们面前,车门开了,两条大长腿一晃一晃地下了车。 抬眼我一下子认出了她,这女人不正是高健的女秘书小林吗? 她此刻没有穿职业装,一身孔雀蓝的连衣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踩着一双高跟鞋走路却很轻快。 我看见车上有人在等她,却不是高健。 林秘书并没有看见我,她径直走到摊主那儿,要了一份十三香小龙虾,又挑了一些卤菜,就回到车上。 张明天冲那远去的轿车吹了个口哨:“啧啧,真是香车美女,也只有A8才配得上这样的女人,我们这些穷人,是想都不敢想啊……” 我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敢想的,不是还年轻吗,努力挣钱才是头等大事。” 他冷笑了两声:“努力有什么用,别人的起点就比我们终点还高几个头,这辈子屌%丝想翻身,难啊!这都是命!” 虽然是干这一行的,但我从来不相信命。当然,我没有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魄,但我相信世间的一切都是可控的,怎么走下去全凭自己决断。 这冷淡杯门帘不是很大,店很小,里面几乎都是操作间,吃饭的客人全都是街上搭个简易桌子就吃了,这样的吃饭更生活更市井。 旁边是个公交车站,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正在等车。 她怀里的小男孩儿胖乎乎的,大概一两岁的样子,非常可爱。男孩儿低头,一直对着站在妈妈旁边的女孩儿微笑。 女孩儿有十岁左右,扎着两根粗大的辫子。 两个孩子长得很像,应该是姐弟两。 公交车来,女人抱着孩子上了车,辫子女孩儿也跟在大人后面走了上去。 这个时间车上人不多,女人在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辫子女孩儿坐在她身后的位子,依旧逗着妈妈怀里的孩子笑着。 所有人上车之后,车门关上的一瞬间,那坐在女人身后的女孩儿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惨白的脸颊,血红的眼珠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平时很少喝酒,跟张明天喝了一晚上,走回去感觉双脚不停地打架。往床上一倒,头还没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睡到快十一点我才醒来,揉了揉眼睛围打开了电脑。 又接到一份邮件,发件时间是昨天深夜,发件者来自一个叫洛川的人: 你好,遇到了麻烦,希望你能帮我。 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我无法从字面上看出情况的严重性。但这无所谓,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情绪越多,对事件本身没有什么帮助,我跟这位事主需要的是面谈。 按照电话号码拨过去,对方是个男人,声音略带疲惫,在自我介绍之后,说他现在在上班,不过可以约到中午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面谈。 挂了电话,我找了件还算周正的衣服穿上就出了门。 按照事主洛川给出的地址,我来到了他的公司楼下,这是一个IT公司,很出名,好像还是世界五百强。 白领们穿梭其中,我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专门挑件好衣服,好不然置身其中,实在是有些突兀。 这种公司一般是中午十二点才休息,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会儿,于是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翻看手机新闻准备等一会儿再给他打电话。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回头,我看见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衣,很精神。 “你就是宋坤?”男人问我。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你是?” “我就是洛川。” 原本是约在咖啡厅,洛川说那里不好,熟人太多了还是换个地方吧,毕竟这事儿不太好,让公司的人听到了,难免会有些闲言之类的。 我点头说都行,于是洛川想了一下,带我去了附近一家盐帮菜馆。 这家饭店应该是新开的,虽然地段还可以,周围写字楼林立,但吃饭的人却没有几个。 偌大的餐厅里,就只有我跟洛川两个客人。 不过,这正好,洛川有话跟我说,也不用太避讳了。 盐帮菜太过鲜辣了,我不太吃得惯,也就没怎么动筷子,洛川见状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没事儿,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感觉食物都在胃里还没怎么消化。 喝了一口茶,我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于是问便问他具体情况。 洛川叹了一口气,他抬眼看着我:“是我女儿……” 第二章:仔姜美蛙 仔姜美蛙上还散发着丝丝的热气,新鲜的青红辣椒铺在上面,嫩姜鲜黄,蛙肉肥美。我又尝试着吃了一口,刚下肚,额头上立刻布满了汗珠。 这样的辣度,我还是不能接受。 坐在我对面的男人点燃香烟抽了一口,背靠在座椅上,抬眼看着天花板。他的面容虽然很平静,但从眼睛里,我能感觉到里面藏着浓重的悲伤。 放下筷子,我又喝了一口茶。我没有立刻追问下去,而是默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以了吗,跟我说一下,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洛川是个软件工程师,研究生毕业后就进入了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努力工作,升职加薪,收入颇丰。买房买车娶妻成家,他人生道路上的每一个点都踩得稳稳的,很多人羡慕他,将他作为人生的标杆。 妻子沈琳生下了女儿丽丽后,洛川欣喜若狂,他感觉肩头的责任更重了,他决心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于是他比之前更认真的工作,加班。 洛川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他从小缺失的一切,一定要在丽丽身上补偿起来。 每天加班加点的工作,当然能够获得不菲的收入,但也让他的身体慢慢出现了透支,在一次单位组织的体检中,他的同事胡博看到洛川的体检数据后,提醒他要多注意身体,他也不是很在意。 有一个周末晚上加班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可是第二天他不能休息,因为他答应过,要带孩子去郊游。沈琳看丈夫很疲惫,说要不今天不去了。洛川摇头说不行,他不想让女儿失望。 然后,意外还是发生了。 车祸发生在郊外,跟一辆大巴车相撞,女儿丽丽永远离开了。那场意外让洛川痛不欲生,沈琳也因此差点儿得了抑郁症。 洛川对此相当自责,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丽丽。从伤痛中走出来,夫妻二人都花了不少时间。 一年前,他们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长得跟丽丽很像,但是是个儿子。 沈琳把有关女儿的一切都收藏了起来,连挂在墙上的照片都换了,她脸上又有了笑容,但洛川的心情却不同。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儿子?”我问他。 他叹了口气,说道:“是这个孩子,让我们全家走出了阴郁,我怎么能不喜欢他,是我的女儿……” “她不是死了吗?” 洛川满眼疲惫,他看向我说:“她是死了,但是……” 洛川接着往下说:妻子沈琳在生产的那一天,因为是大龄产妇,家里人都非常紧张。洛川看着妻子被推入产房的时候,他的眼睛定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妻子推车的旁边,正站着一个女孩儿。 那是之前车祸过世的女儿丽丽。 洛川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产房门已经关上了,在关闭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丽丽回头冲他招了招手,脸色惨白却在笑。 妻子整个生产过程,他都心惊胆颤的,他强迫自己相信刚才是看错了,女儿丽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回来。 儿子出生后,皆大欢喜,沈琳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而洛川却依旧每天都能看到那个游走在儿子身边的鬼魂,愁眉不展。 “你试着跟她说过话吗?”我问。 洛川点点头:“有一天晚上,很晚了我看见她还守在我儿子身边,终于忍不住了,我上前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怎么说?” “她……”说到这里,洛川脸上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是不是再也不喜欢她了,我跟她怎么解释她也不听。我说你死了就该走了,她就哭了,我一心软也抱着她哭了。” “后来呢?” “她还是没走,每天都守在我儿子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全家就我能看见她,我怕沈琳害怕,不敢跟她说这些。我想她留下来只要不伤害我们,也没什么,这样我还能天天看着她,毕竟她也是我的女儿,而且,她的死,我是有责任的。” 说到这里,洛川顿了一下:“可是,直到有一天……” “怎么了?” 他坐直了身子,一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说道:“那天下午,太阳不错,我跟沈琳带着儿子在小区的绿化带玩耍,当然丽丽也在,只有我能看见。 儿子已经一岁多了,能颤颤地走路了,他手里的皮球掉了,一路往前滚,他跟上去想捡起来,就在这时,我看见丽丽伸手推了他一把。 我儿子倒在地上,额头磕了一个血印,沈琳心疼得直掉眼泪,我看着站在旁边的丽丽发呆,她的眼睛里,一点儿悔意也没有,满是兴奋。 这次之后,我突然醒悟到了,丽丽虽然还是我的女儿,但她终究死了,你说,她是鬼,鬼能跟人一样吗?” 洛川抬眼看着我,似乎在寻求答案。 我说:“鬼魂是有记忆的,但只是刚开始那几年,因为没有了身体的依附,时间长了她的意识会渐渐淡化,最终她会什么也不记得。” “你说得对!”听了我的话,洛川像是得到了一种确定似的:“丽丽离开我们有三年了,我越来越感觉她跟之前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我又问:“除了这个,她还做了别的事儿?” “对!”洛川用力地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在前天晚上,我看见丽丽从厨房里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径直走进了我儿子的房间。 我赶紧跟了上去,借着外面的月光,我看见她用刀尖对准了我儿子!” “你阻止她了吗!?”我赶紧问。 洛川喘着气:“当然!当我一把推开她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脸色铁青,眼睛里一片漆黑,整个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怕。 刀掉在地上,我护在儿子的床边,我很愤怒,我让她走,她盯着我脸上扭曲的笑着,声音很难听很刺耳。当时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睡在隔壁房间的妻子也赶了过来,儿子被吓醒了,哇哇大哭着。 沈琳哄了孩子很长时间,儿子才重新睡下,替儿子盖上被子后,她转身就看见了掉在地上的那把刀! 她吓坏了。我却看见,丽丽依旧站在她身边,狰狞地笑着,跟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我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于是我在网上求助,有人向我推荐了你。” 第三章:全蛋金丝面 洛川说完这些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两点了。 我看了看手机,这盐帮菜餐馆信号连2G都没有,怪不得坐了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进来。 我问他下午几点上班,他说快了,马上就要走了。见我不发表意见,他看起有些忐忑:“大师,我家这事儿你看……” 我笑了一笑:“别叫我大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叫我小宋就行了。” 他有些着急,我安慰他说这事儿对我来说不麻烦,并让他先安心去上班,我会跟他联系的。从他的表情,我能看出他不是很满意这个结果。 走之前,洛川很诚恳地对我说,希望我一定要帮帮他,我说没问题。 他走后,我看着一桌子的菜,三条一盘的凉拌鲫鱼只吃了半条。那道看起来色鲜味美的仔姜美蛙,几乎都没怎么吃。 我让服务员帮我打包,对方很麻利地帮我撞了两大盒。 刚走出盐帮菜关门口,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接通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我宋坤大师吗?”对方是一个女人,声音听起来很有气质。 听见我说是后,她又说:“我是高健的秘书,我叫小林。” 我一听,一下子就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穿着孔雀蓝长裙的长腿美女,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赶紧哦哦了两声。 “魏平的那栋楼我们已经顺利拆了,一切都正常,我们老板让我把后面的尾款支付给你,你看,是转账给你还是……” 我说:“都行。” “那就转账给你吧,麻烦你等一下吧账号发给我。” 其实,我挺希望她能说当面给我现金的,这样我起码能再见她一次。说实话,她长得真的挺好,人美身材好,关键是气质非常好。 既然人家都说转账了,我也只能说好,但是欣慰的是,我们加了微信,我把账号通过微信转给她的时候,挖空心思想了一些话,麻烦了谢谢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她回复了,赶紧点开一看,只是冰冷的两个字:好的。 虽然有些失望,但人家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回答不是正好吗。看着林秘书的微信头像,确实是大气的美女啊。 正看着,手机收到一条转账信息,入账7万元整。 高健果然阔气。 心里一喜,我又给林秘书回复了一条:已收到,真的是辛苦你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也回复了我,内容相同:好的。 想了一下,我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非常感谢,下次有机会见面,我请你吃饭? 那边马上回复了三个字:不用了。 看着这冰冷的三个字,我真恨不得捶死我自己,我素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被一个女人弄得有些心神颠倒。 算了,不去想了。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我选择了步行,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张明天的小吃店。进去坐下张明天问我要吃什么,说随便点,他请客。 昨天晚上才请我吃了饭,今天中午他又要破费,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这小子一向都是很算计的,一分钱也要花在刀刃上。 莫非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也好,刚才在盐帮菜馆,我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正好可以在这儿吃点儿。 看了看菜牌,我指着“全蛋金丝面”那个牌子问张明天:“这是什么东西?” “面粉用蛋液混合着揉出来的面条,头发丝那么细,颜色是金黄色的,口感很劲道,来一碗尝尝吧。” 说着,他就通知后厨来一碗金丝面。 我没说什么,坐在一张桌子前等了一会儿,张明天坐在我面前,看着我打包的两盒东西,一看那色泽,就让他口齿生津。 “中午吃的不错啊。”他笑嘻嘻地。 我没有说什么,他双手互相摩挲着似乎想跟我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宋坤,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我问。 “你有钱吗?” 我愣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他冲我挤挤眼睛,左右看了一眼后附到我身边说着:“内部消息啊,这店要到期了,之前说的三十万转让费铁定是打水漂了。” “所以呢……” 这时,服务员把金丝面端到我面前,张明天抬眼冲她笑了一下,等她走远了才又低声对我说:“等这店铺一到期,咱们就马上把这店给租下来啊,白得一这么好的店铺,还不给转让费,这多爽啊。” 我低头看着这碗面,果然跟张明天说的一样,面条是很细,颜色金黄。香菇炒制的肉臊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的香味。 喝了一口面汤,顿感清爽,鸡汤配着香菇肉臊的鲜味,真是一绝。 见我不说话,张明天又道:“你觉得怎么样,你投资,我出技术,开店我有经验,这生意包赚不陪!” 吃了一口面条,手工制作的确实有嚼劲,我很喜欢。这年头,街上的面馆到处都是机器压出来的粗面条,吃起来确实差强人意。 “做生意的事儿,我没兴趣,也不会。” 张明忙道:“我会就行了,你看看……” “行了,到此为止吧。” 见我口气不太好了,张明天终于还是忍住不说了。 相比刚才,能安静吃口面,我感觉真是幸福,不得不说,这金丝面确实好吃,吃完面汤,我把汤汁都喝得一口不剩。 临走之前,张明天悄悄问我还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说了一个“不”字就走了。 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吃店,位子铺面什么的都还不错,如果真的能像张明天说的那样拿下来,也未尝不可。 但我深知,人如果同时做两件事儿,肯定是会分散精力。 人的一生,时间有限,不能随便浪费。 循着这条路一直往前,我来到了另一栋写字楼下,看外观这写字楼的豪华程度远不及洛川工作的那栋楼。 现在这个时间,离下班还早,一楼有卖饮品休息的地方,我随便点了杯咖啡,又要了个华夫饼,就在一张圆桌前坐了下来。 咖啡是连锁品牌,很香浓,我刚喝了一口,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坐在了我对面。没错,她正是昨天晚上,我在公交站台看见的那个女孩儿。 两条辫子,又粗又长。 第四章:华夫饼 她的穿着打扮还是跟昨天晚上一样,但整张脸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像昨天晚上那么可怕,红润润的,眼睛里还闪着光。 此刻,她正盯着我餐碟里的华夫饼,咽着口水。 我对她说:“想吃就吃吧,专门给你买的。” 女孩儿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抬眼看了我一会儿,我尽量温用温和的语气:“这是华夫饼,刚烤出来的,沾上冰激凌,味道很好,你尝尝。” 不知道是食物的诱%惑,还是我这一番话很诚恳,辫子女孩儿终于放下了戒心。 华夫饼蘸上冰激凌,一个酥脆一个冰凉爽滑,她小嘴吃着,脸在微笑。 见她吃得很开心,我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这里是写字楼,你是在等你妈妈下班吗?” “嗯。”她点点头。 我正要再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接通电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看了一眼辫子女孩儿,我起身站到一边,跟电话里的男人说了几句话后,就挂了电话。 很快,一盘饼干就被她吃光了,我又给她买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她冲我甜甜一笑,说了声谢谢,就又吃了起来。 她吃蛋糕的样子很可爱,鼻尖和嘴角全涂满了巧克力酱,我拿出纸巾轻轻替她擦拭着,旁边走过的服务员好奇地看向我。 我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我一个大男人,对着空气擦嘴这种事儿,任何人看起来,都会觉得不正常。 我也不在意,只是跟服务员说了一声再要一张纸巾。 放下纸巾后,那个服务员离开的时候脸色是土白色的。 “你叫丽丽?”我问她。 她有些惊讶:“你怎知道?” “我猜的。” 她哦了一声,似乎不太相信,但是美食当前,她又顾着自己吃了起来。 甜食能让人心情愉快,小孩子都喜欢吃,特别是巧克力,让人天生不能抗拒,虽然会吃得一脸邋遢,但是这种诱%惑,没有谁能忍得住。 “你,很讨厌你弟弟?”我又问。 她舀蛋糕的手停住了,抬眼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 “我还是猜的。” 丽丽的神色比刚才严肃了些,她皱着眉头:“我喜欢我弟弟。” “是吗?”我顿了一下:“可是,你爸爸说你讨厌他,他看到你推倒了你弟弟,让他受伤,而且你还想用刀去刺伤他,幸好被他及时发现了……” “那是他看错了。”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丽丽便不再多言了。 咖啡的味道过于苦了,我又放了一包包砂糖还是感觉不够甜。 后面的整个时间里,丽丽都坐在我对面,糕点吃完了也不走。咖啡厅的挂着一个不大电视,她靠着座椅,很认真地看着上面的综艺节目,不时呵呵一笑。 整整两个小时,她都保持着这种姿势。 期间,咖啡厅生意不错,我对面的凳子别人看起来是空的,期间有好几个人都过来问我有人吗,想把凳子挪过去。 我都冲他们淡淡一笑说有人的。 我没撒谎,但事实上他们看到的那个位子却是一直空着的。 综艺节目播完,丽丽伸了个懒腰,这时,有很多人从写字楼的电梯里出来。她扭头看着那边,过了一会儿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谢你的款待,我妈妈出来了,我得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我站起来看见她往电梯那头跑过去。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人走出来,气质沉稳,拎着黑色的包。 那女人并没有看见朝她迎面跑过来的孩子,而是径直朝前走,丽丽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跳。 我走了上去,站在那女人身边停住了。 “请问,你是沈琳?”我问她。 女人并不认识我,迟疑了一下后她点点头,问我什么事儿。 周围人很多,我说有些事儿坐下来说比较好,沈琳听了很防备,我想她也许认为我是个骗子吧。见她想要离开,我报出了她丈夫的名字,并微笑着让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沈琳算是相信我了。 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咖啡馆,同样坐在之前的位子,我给沈琳点了一杯咖啡,想了想后,又让服务员再上了一个华夫饼,专门给丽丽点的。 整个交流的过程中,沈琳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听我说。 期间,她不时会看向旁边的位子,桌子上华夫饼一点点减少的过程让她很惊讶。 阐述完一切后,沈琳哭得泣不成声,我叹了一口气把纸巾递给她,她感激地冲我说了声谢谢。 跟沈琳约好了一个时间后,她就离开了。 我看着丽丽跟着她上了公交车,女孩儿转身看向你我的时候,两个眼睛又变成了血红色,脸色乌青,跟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样。 淡定地冲她们母女挥了挥手,我笑了一下。 晚上我回到出租屋,刚开门就看到眼前一个黑影晃过,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寒气。 愣了有那么半分钟,我开了灯。 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欧式的装修尽显华丽。以至于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样好的房子,真的是我两千块钱就能租下来的。 把打包的盐帮菜放进冰箱里后,张明天就回来了。 他一见我,就继续试探着跟我说那个小吃店的事儿,我敷衍了几句就回到了房间。 我给洛川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说已经跟沈琳谈过了,基本上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在那边听了,非常感谢我,并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过来解决这个事儿。 我说已经跟沈琳约好了,之后就挂了电话。 就在这时,张明天在外面敲门,隔着门我问他什么事儿,他说已经把冰箱里的剩菜热好了,让我出来跟他一起吃。 开门,我又闻到一股浓烈的鲜辣味。 这小子果然速度很快,两个菜被他腾到了碗里,看起来色泽还是很好。 张明天开了一瓶啤酒,招呼我跟他一起吃,我只是看了一眼那些菜,说了句你自己吃吧。 见我不吃,张明天倒也不客气了,就着啤酒,挑起一条裹满了小米辣的鲫鱼就开吃。这菜确实够刺激,吃得张明天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抬眼看着我,泪眼汪汪地说着:“这些菜味道不错……就是太辣了……” 第五章:色泽诱人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吧唧着嘴大口大口吃着。看着他的这副吃相,我有些无语。 “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这句话,我就回去睡觉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个人站在我的床头,睁开眼,房间里又空无一人,很奇怪。 第二天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我又在昨天跟洛川见面的地方等起了他。 依旧是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果然是洛川。 洛川带着我去了他家,站在门口,他并没有直接拿钥匙开门,而且伸手敲了敲门。 是妻子沈琳开的门后,见是我,她冲我点点头让我进屋。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洛川已经不见了,刚刚他敲门的时候,明明就站在我的身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却消失了。 见我表情不太多,沈琳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说没事儿。 跟着沈琳进了屋子,她请我坐下,之后就进厨房忙去了。 她一岁左右的儿子,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儿积木,积木搭得很高,他还在一个个往上垒着。 丽丽就在她旁边,将一个个积木递给弟弟,孩子每接过一次就冲姐姐咯咯一笑。 小孩子的眼睛总是很清亮的,他们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五岁之后,他们的这种能力就渐渐淡化了。因此现在这个小男孩儿,他能够看见旁边姐姐的鬼魂。 积木越垒越高,当小男孩儿把最后一块放上去的时候,那下面终于支撑不住了,整个“建筑”朝小男孩儿这边一倒,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 那些积木虽然不重,但却是木质的,孩子那么小,咋上去难免不受伤。 站在一旁,其实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拉开他,但是我只静静地看着,什么都没做。 倒是站在一旁的丽丽,眼疾手快地拉开了小男孩儿。 成片的积木“哗”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孩子哇哇哭了起来,沈琳从厨房里出来赶紧抱起孩子问他怎么了。 我对沈琳说,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放心吧,我会看好这里的。 虽然心存忐忑,沈琳还是回到了厨房里。 我继续呆在客厅里,看着丽丽跟男孩儿玩耍,姐姐安慰着弟弟,像是跟她说没关系,“建筑”坏了可以重新来。 于是,他们姐弟两很有默契地继续玩儿着刚才的积木,姐姐将积木递给弟弟,孩子接过来一块块往上垒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身旁响起:“要是我女儿还活着,这幅画面一定很美妙吧?” 回头,我看见洛川坐在了我旁边,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神色很淡然:“一儿一女,人间美事,可是这样的福分在眼前,却是生离死别。” 说着,他想要站起来,我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先别动,好好坐着,这里一切有我!” “你想干什么?”他神色有些严肃。 我没接他的话,而是站起来,来到一面墙面前。 这面墙上挂着很多照片,我拿起其中一个相框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全家福,一家三口幸福满满。女人微笑的时候眼角微微有些鱼尾纹,眼睛里有掩盖不住的沧桑。 男人搂着自己的妻子,非常体贴,刚刚满月的孩子被女人抱在怀中,一切是那么和谐。 打开相框,我从里面取出那张照片的时候,发现后面还夹着另一张照片。 这也是一张全家福,只是照片略有些发黄了。 一家三口,沈琳那个时候还很年轻,眼睛里闪着光,她轻轻靠在丈夫身边,女儿两三岁了,两条长长的辫子特别明显。 这两张照片让我心生感触,叹了口气,我把它放下后,转身就看见了沈琳。 “菜做好了,我现在端出来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急。 沈琳抱起儿子屋子里走,丽丽见了也想跟上去。我一把拉住了她。 回头,她的眼睛就红了,生气地看着我:“我要跟我妈妈进去!” “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好好呆着!” 我的语气和神色都比之前要严厉了许多,丽丽盯着我,无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看起来,她害怕我了。 再抬头,沈琳已经抱着孩子回到了屋里,我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也盯着自己的女儿,表情很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丽丽,都是爸爸不好,你走吧,别再伤害你弟弟了。” 丽丽血红的眼睛闪了一下,整张脸变得狰狞可怕: “我不走,要走,我也要带上你一起!” 坐在沙发上,洛川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看着女儿泪流满面: “我知道,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该只忙着工作,加班到那么晚,如果不是那样,也不会出车祸,你也不会……” 屋子里一下子暗了许多,顶灯“嗞嗞”闪烁着,将丽丽惨白的一张脸映得特别可怕。 一件时机到了了,于是我转身快步走向厨房,看见案板上放着一道菜,很大的一个圆盘,青嫩的生菜叶子上,摆着好几个金黄色的椭圆形食物,近看是油炸的。 在那层脆皮油炸物的外面,淋上的是红色的番茄酱,因此这道菜看起来是鲜艳夺目的。 但从表面上,我实在看不出来这道菜的主料是什么,但闻着的那股油香味,让我感觉香气扑鼻,并且非常有吃上一口的食欲。 这应该是沈琳的私房菜,很多家庭妇女,都有一道自制的菜肴,不属于任何派系,在平常的餐馆里根本吃不到。 端着这道菜来到客厅,我看见丽丽的眼睛依旧血红,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风,将她整个人吹到了半空中。 她的爸爸则跪在地上,不断地抽泣,哀求。 女孩儿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喉咙里发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回荡在整个房间里,非常的尖利。 我将食物放在餐桌上后,我拍拍洛川的肩膀:“没用的,让我来吧。” 说完,我走到丽丽身边。 她飘荡在半空中,已经跟我一样高了,我们的目光对视着,我很淡然,她却很吓人。 我对她说:“饿了吧,饿了一起吃饭吧……” 第六章:油炸温泉蛋 等我说完这句话后,屋里的动静比刚才小了,丽丽从半空中落回了地面,她跟洛川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两人坐在了餐桌前。 “油炸温泉蛋……”丽丽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一听,这才知道这道菜原来用蛋做的,通过这名字,我应该能够了解它的做法了。 温泉蛋很多人都吃过,就是把鸡蛋跑到不到八十度的温水中,捞起来之后再剥掉蛋壳。蛋清很嫩,确实凝结在一起的,蛋黄还是液体状,吃的话只能吸进嘴里。 这个时候的鸡蛋,虽然没有完全熟透,可外层的蛋白已经凝结成状了,在面粉里面一滚,放入油锅中小炸一下,轻轻用锅铲翻转,整个蛋就成型了,金黄色的,椭圆状。 至于生菜叶和番茄酱,只是用来增加色泽的。 丽丽首先夹了一个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她用筷子很熟练地将温泉蛋从中间剥开,顿时那金黄色的蛋液就流了出来。 八十度以下的水温,只能将外层的蛋清煮得凝固,最精华的蛋黄确实液体状的。就像煎蛋中的糖心荷包蛋一样,一口咬下去,有爆浆的感觉。 温泉蛋被夹开之后,丽丽埋下头就用力吸了一口,蛋汁附在她的鼻子上,看起来非常可爱,爸爸一件,赶紧抽出纸巾替她擦了一下。 丽丽一笑,她给爸爸也夹了一个放在碗里,洛川微笑着回应,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东西,他也拿起旁边的筷子,正要吃一颗的,就在这时,门响了。 我们同时朝大门那边看过去,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声职业装,手里拎着公文包,看起来是刚刚才下班,面容有些憔悴。 见我在客厅里,男人先只是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放在餐桌上的油炸温泉蛋,随后他扯了一下衣领处系着的领带,问我:“你就是宋坤?” 我点头说是,男人哦了一声,他又要说什么的时候,我忙说这里有我,他听了之后又朝餐桌出看了一眼,就进了屋子。 洛川跟丽丽一直看着那男人离开,特别是洛川,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防备,在男人关上门之后,他突然就站了起来,想要跟着那男人进去。 我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要干什么!?”他回头怒视着我,神色跟刚才大不相同。 “坐下来,先吃点儿东西再说。”我冲他一笑;“你老婆花心思做的,很不错,不吃一点儿不就浪费了她的一翻心意了。” 听了我的话,洛川迟疑了一下,顿了顿后,他才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看着碗里丽丽给他夹的温泉蛋,他也动作熟料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对我说:“这道菜是我老婆的原创,女儿不喜欢吃鸡蛋,可是身体需要必须得吃,她就变着花样弄,这道菜丽丽喜欢,她说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就好吃。” 洛川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旁边的丽丽,满是爱意。 丽丽已经开始吃第二个温泉蛋了,洛川也掰开了一个,他吮吸着那流出来的蛋汁,蛋白很嫩很鲜滑。 吸完蛋黄,剩下外脆里嫩的蛋白,也是口感十足的。 洛川说:“自从丽丽过世之后,沈琳就再没做过这菜了,我知道她在怕什么,这是她的伤口,痊愈不容易,触碰过一次就跟撕开没什么区别。” 这句话我很认同,自从父母过世之后,我家的餐馆就一直是小叔在经营,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几乎很少踏足过那里。 因为每次站在那扇玻璃后面,我总会想起当时的场景。父母死在我面前,鲜血淋淋,这感觉让我痛苦万分,也不寒而栗。 还有那个瘦小的男人,那双细长的眼睛,我曾经发誓自己如果再见到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可过去这么多年了,他除了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这世上最大的事无非就是生死,其他的,都是闲事。 我说:“人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活着的人生活还在继续,老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那只能是行尸走肉了。” 洛川拿起了第二个温泉蛋,他像刚才一样打开了它:“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我们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很多人为了一时的风光,人前眩晕的背后却是不为人知的苦楚,到头来一死,还是不是什么都没了?” “这个答案很复杂。”我说。 他冷笑了一下:“怎么,连你也回答不了?” “当然。”我也笑着回复道:“我又不是圣人。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正因为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不知道活下去的理由,所有,我们才要活下去!” 洛川点头:“你说得对,或许哪天我们活着活着就明白了。” 我们相视一笑,他指着盘子里的温泉蛋:“你也吃一个?” “你吃吧,我现在不饿。” 他也不再强求,又跟丽丽一起吃起来,桌子上放着的那两张全家福上,里面的人依旧在对着他们笑。 在这期间,我就一直看着他们父女,直到最后一颗温泉蛋被洛川吃了,我才问他: “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不太明白:“什么?” 还没等我说话,坐在旁边的丽丽开口了:“爸爸,你别再伤害弟弟了好吗?” 洛川一愣:“丽丽,你在说什么?” 他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我和他的女儿,这时,那股无名风又吹了起来,顶灯再次“嗞嗞”闪烁着,屋子里又像刚才那样晃动起来。 我说:“洛川,要伤害沈琳儿子的,不是你的女儿丽丽,而是你自己!” “你在说什么!?” 洛川大吼着,两个眼睛瞪着看向我,像是想要吃了我一般。 我靠在椅子上,神色却很悠然:“那天在草地上,推到孩子的人,是你,那天晚上拿着水果刀进婴儿房的,也是你,如果不是丽丽突然上前,那孩子已经受伤了。” 第七章:一杯热水的温暖 “你胡说!”洛川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我知道,他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又不是疯子,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儿子,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他盯着我很用力,脸色的表情也越发狰狞。 叹了一口气,我站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洛川,你再仔细想想……” “我想什么!?” 他大叫一声,猛得推开了我的手。 洛川的眼睛里有明显的一丝慌乱,只是他还在强烈压抑着,停顿了片刻后,他突然就朝们那边走去。 “我要出去一下,冷静冷静,这里实在太闷了,我需要透透气!” 说完,他拉开门就往外走。 “爸爸!”丽丽放下筷子就想跟洛川出去。 我拉住了她的手,她抬眼看着我问我她爸爸要去哪儿。 我说:“丽丽你别担心,你爸爸马上就会回来……” 我的话音还未落,门再次开了,洛川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身后,又看向我们。 “我怎么……回来了?” 见我们没说话,他转身又往外走,过了大概几秒钟,门再次开了,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男人,还是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川看着我。 我还是不说话,他顿了一下,转身又出了门。还是跟刚才一样,片刻后他又回到了屋里。 如此重复了很多次,当他再次开门看见我之后,他大步朝我走过来,怒不可遏的看向我,一把抓起我的衣领: “是不是你在搞鬼,你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丽丽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角说道:“爸爸,别生气了,叔叔是来帮助我们的!” 洛川指着我说:“我当然知道,我请他来的!我请他来带你走,可他却……” 刚说到这里,丽丽哇地一声就哭了,洛川赶紧蹲下来,抱着女儿:“对不起丽丽,都是爸爸不好,要不是爸爸你也不会死!爸爸很后悔……” 站在一边,我看着他们父女两个抱头痛哭,就在这时,那边卧房的门开了一条缝,我冲里面探出头来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不要出来。 转头,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洛川,其实你已经记起来了,只是,你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对不对?” 洛川身子一怔,他抬头看向我……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在郊外山林中的那个转弯处,洛川开车一头撞了上去,半个小时后救护车才赶过来,从车子里抬出来的三个人中,除了沈琳还有脉搏,洛川和丽丽当场死亡。 失去了丈夫和女儿的沈琳,陷入了巨大悲痛中。 她抑郁,想要自杀,家人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很长时间后,沈琳才恢复过来。之后在朋友的撮合下,她又嫁人了,生下了一个孩子,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但是沈琳一直不知道,她死去的丈夫洛川,一直没有离开…… 洛川的魂魄一直跟着沈琳,他看着沈琳再婚、生了孩子,他心里有怨气,他恨! 时间长了,洛川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认为自己没有死,那场车祸中,死去的只是女儿丽丽,而这个刚一岁的孩子,他也认为是自己跟妻子重新生的。 但有的时候,洛川的意识又是清新的,他眼看着那个男人,住进了自己家里,跟沈琳卿卿我我,他不服气。 就像洛川刚才跟我说的,这一切本是属于他的,现在,却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了,他不能接受。 于是,在他的另一个意识里,他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那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他认为那个孩子是他跟沈琳生的,但在他清醒的时候,他又会怨恨这一切。 那天在小区的草地上,他怨恨的看着沈琳跟丈夫走在一起,于是,他上前推了那个一岁的孩子一把, 还有那天晚上,他看着妻子和丈夫在床上的缠绵,不禁就怨气四溢,回身就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走近了婴儿房,要不是丽丽阻止,也许悲剧就酿成了。 女儿本来是要走的,她一直在等爸爸,她想让洛川跟她一起离开,但是洛川心中有太深的执念,一直不肯离去。 在洛川模糊的意识里,他认为丽丽是魂魄,缠着他跟妻子,而且还做出了伤害弟弟的事儿,因此,他愧疚中对女儿也充满了防备…… 回想起这一切,洛川蹲在地上,抱着头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他低声念叨着说这一切不可能,于是我拿起桌子上的两张全家福照片,递给他让他仔细看一下。 泛黄的那张旧一点儿的照片上,是沈琳、洛川和丽丽,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非常兴奋。洛川又拿起另外一张照片,沈琳虽然还是坐在那个方向那个位子,但搂住她的男人,已经不再是洛川了。 对着这两张照片看了很长时间,洛川嗓子里终于迸出了一个声音,他开始抽泣,很痛苦的样子。 “她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跟别的男人……” 我说:“沈琳没有对不起你,你已经死了,可她的人生还在继续,你想让她一直痛苦下去?” “当然不想。”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洛川抬眼看来看四周:“这个家是我的,我好不容易才挣来的,我不走,我不能离开。”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跟丽丽一样,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我盯着桌子上空了的盘子问洛川:“刚才的油炸温泉蛋,好吃吗?” 他愣了一下:“好吃。” 我说:“那是你妻子,特地给你们父女做的,我劝了她很久,她才答应的。当她知道你们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很难过,其实她也不愿意你们走,但沈琳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她是个人,你是鬼,她看不见你,摸不着你,在她最难受的时候,她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关怀。” “看得见摸得着……”洛川重复着着几个字。 我说:“对,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她想继续生活下去。没有什么关系,比生病的时候一杯热水更有用了,然而这一切,你都给不了了。” 第八章:两封邮件 洛川总算了相信了我的话,我看着他们父女两离去之后,走到卧房那边敲了敲门,沈琳抱着孩子从屋里走出来了。 她的眼睛很红,陪在她身边的是他的丈夫胡博,也是洛川之前的同事。 三年前那场车祸的前一天晚上,洛川原本是不用加班的,本来准备正常回家的时候,胡博叫住了他。 原来胡博负责的一个项目,因为临时出现了问题,需要马上修改。但是凭他一个人的话,时间已经是来不及了,他只能求助洛川。 那天晚上,洛川很够意思,一直帮他做到了凌晨四点才回家,胡博当然不知道他第二天还要带着全家人出去郊游。 直到上班的时候,他才得知了洛川出事儿的消息。 他很自责,觉得要不是因为他,洛川也不会出事儿,怀着这种愧疚,他开始帮助沈琳。 胡博比沈琳小几岁,一直没有结婚,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有人撮合,于是他们走到了一起。 和沈琳结婚,他也不全是因为愧疚,关键是沈琳人给他的感觉很不错,两人也算是真心喜欢。心里那个秘密,胡博谁也没有说,每当自己觉得难受的时候,他就加倍地对沈琳好,其实,他是在弥补自己。 但是,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儿子生下来后,胡博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有好几天夜里,他在跟沈琳亲热之后,总会晃眼看到屋子里站着另外一个男人,正用阴森的目光看着他,胡博认得那个男人,正是沈琳的亡夫洛川。 并且,还有一次,他正睡得朦胧时,翻身就看见了洛川正趴在妻子沈琳的身上……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他想推开对方,突然间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时候,洛川用那种挑衅的眼神看向自己,轻蔑一笑。 当时胡博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洛川居然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当他看见掉在儿子床边的那把水果刀后,他决定再也不能忍了。 于是,他上网找到了我。 当然胡博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洛川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所以我当时其实一共收到了两封邮件,一封是胡博的,而另一封则是洛川的鬼魂发给我的。 再发给我这封邮件的时候,洛川的意识处于模糊状态,他想要我带走女儿丽丽。 我来到胡博的写字楼下,是洛川接待的我,而且我们也没有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地方见面,而是被他带到了一家盐帮菜馆。 在吃饭的途中,胡博给我打了很多电话,盐帮菜馆里也一直没有信号,离开了那里我才跟胡博联系上的。 后来我去找了沈琳,她在得知了这些事儿后,没有太大的惊讶,说其实她也一直感觉洛川和丽丽没有离开。 我把胡博提出的要求跟她说了,她在考虑了很久之后,同意让我来带走他们。 于是,她专门又做了一次油炸温泉蛋。 自从丈夫女儿去时候,她已经再没有做过这道菜了。 “他们,真的走了?”沈琳问我。 我点头,她的眼睛红了,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胡博后,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桌子上的碗碟。我把照片装好递给沈琳:“生活已经重新开始了,过去的都不重要了。” 她接过相框,冲我说了声谢谢。 胡博送我离开的,他把钱转微信给了我,金额没错。 收了钱,他问我去哪儿,说可以开车送我,我说不用了,天气不错,我自己走走。 转了几趟地铁,我又出现在了第一次跟洛川见面的那栋写字楼下。 没有进去,我一直朝前走,循着记忆中的线路,我终于找到了那家盐帮菜馆。 这里门庭紧闭,地上落满了灰尘,玻璃门上贴满了铺面转租转售之类的广告,应该是很久没有营业了。 但是昨天,洛川正是在这里请我吃的盐帮菜,我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那道凉拌鲫鱼,很辣。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正要离开,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店门口。 下车是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身材略微发福,有些黑。 见我站在门口,他问我干什么。 我瞟了一眼玻璃门上贴着的那些启示,说我打算开个店,想来看看这儿怎么样。 男人一听,眉眼扬了一下,赶紧说自己就是这铺面的房东,然后二话不说就开了门,请我进去坐坐。 我有些尴尬,其实刚才那番说辞我只是随口一编,没想到居然碰到了正主。 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我也没有别的退路,只要硬着头皮跟他进去。 这餐馆的格局跟我昨天来吃饭的时候一样,只是到处都布满了灰尘,看起来确实是很久没有营业了。 男人很殷勤,他找了一张抹布把旁边的桌子凳子擦了一下,就招呼我坐下。 随后他又去烧水给我倒茶喝,我说不用了,他还是坚持。 环顾四周,我看着这间铺面,装修得其实还不错,中式的风格,应该花了不少钱进去,要说租的话,也应该很容易,可看这到处的灰尘,明显就是空置了很长时间了。 正想着,我突然看见大厅的某个角落里,有个黑影晃了一下。 我一开始以为是刚才那个男人,可回头我就看见他端着茶水从另一个方向朝我走过来。 心里微微一怔,进入这餐馆的就只有我跟他,我是亲眼看见他开的门锁,那么刚才那个黑影又是…… 房东跟我介绍,说他叫赵威,三年前花大价钱购买的这个位子还算不错的铺面。 他递烟给我,我拒绝了,他也不说什么自己抽了一根: “想做餐饮,就租我这铺子,地段什么的绝对好,周围都是写字楼,中午白领们都会出来吃饭,那生意绝对是差不了。” 我直接问他:“既然你说得这么好,那么为什么锁了这么长时间?” “之前我在外地,没时间回来打理……” 我抢过他的话,只说了三个字: “说实话。” 他手里的烟头抖了一下,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我看出来他很心虚。 “你什么意思?”他问。 “你这店里到底是问题,你应该清楚得很?”我说。 “什么问题?” 我站了起来,看着他低声说道:“闹鬼……” 第一章:闹鬼的铺面 “闹鬼”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我注意到赵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手里的烟灰烧了很长一截,直到它落在了桌子上,赵威才慌忙将它摊开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欠过身子来问我。 “这个你别管,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 他眉头一皱:“你不是来租铺子的?” 我低声道:“不是,我,是个捉鬼的。” 赵威坐直了身子,盯着我看了很久之后,终于跟我说起了这铺子之前发生的事儿: 几年前,这个商业区开盘,铺面价格好几万一平米,虽然贵,但赵威感觉这个地段应该很好租,于是花了大价钱买下了其中位子最好的这一间。 这商业区之前就是一个小吃街,附近办公楼的白领们经常都会到这里来吃午餐。 后来这块儿地被征用了,被扩建了成了一个商业区,之前的很多小餐馆都搬走了,建成后,又有新的餐厅在这里营业,相比之前那个小吃街,这里也更干净卫生了。 收房后,赵威很顺利地就把他租出去了,租售比他很满意,这年头做什么生意也不如当房东,翘脚老板的钱是最好赚的。 可没过多久,那租铺子的店老板就过来退租了,他当时找到赵威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当初他租这铺子的时候,可是跟好几个人竞争下来的,而且光是装修,他就花了不菲的价格。 现在,他情愿退租,并且赔偿大量的违约金也不租了,这让赵威很是不解。 但租不租那都是别人的自由,作为房东,赵威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他也不亏什么。 铺子挂出去后,没过几天就又有人来租,价格谈好很快餐馆又开业了。 跟上一次的经历一样,没过多久,那租客又找到了赵威,也说要退租。 这一下,赵威有些懵了,他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租客也干脆,直接就说那铺子里有鬼,不租了。 在这之前,赵威是个无神论者,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他觉得这些人不过是做了一段时间,发现生意不好做,就找了个借口要退租。 反正又合同在前,按照合同赔偿赵威一分钱也不亏。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那铺子不断地租出去,又不断地有人来退租,每一次别人给出的理由都是这铺子里有问题。 一开始赵威觉得是借口,后来时间长了,他还特意在饭店去过他的店铺,发现那里生意真的不错,门庭若市。 但是这些商家总会在生意最好的时候,跑到找他,说要退租,这让他真的搞不懂到底里面有什么问题。 最后,这房子就一直空着了,有别的商家想来租,看到这才很短的时间,就换了那么多老板,大概是这铺子不适合做生意吧。 生意人都迷信,渐渐地这里就空置了。 铺子租不出去,对赵威来说就是损失了,铺面一旦空着,那些什么公摊地水电费、物管费还是必须交的,何况购买这铺面他向银行贷款不少钱,那些利息他也一份不能少给。 他有些慌了,房租也一降再降。 人的心态往往就是这样,明明赵威这里是最好的铺面,但是就是没人再来租,想租这铺子的人一打听之前租客搬走的原因,也不敢下手,于是,这里也就一直空着,到现在为止,已经空置了一年多了。 听到这里,我大概已经明白了。 赵威喝了一口茶:“本来我也不相信有鬼的,但所有人都这么说,而且他们宁愿付出高额的赔偿金,也要搬走,这就让我不得不动摇了。” 我看了看四周,这铺子内堂非常好,五米多的层高,装修什么的都是最好的材料,中式实木,而且厅很正,非常适合做餐饮。 父母就是做餐饮的,他们过世后,我的小叔一家继续做,我也算是在这个行业里见识过很多年的,有些铺面适不适合做生意,我一眼就能看出。 就像张明天那个小吃店,门庭过于狭窄,里面太深,从门口经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一家餐饮店,而且门口又不能搭桌子摆摊,选择这样的铺面做餐饮,我非常不看好。 但是赵威这里就不同,他确实是个行家,在购置资产上很有一套。 他的这个铺面,不管是地段,还是门面,还是内堂,都是做餐饮的最佳选择,这样的铺面,照理说应该非常抢手才对啊。 “他们说这里有鬼,你真的见到过吗?”我问赵威。 他摇摇头:“我没有见到过,不过,我儿子见过!” “你儿子?” 赵威的儿子,高中毕业后成绩不是很好,但是没有关系,他直接出国去了澳大利亚留学。回国之后,那些几千块钱一个月的工作,他不大看得上。 看到家里空了一个铺面,于是他跟父亲说,要不他试试创业。 赵威一开始不是很赞同,毕竟像他这种暴发户,不太需要儿子能挣多少钱,只需要有个身份就行了,他一直想让儿子当个白领,这样别人问起来,他觉得脸上有光。 但他儿子不想受约束,缠着他说就要创业,赵威一想反正铺子空着也是空着,他就答应了。 装修什么都是现成的,招了几个大厨和工人,儿子的餐馆就开业了。 看着儿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赵威心里隐隐不安,他朝店铺里看了一眼,总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果然,还不到一个月,就出问题了。 但这次问题比之前都要严重,之前的租客只是说闹鬼,吵着要退租,这一次,是他儿子出事儿了。 他留学回来的儿子,精神上出了问题。 当他赶到店里的时候,儿子一个人蜷缩在地上,不是哈哈大笑,又不是呜呜痛哭。 周围的工人大厨们都看向他,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因为他的手里拿着把菜刀,对着空气拼命地砍着。 医生来了之后,给他打了一阵镇定剂,这才被抬上了车。 现在儿子都还在医院里,一直没有出来,见人就大叫,说有鬼,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每次去医院看了儿子,赵威都很愧疚,他认为,就是这个铺子里的东西,让他儿子出事儿了。 第二章:张明天窜稀 听完他的这些描述,我想到了刚才隐约看到的那个角落里的黑影,心里明白了几分,我开始跟赵威谈生意。 从他的表情里,我很明显看出他不信任我。 这很正常,比起那些穿着道袍手持法器,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捉鬼人来说,我这副样子确实挺不靠谱的。 就在我以为他会下逐客令的时候,却听到他说:“你是怎么收费的?” “三……万”我顿了一下,把千改成了万。 不是我心黑,跟高健接触之后我发现,其实对于他们这种有钱人来说,三千跟三万真的没有什么区别的,或许是一顿饭钱,或许一场麻将就输出去了。 他们这种人还有一个心态,就是便宜的没好货,想着给他一个良心价,其实人家不一定领情,清仓大甩卖的的东西,向来都被认为是残次品。 果然,当我报出这个价格的时候,赵威脸上并没有惊奇,他看着我:“什么时候可以办妥?” 我说:“这个不一定,也许很快,也许要十天半个月。” 赵威点点头,诚然我这个时间长度应该远远在他的预期之类,这铺子照他说的,已经锁了一年多了,多个十来天的损失,于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离开的时候,赵威把这铺子的钥匙给我,我让他这段时间就不要到店里来了,在他上车之前,他又问了我一句: “这铺子里干净了,是不是我儿子的病就好了?” 我说:“你怎么那么确定,你儿子突然发病,跟着铺子里的鬼有直接关系?” 他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巴,终于没再说什么,开车就走了。 又有一桩生意接过来,我心情还不错,散着步就走回了租住的房子。 我有些惊奇,还不到晚上十点,张明天居然在家,只不过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缩在沙发上,整个身子卷成一团,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正要说话,突然眼睛一瞪猛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往卫生间跑去了。 过了很长时间,这厮才从卫生间出来,当我看清他的样子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眼前的张明天,就像是脱水了一般,身体比之前看起来小了足足一圈。 “你窜稀了?”我问他。 张明天惨白着一张脸看着我:“这不明摆着嘛,这一天时间,我都窜了好几十回了,班都上不了了,还是店里一个小兄弟蹬个三轮车把我给送回来的。” 我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 昨天晚上,他把我打包回来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而那些东西正是出自昨天那个盐帮菜馆。 那是赵威的铺子,也就是洛川的魂魄带我去吃的那一家。 当时,我跟洛川进去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地方不对劲儿,幸好那些菜太辣了,我没怎么吃,否则估计我也是张明天这个下场。 我问他吃药了吗?他摇摇头,于是跑到小区外的药店给他买了止泻药。 他吞下药后,我看他还是一副难受的样子,想到他今天拉了这么多,肚子肯定都空了。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居然有一些鸡蛋。 张明天说是他昨天买的,超市打折才三块钱一斤。 我按照沈琳的做法,把它们制成了温泉蛋,一个个的金黄油亮非常好看,虽然是第一次做,却也掌握了要领。 父母都是开餐馆的,大概是我的血脉中就有这种传承,做菜什么的对我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家里没有生菜和番茄酱调色,看起倒也不错,我就这么把它端上了桌子。 肚子拉得有气无力的张明天见了,像是一下子来了力气,拿起一个蛋就一口咬了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阻拦他,一切已经晚了。 温泉蛋里面的蛋液,一咬下去顿时就爆裂开了,滚烫的金黄色的液体溅了他一脸,张明天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他飞快地冲进了卫生间,我听到水龙头哗哗流动着,过了一会儿张明天出来了,整张脸红通通的一片,看起来很可笑。 “宋坤,你做的这是什么鬼玩意儿,你坑死我了!” 张明天冲我大声吼道,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愤怒。 我冷笑了一下,没有理他,夹了一个温泉蛋放在碗里,我自己就吃了起来。学着丽丽的样子,我用筷子将它从中间断开。 炸鸡蛋从中间断开,蛋液虽然也是滚烫的,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爆开。 见我吃得很安全,张明天这才重新坐下来,也学着我的样子夹起一个鸡蛋吃起来。我看见他满脸的通红,问他要不要上点儿药。 “吃了再去吧,反正都伤了……” 正说着,突然厨房里传来了一个动静,是碗摔碎的声音。 我跟张明天对视一眼,这房子里就我们两人住,厨房里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蹲在地上,我看着那个摔碎的碗,张明天进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指着地上的碎片问他记不记得刚才这个碗放在哪里。 张明天道:“这个碗,刚才不是放在水池边上的吗?” 我说:“咱们两刚才都在客厅,它怎么会突然落下来?” 这个问题很突兀,张明天也没有标准答案,他环顾了厨房四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刚才放碗的那个水池,恍然大悟似的说道: “宋坤你看,这里有水!水池边上是瓷砖地,碗也是瓷片,有一些水在上面,不就流动了吗……” 他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两个都是光滑的物体接触,没有摩擦阻力,这样的话,碗滑下来摔碎也就很正常了。 晚上睡下后,我躺在床上回想着跟赵威谈论的内容。 他的铺面里到底有什么,有几只鬼,是什么样的鬼,我现在不清楚,得需要从侧面去探求一下。 这样的话,我需要跟之前的租客们联系一下,毕竟他们在里面呆过一段时间,跟那只鬼应该是接触过的,从他们那儿或许我能了解到什么。 想到这里,我闭上眼睛准备睡下,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阵凉风吹了过来,猛得睁眼,黑暗中,一双眼睛正闪着红光,定定地看着我! 第三章:番茄鱼 恍惚了一下,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与那双眼睛对视着。 那东西也在盯着我,黑暗中,它的身形非常高大,此刻它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幽深地凝望着我,很瘆人。 深吸了一口气厚,我小心地朝它走了过去。 近了,它却不后退,还是站在那里,此刻我离它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看着那两点红光,我的呼吸有些急促,伸手我试探着触碰了一下它的身体,木质的,很冰凉…… 那一下,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开灯。 当我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很大的衣帽架,那上面亮着的两个红点,是从挂在上面的网络接收器上发出来的。 有些无语,怎么会有人把网络接收放在这里,不过既然已经找出原因了,我取下了接收器并把它放回地上。 关掉电源,再次确定屋子里没有异常后,我关了灯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在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老是感觉有人在我身边,翻转、起伏……一睁眼,又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的阳光很好,我转了三趟地铁和两趟公交车后,在郊县的一个大学附近,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中餐厅。 这个时间点还不到十二点,学生们还没下课,人不是很多,老板悠闲地坐在门口抽烟。 见我走进来,瘦高个老板赶紧迎上来给我找了个位子坐。翻了一下菜单,因为我是一个人,老板建议建议说要不就来个番茄鱼片,有荤有素,我一个人也够了。 我点点头说好。 番茄鱼红白相间,颜色亮泽滋润,白嫩的鱼肉像玉石一般,这道菜应该是创新菜,我之前不但没有吃过,连听都没听过。 鱼肉没有刺,汤汁是粘稠的,熬化的番茄汁裹着鱼肉,吃进嘴里轻轻一抿就化了。 看我吃了一碗鱼汤,一旁的老板很满意,正要离开,我叫住了他。 他问我什么事儿,我说想跟他聊一聊。 我的这个要求有些奇怪,对于他来说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顾客,而且我们之前也不认识,两个陌生人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呢? 干脆开门见山,我说:“我想知道,之前你开的那家店,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时候餐馆人不是很多,老板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他干脆就坐在了我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问我:“你也租了那铺子?” 我说是。 中餐店老板面色微微一变:“小伙子,我劝你快把它退了,那铺子,租不得呀!” 他说得语重心长,似乎很有些为我担心。 我放下了筷子,诚恳地看着他:“请你告诉我,那店里到底有什么?” 老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踌躇着,我从兜里到在旁边小店里买的那包烟抵给他。 抽烟最能拉拢两个陌生男人之间的关系,为了迎合他,我也尝试着抽了一根,就这么跟他闲聊了一会儿,果然关系比刚才近了一些。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不管那铺子多便宜,都不要租了,免得得不偿失。” 我问:“你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见我执意要问,老板叹了口气,终于跟我说了起来: 中餐馆老板姓李,原来是在那商区用地的步行街上开餐馆,他做这一行二十多年了,一眼就能看出哪里的铺面做餐饮能活。 那片商区建成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联系到了赵威。 赵威购买的那个铺面在接头的转角处,地段是所有铺面里最好的,虽然价格贵一些,但李老板还是毅然把它租了下来。 铺面是清水楼,李老板签了五年长期合同,花了重金来装修,准备好好干一场。 钱花了,该购置的东西也都买好了,中餐馆正式开业,喜气洋洋。 一天下来生意是非常好,之前的老主顾都找回来了,营业到凌晨客人才走光,李老板数着开业第一天的营业额,心里美滋滋的。 那天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店里的,走之前,他刻意查看了一下各处,在确认没有人之后,他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早已经关了灯的厨房那边传过来一个声音。 李老板当时已经一脚迈出门了,他顿了一下后,马上回到铺子里,走向了厨房那边。 当他刚站在门口,眼前的一切让他愣住了。 一个厨师正在灶台边挥汗如雨,火很大锅里的菜噼里啪啦的,排气扇正哗哗作响。 那厨师不是李老板聘请的,他根本就不认识,只见对方动作娴熟地将锅里的菜铲到了盘子里,就在他想上前去询问的时候,旁边又窜过来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女人,身子高瘦,走路有些轻飘飘的。 店里同样没有招聘过这样的服务员,只见她端起灶台上的那道菜就往外走,路过李老板身边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看他一眼。 李老板却注意到盘子里是一道生炒牛肉,放了大量的鲜椒和青蒜,味道鲜香,典型的盐帮菜。 中餐馆菜单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李老板精心选制的,因此他知道店里绝对没有那道生炒牛肉,之前他也考虑过在菜单上加上那道菜,但是因为所选的牛肉非常特殊,必须要牛里脊上最好最嫩的那二两。 食材采购上无法满足,便只能作罢。 可刚刚那女人端出去的那道菜,却正是一道生炒牛肉。 女人将这道菜放在一张桌子上,那里没有客人,她也不坐下来吃,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嘴里不时发出咯咯笑声,听起来很瘆人。 而那个厨师,则蹲在了灶台旁边,开始抽烟,一根又一根,画面非常诡异。 老李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忍不住走近厨房,冲那个男人嘿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男人就抬起头来。 看清他的脸后,老李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这名厨师,他的五官几乎是扭曲在一起的,估计是被火烧的。他在看向老李的时候,上下嘴皮虽然歪着,那烟头却被他含在牙齿里。 咋一看,十分狰狞! 第四章:精神分裂 李老板在回忆这些的时候,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情景里没有抽离出来。 我问:“那后来呢?” “后来的几个晚上,我都看到他们了,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那个男人就在厨房里做好一道菜,女人会把它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并站在旁边一直笑!” 我又问:“那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吗?” 李老板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我试探着问过他们,但他们没有回答我,而且那女人的笑声很尖利,听得我毛骨悚然的。” “就因为这个,你才退的铺子?” “不是!” “那是……” “因为,发生了后面的事儿!” 说到这里,李老板调整了一下坐姿,并给自己的茶杯里加了一些水,咳嗽了一声,他调整好心态后才接着描述道: 一开始李老板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不管他们是什么,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不妨碍他做生意就可以了,但是没想到…… 那是一天下午,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一个工人正在后厨杀鸡,旁边是一锅开水用来给鸡褪毛的。 不多时那边就传来了尖叫声,说是那工人被开水烫伤了。他的伤势很严重,据说开水是从他的头顶上淋下来的。 后来工人伤情稳定后,李老板去探望它,听那工人说,当时他刚杀好鸡,转了个身子,正准备把鸡放进一旁的锅子里去,就在这时,他回头看见旁边放着的开水锅不见了。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晃眼见旁边站着一个人。 抬头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厨师的衣服,整张脸扭曲在了一起,非常狰狞,而他的手里,正端着刚才消失的那口大锅。 工人正要起身,却见那厨子冲他难看地笑了一下,之后那口锅突然翻转下来,将近一百度的开水淋到了工人身上…… “所以,这才是你要退租的原因?” 李老板点头:“对,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儿的!我敢肯定,那个行凶者,就是半夜三更出现在厨房里的厨子!” 我手里的那支烟已经烧尽了,扔掉烟头我又给李老板递了一支,他摆摆手说不用了。 我又问:“你知道那个厨子是谁吗?” 李老板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我认识他穿的衣服,领口那里是红红线绣着秋记两个字,这是之前步行街上秋记盐帮菜馆的标志。” 听到“盐帮菜”三个字,我心里一怔。 之前洛川带我去那间铺子吃的正是盐帮菜,而且据房东赵威说,那里已经停业一年多了,我却真实地在里面吃了一顿饭。 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当时在那家饭馆营业的,根本就不是活人。 一盆番茄鱼,我就吃了一小碗,中餐馆人多了起来,李老板开始忙活我也不好再跟问人家什么,匆匆又吃了一些鱼,擦了擦嘴就付钱准备走。 老李接过我的钱,又对我说道:“我可以把之前秋记盐帮菜老板的电话号码给你,我跟他在开的店不远,大家都很熟悉,而且……”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才又道:“而且,之前那家秋记盐帮菜馆所在的位子,就是我后来租的那个铺子。” 离开了中餐馆,我站在公交站台等车,打算再去赵威的铺子里看一下。 我必须清楚地了解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儿,这样我才能找出那些东西的执念所在,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正想着,“呼啦”一声,一辆轿车停在了我面前。 车不错很漂亮,从车窗里探出头的女人更好看,而且我还认识她,高健的秘书小林。 我笑脸相迎,可她的目光却没有在我身上,她后对坐在副驾驶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就下了车。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大姐,手里领着一个行李袋,穿着打扮跟林秘书完全是天壤之别,身材微胖,很土气。 那女人下车就站到了站台边上,林秘书正要驾车离去,一瞥眼就看到了我。与她目光交错之时,我赶紧冲她微笑点头。 她道:“是你啊,这么巧?” 我讨好地说道:“林小姐你好,上次麻烦了你,正说找个机会请你个饭道谢呢。” 林秘书抬了抬下巴:“不用了,举手之劳,再说那也是我的工作。”说完这话,她嘴角冲我勾出了一个笑意之后,开着车就走了。 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车子,我知道自己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悻悻地退回了站台上,继续等着我的那辆二路公交车。 刚刚从林秘书车上下来的那个大姐看了我一眼,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也认识林璐?” 她的话带着一丝外地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 原来,她叫林璐。 “我跟她之前有过业务上的往来,是合作伙伴。”我随口就来,其实我也没有说瞎说,捉鬼对于我来说,就是主营业务,林秘书转账给我,也算是跟我合作了一回。 大姐带着惊讶的神色看了我一眼:“哎呦,跟林璐接触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啊……”随即她又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似乎有些奇怪:“问题是,你咋连个车都没有,还坐公交车出门?” 这话问得我有些无言以对,还好这时候二路公交车来了,于是我们跟着人%流挤了上去。 大姐拎着行李包,有些不太方便,我给她找了还算比较空的地方站住了,她掏出一张纸擦拭着额头的汗。 “你跟林璐是什么关系?”我问她。 “我们是他们家保姆!”她道。 不过,随即她又改口,语气中微微带着些得意:“之前是,现在不是了,今天我刚刚辞职!” 我哦了一声点头,车子往前开动,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神秘地说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从林璐家辞职吗?” 我低头看着她:“不知道。” “因为……”大姐看了看四周,“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别告诉其他人啊?” 心里呵呵了一下,心想我跟你不过是初次见面,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更谈不上什么交情,说个什么劲儿啊,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见我嗯嗯了一声,这位大姐就凑了上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这个林璐啊,一到晚上,就要精神分裂!” 第五章:生炒牛肉 听这位外地大姐说完这句话,我是真的惊住了。 正要再问什么的时候,车子已经到站,要去赵威的店铺,我必须要转车。走上站台,我回头看了一眼车上的大姐,她冲我摆摆手后车子开动了。 掏出手机,我翻开微信看了一下林璐的头像,很恬静很优质的一个女人。 “精神分裂”这四个字,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 不过,就算是这样,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人家可是很傲娇的,连话都不想跟我这个屌%丝多说一句。 哎,我也是够悲哀的。 一路想着,我来到了赵威的铺面。 今天阳光明明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地段最好的铺面,似乎怎么也照不到阳光,但那铺面上方没有何何的遮挡物,但,它看起来就是这么阴森,很奇怪。 进入铺面,里面凉飕飕的,就像开了空调一样。 铺面很宽很大,我在里面来回穿行了一会儿,手拂过处满是灰尘。 掏出手机看了看,信号什么的一切正常,呆了大概有半个来小时,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刚走到门口我就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了一阵锅勺翻转的声音。 我一怔,想起了李老板的话。 轻轻走到厨房门口,果然,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大厨,正在灶台前挥汗如雨,炉灶里火势很猛,锅里的菜在飞速地翻转。 菜肴出锅后,我也看到一个女人从我身边绕进了厨房。 她端起厨师做好的那道菜转身就离了。当她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见那道菜颜色是青白相间的,成片的牛肉冒着热气,味道很鲜香。 这应该就是那道“生炒牛肉”。 那厨师炒完菜后,果然坐在地上,开始抽烟,我走到他身边,他抬眼看着我,扭曲的五官下看不出他脸上的情绪。 我只在影视剧中见过这么可怕的人脸,当这种面容的人活生生展现在我跟前的时候,心里还是颤了一下。 诚然,我有些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的嘴巴完全不能闭合,烟头也是被咬在牙齿上的。 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我看着他翻出来的两颗眼珠子。在我们对视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大厅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走回大堂里,只见女人站在一张桌子上,对着那一盘牛肉正哭泣着,我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的身子正不断的颤抖着,眼泪一滴滴落入了桌上的菜肴里。 掏出手机,我又查看了一下信号,果然,连2G都消失了。 女人的嘴里喃喃地,好像在念叨什么,我靠近她仔细听着,她说得含含糊糊的,我只听到了两个字:“小树……” 小树? 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了一眼外面,街沿上倒确实种着一排树木,也不是很高。难道,她指的是那些树木。 正想着,我身后传来声音,刚才厨房里那个男人走了出来,他此刻已经脱掉了厨师的衣服,穿着一件背心,坐在了餐桌前。 女人回到厨房拿出碗筷放在桌子上,我数了一下,居然一共是三副碗筷。我有些惊讶,莫非,他们还给我准备了一副。 女人也坐下来,与男人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抬眼注视着对方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另外一副碗筷的缩在之处。 男人举起筷子,给女人夹了一片牛肉放进碗里。 又抽泣了一声,女人吃下了那块牛肉,对面的男人见了,安慰了女人一句什么,不过到底说的什么,我也还是听不太清楚。 两人于是开始大口地吃着那盘菜,完全没有在意我就在旁边看着。 松了一口气,我有一股莫名的轻松,很明显,那一副碗筷不是给我准备的。 我注意到他们在吃的时候,不是给旁边那个空碗夹菜,那碗里堆满牛肉,肉质一片片的,质地非常好,不用尝我也知道那口感一定非常细嫩。 牛肉最嫩的部分是里脊,里脊最好的部分,就是靠近脖子的那一段,不过很可惜的是,一头牛这种肉质只有一点点。 用来生炒,只需大火在锅里翻转七八下就出锅,那种口感嚼起来,是鲜嫩无比的。 女人几口牛肉下肚,突然又开始呜呜哭泣着,她放下筷子,看着旁边的装了牛肉的却没有人吃的空碗,泣不成声。 男人赶紧过来安慰女人,与此同时,我看见眼泪也从他扭曲的眼睛里掉落下来,能够看出来,他在尽量压制着,以免让女人有更大的负面情绪。 我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这么看着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从他们的关系,我猜想应该是一对夫妻,而且是关系很好的那种,有时候恩爱夫妻不一定是人前多么的亲密无间,往往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能展现出两人相处的默契。 安慰完妻子,两人又面对面坐下来吃起了牛肉。 之后,他们默默收拾好碗筷,一同回到了厨房。 我也跟了过去,却发现里面又是空无一人,灶台那边非常安静、冷清,根本不像是刚刚开过火炒过菜的样子。 手机信号又变得满满当当的,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喷嚏。 抬眼,我晃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黑影,从外形看,应该是一个人。我朝那人一步步走过去,那人依旧是一动不动。 一点点往前,我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全身盖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一点儿皮肤也没有露出来。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但是对这一身的打扮,我却是太熟悉了。 无数个晚上,我梦见那个细长眉眼的男人,他在杀死我父母逃亡之后,我都会看见人群中站着这样一个人。 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全身,既模糊又清晰。 终于,我看到那双白皙的手臂从斗篷里伸了出来,拉下盖在头上的帽檐,我看清了她的脸。 跟梦中一模一样。 肤白如雪,红唇似血。 绝美! “你到底是谁!?”我冲她低低地说了一声,非常用力。 她没有回到我,嘴角依旧是那抹神秘的笑,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第六章:失踪的儿子 《幽冥美食家》第六章:失踪的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四医院 《幽冥美食家》第七章:四医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枉死 《幽冥美食家》第八章:枉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见怪不怪 《幽冥美食家》第九章:见怪不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枇杷树下 《幽冥美食家》第十章:枇杷树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真相 《幽冥美食家》第十一章: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酸菜鱼米线 《幽冥美食家》第十二章:酸菜鱼米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前途无量 《幽冥美食家》第一章:前途无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花园洋房 《幽冥美食家》第二章:花园洋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污秽 《幽冥美食家》第三章:污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巧克力女孩 《幽冥美食家》第四章:巧克力女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逐客令 《幽冥美食家》第五章:逐客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红闷青豆 《幽冥美食家》第六章:红闷青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牛肉拌饭 《幽冥美食家》第七章:牛肉拌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轿车里的尸体 《幽冥美食家》第八章:轿车里的尸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不得安宁 《幽冥美食家》第九章:不得安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车子与尸体 《幽冥美食家》第十章:车子与尸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身外之物 《幽冥美食家》第十一章:身外之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碧绿戒指 《幽冥美食家》第十二章:碧绿戒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银耳粥 《幽冥美食家》第一章:银耳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十年阳寿 《幽冥美食家》第二章:十年阳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追月 《幽冥美食家》第三章:追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神奇的棺木 《幽冥美食家》第四章:神奇的棺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跟戒指有关 《幽冥美食家》第五章:跟戒指有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开业剪彩 《幽冥美食家》第六章:开业剪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没完没了 《幽冥美食家》第七章:没完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大公鸡 《幽冥美食家》第八章:大公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解开心结 《幽冥美食家》第九章:解开心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何碧消失 《幽冥美食家》第十章:何碧消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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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怪事儿 见我好像听不明白,婆婆又道:“那女人是老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领回来的。不过她虽然神神叨叨的,对莲花却是真心好,整天抱在怀里爱个不停,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莲花生下来就死了妈,没吃过奶的孩子,身体总是比别人要弱。经常半夜三更发烧,李文娟就跟老方大半夜带着孩子去医院,钱花了不少,孩子的身体还是那个样子。 后来李文娟有一天晚上,突然冲到楼顶上,对着天上的月亮大笑着,说了一些稀里糊涂的话,当时这万人小区里很多人都看见了,我当时也在场。 我们还以为她要跳楼呢,都站在楼下看着她,还拉起了床单,就怕她万一情绪失控跳下来。 我丈夫当时还活着,他跟着几个人跑到了搂上去,他看见李文娟站在高高的水塔上,披头散发的,对着月亮叽哩哇啦地说个不停,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方庆生当时就站在水塔下,我丈夫问他怎么不去劝劝老婆,老方却说李文娟在给莲花治病。” “治病?”我重复了一句。 莲花的身体有问题,不是应该送去医院吗,李文娟怎么会在对着月亮,站在水塔上?突然之间,我顿了一下! 月亮? 我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在最近发生的很起世间中,月亮出现的次数似乎越来越频繁,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 “小伙子,你怎么了?”见我神色不对,婆婆问我。 回过神来,我摇摇头。 婆婆指着我碗里的还没怎么动的豌豆凉粉:“你怎么不吃啊?不合你口味吗?” 我赶紧摇头,说真心话,这凉粉确实不错,至少是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吃的凉粉,那凉粉从色泽上,一看就是纯手工做的,吃起来很有韧劲。 而且佐料的调配,也应该是秘制的,至少红油辣子和甜面酱,绝对是经过多次加工的,不是一般餐馆能做出来的。 这手艺,要是能学来,放在“花天锦地”里,估计就是一道特色菜了。 不过,这婆婆应该不会告诉我,毕竟这是人家的生意命门,除了嫡系子孙,估计旁人也学不了。 连续吃了几口凉粉,我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李文娟倒是下来了,她直接走到丈夫身边说,莲花以后再也不会生病了,说完,又傻兮兮地嘿嘿笑着,我丈夫感觉她精神问题不小,于是让老方把她带下去。 谁知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那对小年轻要结账,婆婆过去收了钱,又把两个用过的一次性盒子扔在了对面的垃圾桶里。 那对情侣一走,又陆续有人来买凉粉,等婆婆忙完了,她才又到我这边坐下来。 “后来,又怎么样了?” 见我问得这么仔细,婆婆撇了我一眼:“小伙子,你怎么这么关心他老方家的事儿,你到底是谁啊?” 我一时语塞了,不过到底是年轻人,脑子毕竟还是灵活,于是说我:“方庆生的女人莲花不是开了个鱼肉米线店吗?我是那铺子的房东,合同一签就是好几年,那铺子我好几百万买的,对她不放心,所以,来了解一下她家是个什么情况。” 那婆婆一听我这么年轻,居然是个在闹市区有铺子的房东,不禁对我另眼相看。夸奖了一翻后,她又说道: “我丈夫让老方带着他疯疯癫癫的老婆下去,谁知道老方竟然也跟着他老婆一起发疯,还跪在了地上,对着天上的月亮不住的磕头! 好不容易,两口子才回了家。灯一关也没再出来,我们这些好心的邻居,也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 可怪就怪在这里,那天晚上之后,莲花就再也没有生过病了,她之前生得是面黄肌瘦的,可那之后,她整个人是水灵多了,而且也变得胖乎乎的,一张脸红润极了,非常惹人喜欢。 而她的后妈李文娟,也就是从第二天起,正是拿着个凳子去庙子门口摆摊,当起了算命婆子。 她说她什么都能算,前二十年后二十年,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下辈子做什么。 我们当然都不相信,可挡不住人家生意好,厂子破产后,我们这些人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像我一样做个小生意,但老方家日子就是比我们好。 但是有一点我们都想不通,工厂破产后,这里成了万人小区,鱼龙混杂的,但凡有点儿钱有点儿办法的人,都搬出去了。 就算不搬家,也想尽办法把家里装修了,日子嘛,谁不想过得好点儿,只有手里头有钱,都想改善一下。 小伙子,你说是吧?” 我赶紧点头,对她的观点表示完全赞同。她说得确实没错,我之前还以为老方家条件不怎么样,想着他们厂子破产了,好不容易拉扯了女儿长大,也真是辛苦。 但没想到,其实他们是有钱人,既然条件还可以,为什么家里会是那种状况,也本身就很奇怪了。 难道是老方一家人习惯了艰苦朴素,发扬的是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 但也推不上啊,老一辈苦是习惯了,但他们带着孩子苦,这就有点儿不符合逻辑了,做父母的,不是都希望把最好的给孩子吗? “这李文娟养着老方一大家子,也算是大公无私了,她自己居然也不生孩子。有人搞不明白,想问问她,结果发现她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只有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就对着别人大吵大闹,又一次,还拿着一个拖把,追着一个邻居跑了好几条街,还是方庆生来,才劝了下来。 当时的情景,我现在都记得,李文娟红着一双眼睛,大口喘着气,对周围的人怒吼着,完全就是一个疯婆子,所以,后来啊也没人在去关心他们一家人了。” 说到这里,她瘪瘪嘴,又抬头看了一眼六楼:“你看吧,她现在重病在家,我们这做街坊邻居的,每一个去看她!” 第五章:照片墙 男人离开后,没多久,中介就接到一个电话,是男人打过来的,他说那房子他打算租出去,钥匙什么的会通过邮寄的方式送过来,希望他们能尽快帮他租出去。 中介听了当然说好,虽然那房子怪事不断,但总归是生意,能不能做成,听天由命。 原本以为这房子不好卖,也不好租,谁知道房子挂出去才一会儿,就有人来租了。这房子地段好装修不错,而且房租便宜,看上的自然就不少。 租房的一般都是外地人,看了这房子的实物后,都非常满意,并且跟我一样,当时就签订了合同。 可后面的结局就跟小陈说的一样了,这房子,租出去没多久,租客就来退租。有的甚至连押金都不要了,直接就人就消失了。 中介给男人打电话,男人说,没关系继续租。 反正中介收佣金,有人愿意租就有钱收,于是这房子就在他们的手里来回转手,居然成了提成率最高的一套房子。 中介小陈说完这些的时候,张明天一下子就怒了,他一拍桌子: “原来,你特么故意给我们找了一套有问题的房子!想钱想疯了吧!” 说着,他正要一个拳头朝小陈的脸上砸过去,我一把拉住了他:“别激动,事儿还没问题清楚呢……” 小陈身子一缩,在一旁赶紧道:“我是真不知道,其实,老实告诉你们吧,我干这一行才几个月,很多房源都是他们给我的,我提成真的不高的!” 见张明天还是没有好脸色,小陈眼珠子一转,赶紧道:“你们租那方子,我收了你们两千块钱的佣金,其实到我手里就三百块钱的提成,要不……我把这钱退给你们……” 三百块钱,想到他之前整天跟着我们跑东跑西,到处去看房子,风吹日晒的真的不容易,到手也不过就这点儿钱,也算是可怜啊。 我也不想为难他,摆摆手说:“钱就不用你退了,不过,我要你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他赶紧问。 我朝他靠过去,低声道:“你帮我搞到那房东的联系方式,最好看能不能把约出来跟我们见个面,有些事儿,我想当面问问他!” 小陈一听,有些急:“估计不好办吧,他在国外,而且之前跟他联系的是我另外一个同事,我们这一行客户的电话号码都是资源,他们可不会随便给我!” 听他这么说,我身子往后一靠。 看了一眼怒气冲冲张明天,笑道:“我这朋友火气暴躁,打起架来谁都止不住,要不是我拦着,你现在的鼻子估计已经垮掉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说完,我冲张明天微微使了个眼色。 同住培养起来的默契不是一天两天炼成的,他心领神会后,冲着小陈大叫道:“你小子真是害人不浅,看老子今天要替天行道!” 说着,眼看就要挣脱我的手臂冲他扑过去了。 小陈这个人估计是刚入社会不久,一见这阵势,立刻呆住了,赶紧背靠在墙面上,说让给大家冷静一下。 我看着他一笑:“我能冷静,我这朋友冷静不了!” 他应该觉察出来我是故意的,于是重重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想办法帮你们联系一下,一定把那个房东给你们找出来!” 听见他这样说,我跟张明天相视一笑。 松开手,张明天走了过去,拍了一下小陈的肩膀:“早这样不就行了嘛,出来混,就得情商高一点儿,大家互利互助。只要这件事儿办好了,以后都是好兄弟,随时来吃,梭子蟹松茸算什么,就是想吃熊猫肉,咱们也跟你想办法弄一盘!” 熊猫肉?我听了真是无语,自从开了餐馆,张明天说话确实越来越社会了,止都止不住。 小陈走后,眼看天色已晚,店铺的生意不错,张明天问我晚上要不就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住,我问他为什么要住酒店,咱们不是有房子吗? 他瞪眼看着我:“明知道那房子有鬼?你还敢回去住?” 我却反问道:“哪里有鬼?谁说的有鬼?” 他气急败坏:“我特么就亲眼看到鬼了,你怎么就不怕呢?” “就算是真的有鬼,那鬼有什么可怕的?” 说完,我就往楼下走去,走之前我转头看着他:“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在这里店里住下吧,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店里,其实比我们租的房子,问题更多。” 说到这里,我冲他笑了一下。 很明显地,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追上来问我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说话,径直就出了餐馆门。 只留下呆若木鸡地他,看着我离去的背影身子瑟瑟发抖。 那天晚上,张明天果然没有回到出租屋里睡觉,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在餐馆过的夜,我没有去细想,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跟何碧呆了一个晚上,由此还酿出了另一桩事儿,这里就先不说了。 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开了灯后,将每一个角落检查了一边,果然,我发现了很多照片,但是没有相框,都是一张一张到处塞着的,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我发现那对母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们的感情似乎很好,男孩儿靠在女人身边的时候,笑容是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的。 而女人的也是很柔弱的样子,相反旁边的男人,男孩儿的亲生父亲,脸色也很僵硬,看起来与照片的温馨有些格格不入。 还有一些照片,是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个死去的男子。 仔细看上去,他长得还挺帅得,无论穿正装还是休闲服,都是一派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且笑起来温文尔雅,看来从小接受的教育应该是不差的。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呜咽声传来,仔细辨认过去,应该是厕所的方向。 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好像有人,轻轻推开它,我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是照片上的年轻人! 第六章:网贷 年轻人穿着衬衣西裤,领带斜着扯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颓废。 他靠在墙上呜呜地哭着,他应该是喝了很多酒,马桶的周边有很多呕吐物。 见有人进来了,他抬眼看我一下,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赶紧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酒味,很臭很熏人。 年轻人回到客厅里,他靠在沙发上坐着,眼睛很红,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突然问我:“吊死的滋味,好受吗?” 我也抬头看着那盏吊灯:“身体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抓不住任何东西,就算后悔了也无济于事,这种滋味,你说好不好受?” “那还好,我选择了吃药。”年轻人有些庆幸:“不过,吃药原来也不好受,一整瓶下肚,昏昏沉沉的,想死又死不了,睡了又醒,醒了也动不了,过了很长时间才死去。” 在描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涟漪。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活着不好吗?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他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问他怎么称呼,年轻人说:“你叫我小伟吧。” 跟他并排着坐了一会儿,我试着跟他聊天,渐渐地他对我放松了警惕。 他是个独子,大学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工作,父母又给买了房子,这比很多同龄人的起点都高了。房子付的是首付,月供需要自己还,这样的话,他其实还是有压力的。 不过这种压力,远比那些儿租客们好了许多,挣钱还房贷,这房子以后可就是自己的了。 因此,小伟上班很积极,比很多人都认真,对于未来,他充满了干劲。 年轻轻轻便有了房子,小伟顺利交到了女朋友,两人一合计,准备过年就回家见双方父母,他们憧憬着以后的日子,小伟每天都乐呵呵的。 他原本就是一个性格外向的年轻人,就算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也不会放在心上。 谁知道,他的人生,最终还是因为一件事儿而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个深夜,小伟加班到十二点,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单位出来,正要打车回家,微信上收到一条消息,是一个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发来的。 那条微信没说什么,就是打了个招呼,小伟也平静地回复了一下,没有往心里去。 第二天,那同学就打来电话,说他也在这个城市,想约着小伟见一面。两人见面后,吃了一顿饭,小伟了解到,那人现在在做投资生意,赚了不少钱。 看着他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却开上了豪车,小伟自然是非常羡慕。 从小伟的眼神中,同学看出了什么,他跟小伟说手上有个项目,要是小伟有兴趣的话,可以带着他一起做。 小伟一听就立刻问他是什么,那人便跟他说了一下,项目听起来确实挺不错,小伟忙问怎么合作。 那人想了想:“这项目启动资金一百万,你要入股的话,至少得出二十万。” 小伟才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工资不是很高,而且每个月要还房贷,二十万虽然看起来不多,但他根本就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见小伟面露难色,同学又介绍了一下这项目的好处,据说是一本万利,只要投入,一年之内肯定回本。 随即他叹息了一声:“这么好的项目,可惜了,你拿不出这个钱我只好找别人了。” 小伟有些失望,他是实在没有办法,父母为了给自己买房子,早已经把钱都掏空了,再问他们要,也实在不合情理了。 同学见状,眼珠子转了转,便给小伟想了另一条出路。 那便是——网贷。 这东西,小伟是听过了,利息很高,而且条款非常苛刻。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从新闻微博上,也都了解到,这东西根本是不能碰的,只要是碰了,麻烦很多。 “你放心,我给你介绍的,肯定是稳定的。咱们这么多年老同学,你还不相信我吗?” 小伟当时也是鬼使神差了,感觉就像是被人下了药似的,居然一直听他说了下去,最后,他居然点头同意了。 二十万的网贷,在小伟交了一大笔手续费后,没费什么周折就贷了下来。 钱拿下来,小伟跟那同学就风风火火地开始了创业。他是个刚走入社会的大学生,什么都不太懂,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什么事儿,都只能完全依靠那个同学。 可两个月后,那同学突然不见了,人间蒸发。 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复,小伟急了,去他的公司找他,那些人却说他早就辞职不干了。 小伟这下完全懵了,二十万的网贷,每个月上万的利息,本来是想着一年内回本就不用压力这么大了,这下可好,钱没有了,利息还得照样还。 到了还本地日子,小伟根本还不上,贷款公司却整天催款,于是发生了逾期,最后那些人找上门来,小伟一看账单,他要还一百多万。 他震惊了,怎么会这么多钱!? 那些人一笔笔算给他算出来后,他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掉入了一个贷款的陷阱里,当初在签合同的时候,那些全套他根本没有辨认出来,再加上同学在一旁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他就放松了戒心。 现在看来,他确实是社会经验太少了。 可是,大错已经酿成,那些人说小伟要是再不还钱,就会打电话给他所有认识的人。 小伟心乱如麻,他不敢告诉身边的任何人,女朋友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敢说。时间长了,女朋友跟他吵闹,说他一定有事儿瞒着自己,小伟终于爆发了,说你要是受不了了就跟我分手吧! 其实,他早就有这种打算了,毕竟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对方跟着自己也不会幸福。女朋友一听哭着离开了,小伟心里很难受。 没过多久,他就听说女朋友又找了个新对象,原本已经分手了,人家再怎么样也跟自己无关了,但小伟心里就是难受。 网贷每天打电话威胁他,小伟崩溃了,于是想办法弄到了一瓶安眠药,就着啤酒吞了下去…… 第七章:月姬 网贷的事儿,我念大学的时候,也听过一些。当时周围也有同学接触过,我的印象很深,那个同学借了三千,逾期未还后来连本带息变成了二十几万。 家里人也被威胁,后来卖了老家的房子,才把这些钱还清。 小伟的情况,比我同学经历的更要艰难,百万负债,轻易地就把这个刚出社会的年轻人压垮了,他在感觉到了暗无天日的绝望后,只能选择了逃避。 说完自己的遭遇,小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看着我:“我就这么死了,我能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沙发上,有人进来,报警。后来我父母来了,他们很难受,我想安慰他们,但他们一句话也听不到。 后来,这房子卖了,我却留了下来。 我看着那些租客来来回回地,他们好像很害怕我。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我是鬼,要是换成我自己,我也早就屁滚尿流了。” 说到这里,小伟很无奈。 我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张照片,又问小伟知不知道这母子两的事儿。 他点点头:“我跟他们在一起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同在一所屋子里,但都相安无事,大家都是鬼,都死在这屋子里,互相体谅一下,也没什么的。” 我哦了一声,又问小伟怎么样才能见到他们。 小伟摇摇头:“他们很少出来的,我也只见过他们几次而已,他们总是一起出现,女人会做饭给孩子吃,做很多,饭菜的味道很好,女人有时候还会有邀请我一起吃。” 那对母子的事儿,小伟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我又问小伟:“从你父母手里买过房子的那个男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听见我这样问,小伟脸色突然一变,他身子往后缩一下,警觉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见他是这种反应,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我只是问一下,你知道的话,就跟我说说,毕竟他是我的房东,虽然通过中介租的这房子,但我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买这个凶宅?” 我这样的解释,并没有让小伟满意。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走到离我尽量远一些的地方:“你别问我这个,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能看见我,却并不害怕我,你到底又是什么?……” 越说,他越往后退,直到最后,他隐匿在了空气中,我也见不到他了。 客厅里恢复了平静,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站起来又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卫生间里很干净,刚才的那些呕吐物什么的,完全都不见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第二天,张明天的电话把我叫醒的。 听见我的声音很正常,他在那天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在听筒里似乎听到了何碧的声音,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跟她在一块儿了。 张明天声音明显不太自然,我立刻猜到了几分,也不说破。 挂了张明天电话后,我给中介小陈打过去一个电话,他刚接通就说:“宋先生啊,我还没帮你问,昨天那么晚才走,今天同事们都还没上班,你看……”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赶紧道:“我不是想要你的现在房主的电话,我想要的是第一个买这个房子的男人,就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死在这房子里的那个人,我要他的电话!” 房子已经卖了,也不存在什么竞争,果然,没过一会儿,小陈就给我打过来了,说电话号码找到了,马上给我发过来。 收到电话号码后,我立刻拨打了过去。 那头在响了好几声后,终于接听了。男人喂了一声,听起来声音对我是充满了防备。 我完全能理解他的反映,毕竟现在这个社会,骗子那么多,突然间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谁都会怀疑对方的目的。 我自报了家门,说是这房子现在的租客,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下这房子的情况。 男人一听就想立刻挂了电话,在最后一刻,我突然说道:“我看见过你的妻儿,他们跟我说话,说很想你,你就不想听听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吗?” 果然,我这话一出,男人在那头立刻就顿住了。 他低低地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两句说不清楚,出来见个面吧。”我说。 挂了电话后,我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郁。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大雨,看来还是挺准的。 我跟男人约好的地方,依旧在“花天锦地”,时间上午十点。 到了地点后,我依旧让何碧给我找了昨天那个房间,并告诉他,待会儿会有一个叫王光宇的男人来找我。 坐在包间里喝着茶,那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从斗篷里探出头来看着我:“我能坐下吗?” 赶紧点头,我强烈地压抑着心里的波澜,给她倒了一杯茶。 女人说了声谢谢,鲜红的嘴唇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杯沿上的一圈深红,是她的唇印,很深很红。 她问我:“想好了吗?十年的阳寿,我能然给你见到你父母……” 很明显,我从她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焦急,似乎她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样的反映出乎了我的好奇心,我很想知道,她这么急着跟我做交换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我的十年阳寿? 她跟别人交换的,都是灵魂,显然那些生意要比我这一点点大得多,为什么她偏偏要扭住我不放呢? 我真的很怀疑她的动机。 “你到底是谁?”我问她。 她笑了一下,虽然很美,却让人不寒而栗。她朝我靠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我叫月姬。”她突然说。 “我能满足任何人的心愿,这世界上,就没有我做不了的事儿。每个人都有遗憾,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女皇,还是卑微下贱的乞丐。带着遗憾离开,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儿。所以,我出现了,这就是我使命!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能帮助你们,只需要你们有用一点点的东西来换。你愿意吗?” 第八章:可乐鸡翅 收到电话号码后,我立刻拨打了过去。 那头在响了好几声后,终于接听了。男人喂了一声,听起来声音对我是充满了防备。 我完全能理解他的反映,毕竟现在这个社会,骗子那么多,突然间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谁都会怀疑对方的目的。 我自报了家门,说是这房子现在的租客,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下这房子的情况。 男人一听就想立刻挂了电话,在最后一刻,我突然说道:“我看见过你的妻儿,他们跟我说话,说很想你,你就不想听听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吗?” 果然,我这话一出,男人在那头立刻就顿住了。 他低低地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两句说不清楚,出来见个面吧。”我说。 挂了电话后,我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郁。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大雨,看来还是挺准的。 我跟男人约好的地方,依旧在“花天锦地”,时间上午十点。 到了地点后,我依旧让何碧给我找了昨天那个房间,并告诉他,待会儿会有一个叫王光宇的男人来找我。 坐在包间里喝着茶,那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从斗篷里探出头来看着我:“我能坐下吗?” 赶紧点头,我强烈地压抑着心里的波澜,给她倒了一杯茶。 女人说了声谢谢,鲜红的嘴唇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杯沿上的一圈深红,是她的唇印,很深很红。 她问我:“想好了吗?十年的阳寿,我能然给你见到你父母……” 很明显,我从她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焦急,似乎她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样的反映出乎了我的好奇心,我很想知道,她这么急着跟我做交换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我的十年阳寿? 她跟别人交换的,都是灵魂,显然那些生意要比我这一点点大得多,为什么她偏偏要扭住我不放呢? 我真的很怀疑她的动机。 “你到底是谁?”我问她。 她笑了一下,虽然很美,却让人不寒而栗。她朝我靠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我叫月姬。”她突然说。 “我能满足任何人的心愿,这世界上,就没有我做不了的事儿。每个人都有遗憾,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女皇,还是卑微下贱的乞丐。带着遗憾离开,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儿。所以,我出现了,这就是我使命!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能帮助你们,只需要你们有用一点点的东西来换。你愿意吗?” 我看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见了我的这种反映,又笑了一下,伸出手指头,在我的下巴处勾了一下,给了我一个极具魅惑力的微笑。 “我相信,我们会有合作的一天,我等着!” 说完,她身子朝后退了一步,包间的开了,何碧进来说那个姓王的过来了。 我回头的时候,刚才的斗篷女人,已经消失了。 见我脸色不好,何碧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大口喘了几口气后,拿起茶杯大大的惯了一口水。 低头,我就看见桌子上,刚才月姬用过的那个茶杯,上面很干净,根本就看不到有红唇的印记。 月姬…… 我重新念叨着这两个字。这名字很独特,我却感觉它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王光宇进来之后,我让何必关上门,任何人也不能进来。 男人见了我,开门见山就问道:“你真的见到他们了?” 我让他坐下来,把月姬用过的杯子放在一边,重新拿起一个杯子给他倒了被茶水。王光宇也不客气,大口喝了,放下杯子后又问: “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见到他们了?” “我没有!” 这三个字一出,王光宇立刻怒气冲冲地看向我:“你敢骗我!” 我冲他摆摆手:“你别着急,我没有看见,不代表没有人看见。我现在就租着那个房子,跟我合租的兄弟看见了。” “他看见什么了?” “你妻子在打你儿子,很用力,她用的应该是这个吧……” 说着,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是那个塑料的长条格尺。见到这东西,那人开始颤抖。他轻轻拿起那把格尺:“都是我的错,要是他们不住在一起,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我盯着他:“告诉我,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低声呜咽了几声,才说道:“后妈跟继子,真的是水火不容,都怪我,把一切想得太天真了……” 跟中介小陈所说的一样,男人再婚后,把儿子接过来跟自己在了一起。重新组合的一家三口,在这房子里,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妻子跟儿子之间总是矛盾不断。 一开始,王光宇还会公道地去判断对错,后来这种大小矛盾实在是太多了,他也索性懒得去管那么多。再加上儿子越来越调皮,他感觉这一切,都是在前妻那里养成的臭毛病。 妻子总在他面前抱怨后妈不好当,也曾有意无意地提起,要不然还是把孩子送还给前妻,他们想办法再生一个,但是王光宇不答应。 日子长了,妻子也开始跟他吵架,他索性不回家了,既然要吵,就让他们母子在家里吵个够。 可谁知,离开家的第三天后,当他再次回到家里,他就发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妻子吊死在了家里客厅的吊灯上,儿子浑身伤痕地缩在地板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呼吸。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光宇全身不断地打颤,他抱着头,就像是又一次重温了那种痛苦。听了他的描述,虽然我也有些伤悲,但始终感觉那里还是不对劲儿。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又说不太清楚。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我留王光宇吃饭,他摇摇头说不用了,还有点儿事儿要赶紧离开。 他走后,我又是一个人坐在包间里,正想着哪里不对劲儿,却突然又接到了中介小陈的电话,他在那头很欣喜地对我说道: “房东的电话找到了。” 我心里一喜,按照那个号码拨打过去,那个的人却一直没有接听。 如此打了好几个,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居然有人加了我的> 正是那个房东! 第九章:自卑的男人 男孩儿吃得很香,满嘴流油,黑红色的酱汁挂在他的脸上,他全然不顾,吃完一个又拿起另一个啃了起来。 我坐在一边笑着看向他:“不急,慢慢吃,我做了很多,都是你的。” 听见我这么说,男孩儿点点头又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为难他,干脆将整盘端起之后蹲在角落就就大口啃了起来。 我做的可乐鸡翅应该很符合他的胃口,男孩儿一直吃个不停。 转身,我就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盯着我面容憔悴,两个眼睛黑洞洞的,深凹进去一点儿神采也没有。 女人盯了我一会儿,痴痴地说着:“可乐鸡翅,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这个?” 我问女人:“你给他做过吗?” 女人点头:“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他从来没有过二心。”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男孩儿,看着他吃鸡翅吃得那么快乐,女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也多了一抹神采。 我问她:“你很喜欢这个孩子?” 她答道:“当然,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从来没有过私心。” 我们对视了一眼,我相信她说的话,于是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杀了自己的继子。 不想,这个女人听了之后,突然说了一句:“孩子不是被我杀死的……” 接下来,女人跟我说起了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儿: 孩子是七岁才从生母那边接过来的,因为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他的性格在很多方面,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这个孩子也不例外。 刚到这个家的时候,他很胆小,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而他的爸爸,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儿子尽多大的心,在他看来,儿子这一切的沉默寡言,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这种心态的男人多半自私,他活在自己的意识里,自以为是。 虽然身为继母,女人却不这么想,她尽力给这个孩子全部的爱。后来渐渐,在女人的开导下,孩子对她放下了戒心,并且开始叫她妈妈。 虽然关系融洽了,但孩子之前养成的一些习惯却没有改变,当女人第一次发现孩子偷东西的时候,她并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而是瞒下这一切,只是把孩子叫到身边用尽量温柔的言语说了一翻。 渐渐地,第二次第三次出现了,最终这一切被他丈夫发现了。 王光宇知道这一切后,暴跳如雷,他狠狠地将孩子抽打了一顿,妻子见他打得太厉害,怕孩子会出问题,也怕街坊邻居听见不好,于是上来劝说。谁知道王光宇全然不顾,还骂女人是她太娇惯了,这才造成了儿子的问题。 孩子满身是伤,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看着那伤口,她还是很心疼。 在王光宇的“教育”下,孩子变得比之前更加自卑,他在事后会紧紧抱着女人,女人看着孩子也只能叹一口气。 王光宇告诉女人,这个孩子是我的,教育他也只能由我来,你不能对他进行打骂。 后妈是最难当的,女人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退路了。 渐渐地,她还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男人在结婚之前,是完全可以将自己的真实性情隐藏起来的,从民政局出来之后,他完全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 王光宇就是这样的。 他生性多疑、自私、胆小敏感……可以说一切不得志男人的特性,在他婚后都展露无遗。房子是妻子的,两人一旦产生的口角,他就会认为妻子嫌弃她没钱,穷。 酗酒能缓解压力,家暴确实酗酒的产物。 女人后悔了,她每次提出离婚,男人就是一顿暴打。每次挨完打,王光宇就会出门,女人抽泣的时候,男孩儿会过来安慰她。 两个没血缘关系的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女人问孩子:“如果我跟你爸爸离婚了,你怎么办?” 孩子一听,就哭了。 女人抱着他,也是泪如雨下,婚姻不易,她不想走到这一步,可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她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入了深渊。 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毕竟人生的路还长,自己才三十来岁,她可不希望这辈子就这样毁了。 当男人一听女人要离婚的时候,跟她想象的一样,又是一顿毒打。 这一次,他打得非常用力,几乎要把女人往死里弄。儿子见了,忍不住过来帮救母,王光宇怒了,拿起地上的透明格尺就对着儿子打起来。 一边打他一边骂自己的孩子,说都是因为他,才导致他们夫妻出现矛盾,还说他不学好狗改不了吃屎,干脆打死算了,省得长得了也是个败家子。 用格尺打他不解气,还把儿子的头往墙上撞,很快儿子就没了声响,他满口酒气地站了起来,将格尺仍在地上,就骂骂咧咧地出门了。 男人走后,女人见孩子倒地不起,赶紧过去,才发现孩子已经气绝身亡了。 她抱着孩子哭了起来,想到自己遭遇的这一切,原本她是可以立刻报警的,但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了,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客厅里,将一条绳子挂在了吊灯上,最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事情就是在这样,我跟孩子的魂魄留在了这屋子里,后来那个年轻人也死了,我们三个游荡在这里,相安无事……” 女人淡淡的说完,这时,蹲在角落里的孩子已经吃完了鸡翅,他抬眼看着我们:“妈妈,可乐鸡翅真好吃,跟你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赶紧拿起来一看,果然,发过来信息的是那个头像空白的男人:这个女鬼没说实话,她心里的怨气非常大,你要小心一点儿。 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脑袋炸了一下。 抬眼再次朝四周看去,女鬼跟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房子里空空荡荡的,捡起地上的一张照片,是那女人跟孩子的合照。 两人笑盈盈地看着我,场面温馨,我却感觉从心里透出了一阵寒意。 第十章:另一只鬼 女人后悔了,她每次提出离婚,男人就是一顿暴打。每次挨完打,王光宇就会出门,女人抽泣的时候,男孩儿会过来安慰她。 两个没血缘关系的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女人问孩子:“如果我跟你爸爸离婚了,你怎么办?” 孩子一听,就哭了。 女人抱着他,也是泪如雨下,婚姻不易,她不想走到这一步,可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她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入了深渊。 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毕竟人生的路还长,自己才三十来岁,她可不希望这辈子就这样毁了。 当男人一听女人要离婚的时候,跟她想象的一样,又是一顿毒打。 这一次,他打得非常用力,几乎要把女人往死里弄。儿子见了,忍不住过来帮救母,王光宇怒了,拿起地上的透明格尺就对着儿子打起来。 一边打他一边骂自己的孩子,说都是因为他,才导致他们夫妻出现矛盾,还说他不学好狗改不了吃屎,干脆打死算了,省得长得了也是个败家子。 用格尺打他不解气,还把儿子的头往墙上撞,很快儿子就没了声响,他满口酒气地站了起来,将格尺仍在地上,就骂骂咧咧地出门了。 男人走后,女人见孩子倒地不起,赶紧过去,才发现孩子已经气绝身亡了。 她抱着孩子哭了起来,想到自己遭遇的这一切,原本她是可以立刻报警的,但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了,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客厅里,将一条绳子挂在了吊灯上,最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事情就是在这样,我跟孩子的魂魄留在了这屋子里,后来那个年轻人也死了,我们三个游荡在这里,相安无事……” 女人淡淡的说完,这时,蹲在角落里的孩子已经吃完了鸡翅,他抬眼看着我们:“妈妈,可乐鸡翅真好吃,跟你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赶紧拿起来一看,果然,发过来信息的是那个头像空白的男人:这个女鬼没说实话,她心里的怨气非常大,你要小心一点儿。 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脑袋炸了一下。 抬眼再次朝四周看去,女鬼跟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房子里空空荡荡的,捡起地上的一张照片,是那女人跟孩子的合照。 两人笑盈盈地看着我,场面温馨,我却感觉从心里透出了一阵寒意。 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这房子楼层很高,而且是朝南的,不知道为什么客厅里却一点儿也不亮堂。 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我掏出电话,回复了那空白头像一句: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 其实我是想问他到底是谁,但如果这么直白的话,估计他不会回复我的消息,想了想,就只是发了上面那条消息给他。 那人果然没有立刻回复我,过了大概有十来分钟,他发过来:晚上回来,再继续做可乐鸡翅,用我教你的办法,他们还会再出来的。 转身我走进客厅,洗了把脸看向镜子,小伟就站在我身后,一张脸有些惨白。 他想跟我说什么,又忍住了。 我问他什么事儿,他顿了一顿才慢慢说道:“我不是不想走,是他们母子一直压着我,不让我走。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左右看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 我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上前一步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小伟瞪大眼睛看着我:“我记得很清楚,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想死的,那几个晚上,一直有个声音,在我的耳边不停地跟我说,让我去死,还告诉我买安眠药吃了不会痛苦。” “一个声音!”我心里一颤。 “男的女的?”我继续问。 小伟道:“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苍老。” “你见到过他吗?” “没有。” 莫非,这屋子里除非了那三只鬼,还有另外的东西。想到这里,我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小伟说完,身子往后退去,我看见他又隐退在了墙壁中。 离开屋子之前,我想了一下,把电脑打开,却没有发现任何一条邮件。这段时间说来也怪,自从搬到这里来之后,我没收到任何一条求助邮件,连微信也没有人加我寻求帮助的。 又去“花天锦地”呆了一天,张明天凑过来问我情况,我把发生的事儿告诉他之后,他很不可思议。 “你在编故事吧?”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冷笑一声:“对,都是假的,根本没有鬼,今天晚上,带着你的小情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特意朝何碧那边看了一眼:“带着你的小情人回去住吧,毕竟酒店太贵了,也不太方便……” 他一听赶紧摆手:“我跟何碧才刚刚好,我把她带到那个鬼屋里,她见到那些东西,铁钉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我冷冷一笑,张明天这个人还真的是沉不住气,几句话就被我掏出来了,果然他已经跟何碧那啥了。何碧这个姑娘,其实人还是不错,听能干的。 我是真怕她被张明天给骗了,这家伙其实啥都没有,对外却宣称是我这店的二股东,整天穿得人摸狗样的,其实那些东西,都是网上买的便宜货,偏偏何碧这种小女生还行,一般的都市白领,谁拿他正眼瞧啊。 不过呢,在我有限的认知中,这世界上,像张明天这种人,还真不会打光棍。 比如那个王光宇,无车无房无存款,还带着一个儿子,又酗酒还打老婆,人家不是遇到了一个不错的老婆吗,房子啥都有,所以说啊,要用批判的眼光看这个世界。 对了,那个头像空白的男人告诉我,那个女鬼对我撒谎了。 如果他说的没错,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能渡走她的魂魄,换句话来说就是来帮她的,她跟我撒谎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还有,根据小伟的描述,那房子里应该还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控制着小伟的精神,如果不是他,小伟也不会吞俺妙药自杀,那个鬼我却没有见过。 想到这里,我一头雾水,感觉越来越复杂。 喝了很多茶,我尿急,进了男厕所,刚一推门进去,一股凉意就袭来了。 第十一章:装修工人 《幽冥美食家》第十一章:装修工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空调里的鬼 生姜? 这不是做菜用的调料吗,怎么会有人专门吃这个? 见我面露质疑,正在吃抄手的姜芳突然冒了一句:“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 老张跟妻子相视一笑,他说:“最嫩最新鲜的仔姜,买回来洗干净,加一点生菜籽油和酱油拌一下,腌制片刻后,直接就可以吃了。” 这种吃法我是第一次听说,倒觉得挺新奇的。 我问老张:“你有新鲜的嫩姜吗?” “前两天我做了个子姜炒肉丝,冰箱里好像还剩下一块仔姜。” “这就够了。”说完,我就出了门。 下了楼,梅梅还坐在那里,一边看着小黑板上的图画,一边从盒子里取出饼干一片片吃得很认真。 家里那样的条件,她大概很少吃零食。 我无父无母,从小去衣食无忧,她父母都在,但她的童年不比我幸福。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 听见后面有人,梅梅回头看是我,将手里的饼干对着我举着起,让我也吃一块。 我抽了一块,吃了一口,冲她说了声谢谢。 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后,我在里面找了一下,果然发现了老张没用完的那块嫩姜。 鲜姜味道很重,才从口袋里取出来,我就闻到了一股刺激的味道,鲜香中带着辛辣。 回头看了一眼魏平,他还是同样的姿势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看向他,他还特意跟我打了个招呼。 按照老张的说法,我把生姜切片摆在碗里,金黄色的一片片,就像花瓣一样,随后倒入一点儿生菜籽油和酱油,姜片在调料的腌制下,颜色慢慢变深。 这个时间正是吃晚餐的时候,魏平也来到了厨房。 案台上的电饭煲灯亮了,我微微侧身让他从我身边经过,锅里是一小锅饭,看分量刚好够他一个人吃。 “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我一个人随便煮点儿。”魏平冲我呵呵笑了两声。 他的菜很简单,两个咸鸭蛋,也不切,直接从上面敲了一个洞,用筷子掏出蛋白就吃了起来。 他吃得津津有味,嘴巴在吧唧着,咸鸭蛋上的黄油流出来,沙心的蛋黄跟蛋白混在一起,看起来很有食欲。 嫩姜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棕红色,我尝了一口,发现它的味道不是那么辛辣了。 这应该是菜籽油的作用。 油能中和辛辣刺激,就像巴蜀的火锅,菜肴从红汤里捞出来之后,要放在有香油和蒜蓉的盏碟里裹上一圈。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减少辣椒的刺激。 生菜籽油,带着一种独特的香味,用拌菜,味道独特。很多人吃不惯,感觉难以下咽,还有一些人却是趋之若鹜。 与之相同的有独特气味的,还有折耳根、香菜、芹菜等,但我都对它们不忌口,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味道,才称得上百味调和。 酱油的作用除了增色,还有增味的作用,使这生姜吃起来竟有了一种咸甜的口感,非常美妙。 简单的食材,味道实在不错。 吃了这口腌制的生姜,我很满意,端着它走到魏平面前,对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你也喜欢这么吃?” 说着,他夹起一片就往嘴里塞,我看着他吃着生姜,一片又一片。最能下饭的,就是这种小菜,一片生姜下去就是一大口饭,既有油水又很美味。 “我很少这样吃,是别人教我做的。” 抬眼朝楼梯那边看了一眼,老张正站在拐角处看着我,他一直盯着魏平看,很紧张。 “我就好这一口,这种吃饭是我妈那辈传下来的,我老婆不吃姜,说上火,我跟她吵她也不弄,我就自己做。” 碗里的姜片为数不多,黄亮的菜籽油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脆嫩的食材在他嘴里嚼得跨擦作响。 我坐在一旁盯着他一直吃,干脆拿起了他放在旁边的香烟,抽出一根点燃却不吸。 “你为什么不走啊?”我突然问。 他愣了一下:“去哪里?” “你不是死了吗?去你该去的地方啊?” 听了我的话,他放下了筷子,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高健请你来的?” “是的。” 我们对视着,暗潮涌动。 片刻后,魏平突然说:“这房子是我自己的,我为什么要走?” “可你已经死了。” “那又怎么样,死了这房子也是我的。” 魏平果然很固执,他对物质的占有欲很强,怪不得他当初对高健狮子大开口。可最后他还不是烧死在了房子里,一无所有。 我说:“钱要那么多,到底有是用啊?人到最后,不都是化为一堆灰吗?生前这些财啊,物啊的,还不是成了别人的。” “可我至少拥有过。不是有一句话吗,不在乎天长地从,只在乎曾经拥有!”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无以言对。 没错,这周边动不动就好几万一平米的房子,不就是七十年产权吗?魏平那句话,正是国人的写照,反正我得拥有,哪怕只有一瞬间。 一点儿没错! 看来,高健这帮开发商,早把国人的心态给琢磨透了,小市民手里那点儿,根本就留不住。 叹了口气,我又问魏平:“你自己不走,怎么也不让别人走,姜芳就快出问题了,李强回来了,艳红跟梅梅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这样……” “梅梅?”魏平愣了一下:“哪个梅梅?” “艳红跟李强的女儿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一紧。 魏平盯着我:“艳红跟李强?他们,没有孩子啊……” “没有孩子?”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地朝楼梯那边看过去,原本坐在那里的梅梅不见了,地上空留一袋零食,那盒巧克力饼干已经吃完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嘣”地一声,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我听到魏平道:“又停电了,你等一下,我拿一根蜡烛!” “嚓”地一声,烛火摇摇晃晃,我正要继续问魏平,却突然间听到艳红的惨叫声。 第十三章:红烧蹄髈 听郑龙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赶紧抬头朝四周看去,仿佛那个男人就在我身旁。掏出电话打开微信,他的头像依旧是空白一片。 没有任何新的消息发过来,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我又问郑龙:“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说起那个男人,郑龙心有余悸,后面的很长时间,他都躲在空调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新的房主每天都呆在屋子里,那三只鬼变得小心翼翼,他会跟他们说话,郑龙听得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新房主每天都进进出出,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郑龙在他离开的时候,会从空调里跑出来,而那三只鬼依旧是像之前一样,各自站在各自的地方,互不干预。 再后来,我就搬了进来,一切恢复如此,那三只鬼偶出现,还是很怕郑龙。 但是郑龙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了,那个男人带给他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感觉他的出现,一定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目的。 我看了他一会儿后,突然说:“他们三个那么可怜,你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郑龙当然知道我说的那三个是谁,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摇头叹息了两声:“我也没有办法,有人不让他们走,让我看着他们。” “谁!”我心里一紧。没等他说话,便又接着问道:“是不是一个女人,一身黑衣,你连她的样子都看不清楚?” “对,你见过她?”郑龙莫然的看着我。 我眉头皱了一下,没接他的话,我直接问他:“你家在哪儿,告诉我……” 郑龙家住在城郊,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暂时租住的城中村。一间不大的屋子,卫生间、厕所都是公用的。 女人麻木地做好饭菜,招呼两个孩子来吃,她充其量不过三十二三岁,但穿衣打扮给人的感觉满是沧桑。 我坐在一旁等他们母子三人吃完饭,女人见我还不走,终于松口了。 “郑龙死之前,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蹄髈,但那东西贵,一个月才能吃一回!”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微微红了一下:“那天他出去,我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左眼一直跳得厉害,我还专门嘱咐他小心点儿。” 说着,她叹了口气:“我也真是后悔了,当时郑龙离开的时候,让我做顿红烧蹄髈,他说想吃。我当时就糊了他一顿,说这个月入不敷出了。想不到……” 说道这里,她的语气开始哽咽了:“早知道我那天真该给他做一顿吃,这样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郑龙这辈子也实在是命苦,从小没了爹妈,到头来又……” 听到这里,我知道女人要哭了,赶紧站起来:“你这儿附近菜市场在哪儿呢,我去买个蹄髈,你做一个?” 见我这样说,女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回到他们居住的地方,我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装着两个大蹄髈,我对郑龙老婆说,做一个我带走,另外一个留给孩子们吃。 没过一会儿功夫,两个蹄髈就开锅了。 当女人把其中一个端到桌子上的时候,虽然已经吃过饭了,两个孩子还是争抢着吃了起来。 在城市里,这种大肉很多孩子都不会吃了,他们觉得腻,这些东西就算是让五星级酒店大厨做出来,摆在桌子上,很多人也不会尝一口。 但对于郑龙的这两个孩子来说,却算得上是美味了。 看着他们争抢,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我一眼又冲那两个孩子说让他们不要抢着吃,都有。 虽然听见妈妈这么说,两个孩子还是不管不顾,大口大口地把肉塞进嘴里。年龄小一点儿的那个还差点儿噎住了。 女人一件赶紧给他们倒了水喝,我默默地拿起打包好的另外一个蹄髈,离开了。 开门之后,郑龙已经不见了。 我走到柜式空调那儿,扳开出风口朝里面看了一眼,郑龙果然缩在里面,一脸防备的看着我。 我没跟他说话,走到餐桌前,将那个蹄髈打开。瞬间一股香气就扑面而来。 炸得酥脆焦黄的肉皮,外面裹着一层红亮的酱汁,刚刚我看到那两个孩子吃的场景,我知道里面的肉和骨头已经是非常松软了。 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深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口齿生津。 转身,果然看见了郑龙。 “这个蹄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老婆做的,你两个孩子都特别爱吃,我还带回来一个,你有福了……” 说着,我把那个蹄髈朝他那边推了一下。 他也坐了下来,我去厨房给他拿了一双筷子,他有些不确信地看着我,我冲他笑了一下:“吃吧,你老婆费了不少功夫做,我在路上一直想偷吃,还是忍住了。” 接过我的筷子,他说了声谢谢。 蹄髈烧得很不错,色泽鲜亮。郑龙提起中间的骨头轻轻一拉,那骨头立刻从肉里分离开来。 “骨肉分离……”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四个字。看到郑龙,又想起刚才的那母子三人,禁不住心头有些难受。 郑龙扔掉骨头,开始大口吃着蹄髈,他满嘴是油,吃得很香。 见我不住的咽口水,他冲我说道:“要不,你也尝尝,我老婆的手艺,很不错的。” 赶紧摆手我说不用了,这个蹄髈的味道应该是很不错的,我也确实想吃,但我现在不会吃的,毕竟这是郑龙最后的一顿饭,他才是主人。 “红烧蹄髈,还是我们老家人做得最地道。我老婆这手艺,真是太棒了,当初我看上她,就是因为她做了一道这个菜给我吃,那时候,她才二十岁,长得可水灵了……” 郑龙一边吃一边喃喃说着,满眼都是回忆。 我在一旁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口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往椅子上靠了一下,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后对我说:“我要走了,谢谢你!” 说完,他的身影就渐渐模糊了。 转身,我看见了另外三只鬼,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女人拉着孩子,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先开了口: “你的事儿我都清楚,但我说了别人也不会信。凡是都有报应,你相信这一点就好了。” 第十四章:江南修理工 四周成了一片火海,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梅梅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你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很粗,手指很冰凉。 “梅梅,我是来帮你的。”我淡淡的说。 女孩儿突然朝前,张开血红的大嘴冲我大叫一声:“我不需要!” 她的力气很大,我被她推倒在地,到处都是火,楼上传来呼救声。李强从旁边的屋子冲出来,他本想冲出去,门怎么也拉不开。 想再次回到屋子里去,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李强愤怒了,他开始大声咒骂起艳红,但那门却再也打不开了。 火苗窜上了天花板,一块正燃烧着的巨大的木块掉了一下,“轰”地一声砸到了李强身上,他惨叫了一声,被那木块压着动弹不得。 李强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朝我伸出手,想让我救他。 我看着他,无动于衷,火苗窜上了他的身体,他整个人成了一团火球。 他无力挣扎,惨叫声渐渐小了,等一切结束之后,周围恢复了平静,地上多了一句烧焦的尸体。 梅梅又坐回了楼梯口,袋子里的零食已经被子她吃得差不多了,在我的身后,站着姜芳、艳红、魏平还有老张。 吃完最后一块饼干,梅梅拍了拍手后站了起来,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我要走了,你们也要自由了。” 说着她就走到了艳红身边,朝她伸出手:“妈妈,带我走吧。” 艳红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她接过梅梅的手:“你不恨我了?” “之前恨,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 她转头看着我:“因为,我发现那些饼干真的很好吃。” 我笑了一下。 之前我就怀疑是梅梅,但我也不确定,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却实在有些突兀。于是我才给她准备了这些吃的。 果然小孩子,就算是一只鬼,对零食也是没有抵抗力的。 我又问梅梅:“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能力,让你把他们都困在这里的?”见我的表情比刚才严肃了许多,梅梅勾住了艳红的手,身子朝前微倾,在我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再次走出这栋小楼,天已经亮了,老张一直跟在我身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见我转头看向他,老张终于问我:“我还能再见到姜芳吗?” 又是这个问题。 都说鬼不走,是因为有执念,其实人的执念,比鬼魂更要重得多。只是人更懂得隐藏,更会压制自己的感情。 “应该……会吧。” 说完这句模凌两可的话,我就离开了。 那边到底是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说实话我还真想过去看看,说不定我死去的父母真的在那个地方等着我。 就在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梅梅的话:“是一个姐姐,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 …… …… 我给高健打了个电话,说搞定了,他在那头很高兴。不过,他说要等那房子顺利拆掉之后,才会给我后面的钱,我说好的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回到了跟张明天一起租的出租屋,远远的就看见高墙上画着一个“拆”字。果然没错,这里也要拆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就是这样一代代更新的。 包里有好几万块钱,我不愁找不到房子住,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随意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开门就看见了张明天。 他一见是我,很开心,说让我等等,他收拾好东西就跟我走。我问他要去哪儿,他说你不是找到房子了吗,我去你那儿暂时住着。 我说我没在那儿住了,现在我出去得重新找房子。张明天愣了一下,说那我也跟我你一起去。 这小子,真是狗皮膏药贴着就取不下来的感觉了。 找了好几个中介,还别说,这年头虽然到处都是房子,但要找到满意的还真不容易。那些房子不是位子太远了,就是价格过高,还真的没有看到合适的。 就在这时,我身旁的中介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兴奋地冲我们一笑: “有个房子,就在地铁口附近,套二精装,房东要出国了需要人照看屋子,价格才2000一个月!” 听了这话,我和张明天一下子就兴奋了。 二话不说,就跟着中介去看了房子。跟他说的一样,这房子果然不错,小区不大,却是电梯公寓。 客厅朝北,两个房间都朝南。 我问张明天怎么样,他点头一个劲儿说好。 租金半年一交,掏钱的时候张明天站着不动,我让他拿钱出来,他面露难色,说能不能先欠着。 “你先垫付一下,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马上就还给你。”他嘿嘿笑着,我很无奈。 他一个月那点儿工资我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房租两百的时候,都经常找我借钱,现在房租他得摊一千,这事儿还真挺悬的。 不过我是个不太拒绝的人,毕竟在一起也住过一段时间,彼此磨合得还可以。 再说,除了钱的事儿,其他方面他还是挺能帮忙的。 反正我手里现在还有点儿钱,能应付下来,过几天高健那边也能把尾款给我打过来,我还真不用为这个发愁。 于是,我同意了。 家具都是现成了,挺新,放着也确实是精装修,欧式古典,一看就价格不菲。 看来中介果然没有说谎,这房东真的急着租出去,不然这么好的房子,随便租租,也至少是三千起步。 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越来越感觉这房子是真好。 电视里又在播放那个美食节目,这次邀请的嘉宾是一个年轻女人,她长在做一道凉拌茄子。 切成条状的茄子简单的蒸制几分钟,浇上办好的料汁就可以吃了,味道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张明天啧啧了两声,说要请我出去吃饭。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是没钱了吗?他说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我们就往外走。 关门的时候,张明天明显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屋子里好像有个人。 第一章:鬼上身 江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维修站修理一辆车的内堂,从学徒手里接过电话听完里面的内容后,他感觉到车子明显晃了一下。 赶紧去到了女友的住处,江南却看到了另他最最恐惧的一幕: 月月被人五花大绑捆在床上,瞪大眼睛满脸狰狞。她的嘴里被塞进了一团毛巾,嘴里呜呜咽咽地发出听不懂的声音,看起来非常痛苦。 江南一见女朋友的样子,心疼地正要上前,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拦住了。 那人对他说不能上去,江南一把推开他,大步走到女友身边,将她嘴里塞着地毛巾取了下来。本想跟女友说句话,谁知道,对方突然张大嘴,对着江南就吐出了一口黑气。 这口气的味道非常恶心,熏得江南直想吐。 正要对月月说什么,却看见女友眼睛定了一下,之后张嘴猛得就要朝江南的胳膊上咬过去! 还好旁边的人拉了一下,才没有被月月咬伤,但是看着她被绑在床上的样子,江南有些崩溃,他忙问旁人到底怎么了。 那人是跟月月合租房子的一女孩儿的男友,他说今天本来他们约好一起吃火锅,原本一切都是很好的,接过从菜市场买菜回来,月月就出问题了。 只见她突然抓起刚买的那条活鲫鱼,对着它的头就啃了起来。 当时他女朋友吓坏了,眼见着那条鲫鱼的头被啃得稀巴烂,却还没有立刻死去,尾巴那边还在一下一下地扇动着。她忙问月月出了什么事儿,月月却盯着她一直笑着,嘴里是一片血红。 当时他听到了尖叫声,进入厨房之后也吓坏了。 只见月月还在大口大口地吃着那条鱼,跟女朋友对视了一眼,两人往后退,却看见月月张大了嘴巴,对着他们就要啃过来。 她的样子异常恐怖,嘴里破裂的鱼肉和鱼骨夹杂在牙齿中,看起来十分恶心。 在怎么凶残,月月毕竟也只是一个女孩儿,在两人的配合下,他们很快便将她制服了,并且用绳子绑在了床上。 之后他们赶紧打电话通知江南,于是他赶过来,就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听了他们的叙述,江南感觉自己完全呆住了。他盯着躺在床上的女友,看见她还在一点点地挣扎,虽然面容狰狞,可他还是心疼极了。 过了一会儿,等月月稍微平复下来的时候,她试着跟月月说话,谁知道,对方突然睁开眼睛,嗓子里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江南,当时的一切,你都看见了是不是!?” 他一听,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因为那个声音江南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时隔多年,他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那声音,跟江南去世的师傅陆元一模一样。 江南想要说什么,月月眼睛一瞪,整个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起来,完全形成了一个弓字形。江南吓坏了。 “月月看这样子,应该是中邪了,想个法子吧……” 听见旁人这样说,江南点点头,于是他上网查询了很长时间,有人便向他推荐了我。 其实他的运气是真的不错,幸好推荐的是我,我虽然能力有限,但至少不是神棍,不会想尽办法骗钱。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完全相信我。 顿了一下之后,我问江南:“你确定,那个声音就是你师傅陆元?” 他想了一下:“我能百分之八十肯定是他!” 他这话有些模棱两可,我不是很满意。什么叫百分之八十,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剩下那百分之二十,我还要给你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吗? 江南坐在我对面,一脸焦虑,我想他现在应该也是一头懵的,否则也不会找到我。 再问他什么估计也问不出结果来,于是我说:“要不然,你带我去见见你女朋友,亲自见见她,说不定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听我这么说,江南赶紧点头。 跟店里的人招呼了一下,他就开车带我去女朋友家。一路上,江南都不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我先开口了: “怎么会是陆元呢?” 开车的江南愣了一下,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有话想跟我说,很长时间,江南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不说我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很快就来到了月月住的地方,进屋之后我果然看见她跟江南说的一样,被人绑在床上,用力挣扎着,塞着毛巾的嘴里呜呜咽咽的,却无济于事。 躺在床上的女人眼珠通红,江南站在一旁不敢上前,我鼓起勇气往前大步往前,走到床前一把拉掉了她嘴里的毛巾。 果然,跟江南所说的一样,她的嘴里突然间就喷出了一股黑气,那气味恶臭无比,熏得我直想吐。 我看见她嘴里血糊糊的一团,舌头什么的都看不清楚,牙齿一颗颗也是很尖利的,根本不像是人的牙齿。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景,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看她就要朝我的手臂咬过来,我往后退了一步,她扑了个空,眼珠子瞪得更红了,气急败坏的冲我吼了一句:“你是个什么东西?过来干什么?跟他说别妄想了,谁也没有用!” 月月的嘴里果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脸色完全是一个男人。我看着她,问她到底是谁,她哈哈大笑了几声: “你问江南,他什么都清楚!” 我回头看着江南,他缩在角落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上前重新将毛巾塞进月月的嘴里,她呜咽了几声,便不再出声了,只得瞪大眼睛看着我。 跟江南从屋子里出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我们坐下来后,他大口给自己灌了两杯水。 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江南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每次来我看到她这样,心情都很不平静,月月是我的女朋友,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真是不舒服。” 说着,他也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接过来却没有喝,只是问了一句:“陆元,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第二章:千斤顶 过了一会儿,莲花就下楼了,她此刻就只是一个人,孩子跟之前手里拎着的饭盒,已经都不见了。 侧过身,我没有正面对着她,她也就没有看到我。 等她离开后,我赶紧上了楼,顺着楼梯一直到了顶层。这房子真很破旧,楼梯的水泥地面已经是凹凸不平了。 生锈的栅栏铁门现在已经不多见了,我印象中,小叔家十几年前的老房子就是这种,当时小叔二次装修的时候,把它卖给一个收破烂的,好像就拿回来五块钱。 这种老式的小区配备的都是木头房门,后来生活条件好了,贼也多了起来,于是才开始有人安装这种最原始的铁门。 只是想不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这种房子居然还有人住。 轻轻敲了一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老大爷的声音:“是谁啊?” “……”我顿一下,心想自己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别人家里来,实在有些唐突,正想着要怎么开口,里面那层木头门已经开了。 那是一个老大爷,红光满面气色很好。 这种铁门其实有一个好处,就是哪怕不知道外面人是谁,开了木门,对方也进不来,看一眼这样比较放心。 老大爷慈眉善目地看向我,我看见他身后,莲花两三岁的儿子,正趴在塑料拼接地毯上走来走去,玩儿着积木玩具。 “我是做人口普查工作的,进来登个记就走,不会耽误你们很多时间的。” 说谎的时候,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就在昨天下午,我所在的小区也进行了一次人口普查,当时我刚好在家,因为对这个工作的流程还是挺熟悉的。 老大爷一听,乐呵呵笑了几声,就开门让我进去了。 刚一进屋,我就感觉到一股寒气。 心里一颤,果然,莲花家里,有问题! 老大爷请我在桌前坐了下来:“请问,你需要什么?”我说:“户口本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需要。” 他听了又说好,于是让我稍等一下,自己便进了其中一间屋子拿户口本去了。 环顾四周,这家人的条件果然不是很好,水泥地面没有铺地砖,墙面已经泛黄,家具也是很久之前的土漆家具,电器什么都过时了,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上个世纪的家庭环境。 客厅说起来,其实就是一个饭厅大小,旁边是厨房和卫生间。 两个卧室,一间是关闭着的,一间是老大爷刚才进去的那间,门是虚掩的。 莲花的儿子在地上玩积木,他看着我又是咯咯一笑,拿起其中一块递给我,我笑着接过来,将它稳稳地放在了最高的那一层。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那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她好像非常虚弱:“老头子,什么事儿啊?” “你别起来,人口普查,说是只需要户口本就行了。” 老大爷说话,就从卧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户口本,走出房门的时候,朝里面的人又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别乱动啊。” 回头的时候,他见我的眼睛在朝房间里看,赶紧就把门关上了。虽然只是微小的一个动作,可给我的感觉确实他在掩盖什么。 这一下,我更确定自己是来对了。 那个斗篷女人能找上莲花,一定是她的周围有什么事儿发生。 “这是户口本,你看看吧。”老大爷恭恭敬敬地把本子放在我面前。 我哦了一声,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和笔。还好我有这个习惯,没事的时候喜欢装文化人,随身会带上纸笔。 这个习惯想必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有了,但是我有,这——都是“那个人”教我的。 打开户口本的第一页,我看家户主那一栏写着——“方庆生”三个字,出生日期是一九五几年。 “您就是户主方庆生?”我问。 他点点头:“是我。” 我又看了一户口本地址,正是这个万人小区,只是街道名字是“红旗机车厂宿舍楼X栋X单元六楼二号。 我说:“您是方庆生?” “对。” 我又道:“您也在机车厂之前的老员工了?” “是的,厂子解体之前,我一直在,后来厂子没了,我就去外面工作了几年,开了几年出租车,现在女儿大了,她自己开了家酸菜鱼肉米线店,我就在家休息了。” 他说得很清楚,我连连点头。 户口簿的第二页,是老方的妻子,名字叫李文娟,跟老方差不多大的年纪。后面便是他们的女儿方莲花,然手是女婿、外孙。 一家五口人的户口,都迁在一个户头里,可见条件还真的不是很好。 看来那家鱼米线店,养这个家也不是很轻松的。 我装着一边登记一边说:“酸菜鱼米线?我也喜欢吃,你女儿开在哪里啊?什么时候我也去尝尝。” 老方一听就乐了:“好啊,没问题,不过有些远,在新建的那条步行街里,你要是有机会去,跟她提一下我,她给你多下点儿鱼肉。” “是吗?”我一脸兴奋:“那太谢谢了。” “没事儿!”老方摆摆手:“我女儿做的酸菜鱼,那味道叫一个绝了,那选的鱼肉全是新鲜的水库大活鱼,你想想酸菜鱼用料不新鲜,那还能吃嘛?从小我就教育她,做事儿得凭良心,什么时候都不能坑人。鱼肉用的是好的,酸菜也是上乘的,你不信进去我们家厨房看看,里面都是酸菜坛子,那里面的酸水都是秘制的,味道香得不得了……” 老方说起来莲花的酸菜鱼,就滔滔不绝。 当然我知道他并不是夸大其词,我也尝过那味道,确实很好。 “方叔叔。”我试探地这样叫了一声,以便跟他拉近距离。 “我爸爸之前,也是红旗机车厂的,不过他很早就过世了,我记事的时候,老听他提起你,说你是个业务骨干,很厉害!” “你爸爸?他是?” “哦,他姓陈。” 这些话纯粹是我瞎编的,这么大一个机车厂,上万的员工,还能没几个年纪轻轻就过世的?而且,“陈”又是个大姓, 第三章:以讹传讹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了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家修理厂门口,这个厂子看起来比昨天江南那个要大很多,却显得老旧不少,应该是一个老厂了。 里面人不是很多,显得有些冷清,那些修理汽车的工人也是懒懒散散的。 见我进去,有个工人问我什么事儿,我说要找他们老板。 那人带着我去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正带着耳机,坐在角落里对着跟前的电脑看着什么。 见有人进来了,他取下了耳机。 工人跟老板说我要找他,老板冲我点点头,让我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瞟了一眼屏幕,那上面居然放着的是宫斗剧,拼命忍住却还是笑了一下,他问我怎么了,我忙摆手说没什么。 他问我什么事儿,我顿了一下后,问他还记得陆元吗?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即说:“我当然记得,这是我很早之前的一个老员工,后来因为意外去世了。怎么,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说是。 “你是他什么人?” 我想了一下:“我,算是他认识的人吧。” “你是他亲戚?” 见我不说话,他有些警觉:“除了保险公司的赔偿外,我还特地给他家里拿了十万,当时已经都达成协议了,而且双方都签了字,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你现在跑过来,想干什么?”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应该是以为我是陆元的亲属,这么多年过去了,特地来问他要钱的。他有这种想法一点儿也不奇怪,这种事儿其实很常见。 很多人都遇到过这种事儿,老板的担忧是必然的,钱是可以试探一个人的,老板不得不防。 我问:“你难道不觉得,陆元的死很蹊跷?” “你什么意思?”听见我这样说,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让他别激动,他根本听不进去,对我用力地说着:“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了,虽然陆元死在我的店里,但警察早就结案说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是被我害死的!” 听到这里,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老板愣住了,他看向我:“你笑什么?” 我幽幽地说道:“这句话可是你说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老板听见我这样说,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给我出去!你这个神经病,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不知所云!” 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老板涨得满脸通红。 我倒是很淡定地坐了下来,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不要激动,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我保证。” “那你要干什么?” 我喝了一口水,又重新坐了下来:“我只是希望你把知道的事儿,全部告诉我,逐字逐句,一个地方都不要漏掉。” 我们对视了很久,老板似乎在对我进行判断,他五十多岁也算是见过一些人和事了,起码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好人和坏人,通过眼神的接触,其实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于是,在停顿了片刻后,他也重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你的猜测我也有过,陆元那样死去,确实很蹊跷……” 接着,他便开始跟我说起了以前的事儿: 车行老板叫张发,原先是沿海城市一个汽车厂的员工,后来不想再打工了,便回来开了这家修理厂,生意一直不太好,这一样看起来很赚钱,但是竞争实在是太大了。 城里人几乎家家都有车,有的家庭还不止一台,这一样其实算是一个朝阳产业,张发认定了它,受什么挫折也不撞南墙不回头。 后来他开始收徒,陆元就是其中一个,这小伙子很不错,不仅从他手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还自己买了很多跟汽车发动机有关的书籍,埋头苦学。 慢慢地,也不知道是陆元的原因还是被的什么因素,生意居然慢慢好了,连周边的一些小县城的车子,出了点儿什么问题,也不会舍近求远的来找他。 陆元的工资提成什么的,都是厂子里最高的,这也是他应得的,按照规矩,陆元也开始带徒弟,开枝散叶是很必要的。 当时厂子里包括陆元一共有五六个老师傅,因为陆元的绩效最好,渐渐地,周围有些人开始看不惯他,经常跑到张发跟前打陆元的小报告。 因为,张发便知道了陆元要出去自立门户的事儿,这些事儿传播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以讹传讹的造谣也是人的通病,很多人不自觉地会参与其中。 其实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个有能力的人不可能一辈子替别人打工的,张发知道留不住陆元,但他还是尽力去劝说他,让他多在店里呆一段时间,好徒弟培养出来。 陆元其实是个念情的人,他知道,如果不是张发,他就不可能在这一样干下去,于是,他同意多呆几年。 张发自然是千恩万谢,还因此涨了陆元的工资。 可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陆元就发生了那样的惨事儿。 当那台压着陆元的车子抬起来的时候,看着那样的惨状,张发说当时很多人都吓坏,还有人昏了过去,至今这事儿都在他的心里留有阴影,挥散不去。 陆元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修理厂的生意都不好,几乎快做不下去了。直到江南出师后,那些之前的生意,才慢慢回来了。 过了几年后,江南也要走了,这一次张发想到陆元的事儿,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毕竟有阴影在,就没有怎么挽留,他还特地给了江南一笔钱,算是一份情义了。 江南走后,那些原本跟着陆元的老顾客,一股脑的都跑去了江南那边,原本这家修理厂,生意日渐冷清,现在更是有些入不敷出。 说到这里,张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已经跟别人谈好了,这厂子转让给他,反正我都五十多岁了,也该退休了吧,喝喝茶,钓钓鱼,不是刚好吗?” 我点点头,想了想后又问道:“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四章:修理池 因为,张发便知道了陆元要出去自立门户的事儿,这些事儿传播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以讹传讹的造谣也是人的通病,很多人不自觉地会参与其中。 其实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个有能力的人不可能一辈子替别人打工的,张发知道留不住陆元,但他还是尽力去劝说他,让他多在店里呆一段时间,好徒弟培养出来。 陆元其实是个念情的人,他知道,如果不是张发,他就不可能在这一样干下去,于是,他同意多呆几年。 张发自然是千恩万谢,还因此涨了陆元的工资。 可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陆元就发生了那样的惨事儿。 当那台压着陆元的车子抬起来的时候,看着那样的惨状,张发说当时很多人都吓坏,还有人昏了过去,至今这事儿都在他的心里留有阴影,挥散不去。 陆元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修理厂的生意都不好,几乎快做不下去了。直到江南出师后,那些之前的生意,才慢慢回来了。 过了几年后,江南也要走了,这一次张发想到陆元的事儿,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毕竟有阴影在,就没有怎么挽留,他还特地给了江南一笔钱,算是一份情义了。 江南走后,那些原本跟着陆元的老顾客,一股脑的都跑去了江南那边,原本这家修理厂,生意日渐冷清,现在更是有些入不敷出。 说到这里,张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已经跟别人谈好了,这厂子转让给他,反正我都五十多岁了,也该退休了吧,喝喝茶,钓钓鱼,不是刚好吗?” 我点点头,想了想后又问道:“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我质疑他,老板张发明显有些生气了:“你既然不相信我,还跑来问我做什么?” 我嘿嘿笑了两声,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一下,赶紧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那个空白头像的房东发过来的消息: 我马上就到了。 心里暗笑了一下,想到马上要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我还真有些激动。于是,我马上跟张发道别,他却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走之前我跟他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陆元回来了,如果你说的那些是真的,他自然不会找到你,如果你对我有隐瞒,这个世界是有因果报应的。至少——我见过!” 说完这句话,我看见张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在离开之前,张发追上来叫住了我,他对我说道:“陆元的死,绝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相信我!我跟他也是有师徒情分的,虽然我怕他抢走我的生意,但是我绝对不至于想要害死他!” 他说得非常认真,就杀洒血盟誓了。 拍了拍张发的肩膀,我对他说别想那么多,他顿了顿又跟我说道:“发生那件事儿之前,其他几个师傅对他的意见真的是很大,我也怀疑过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话,我立刻抢了过来:“难道……是他们中的一个,害死了陆元?” 照张发这样说来,陆元的死就跟其他那几个师傅有关系,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都在一个屋檐下工作,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干的又是差不多的事情,凭什么你的报酬比我高。 心里不平衡的后果,就是扭曲,扭曲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态。 因为心理变态而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原因了。 没想到,张发一听赶紧摆手:“话可是不能乱说的,这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毕竟后来警察也查不出来什么,都是店里的工人,我想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事儿……” 这话让我立刻火大了起来:“什么叫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这可是人命关天,你因为这个原因,就罔顾了一个人的生死,真是混蛋!” 我的声音很大声,那头几个工人听了好奇地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更有一个人试图走过来问问怎么回事,毕竟我只是个外来人,对他们的老板大骂出口,中国人的传统,自己人肯定是要帮自己人的。 张发赶紧冲那些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一切正常。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就退下了。我看着偌大的修理厂里,就一个台还不怎么值钱的小车在修理,心想也是在艰难维持,生活都不容易,人啊,何必互相为难呢。 可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似乎都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张发神色若失地看着我:“怎么跟你说呢,陆元的死是被人杀害的,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我当然也想让害死陆元的凶手绳之以法,但谁都没有证据,连警察都断案了,他家里的人也接受了现实,这事儿,只能搁置了。”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每年我都会给陆元烧点儿东西,就在他被压死的地方,不管他收不收得到吧,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灵光一闪:“陆元是在哪个地方被车子压死的,你快带我去看看!” 张发见我神色凝重,他哦了一声,之后便带着穿过修理厂的几个区间,来到了最靠近仓库的那个地方。这个地方跟别的修理区不同,已经完全被重新整理了。 因为靠着墙,现在几乎是用来堆放一些破旧的轮胎杂物的地方,地上还横七竖八的放着一些机油桶子,里面是空的。 抬头,我看见那空荡荡的天花板上,还有两个悬齿在挂着,虽然它的粗大的手臂已经拆下来了,那一对手臂,就是修理厂专用的千斤顶,跟我想象中放在车子后面的,完全不一样。那手臂的位子虽然没有东西了,但看残留下来的一些螺帽,还是之前将车子抬上去用的。 在往下看,别的修理去一样,两块钢板,中间一个夹层,供修理人员站着,修理内堂什么的,整个人也可以打直身体。 张发悻悻地说着:“陆元就是在这里死去的,后来这个地方没有工人敢用了,我就把它废弃了……” 第五章:试验品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教我用食物渡人魂魄的男人。 他跟当时一样,依旧穿着那件卡其色的风衣,取下黑色的墨镜后,那双像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像是可以摄走人的魂魄。 “最近还好吗?”没等我说话,他就先我一步说了。 见了是他,我很高兴。他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他的对面。我又想说什么,只听他突然对我说道:“张发说的话,你都相信吗?” 我说是的我相信。 “你为什么相信他?” 我又道:“就跟我当初相信你一样。” 他一愣。 我是在十五岁那年遇见马殷的,那个时候我正在念高三,我的语文王老师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去世,班上组织了几个人去送他最后一程,我也在这些人中。 当时是三伏天,去的时候,远远地我就看见了搭在小区院落中间的灵堂,很多人围在一起。 当得知我们是老师的学生后,迎客的将我们请了进去。 我看见灵堂中间是一个横卧着的冰柜了,王老师正躺在里面,上面盖上了一层玻璃盖子。 我们几个学生一见了这种情景,就立刻哭了,我也在一旁非常难受。王老师是在课堂上突然脑溢血爆发的,当时他的样子非常吓人,眼珠子都爆出血了。 倒在地上的时候,学生们都呆了,没有人敢上前。 后来,学校的校医来了,他检查了一下王老师的情况,赶紧让学校联系医院,后来据他说,当时王老师就已经断气了。 王老师是在课堂上去世的,这当时在学校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教育部门知道了这事儿,将他作为先进个人的事项大加宣传报道,一时间家喻户晓众人皆知,去世的王老师也了道德模范标兵。 把买好的花圈放在灵台外,隔着玻璃最后看了一眼王老师的尸体,我们对他行礼之后就要离开。 转身的时候,我突然看见那冷冻棺材旁边站一个人,看清楚他的样子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的王老师。 赶紧低头又了一眼冷柜棺材,王老师的身体还躺在里面,一动不动,面容也是相当的平静。又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这个男人,他也正看着我,两个眼睛笑眯眯的。 在我诧异地时候,他突然开口道:“宋坤,谢谢你们来看我。” 我后退了一步,嘴里大叫了一声,顿时脸色非常不好看。 旁边的女同学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她问怎么了。我喘息了一口,抬头再次朝站着的王老师那边看过去,发现已经空空如也,没有看到人了。 我看着女同学,指着刚才那个方向问她:“刚才这里,站着一个人,你看到了吗?” 女同学瞪大眼睛,冲我摇了摇头。她问我看见谁了,我说王老师。这话一出,她的脸也白了,说了一句胡说八道。这时王老师的亲戚见我们不对劲儿,走过来问什么。 女同学忙说没什么,之后就拖着我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好说歹说,她也根本不相信我刚才见到王老师的鬼魂了。反而冲我冷笑了一声:“宋坤,你政治课白学了?世界可是唯物主义的,哪儿来什么妖魔鬼怪的!” 被她这么一顿说,我是哑口无言,但我还是深信,刚才自己绝对没有眼花,那个站在棺材面前的人影,绝对是王老师。 只是我不再说话了,低头往前走的时候,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的所见。 除了这个女同学,其他几个跟我一起去的同学,在听到我说见了鬼之后,对我就是一顿嘲笑,根本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弄得我很尴尬。 回到学校里,照常上学,我没再跟任何人说我的所见所为。 放学之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一趟王老师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朝灵堂那边看过去,人还是很多,那个冰柜依旧横在里面。 小时候我听说,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停尸要三天,之后才能送到火葬场去火化。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我仔细辨认着,并没有找到王老师的人影。正疑惑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叫了我一声。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回头,我就看到了马殷,他的装束还跟现在一样,卡其色的风衣,鹰钩鼻子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墨镜。 我还没说话,他又说道:“你居然能看到他?” “……”我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他的嘴角勾了几下:“我是说,你居然能看到那只鬼?” 那天晚上,马殷站在那个地方,我们同时看向灵堂处进进出出的人,但始终没有再看到王老师的鬼魂。 自从亲眼见到父母去世后,我就能断断续续看到一些魂魄,它们围绕在我身边,有时候会跟我说话。一开始我对他们是排斥的,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 “这些鬼死了,为什么不走呢?”我问马殷。 他答道:“因为他们还有心愿未了,不走,是想让能看见他们的人帮他们实现。” 我哦了一声,马殷想了一下,对我说:“这个人是你的老师?” “嗯。” 马殷叹了一口气:“年纪轻轻的,血压就这么高了,喝酒抽烟什么的都不注意,血管破裂也是很正常了……” 我沉默了一会我问他:“你是什么人啊,我能看见鬼,你怎么也能看见?” 他说:“我是鬼差,来带他们走的。” 鬼差……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我也搞不太明白,当时马殷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也许是因为他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他穿着很拉风的风衣吧。 他对我说:“我太忙了,很多事分不开身,既然你能看见他们,你就当我的助手吧。” “助手?” “对,我教你一些本事,你来帮我渡他们走。” 于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用食物渡这些鬼魂。王老师,也成了我的第一个试验品。 第六章:鞠躬尽瘁 只是我不再说话了,低头往前走的时候,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的所见。 除了这个女同学,其他几个跟我一起去的同学,在听到我说见了鬼之后,对我就是一顿嘲笑,根本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弄得我很尴尬。 回到学校里,照常上学,我没再跟任何人说我的所见所为。 放学之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一趟王老师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朝灵堂那边看过去,人还是很多,那个冰柜依旧横在里面。 小时候我听说,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停尸要三天,之后才能送到火葬场去火化。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我仔细辨认着,并没有找到王老师的人影。正疑惑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叫了我一声。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回头,我就看到了马殷,他的装束还跟现在一样,卡其色的风衣,鹰钩鼻子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墨镜。 我还没说话,他又说道:“你居然能看到他?” “……”我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他的嘴角勾了几下:“我是说,你居然能看到那只鬼?” 那天晚上,马殷站在那个地方,我们同时看向灵堂处进进出出的人,但始终没有再看到王老师的鬼魂。 自从亲眼见到父母去世后,我就能断断续续看到一些魂魄,它们围绕在我身边,有时候会跟我说话。一开始我对他们是排斥的,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 “这些鬼死了,为什么不走呢?”我问马殷。 他答道:“因为他们还有心愿未了,不走,是想让能看见他们的人帮他们实现。” 我哦了一声,马殷想了一下,对我说:“这个人是你的老师?” “嗯。” 马殷叹了一口气:“年纪轻轻的,血压就这么高了,喝酒抽烟什么的都不注意,血管破裂也是很正常了……” 我沉默了一会我问他:“你是什么人啊,我能看见鬼,你怎么也能看见?” 他说:“我是鬼差,来带他们走的。” 鬼差……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我也搞不太明白,当时马殷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也许是因为他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他穿着很拉风的风衣吧。 他对我说:“我太忙了,很多事分不开身,既然你能看见他们,你就当我的助手吧。” “助手?” “对,我教你一些本事,你来帮我渡他们走。” 于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用食物渡这些鬼魂。王老师,也成了我的第一个试验品。 王老师的妻子,在一个超市当会计,孩子刚刚才念幼儿园,丈夫的去世,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打击。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丈夫的遗体还摆在外面,客人们都还在,现在的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一切。 我也经历过亲人离世,在我很小的时候,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感觉比大人要模糊很多,伤心是难免的,可是一觉醒来就感觉不是那么难过了。 大概这就是小孩子跟大人的别区。 王老师的妻子来到冰箱棺材旁,看着玻璃盖子下的丈夫,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围有人在,她的声音尽量压得很低,我站在她的后面,看着她后背在微微的颤抖,一下一下地,瘦弱又有些虚晃的身子,看得让人很心疼。 而就在此刻,我看到了王老师。确切地说,应该是王老师的鬼魂。 我轻轻叫了一声:“师母。” 今天下午我才来过,所以王老师的妻子对我并不陌生,她转身见是我,有些惊讶:“你怎么又来了?” “师母,你别伤心了……” 王老师来到妻子身边,虽然对方看不见他,但他还是静静地站在妻子身旁,用柔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之后,他又看了我一眼,似乎非常意外: “宋坤,你居然真的能看见我?” 我说是,这时一旁的师母问我在说什么,我说没什么,又对她道:“师母,王老师其实还没有走,他就在你身边,你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师母哽咽了几声,她看了一眼棺材里的丈夫:“明天殡仪馆就来拉他走了,火化了之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说着,她呜呜又抽泣了几声。 她明显是会错了我的用意,我想跟他说的是王老师的魂魄还在,但她却只是盯着丈夫的身体流泪。 也罢,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能看见鬼,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也是个未解之谜。 “他高血压一百九,我跟他说了不熬夜备课了,他就是不听,写到深更半夜还抽烟,有时候睡不着还背着我起来喝酒,这下好了吧,命没了,丢下我们母子怎么活啊……” 她一边说,一边伤心落泪。 周围几个女人听了,赶紧上来劝她。 人在伤心的时候,更听不得有人劝,一劝那哭声就控制不住了,越说越难受,越难过就越激动,直到最后爆发,瘫坐在地上,甚至差点儿昏倒掐人中。 看着师母被众人附进去,王老师的样子十分难过。 我对王老师说:“师母现在是难受,但她的人生还在继续,倒是师傅你……你也差不多该走了吧,人死了不都要离开吗,你老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吧。” 不想,王老师却突然对我冒了一句:“我想吃个咸鸭蛋再走。” “咸鸭蛋?”我有些惊讶。 “对,咸鸭蛋,上个月才泡的,专门去市场买的双黄蛋来泡,本来准备晚上备课之后就不喝酒了,吃个咸鸭蛋,养胃又暖身。” 说道这里,他神色黯淡了一些:“只是没想到,我这儿都还没正式吃上,人就呜呼了……” 王老师过世的原因,有些不好说,一半吧,归集他有高血压又不去注意身体,还抽烟喝酒,另一半呢,还是因为尽心尽力地工作,为了我们这些学子。 最后倒在讲台上,那一幕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第七章:该怎么做 《幽冥美食家》第七章:该怎么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蹊跷 《幽冥美食家》第八章:蹊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